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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成大人呀

作者:萧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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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疑似故来人

第十二章 疑似故来人

周真真三人从满月茶楼回来时,成决已经在了。周真真抿着唇,眼带笑意地看着成决,他微微地怔了怔,轻轻地点了点头。
全程看到二人小动作的孟泛陷入了沉思。
只要略一想,杜如风就心慌不已。
话虽是这么说,可他仍是心里隐隐焦躁不安。
周真真道:“杜如月每年都要离开长安去随州祭拜母亲,正常来说,八月十四时她人不应该在长安,她到底为什么会在长安?难道是她一出城就被凶手盯上了?”
“原是如此。”郑琰说,“舍妹还在誊写卷宗,周大人先进来等等吧!”
他脸上是善意的笑,眼中是藏不住的怜惜。
“八月十九,在长安城中的慕耳楼中,兵部左侍郎刘威之女刘芳被绳子掉在楼顶,之后坠楼,当场身亡,楼顶有凶手放置的传声机括。而在杜如月和刘芳死之前,她们的兄长都接到过一个人偶娃娃,背部写着相似的字样,让杜如风与刘炎赶往案发现场。据与凶手交流过的刘炎说,凶手是让他在自己和妹妹的性命间选一个,他最终选了自己,刘芳被杀。”
“啪”的一声酒杯落下,发出震耳的响声,杜如风铁青着脸:“你究竟想说什么?”
周真真想了想两次与纪灵打照面,道:“他对杜如月情意深重,但倒是个冷静的人。之前在河西楼,他见到杜如风的时候竟然没有露出一丁点儿异样来,只等着杜如风落单时再出手,真是能忍得住。只不过,知道杜如月会提早从随州赶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凶手又是怎么知道的?”
宣和帝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凤珏,那个最令他骄傲的妹妹,从前也是什么都不认输。
……
宫人送成决出了宫,宣和帝捏了捏发酸的额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杜如风来看刘炎时,刘炎已经从昏睡中醒来。不过才几日光景,刘炎整个人硬生生地瘦下去一圈,脸颊凹陷,眼中半分生气也没有。杜如风放下带来的补品,宽慰了几句,近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刘家。他只要一看见刘炎就不由得在想,倘若自己和刘炎一样,按照人偶上的字赶到快绿山庄,那之后会发生什么。
周真真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太对,疑惑在心头一转,随即上涌,终究还是压在了唇舌下。
礼部尚书兼左都御史杜之末之女杜如月、兵部左侍郎刘威之女刘芳,一前一后毙命,死相凄惨。由于作案手法一致,这两桩案子并入一个大案审理。朝堂之上,杜之末尚还能冷静,刘威却是视女儿为掌上明珠,当庭便难以控制悲痛到昏厥。散朝之后,宣和帝留下成决到御书房。
当时在万和酒楼中吃饭的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纪大公子是如何如何的英姿飒爽,杜大公子是如何如何的狼狈不堪,着实给百姓们茶余饭后增添了谈资。
“她是礼部尚书杜大人的小女儿,杜大人迎了庆阳郡主为夫人,庆阳郡主生了长子杜如风,这杜如月是个没名分的侍妾所出,那妾室又早早地去了。杜如月失了亲娘,庆阳郡主又不是个好相与的,也难为她生了这样的念头。”
衙差们面面相觑,想起来制止纪灵下一步的攻势。
杜如风活这么大还没受过此等侮辱,气得眼睛充血,捞起身旁的长凳就往纪灵那厢砸过去。
若不是看她在大理寺尽心尽力,成决又实在器重她,宣和帝也不会留她这么久。可若是成决要娶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他又实在是不放心。
不过是打架闹事,刑部衙门对这种事情的处理驾轻就熟。不过一个时辰,刑部便差人到纪灵与杜如风的家中,叫他们过来领人。
周真真扯着成决衣袖的手一松,脸上的表情凝结。
“但愿如此。”
“哦……”
“我在想凶手的动机。”成决长指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神幽暗,道,“这次的凶手不像从前所接触过的那样,或是有明确目的,为了复仇、为了报恩、为了翻案,也不像是随意杀人逞凶泄愤。凶手下手的对象有许多共通点,都是官宦家的女儿,都有兄长,在下手之前都以人偶传信,让她们的兄长做选择。除了这些固定的要求相通外,杜如月为人内向,不与人往来,刘芳性情淳厚,都不曾与谁交恶,二人也没什么联系。这个时候难以从现有的线索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只能追本溯源去查凶手的动机,以及选择下手对象的方法,赶在他下一次出手前制止,方能一击即中。”
成决轻易不求什么事,上一回仿佛还是为了大理寺的那个小女官。宣和帝来了兴趣:“你先说说看。”
内监总管梁多时问:“陛下,可是累了?”
郑香薷定定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神情是说不出的落寞,郑琰看在眼里,直接把话挑明:“虽说这周真真如今在大理寺算是近水楼台,但你若是真心喜欢成决,不管如何,为兄也会为你尽力促成的。”
“对……”话一出口,周真真猛然一下发现不对的地方,身子挣了挣,急忙道,“我不是,我……”
可见刑部衙门如今真的并不太受重视。
刘炎自慕耳楼后便大病了一场,整个人发起高烧,呓语不断,这一下丢了半条命一般。刚失了爱女,这下连儿子也病成这样,饶是在朝堂上历经风雨的刘威也扛不住了,一夜之间鬓边染风霜。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
……
“刑部衙门接到报案,说有人在万和酒楼闹事,我等奉尚书大人手令,押闹事者回去m.hetushu.com.com问话。来呀,给我把他们两个带回去!”
闫桉甩了甩手,没好气地哼了声:“让你一夜不睡和两具尸体待一块试试?”
纪灵一马当先拨开众人走出酒楼,杜如风反手抹了一嘴的血,骂道:“疯子,真是个疯子!”
女子愣怔着,轻声嗫嚅着:“秋……”
恰是此时,房门一下子被推开,冷风顺着卷进来,打得周真真一个哆嗦。闫桉脸色苍白,下巴都冒了青色的胡茬,身上有股怪味,又腥又馊。
周真真昏头昏脑地点头,成决轻笑一声,又拿了一张新的宣纸,握住她的手执笔在纸上勾画着:“慕耳楼顶,传声的机括是嵌在这里的……楼前是大道,没有什么遮蔽物,也藏不了凶手,那凶手一定是在后方的小树林间……就像这样,可对?”
午后,神探司。
杜如风蹙了蹙眉,斟了一杯酒压下心头的烦躁。纪灵戳了戳盘子里的鸡丝,想起什么笑了一下,道:“其实我没敢认如风兄不仅是因为你身旁没有人,而是令妹过世没几日,如风兄不在家中操持丧礼,而到外面喝酒吃饭,也是我实在没想到的。”
天边太阳为云朵镶嵌金边,宽敞的官道上马车缓缓地驶出视线开外,纪灵负手而立,脸上浮出笑意。
周真真推开门,方才想打探消息的所有念头都在这段时间消散光了,她没有底气,再摸不透成决的想法,立在那里模样有些怯怯的。
“再有一刻钟就差不多了。”郑香薷右手捻着一块糕点咬在口中,左手仍执着笔在写。
衙差道:“本来郑大人能按时下衙,不想出了这么一件事,郑大人正在后头整理文书。”
“有事?”
“成大人可是有什么难事?”
周真真会意,深吸了一口气,勇敢地去做颗探路的石子。
周真真微微地张着嘴,她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查案一事上,成决总能深切地让她体会到“人外有人”四个字的深意。
仿佛她已经成了他的小妻子,在贤惠地为他打点起居。
成决立在案前将乱糟糟的卷宗随手丢在一边,新取了一张宣纸铺开,笔还未蘸墨,余光就窥见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影子。他故意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写画着。
“只可惜陛下着我尽快破案,就算真真再急也只能等案子破了之后再说了。”成决笑吟吟地道,“我听闻,嫁娶仪式颇为复杂,要问名、纳吉、下聘……到时候得一一照着做下来。”
他蹙了蹙眉,有些头疼,这样被动的守株待兔意义不大,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多做一事,总比坐以待毙好。
“杜之末与刘威皆是朝廷重臣,此案必须要破而且要快,不然惹得议论纷纷,朝堂不稳,日后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宣和帝沉声问,“成决,你可有把握破案?”
“做噩梦了?”
成决倏地睁开眼,仔细回想着过去,却不曾记得有这样的过往,也不曾记得见过她。
纪灵这一次没能忍得住去避忌,杜如月离开长安城的那日他去送了她。
之前在快绿山庄杜如风已经将自己所知道的如数说了出来,这次审问的重点是在纪灵身上。任谁也没想到,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纪灵会和这件案子有关系,更甚者,他是造成杜如月这个案子的开端。
杜如月之后曾许多次说,感谢主持大师没有给她剃度,否则就再也遇不上他了。
“你对纪灵此人怎么看?”
夜凉如水,这深深秋日夜最能引出人内心深处的孤独。显而易见,杜如月就是催眠纪灵最好的法门,成决和孟泛在门外,不一会儿便听见了纪灵哽咽的声音。
在那段岁月中停留着的,除了她之外,只剩下了茫然不知一切的成决,她彼时放在心里的成决。
“动机。”
“所以,杜如月与刘芳都是被凶手在饮食中下了药迷晕,然后掳走的,可是……”
周真真与郑家兄妹别过,与孟泛一道快步地离开。
郑香薷写完最后一笔,将笔杆搭在墨砚之上,待字迹干了些才合上册子,道:“周大人,写好了。”
孟泛想起昔日与成决的对话,不由得猛地睁大眼,难道从那个时候起,成大人就对周真真上心了?那时候周真真明明才进大理寺啊!
良久,外面的人终于控制不住了,敲了敲门:“成大人……”
一只手递过一张锦帕到她的眼前,她哭声一滞,抬起一双泪眼,望着这双手的主人。
周真真摇摇头:“昨夜我见到了郑香薷,她和我家隔壁的秋儿一样,写字时总习惯性地会在小手指上蹭上墨迹,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就梦到了秋儿,梦到了我们一起到村东头的王秀才家里读书……只不过,她早就不在了。”
“什么?”
周真真进了门,郑香薷抬头与她打过招呼便继续写着,只是比之前快了些。这间屋子不大,整齐地摆着七八张桌案,比之前周真真在大理寺待过的东苑小了近一半。
周真真拧眉看过去,不妨成决猛地睁开眼,眸底的光看得她心神一颤,便听他道:“你有什么想法?”
刑部的衙差还未等通传,门就被打开,他愣了一下,道:“世子,大理寺来人了。”
“我坏?我哪里坏?”成决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眉头一挑,道,“你说想嫁给我,我都依了你,对你如此听从,怎么还说我坏哪?非得要我今日就定下婚期,才不说我坏?”
窗外黄叶飘零,是知秋而落。
“周真真想嫁给成大人,可对?”
成决转头冷冷地瞟了他一眼,www.hetushu.com.com孟泛立时装模作样地看向别处:“别说,这审讯室还挺漂亮的哈!”
三人各自坐好,成决道:“本官入宫已经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案子禀报陛下,陛下命我大理寺尽快破案,以慰死者家人之情,安社稷朝廷之心。叫你们来,也是为了此案。孟泛,先将你所知的说一下。”
“我以前真的做噩梦的时候,总会梦见你来救我,就和之前一样。”
额角一凉,是周真真踮着脚,手指轻轻地按在了上面,替他按摩:“虽然这案子有些难办,但我相信成大人一定能破得了,因为成大人比我见过的所有人加起来都厉害,我也会尽我所能替成大人分忧。”
宣和帝睁开眼,若有所思地道:“朕只希望他不会被这儿女私情蒙蔽了眼,还能保持机敏通透的本性才好。”
成决第一次为周真真说话之后,宣和帝便叫暗卫去密查了她的底细。天家的暗卫,探查的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可查了近一月只查到了周真真曾四处落脚,学过催眠术,刻过木雕,今年年初入长安城,在满月茶楼做杂役。至于她的来历、她的出身,却是没查到什么有用的。
成决走到庆安门,副统领曾泰正在。素日成决皆是不怎么露笑模样,眼下瞧着面上和往常也没什么不同,但曾泰还是感觉到了他有些不太对劲儿……仿佛眉心之间隐隐透出几分愁苦。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的怜惜,万千情愫也由此而生。
郑香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并没看见周真真探究的眼神。
这个人就仿佛是幅画,是她自己往上泼了一层又一层五颜六色的颜料,把她真实的模样压了下来,不让人知晓。
“这杜家姑娘也是个可怜人。”纪夫人叹了一声,纪灵心念一动,问:“母亲认得她?”
出来后天刚黑,杜如风不想回家中,那个地方,那个如月也曾生活的地方,他恨不得再也不回去。杜如风叹了一口气,河西楼他也不想去,便就近随便找了家酒楼,要了一桌菜,温上一壶酒。
对于杜如月而言,秋日里她没了娘亲,但秋日里她也能与娘亲短暂相见。
纪灵冷哼一声,道:“杀你,真是便宜了你,你不是最在乎自己的身份,最舍不下自己的荣华?那我就让你当众出丑,这辈子别人一提起你杜如风,想到的就是你在这酒楼中被人砍得衣衫不整、跪地求饶的模样。”
周真真跟着成决去了他办公的独间,在过去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三不五时地睡在这儿了。一进门她就开始忙着拼桌子铺毯子,成决看着她忙活着,心里陡然生出一种踏实感。
纪夫人点头,说:“庆阳郡主说没名分的侍妾不能葬在杜家陵寝里,只能送回随州老家安葬,每年这杜姑娘都会到随州去祭拜亲娘。”
郑香薷悬腕提笔,娟秀的蝇头小楷落在纸上,门“嘎吱”一声而开,她听到动静仰起头,一瞬间绽开笑颜:“哥哥,你来了。”
她捧着一本书正摇头晃脑地跟着读,胳膊被旁边的人撞了撞:“哎知知,你有没有带帕子?我的手又蹭上墨汁了。”
片刻后,那声音又小了三分:“那我不打扰成大人了。”
“从手法和挑选下手对象来看,如今可以断定这两个案子是同一人所为。这人不仅心机深沉,还对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十分熟悉,才会连河西楼那样隐秘的地方都知晓。另外,此人精通机括之术,还能将刘芳扛到那么高的慕耳楼而不让人发现踪迹,应该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她说着扯了扯成决的衣袖,眼睛晶晶亮的:“成大人,你对这个案子没什么想法吗?自案发后就没怎么听你谈起过,这可不太像你。”
杜如风也会武,只是手中无兵器,自是比不上纪灵这精通剑术的,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他那身蜀锦的衣服被剑锋划得破烂不堪。杜如风捂着肩膀上新添的伤口,咬牙切齿地道:“纪灵,你是疯了吗?大庭广众之下,你就这么想杀我!”
“哥哥……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真真,人已经带出去了。”孟泛进了门,招呼周真真快些回去,早点儿审问早点儿休息,否则今晚又要通宵了。
周真真:……
郑琰将食盒放下,端着还散着热气的糕点放到案头,道:“我们家郑大人如此辛苦,为兄可得全力支持,还有多少?”
茶楼的门大敞着迎客来,冰冷的目光在触及那道娇俏的身影时陡然趋于温柔。周真真一只手拿着螃蟹,一只手飞舞着不知道在跟旁边的孟泛说着什么,侧脸的小酒窝将盛满的灼灼日光,软化成了午夜的浅浅月光。
成决移开眼,单指敲了敲桌案:“都坐吧!”
他想让她自己说出口,不管好的坏的,他都全盘接受。
以他的能力,可以轻轻松松地套出她所有的秘密,就像方才做的那样,但是他没有,而是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他不愿意去怀疑她的所有,他想让她整理好所有思绪,将完整的自己都交给他。
这时,成决才停笔,大发慈悲地道:“进来吧,真真。”
成决放下笔,攥住她细白的手腕往身前一拉,转眼间她便到了他身前,被他从后面拥住,下巴枕在她的颈窝处。他的鼻尖抵在她的耳后,呼吸轻轻地搔着她的神思,她的脸热得厉害。他却像是没察觉到,牵起她的手指落在纸上一点,正正经经地道:“案发时,你是站在这个位置,而郑香薷坐在这儿……杜如月是从这里坠落下来,凶手一定是在假山对面拉住机括细绳,https://m•hetushu.com.com杜如月才能如此掉下来,可对?”
梁多时跟着宣和帝几十年,可以说是最懂他的人:“成大人心思细腻,陛下的担忧奴才猜成大人也并非没想过。就算从前未曾想过,方才陛下三言两语间他应该也能窥透一二,依成大人的能力,想要摸透一个身边人的底细不会是难事,陛下且放宽心。”
成决心下起疑,眉头微微拢起,也未再多言,福身一揖道:“臣遵旨。”
“你……”周真真这才知晓,若是成决想真的和人斗嘴,任天下最能言善辩的人也斗不过他。
也不知道起作用的到底是茶,还是眼前的她。
梁多时笑和道:“儿子像母亲,这也是好的。”
他是凤珏长公主的孩子,正经的皇家血脉,若是要成婚必定是要由宣和帝指婚。既然已经确定是那个人,成决不想夜长梦多,万一陛下有心让他迎娶别人,到时候再处理起来便麻烦了。
宣和帝龙颜大怒,可这怒气刚升腾起来便消散了,若是别人没有查出什么来,必定是诚惶诚恐请罪了,只有成决,会立在他面前和他如实相告,没有隐瞒,也没有自己做错什么的意思。但凡成决所说,必定已经是他尽了全力的结果。
成决好笑地抬了抬她尖细的小下巴,起身从堆在一旁的桌案上挑挑拣拣,找出一本花名册:“我之前让霍迟去了一趟户部,查了一下长安城中家里有长子幼|女的官员们,如今还不清楚凶手挑选人的规律,我只能托巡防营的廖统领在巡视时着重巡查这些家……”
成决道:“凶手有备而来,行事周密细致,每一步都仿佛是事先演练过无数遍,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茶香氤氲,白气中郑香薷低垂着眼,小声应道:“据二人证词供述,确实是如此呢。”
这一夜,周真真是在成决的怀里睡去的,迷迷糊糊的,她似是做了个梦。
周真真这才反应过来被下了套,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眼睛水汪汪的,又害羞又生气,一张脸俏生生的,笼上红霞:“从前我竟不知道,成大人这么坏。”
他想清静会儿,偏偏有人打扰他的清静,菜才刚上了两样,就有人走到他这一桌,弯腰看了看,“哟”了一声:“还真是如风兄,平日里如风兄身后恨不得跟上一条街的人,如今这么形单影只地喝酒,我这一时都没敢认。”
成决:“漂亮你今夜就住这儿吧!”
普通的地方可管不了这两位爷闹腾。
其实周真真一直很不理解为何成决总要给她糖吃,但能领悟到这是他哄她的一种方式,忍住了抽泣声后掰了一小块放在了嘴里。
问名……下聘……
“三年前,我陪母亲到寺里进香的时候遇到了如月,她跪在主持大师的面前想要剃度出家,了却尘缘……”
周真真听得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她算是唯一一个目睹了杜如月与刘芳惨状的人,幸亏那日在快绿山庄里她喊了郑香薷一声引了她回头,否则若是郑香薷那样柔弱的姑娘看见了,指不定会吓成什么样子。
周真真从审讯室出来已经哭肿了双眼,成决早有准备递上帕子,又将一直带着的糖塞到了她手心里。
衙差们上前,纪灵收了剑,冷冷地道:“这回就便宜你了,让开,我自己能走。”
杜如月仍在哭泣,像是在哭诉这悲惨又无望的一生。
“辛苦郑大人了。”
“成大人,我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
郑琰收回视线点了点头,问:“郑大人可是在忙?”
“你怎么总蹭上呢……”她抱怨了一句,还是拿出了帕子,那人笑嘻嘻地接过,擦着自己的小手指。
杜如月年纪尚小,纪灵的意思是等上几年再去杜家求亲。杜如月虽没有说起过在杜家的种种,但纪灵也心知肚明。她不愿意说,他便也不问,只等着时机成熟,娶她过门。
“成大人是长公主与中书令大人之子,必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问的是她的真名,下的是她家中的聘。
“不不不,我不能抛弃霍迟和闫大夫,我们要共存亡的,我还是回神探司得好。”
郑香薷抿开一个笑,道:“我在家中有些闷,出来做做事也好,我在刑部做的事情并不是很辛苦。今日也是突发|情况,不然我会按时下衙的。”
杜如风脸色一变,霍地站起来:“是你?如月是为了你才提前从随州赶回来的?”
衙差说着将路让开,郑琰没想到见到了熟人。
成决抬手抹了抹她的眼角,低低地道:“真真的眼泪值千金,可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地往下掉。”
外面声音顿了一下,声音小了下去:“也没事,就是来问问成大人饿不饿?”
杜如月的出身摆在那里,纪灵也不愿和父母硬碰硬,这次接祖母到长安城过中秋,也是思虑良久的结果。杜如月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灵哥,我都听你的。”
成决道:“臣这几年一直在大理寺,也早就到了适婚年龄。从前未碰到心仪之人便也没生过成家的心思,如今臣遇到了,臣想与她结百年之好,还望陛下成全。”
周真真臊红了脸,慢腾腾地挪到他的身边,瞥了一眼桌案上的宣纸,一下怔住:“成大人画的是快绿山庄?”
周真真对上成决的眼,这一瞬间,她总算是清楚了今日所有不安和不对劲儿的出处。她嗫嚅着,声音细弱:“成大人……”
成决站了起来,几人也跟着起身。此案性质恶劣,但目前为止都像个无头案,出现的诡异娃娃、以人命为代价的选择游戏、布局精巧在远处操纵一切的凶手……这种种,都www.hetushu•com.com是自成决接手大理寺以来没有遇到过的。
纪灵剑花一挽,朝着杜如风下身而去,杜如风奋力往后闪,剑气砍断他的裤子,露出两条发颤的腿。
郑琰揉了揉她的发顶,好笑地道:“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对你好,还要对谁好?不管你要什么,哥哥都会给你的。”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纪灵与杜如风在万和酒楼大打出手,进而被逮到刑部衙门的事情,没一会儿就在长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再有几天,她就会回来,他这三年的光阴都没有白白等待。
“臣必定尽力而为,尽早查出案件真相。”成决想到什么,眼眸里泄出两分温柔,又道,“若臣能将此案破了,届时臣想向陛下讨个恩典。”
周真真行了一礼,道:“我大理寺奉陛下旨意调查杜如月与刘芳之案,听闻杜如风与纪灵在万和酒楼大打出手一事与此案有关,成大人命下官带金牌来带杜如风与纪灵到大理寺审讯,并暂借刑部卷宗一阅。刑部尚书已经允准,下官便到这儿来拿卷宗了。”
纪灵脸上的笑意不减:“今年的中秋节,我本来和人约好了要一道团圆,等翌日再一起上门去你家提亲。可是由于如风兄,让我这约定落了一场空。”
“还是你们大理寺的那个小女官,姓周的那个?”
宣和帝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情绪,没直言同意也没拒绝,只是道:“如今要紧的是当下的案子,其余的等案子了了再议也不迟。再则,你是朕的亲外甥,你的母亲不在身侧,朕便是你最亲近的长辈,你的婚事可不能这么三言两语的就定了,朕要好好操办才行。”
郑香薷含笑着摇头,郑琰瞧见她的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袖中抽出丝帕,执起她的左手,擦去她小手指侧面蹭上的墨迹。
郑琰提着食盒进刑部衙门,因着好奇特意绕到值房去看了一眼,杜如风灰头土脸,纪灵浑身戾气,若不是旁边有人看着,恐怕这值房都能给拆了去。
虽然隔着一道门,但成决也能想象得到她耷拉着脑袋一脸挫败的样子。
“对对对……”
成决笑够了,挥了挥手:“各自去忙吧!”随后成决便出了神探司,孟泛用胳膊肘子杵了杵周真真的胳膊,下巴往对面努了努。
那是一个春日的艳阳天,纪灵眼见着那个身量纤瘦到近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子脸上挂着泪,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可眼底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天真烂漫,而是深深的绝望。
“世子来了。”
周真真的茶喝了一半,目光不自觉地就移到伏案的郑香薷身上。她坐在那里,穿着一身官袍,头上梅花钗,柔弱清秀,淡淡的光打在她身上,眉眼认真,倒和周真真之前见到的她不太一样。
“成大人拿糖给我,不也是把我当孩子哄?有来有往才公平。”
“八月十四,在敏王所建的快绿山庄里,礼部尚书兼左都御史杜之末之女杜如月,在后院假山上掉落,四肢和头颅都震开,脸上血肉模糊,辨不出模样。案发时是周真真和刑部的主事郑香薷在场。杜如月的死亡时间是在当日巳时到午时,四肢和头颅都被割得只连着一层皮,用机括牵连,被人在远处操纵,使得周真真亲眼看到杜如月掉下。但凶手将尸体冰冻过,导致一开始推测其死亡时间是在未时到申时,因此,当时在快绿山庄中的所有人都没了嫌疑。”
周真真想起之前纪灵在河西楼说的话,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
这样想着,她的眼眶骤然红了,泪珠打着转儿,可怜又可爱。
闫桉嘿嘿一笑,继续道:“据在下辨认,二人皆是中了一种叫‘秋海棠’的迷|药,这种药掺杂在食物中,只要一丁点儿就能放倒一个成年人。”
“你……”孟泛恶心到直反胃,撑着墙壁狂咳了几下,霍迟也是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朕倒没那些非要门当户对的心思,只是这周真真……”
“成大人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周真真:……她怎么觉得这孟泛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孟泛捏着鼻子站起来:“我说闫大夫,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而这,也就是纪灵的目的所在了。
“你身体才好一些,干吗这么急着来上衙,为兄怎么能放心得下?”
话音方落,“唰”的一声,腰间的长剑落于掌心,纪灵眼中杀意陡生,白刃直逼杜如风脖颈儿而去。
这一变故惊得酒楼中的人四下逃窜,掌柜的急急地招来店小二:“快,快到刑部去报案。”
“施主尘缘未尽,强行超脱世俗只会加深心中烦忧。”主持大师念了句“阿弥陀佛”,伸手将她扶起来,“这春日的太阳、夏日的风、秋日的雨、冬日的雪,难道就没有施主所爱的吗?”
纪灵忍不住又看过去,杜如月没发现旁边有别人,捂着脸,失声痛哭。
周真真前脚回了大理寺,后脚就进了审讯室提审纪灵与杜如风。
从庆安门走出去,成决想了想,还是绕去了满月茶楼。
这个驱走她的世界中所有黑暗的人,这个让她终于捡起光明生活的人。
“是啊,打小的毛病了,怎么也纠正不过来。”郑琰口中虽责备,但语气却带着化不开的宠溺。
郑琰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的手边,笑笑道:“我认识杜如风也有年头了,从前都是他欺负旁人,第一次见到他被人打成这样,从前我倒是没看出来纪灵有这么两下子。”
气氛变得紧张凝结之际,成决却轻声笑了,另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由得猜想成大人是不是气疯了,要中风。
“有劳了。”和-图-书郑琰别过衙差往后走,衙差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正安世子真是个好兄长,但凡郑大人没按时下衙,他都要带着家中的食物过来,生怕郑大人饿到一丁点儿。
宣和帝体念下臣,着太医院院正到刘府去给刘炎看病,务必要将他救回来。
“我早知道真真对我情根深种,却不想你已经这般急着想做成夫人了。”成决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也罢,年纪小我许多,这种种事情我自然是要多依着你,免得叫人说我成决欺负小丫头。”
后院房中的一盏灯燃着,将那道纤瘦的身影映在窗纸上。
郑琰摇摇头,正欲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郑香薷扭头看向窗外,黑夜中有一队人提着灯笼,快步地往院中走来。
窗内璧人相对,情是知心而生。
“案情相关。”
周真真从梦中醒来,眼前是成决的胸膛,压得视线一片黑,她一瞬间有些恍惚,不知天明还是天暗。腰身上搭着的手跟着紧了紧,成决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怎么才睡了一个时辰就醒了,还早,再睡会儿。”
她这话说得孩子气,听得成决忍不住翘起嘴角:“你这可是在把我当成孩子哄?”
她所有熟悉的人,所有相识的人,好像都不在了。
杜如月生性内向怯懦,不愿让人知晓她与纪灵之事,纪灵事事顾着她,只是今年中秋一定要她提前从随州赶回来一起过。
刑部的衙差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纪灵纪大公子快准狠地一剑劈开扔过来的长凳,顷刻间木屑横飞,他反身一脚直直地踹向对面的杜如风杜大公子胸口。杜大公子飞起滚到衙差们的脚下,狼狈地呕出一大摊血。
可这些,她都没有了。
自己和郑香薷相比,成大人着实是亏了不少。
成决看了她一眼,促狭地笑道:“离那么远怎么好套我的话?过来。”
“有爱便有支撑,望施主珍重。”
“今年我祖母到长安来,你的性情她一定是最喜欢的,只要祖母同意,你我之事我家中人便不会有异议。”
屋中又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中。
“多谢世子了。”
“为青这个性子,执拗得和他母亲一模一样。当时凤珏执意要嫁给成今,不管成今的出身、仕途,一旦倾心,那是什么也不顾了。如今为青也是如此,若是朕今日下旨,他恨不得明日就将周真真娶进门。”
纪灵恍然明了:“杜姑娘的亲娘,是在秋日里去的?”
……
周真真目光一顿,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卷宗,随口问道:“郑大人写字经常会将墨迹蹭到手上吗?”
郑香薷笑了笑,稚气未脱的模样,是被兄长好好捧在掌心的娇花,未经过日晒雨淋风吹雨打。
成决将卷宗合上放到一旁,接过茶抿了一口,一整夜的疲惫跟着驱散。
“回陛下的话,就是她。”
由她亲口,将真实的她,讲给他听。
这也难怪,刑部负责长安的刑讯,大多是一些小案子,即使工作量巨大,但也并不出彩,不像大理寺所办的奇案要案,只一件便能轰动全城。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住的村子,那时候还没有瘟疫,小村子里静谧安和。午后的阳光金灿灿的,村东头的木屋子里传出孩童稚嫩的读书声。
孟泛暗自捂着胸口,他怎么觉得今天这么不对劲儿,每个人看起来都奇奇怪怪的?
“哦……下官家的小妹最喜欢吃糖,一见到糖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已经死了两个人,怎么还是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纪灵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有这样的气势,看着柔和,聚集在一起却能排山倒海一般冲进人的心里。纪夫人到殿中进香,纪灵却没忍住迈开步子又走了回去。
成决立在窗边,手上翻着周真真从刑部带回来的卷宗,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细看的,上面所记和纪灵所言没有什么出入,他习惯性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周真真乖巧地奉上一盏茶:“成大人辛苦了。”
“真真,你究竟是瞒了我什么呢?”
成决半阖着眼一时没说话,孟泛话毕,整个神探司一片沉寂。
纪灵眼下笼上一层阴影,笑容也变得阴凉:“如月被凶手掳劫时,如风兄正在百香楼逍遥自在,如今她尸骨未寒,如风兄仿若什么事情也没有,真是让我敬佩。”
这一等,就是三年光景。
他想了想,又道:“我方才听刑部衙门的人说,纪灵是因为杜如月的事情动手的。”
杜如风面色不虞,纪灵像是没看见,自顾自地拉着椅子坐下:“可巧我今日也是自己来的,刚好和如风兄凑个伴儿。哎,这菜心瞧着可真是嫩,这酒也不错……”
成决险些要笑出来,板着声音答:“并不饿。”
成决的眉心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旁人不会怎么注意,但周真真对他即使是最细微的动作都能察觉,自然是看见了,她住了嘴没再说下去。
他喘匀了气,对着成决施了一礼,道:“在下仔细检查了两具尸体,从刘芳和杜如月的口腔里取出的食物残渣中辨出了一种幽幽的海棠花香……”
“周大人,这么晚了怎么到这儿来了?”
怀里的周真真更紧地往他身边凑,声音闷闷的,带着些不确定的紧张:“等这个案子破了,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成决摸了一把脸,竟不知自己表现得居然这么明显。他摇摇头,道:“无事。”
宣和帝对周真真的态度不会是没有理由的,成决本有十足的把握,如今也不由得再细想几分。
“孟泛,你家小妹哭的时候喜欢什么?”
是能救下妹妹的性命,还是如刘炎一般,亲眼看见如月死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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