第659章 丧心病狂
听到明良帝朱见清的呼喊，曹吉祥低头看了一眼，脸上暴戾的神情显得无比狰狞，与皇帝心中模样产生了巨大的撕裂。
当年明英宗朱祁镇就是无视一切对于王振的弹劾，纵容力保到底，以至于出现了土木堡之败。现在曹吉祥隐约有了成为第二个王振的气候，既然沈忆宸吹响了进攻的号角，那么必然得趁势一鼓作气拿下！
“曹吉祥，你在干什么！”
没想到投靠沈忆宸会如此坚决，这就恶狠狠的反咬了自己一口！
“这里是御马监近年来官兵花名册以及军费账本，里面清清楚楚的记载了曹吉祥挪用军费，拥兵自重的细则，还请陛下明察！”
“直至左迁司礼监掌印之后，又联合嗣子曹钦跟宗族子弟把手伸向了京营，为了拉拢收买五军营的将士，从腾骧四卫抽调了大批军饷挪作他用。”
“万岁爷，咱家没得选择，只能委屈你了。”
事已至此，沈忆宸明白靠自己冲上去解救明良帝不现实，于是乎他平息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口回道：“曹吉祥，你这就算赢吗？”
“臣附议，朝廷不能再出现第二个王振。”
曹吉祥眼中含着泪花，向明良帝朱见清致歉了一声。
面对着皇帝的质问，曹吉祥脸上流露出一抹痛苦的神情，就在满朝文武认为他这是内疚赎罪，准备束手就擒的时候。曹吉祥却突然从衣袖里面拔出一把小刀，非常迅速的抵在了明良帝朱见清的脖子上面，眼神中的泪光也转变为凶狠。
说罢，王诚重重朝明良帝朱见清磕了一个响头，这股豁出去的绝然气势，让在场官场可谓是一片哗然。
“早就听说过曹吉祥养了一批番将，只是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多大，安插宗族子弟到京营还不够，连卸任的腾骧四卫都不愿意放手。”
面对曹吉祥的咆哮，沈忆宸却神色如常，他很淡然的摇了摇头道：“我没有逼你，是你的野心逼迫走到了这一步。”
就算曹吉hetushu.com.com祥今日能把明良帝朱见清跟文武百官全盘拿下，那么接下来他又能怎么做？
一声声怒骂从百官嘴中说出，只不过这些言语对于曹吉祥没有丝毫劝说效果，相反更是刺|激了他内心里面的怨恨。
他脑海中的曹吉祥形象，仅是一个和蔼可亲陪伴在自己身旁的中年长辈，与王诚弹劾中的那个拥兵自重的权阉，无论如何都关联不上，更无法把形象给重叠在一起。
错，应该是从龙的功勋重臣！
更何况曹吉祥心里面清楚，账本跟花名册里面记载都是真的，皇帝多看一眼有何意义？
“曹吉祥，赶紧放开陛下，就你也配学赵高执柄？”
弑君的乱臣贼子？
就在这个时候，工部尚书徐有贞顺势站了出来说道：“陛下，曹吉祥拥兵自重断不可姑息，还请当场拿下，命三法司联合会审。”
杀了简单，善后无门！
一名侍郎刚惊呼出来，旁边的通政使就接话道：“哪是曹吉祥不愿意放手，而是养那么多番将悍卒需要大笔银子，沈元辅去年财政改革收回内帑，你以为针对的是谁？”
只是御台上的曹吉祥听到之后，脸上却浮现出一抹狰狞笑容道：“沈忆宸，不要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事事皆在你的掌控之中。”
“这样看来，沈元辅还真是运筹帷幄啊。”
可能是说话语气过于激动，导致手上的力道大了几分，利刃在明良帝朱见清的脖子上面划开了一道小口子，殷红的血迹顺势流了下来。
“曹伴伴，你真的这样做了吗？”
两人本可以一人掌内，一人掌外，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下去，是沈忆宸打破了平衡！
曹吉祥此刻内心里面充斥着怨恨跟不甘，他跟明良帝朱见清的相处模式，完全可以复刻明英宗朱祁镇跟王振，然后自己便可以高高在上的掌控朝野，让那些曾轻视羞辱过自己的文武百官，匍匐在脚下摇尾乞怜。
沈忆宸和-图-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众官员脸上震惊神情，不下于见到曹吉祥挟持皇帝那一刻。
同时奉天大殿的门外，也是大批披甲之士鱼贯而入，用非常快的速度把站在殿内的文武百官给团团包围，手中的刀剑跟长矛对准了这些以往高高在上的绯袍大员，脸上的神情凶神恶煞。
陡然发生改变的局势，让在场众官员震惊不已，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曹吉祥疯狂到了这种境地，直接当朝绑架皇帝挟持百官。
“臣附议。”
“咱家已经派人迎沂王入宫，等到新皇登基之时，我才是那个拥有从龙之功的功臣。而你们，将成为前朝叛臣，书写在史书上被百世唾弃！”
明良帝朱见清轻声朝身旁的曹吉祥问了一句，他有些不理解为何王诚出来之后，百官们就连账本都还没有仔细看过，就一个个要求拿下曹伴伴，先交由三法司会审。
其实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曹吉祥已然陷入到了历史上决定造反的癫狂思维之中，他一边挟持着明良帝朱见清，一边朝着台阶上的沈忆宸咆哮道：“沈忆宸，你看到没有，斗了这么多年还是我赢了！”
“当然，否则腾骧四卫骚乱，三千营的兵马怎会如此及时赶到镇压，一切都是计划之中！”
“怎么不算？”
明良帝朱见清用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向曹吉祥质问了一句。
听到明良帝朱见清这句话，曹吉祥阴鸷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苦笑，从这仗势来看沈忆宸做好了置于死地的准备，账本有没有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只不过当沈忆宸刚踏上阶梯的时候，就看到从奉天大殿两侧通道中，涌现出来一批身穿甲胄的士卒，为首者正是他的侄子曹铉、曹铎、曹锐等人。
“我想要你们的命！”
王诚这个御马监掌印，官方排名中在司礼监跟内官监之下，实际上论权势完全不逊色于内官监掌印，仅排在司礼监掌印曹吉祥后面。
别说是在场众官员了，就和_图_书连时刻监控着曹吉祥举动的沈忆宸，都没有预料到他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要知道暗中控制皇帝，跟明面上绑架皇帝，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相比较跟明良帝朱见清相处十余年的感情，很明显性命跟权势才是曹吉祥更在意的东西。如果曹吉祥能情谊被感情左右，那他也不会在历史上选择悍然起兵造反。
各方官员的窃窃私语，让奉天大殿内嘈杂一片，曹吉祥一张脸阴鸷无比的望着跪在台下的王诚，他早就知道这家伙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可是碍于避嫌还是把他留在了御马监掌印位置上。
“万岁爷不用了，臣对不起你。”
“天底下没有阉人当皇帝的先例，曹吉祥，你该醒醒了。”
曹吉祥确实在野心的冲击下丧心病狂，可他还没有失去理智成为疯子，敢这么做的原因在于宫外还有着一张底牌，只要前任废太子，沂王朱见深能顺利登基，那么一切都能洗白。
对于曹吉祥而言，明良帝朱见清是他攀向权力巅峰的工具，但十来年时间相处下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可避免的在利益关系之外夹杂了私人情感。
“危及国君，乃是诛灭九族重罪，曹吉祥还不束手就擒。”
想要扳倒曹吉祥，光靠一般的人证物证根本不够用，只有十二监掌印级别的太监跳反，才能拥有足够的公信力。
阉人称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亏他敢想！
可是这一切权势梦想，被沈忆宸给破灭成过眼云烟！
不仅仅是徐有贞站了出来，吏部尚书李贤跨出一步出班道：“臣附议大司空所言，早有王振的前车之鉴，朝廷不能容忍宦官干政掌兵！”
在场官员心里面都很清楚，明良帝朱见清是曹吉祥看着长大，双方关系早就超越了普通的君臣，有着一种异样亲情的存在。
野心很多时候是需要自信作为支撑的，亦或者说阉人身份极度的自卑，导致了曹吉祥心态扭曲出现了极度的自大。他根本和*图*书不觉得自己能力有什么问题，相反是身份注定了没有办法往上更进一步。
“不然如何能官居一品，宰执天下？”
“别忘了，宫外还有一个沂王，他才是真正的嫡长子，这张皇位的继承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除了唐朝末年那些真正掌军，堪称一方军阀的权阉敢杀皇帝。后世朝代宦官无论权势如何通天，与皇帝朝夕相处有多少下手机会，却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做。
紧接着阁臣商辂、财部尚书萧彝等等“沈党”官员，纷纷出列表态。
把皇帝杀了，还是把文武百官给杀了？
“奴婢本应竭忠尽智来回报陛下信任，可司礼监掌印曹吉祥乃前任御马监掌印，他执掌期间任人唯亲，把天子亲军视为曹家私兵，安插番将悍卒担任各级将领。”
明良帝朱见清被曹吉祥给勒住脖子，吃力无比的喊出这么一句话，称呼依旧是那个“曹伴伴”。可能在孩童的心里面，他还无法理解为何曹吉祥会变成这副模样，真的要对自己下死手吗？
毕竟除了沈忆宸外，世人认为曹吉祥的野心上限，不过是想要复刻成为下一个王振。结果谁能想到，他压根不想成为王振第二，而是想要谋朝篡位称帝。
户部尚书年富站出来表达。
他的致歉，不仅仅是因为辜负了明良帝的信任，还有就是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举动道歉。
站在台阶上的沈忆宸，把这一幕给看在眼中，曹吉祥他可以不顾明良帝朱见清的安危，自己却不能坐视不理。
不过“英雄”惜英雄，满朝文武唯有沈忆宸这个对手，曹吉祥放在眼中！
不过就算如此，徐有贞还是顺势参与到对曹吉祥的弹劾之中，沈忆宸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
问题是杀了之后呢，等到皇族宗亲，京师三大营，地方卫所等等各路兵马反应过来，曹吉祥的下场依旧逃脱不了死路一条。
沈忆宸回应了这么一句话，他相信曹吉祥能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单单是这样和图书，曹吉祥还能忍受，对方却得寸几次收回内帑，要剥夺自己手中掌控的兵权。
“沈忆宸，你不是自诩料事如神，那有没有想到会出现今日的场景？”
“曹吉祥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陛下这些年待你恩重如山，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拿到了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文武百官恭称为内相，你却还想着拥兵自重掌控陛下。”
曹吉祥用着冷漠话语回应一句，事到如今那些相处积累下来的感情，已经变得一文不值。
趁他病，要他命，这是官场的一贯斩草除根风格。徐有贞并没有介入到沈忆宸的计划之中，这倒不是说存在信任问题，而是徐有贞的行事风格过于极端，沈忆宸担心会扩大打击面。
沈忆宸乃文臣之首，站在了距离明良帝朱见清最近的位置，见到这一幕他当即就怒喝一声，然后下意识就准备登上御台阻止曹吉祥的疯狂举动。
“曹伴伴，要不把账本跟花名册先拿上来朕看看？”
“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配说我，如果咱家不是一个阉人，朝堂上哪还有尔等尸位素餐之辈的位置，天下间唯有沈忆宸可以与之齐名！”
“走到这一步，都是你逼我的！”
“要了我们的命，你也活不下去，两败俱伤没有赢家。”
只见王诚捧着账本来到奉天大殿中央，跪倒在地朝着明良帝朱见清倾诉道：“启禀陛下，奴婢乃先帝潜邸旧人，承蒙皇家恩惠得以担任御马监掌印之责。”
“莫非沈元辅早有预谋针对曹吉祥？”
望着殿内群情激愤的场面，明良帝朱见清着实有些慌了，官员嘴中弹劾的曹吉祥，与他平日里面接触的印象完全不同，曹伴伴怎会去挪用军饷拥兵自重呢？
王诚的出现，让在场文武百官神情出现了微妙变化，看来今日这场正旦朝会并不是单方面的弹劾，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神仙打架，无论是曹吉祥还是沈忆宸，都打算借机除掉对方！
“曹伴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