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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成大人呀

作者:萧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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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心肝又情愿

第十章 心肝又情愿

成决不友善的眼神其实并未看闫桉,而是错开他看向坐在那边的周真真和郑香薷。
“哎哎哎,成大人你怎么了?”闫桉惊慌地扶了一下,周真真的目光果然被吸引了过来:“大人!”
周真真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方才的那阵惊叫把成决招来的,抿抿唇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那惯来温热的大手此刻掌心全是冷汗,濡湿了她一颗心。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附和着:“这是自然,自然……”
“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周真真有些看不下去,轻轻地扯了扯成决的袖口。成决良善地闭了嘴,廖正一出门抹了一脑门的汗,摇头再摇头。
杜如风下颚一收,牙根紧了紧,仍是摇头:“并没有。”
“啊——”
“怎么说也是做了这么久的同僚,自然是熟的,无事时霍大哥经常给我讲些江湖轶事听。”周真真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也没有见到成决变得皮笑肉不笑的脸,自顾自继续道,“霍大哥真是个好人,若不是锦泰公主……算了,不说这个了……咦,成大人,你怎么了?”
成决反握住周真真的手,魂魄归位,长眸恢复一贯的冷清:“到底出什么事了?”
闫桉将胸口拍得“啪啪”响,道:“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孟大人尽管开口,我会给你打折的。”
“和我走。”
周真真都没这么亲昵地对待过他!
孟泛略想了想,道:“杜家原本就是世家,三代都入朝为官,杜之末如今是礼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庆阳郡主下嫁杜之末之后生下一子,便是杜如风。杜之末房中的侍妾在三年后又诞下一女杜如月,杜之末膝下只有这一儿一女。杜之末是个老好人,庆阳郡主又只有杜如风一个孩子,对他极是溺爱。这些年杜如风也做过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大多被郡主压下来了。”
“无事,想案情想得入神没坐稳罢了。”不承想,自己居然也有这般幼稚的时候。
“啊……啊……”杜如风忍不住喊出来,忽而一阵疾风从后卷来。他的脖颈儿一酸,眼前陡然一黑。
宋怀时皱了皱眉头,声音冷下去几分:“事情发生在本王的快绿庄,本王自然是难辞其咎,此案本王会协助成大人追查到底,一应事宜皆听从成大人调配,直到真相大白。诸位都是本王在长安的至交,又在案发时身在快绿庄中,所以本王希望诸位皆能配合成大人,案件早日调查清楚,诸位也好早些安心。”
周真真用力地将泪花藏回去,故作轻松地道:“明日我来上衙会带些茶楼的糕点,多给林大人带一块。”
成决眼皮一掀,问:“你可叫闫桉?”
成决手中是被火熏黄的人偶,在他眼前一晃而过,放在桌案上。
宋怀时问:“你是何人,为何要到快绿庄来?”
成决让杜如风去辨认了下死者的尸体。虽然杜如月面目模糊,但身量大小还是能看出来的。杜如风当场就开始反胃,扶着假山壁一个劲儿干呕,倒是呕得震惊都顾不上了。
纵然那是个女人,可成决仍是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周真真沉吟道:“未时到申时,那个时候大家刚好在从长安来快绿庄的路上……”
这快绿庄虽不在城内,但也算是在长安城管辖范围内,守卫巡视自然也是巡防营的事情。只是平日里翠微山除了进寺庙上香的人外就没什么人了。敏王在快绿庄又想图个清静,是以这么多年,巡防营一年只往这边来个三四次,谁能想到在这儿会出这么一档子事。
“王爷,方才属下在庄子外看这个人鬼鬼祟祟的,怕是有什么歹心。”
廖正:……
逆着的一遍看到的景色和顺着的那一遍又是完全不同,周真真正感慨建山庄之人得是如何人物时,脚下又出现了一处洞穴,这个洞口刚好与郑香薷所在的相对。
郑琰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想成决上来让郑香薷与他说说话,也好亲近亲近,可她一见成决就紧张得话都说不完全,自家妹子这个态度他是越来越不懂了。
男人转过身来,杜如风倒吸了一口凉气,想挣扎,可他浑身都已经被结结实实地绑住了。
“不该问的不要问,滚出去!”
周真真没说话,他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霍迟本来说拉着我出去柳叶居喝酒,谁知道刚走到僻静的一条胡同,他就开始骂我,把那个人帮他写的家书甩到我脸上骂我……其实霍迟真的不擅长骂人,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句话,却把我骂清醒了。”
“你是大夫?”
闫桉活动了下被绑得不过血的手腕,嘿嘿道:“王爷,在下的出诊费可不便宜。”
“为青别急,这山庄就这么大,不会有什么事的。”
指尖在空中一顿,成决霍地睁开眼。
成决的眼皮向下敛了敛,身子突然歪向闫桉。
闫桉问:“周大人欠人高利贷没还,有人要堵着她打吗?”
孟泛松了口气。
……
“这位大夫医术高明,我家大人有事情想请大夫帮忙。”
“廖统领的脚程够快的,没挨到子时才过来真是让本官敬佩。”
那叫闫大夫的人一听到钱眼睛都亮了:“令妹只是因惊怖导致血气上涌,脾肺堵凝导致闭气昏迷,不过是在下施针几个穴位的事情,算不得什么。”
真的有人掐着他妹妹的性命在快绿山庄等着他,他未去,他的妹妹便跟着丧了命。
https://www.hetushu.com.com霍迟颠了颠肩膀上的人,真心诚意地道:“谢了。”
郑香薷身子虚弱,坐了会儿脑袋便顶在周真真的肩膀上。周真真靠她坐近了些,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防止路上颠簸磕到她。
马车在大理寺停下,成决与闫桉一前一后先下车。郑香薷已经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头靠在周真真的后肩上,细声细气地呼吸着,那只手仍握住周真真的,像小孩子一样勾着她的手指。
二人行到月门旁,后院的门开了,郑琰带着一脸感激的笑,送一个清瘦男子出门:“多谢闫大夫了,回头我叫人将诊金送过去。”
“那杜如风与这个妹妹关系如何?”
成决淡淡地道:“本官忘了,廖大人看门把守才是好手,赶路是不擅长的。”
成决面无表情,周真真站起身,看不出受了什么伤害,他一颗心这才落了地,后知后觉的惊惧让他仍有些回不过神。
“既然那个浑蛋把木雕留下了,估计就是在求我每日带着他一道上衙,一起破案子,一起守着大理寺。我可是咱们衙门的第一良善之人,可不能针对一个死人。”孟泛笑得越发灿烂,眼底却莹莹带着光。
第一遍走到一半的时候郑香薷的脸色便开始发白,周真真将她按在一个洞穴外的石凳子上:“你先坐在这儿歇一会儿,等我绕出来再来寻你。”
“我妹妹?我就那一个妹妹,还不在长安城,这是谁作弄出来的丑东西,让爷知道了定不饶他。”
周真真脸红得厉害,手指绞在一起。她竟不知道成决这张嘴不光骂人厉害,说情话时更是找遍大理寺无敌手,她讷讷地开口道:“为大理寺办案也就是为成大人查案,成大人这么好,为了成大人流些眼泪,是我心甘情愿的。”
“既然出了事交给大理寺查便是,老爷你再怎么样也是救不回她的命,又何苦来的?如月那么懂事,也不想她的死惹老爷伤心难过。”庆阳郡主递了个眼色,杜如风悄然退了下去。
闫桉其实还想问一句他开价多少钱,要是比成决多自己是可以再考虑考虑的,但察觉到成决并不友善的眼神,闫桉还是忍住了。
这么巧,那也是杜府的小花园,也是一座雕得用心的假山。
周真真见孟泛重新恢复了精神甚是惊喜,孟泛抿紧了唇,对着她点头示意,招了招手,道:“下官将案发现场的相关证物收集好,请成大人过目。”
“所以,霍大哥究竟做什么去了?”
“大人怎么知道?”
周真真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成决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听闫桉继续道:“所以,她应该是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四肢的切口平整,下刀很快,血液偏稀薄,尸体刚开始从尸僵缓解,死亡时间约莫在三个时辰,也就是未时到申时。”
如月也是这样白白的脸,而且眼尾还有一点红,是小时候磕到留下的疤痕。
霍迟飞快地踩灭人偶上的火,收起树上的机括,扛起软软栽下去的杜如风,如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烟霞镇闫桉闫大夫,素有‘医侠’美名,给当地穷苦百姓看病从不收诊金,视钱财如粪土,是个清流的高士。若是让他们知道,闫大夫是个见钱眼开,逮到机会就要敲竹杠的俗人,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周真真有些怀疑成决话中的真假,可又不知道还能怎么说,就只好信了他。
那二人还在客套,成决松了手,快步走了过去。
说话的侍卫手一挥,身后的手下们将捆住的人往前一推。那人踉跄着跪在地上,生得异常清瘦,像是只剩下了骨架一般,可看面容却是精神,不似病弱之人。
“好啊,行了,你快些回去吧,成大人还等着你呢!”
杜如风打了个呵欠,起身出了门。“嘎吱”一声,门又合上,只有成决与周真真二人,这一方天地都被隔成平和模样。
杜如风道:“每年这个时候如月都不在府中,她娘死时只是个侍妾,没名没分的,尸骨也不能下葬在杜家的坟地里,父亲就派人把那个女人的尸骨运回随州老家了。如月每年会回随州祭拜,她娘的忌日仿佛就是这几日,我也没兴趣记住,只知道每年她回到府中都是在中秋节之后了。”
郑香薷的面色苍白如纸,连唇色都发白,一见到成决她就往角落里缩。周真真看着心疼,主动地坐到了她身边,挡住她大半的视线。
偏厅中所有的视线聚集过来,杜如风看着那碎裂不堪的玉佩,惊愕地张大了嘴:“如……如月……是如月,怎么会,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她不是走了吗?”
孟泛之前被成决骂过,比从前更努力了,成决便让他专门负责资料卷宗这一块。杜家也算名门,与杜家相关的事情在这里没有人会比孟泛更清楚。
杜如风燃起一把火,将人偶扔了进去。火苗舔舐着人偶的脚,它的脸在跳跃的红光里笑得阴森,透出几分血意。他这才发现,这个人偶像是照着如月的模样做的……
恍惚中,杜之末也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正眼瞧着那个女儿是哪一年的哪一时了。
“周真真!”成决厉声呵斥,她咬咬唇将剩下的话吞下去,攥着笔杆的手捏得死紧。
这不到半年的时间,仿佛一眨眼便过去了。
宋绩打量hetushu.com.com着这人:“你是郎中?”
成决望着前面灯火通明的花厅,这一次的事,怕是和那其中的某个人脱不开干系了。
闫桉补充道:“给周大人放高利贷的就是成大人。”
“要死倒是去别处死,干吗来这儿,脏了敏王殿下的地方。”说话的是庆阳郡主家的公子杜如风,满脸写着不耐烦,他旁边的刘勍拉了拉他:“你少说两句,正安世子那个宝贝妹妹如今人事不省,要是让他听到你这话,还不得和你翻脸。”
杜如风从书房里走出来,快步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一进卧房便开始一通乱找。
若有人知道这件事,那他就要被千夫所指,就要被父亲指责……不,他不能让人知道。
宋怀时沉吟着叫手下松开闫桉,走下堂去:“后边有一位小姐昏迷不醒,烦劳闫大夫先给瞧瞧。”
那夜他喝得有些多,看字都是模糊的。他迷迷茫茫地将人偶带回了家中,睡了一夜醒来已是下午,他这才仔细地看了看,嫌恶地随脚踢了出去。
闫桉重重地咳嗽几声,摆摆手:“罢了罢了,我验,我验还不行吗?”
不该出现在长安城的人不光出现了,还死了,难怪杜如风会这么震惊。
身形修长,周身气质冷清出尘,连唇边的笑意都没有温度。
他坦坦荡荡,不让大家为他隐瞒,也不自欺欺人。
尸体前胸、小腹、膝盖三处都被塞进了一块石头,重重地砸落在石桌上砸得桌子出现了不少的裂痕、砸痕,死者的整张脸也因此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分辨不出原本的长相。更可怖的是,死者四肢和头颅都被人割得只剩下一点相连的皮肉,切口整齐,可见凶手的心态平和到令人胆寒。尸体从那么高的地方猛地摔下来,四肢当即断裂开,这冲击力比直接分尸来得更为慑人。
他穿好衣服,赶去赴百花楼花魁的春风一夜。
周真真点头,走了几步之后再回头,孟泛立在那棵树下,有金秋第一枚枯黄的叶子飘下。
他不是不知道小女儿在府中并不受人待见,可这些年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惯了,想着日后给如月找一户好人家嫁过去便是了。可如今婚事还未定,她就不在了。
这个认知让杜如风浑身发凉,像是有一条幽绿阴暗的蛇缠住他,寸寸收紧。那种惊惧、那种后知后觉,让他一颗心不停地狂跳,他不停地想,若是他去了,如月是不是就能活下来……就算他们关系并不亲密,可那也是一条性命。
“那个我的诊金……”
之后宋怀时派人将一间厢房腾出来,成决在此单独提审了杜如风,其余众人由霍迟与孟泛记录案发时间内的不在场证明。一开始问到杜如月的事情,杜如风仍是不耐烦的态度,成决提及敏王时杜如风才有所顾忌,开始配合地答话。
身后的薄相将发现的东西一一呈上前,有几个世家公子拿出锦帕捂住口鼻,一副避而唯恐不及的模样。
就是在那一夜,他以为的恶作剧居然成了真。
杜如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伸手抹去头上的冷汗,然后将人偶塞进宽袖中,脚步踉跄地往外跑,一路带倒了三张椅子、一扇屏风,还有一尊花瓶。
浓黑的夜褪回夕阳天,郑香薷坐在石凳上,周真真站在他身后的洞口处笑得如娇花,叫着郑香薷。
快绿庄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谁也没有心思再过这个中秋节。宋怀时着人将假山四周把守住,另派人到大理寺传成决的口令,等着进一步的验尸搜查。
成决倏然笑出声,这丫头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无时无刻不夸赞他的毛病?
“别说五金,你要是能治好我妹妹,五十金我也给你。”郑琰穿堂而入,扯过闫桉的衣领子就往出拖,“我丑话说在前面,倘若你治不好,不光你有事,你全家都有事!”
成决自己查案时会大致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这一次迟迟没下结论,周真真便知晓这尸体不简单。上一回锦泰公主宋一月的尸体经雨水浸泡死亡时间变得模糊,引得查案之路一度走进歧途,这次成决不想再自己给自己设障碍。
可这笑容此刻怎么看怎么诡异。
“哪里哪里。”
虽然庆阳郡主年纪不小了,但眼角眉梢的线条都是明艳凌厉,说这话时格外刺耳。
夜深时,大理寺一行人来到快绿庄,一起来的还有巡防营统领廖正和一队人马。
成决道:“杜如风倨傲,在他眼里应该是不会将杜如月当成一回事的。他表现得太过震惊,后来又恢复得太过平静,这么大起大落毛毛躁躁的性子,不用你催眠,他自然就会露马脚。”
周真真会心一笑,下了马车。
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两个时辰,成决和周真真留在假山处,其余人等一律到偏厅等着。
对面的房门被打开,成决握着一卷书走了出来,如今他看她时眼中总是柔和,这副模样倒是儒雅得像个教书先生。
对面的山洞上方突然站起一个人,头发散乱地披下来,看不清脸,直直地往下落,砸到郑香薷旁边的石桌上,四肢脑袋全都散开,缝隙中血浆往外涌。
孟泛:“……闫大夫还真是,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呢!”
天色渐黑,假山外围着的守卫人手一个火把,将这处照亮。
闫桉搓搓手:“好说好说,姑娘先请吧!”
周真真拖着他的手出了假山的山洞,旁https://m.hetushu.com.com边是小小的一方空地,摆着石桌石椅,而如今那石桌上摆得却不是果盘茶盏,而是一具尸体,确切地说,是一具残肢。
说到这儿,成决的手指点了点她颊边因生气挤出的梨窝:“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不用再催眠。每次你代入别人的情绪都会哭得厉害,从前你身边没我,哭就哭了,如今有我在,我可不会让你再多流泪。”
一屋子人忍不住闷笑,杜如风脸上不自在,瞪着眼道:“你这人胡诌什么?!”
成决言简意赅,折身便往回走。孟泛不在,这招待旁人的差事自然就落在周真真身上。
“我也被吓到了。”成决平静地出口,周真真明白他被吓到是为了什么,柔软的手更紧地攥紧他的大拇指。
“这郎中看来还有两把刷子,毕竟百花坊的花魁只认咱们杜公子一人哪!”
成决的心就在这一声里陷入温柔云絮中。
有些人走得很远,这一走,便一去不回头。可会有人将他记得很长、很牢,终其一生都不会忘却。
闫桉瞄了眼身边的成决,清了清嗓道:“多谢世子厚爱,只不过在下如今已经不是自由身的大夫了。这次在下到长安是帮成大人破这个案子的,吃住成大人都包了。”
“我的娘,吓死爹了。”闫桉一见尸体也吓了一跳,好在是底子在,很快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为难道,“在下平时都只给活人看病的,这给死人验尸的事情……”
假山蜿蜒曲折,岔路极多,穿在其中夕阳的红光忽明忽暗。一阵暗色走过,陡然见得光亮,成决脚步骤然一顿。前方蹲在地上的小姑娘歪着头看他,目露惊诧:“成大人,你怎么过来了?”
换言之,在快绿庄假山上惨死的人,便是他的妹妹,杜如月。
他只是留不得了,最后才走了。
杜如风回道:“即使我在家中,与她打照面的时候也极少,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成大人。”
方才周真真与郑香薷离开马场在快绿庄四下闲逛,敏王虽是以骁勇善战为名,但褪下盔甲之后人很是潇洒雅致。这快绿庄的布景不经雕饰,都是翠微山的本来模样,走在其间仿佛置身世外桃源,令人赏心悦目。
一条在他自以为恶意的游戏里陡然失去的性命。
“翻脸就翻脸,本公子还怕他不成。”
宋怀时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的茶杯中水凉了两回,门外突然有了异动,却不是到大理寺去报信的人。
怎么……这个表情?
郑香薷身子虚弱,郑琰等到她稍微有了些精神才带着她上马车,和成决、周真真以及闫桉碰到了一起。
鲜红的血顺着灰蒙的石桌往下淌,此情此景让人头皮发麻,后背阴凉。
成决面上浮出笑:“又有长进了,我没白教你。”
正安王府的马车宽敞,有闫桉在路上,若是郑香薷再有不适也好照顾,郑琰便提议请成决三人同行。
“正是呢。这位爷若是不信可以找人到落霞镇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千雀堂郎中闫桉的名头。”闫桉说着,习惯性耸了耸鼻子,打眼一看落在杜如风的身上,“这位爷眼底发青,身上若有若无的一股淡淡脂粉香气,可见是多情风流导致的,已经隐隐有肾亏之症。”
孟泛摇头:“应是不怎么样,杜如风心高气傲,最看不上出身不好的人,就算是信王他都不放在眼里,他和魏无忌很是要好,以前经常凑在一起挤兑信王。庆阳郡主又是个很不好惹的人物,杜如月的娘生下她没几年就死了,杜府对外说是因病过世。这么一个侍妾所生的、又没了娘亲无依无靠的妹妹,杜如风自然是不会在意了。杜如风这个人除了傲气之外,还出了名的好色,长安城中各大牌楼都有他一掷千金博佳人一笑的佳话。之前烟柳坊的月初也陪过他,近日杜如风常去的是百花坊。”
成决向来冷静自持,是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角色,人生中少有这样的焦急时刻。马行出马场冲进后院,这里遍种花草树木,马匹再难行,他匆忙地跳下马,拨开树杈灌木,高声喊着:“真真!周真真!”
八月十四的前一晚他从河西酒楼往外走,脚下软软的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他捡来一看,便是这个人偶。
他前去细细地查看,周真真对成决投去倾慕敬佩的目光。
“郑大人!”周真真起了玩心突然喊了一声,郑香薷肩膀一抖,循着声音看过来。周真真调皮地笑了笑,下一刻眼睛却猛地睁大。
周真真有些急了,声音都扬了起来:“你明明……”
“皇兄,郑兄如此会不会出事?”
杜之末平日都是随和惯了,冷不丁来的怒气在庆阳郡主三言两语间极快地就散了。他阖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宋怀时摇摇头:“郑琰不是那种真的丧心病狂的人,只是气急了,他也实在是宠爱那个妹妹。”
成决站定,眼前一阵阵发花,身后众人已经跟了上来,宋怀时敛眉招呼人四处去寻。
郑琰“哦”了一声:“成大人可真是会揽人才,我自愧不如,这次是我晚了一步。”
自从来了大理寺之后,他就和薄相他们学了下埋伏人扛回大理寺的方法,就和最初他跟踪周真真时被成决发现,着人带走时一样,再配合他擅长的机括之术,效果更是加倍好。
成决呼了口气,继续找着,假山处突然传来一阵和_图_书细微的声响,他眼睛倏地一亮,快步走过去:“真真!真真!”
清辉遍洒,天上人间。
翌日一早,宋怀时一行人先行离开快绿庄,大理寺的人马将杜如月的尸体运回,巡防营统领廖正留下大半的人守着山庄之后也走了。
“哦哦……”闫桉松了口气,方才那人倏然冷下的眼,让他瞧着有些打怵,不知道还以为是来找麻烦的。
杜如风已经呆如木鸡,成决看了周真真一眼,后者会意。她拍了拍孟泛,二人出了门,走到僻静处。
“我没出什么事,害成大人担心了,只是郑大人……”
林愈肖给了孟泛那个木雕,就是把最好的那个自己留在这世间。他并不像他展现出来的那样洒脱,对大理寺丝毫没有留恋,换言之,他是太过喜欢、太过留恋,才不允许一个手上沾过鲜血的自己继续留在这里。
“找碎玉,死者身上的那块玉缺了一角。”玉佩是最能体现身份的一样东西,死者身上的玉佩恰恰缺了带字的部位,若不是意外,便是凶手想要隐匿其身份了。
“发现杜如月死的时候,你为何那么震惊?”
案子发生在快绿山庄,一应消息压了下来,并没有在长安城掀起什么风浪。孟泛带着闫桉在大理寺熟悉地形,周真真立在神探司门口远远看着,想起自己刚到大理寺来的场景。
“你!”杜之末咬着牙,声音隐着怒气,“再怎么说如月也是我的女儿,是我杜家的血脉,你这都是说的什么话?”
郑琰上前轻轻地掰开郑香薷的手,低沉着声音哄着,郑香薷这才放开手,趴在兄长的肩膀上继续睡着,背对着人的眼睛闭得紧紧的。
他实在是想不到昨夜尚是团圆的中秋节,今日就得到消息,他失去了女儿。敏王的意思是先按下此事不要张扬。杜之末叫来案发时在场的儿子,问出了事情的始末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孟泛叹了一口气,心道:这神探司真的招不来正常人了,这辈子也不会招来的。
成决又问:“那杜如月离开杜府之前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行为?”
她抬起脸,水汪汪的眼中盛着倾慕与眷恋,娇声地喊他:“成大人,中秋快乐。”
孟泛一只手扶着墙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差点儿把肺管子都咳出来:“我说闫大夫,你这脑子想东西也太歪了吧,你没看出来她和成大人靠得那么近……”
成决立了良久,霍迟带人从假山回来,后面跟着这几日瘦下去好多的孟泛。
“成大人为何不让我催眠询问?杜如风明明没有说实话。”她唇瓣都被咬出了月牙白的印子,倔强地开口。
闫桉张开五指:“五金。”
“对了,闫大夫也去长安城?可有了落脚地了?若是没有可到我正安王府小住几日,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杜公子,别来无恙。”
“多少?”
杜如风嫌恶地躲避开凑到面前的证物,深深地嗅着锦帕上的香味,视线不经意地落到薄相手中的一样东西时一怔,霍地一下站起来:“你等一下!”
这次成决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也是帮他找到了在大理寺的最佳位置。
孟泛捂住胸口,果然觉得好多了。
廖正额角的青筋狂跳,呵呵笑道:“成大人也知晓,巡防营外出需要临时调遣安排,耽误了会儿。对了,案发现场在哪儿?我这就过去看看。”
那厢孟泛已经带着闫桉又绕了回来,刚拐过月门瞧见说话的成决和周真真,孟泛好心地提醒道:“闫大夫,你以后记得要和周真真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然会倒霉的,不是身体上就是心灵上的。”
“霍大哥”三个字被他刻意加重。
郑香薷点点头。
成决静静地立在桌案边上,阖上眼,右手无意识地动着。
杜如风的反应不大对,震惊是有,但没有亲妹妹死时的悲伤。
周真真手提着一盏灯,她在查线索方面远不及成决,甘心为他引路照亮。
郑琰对着周真真歉意一笑:“香薷每逢生病时就爱黏着人,让周大人见笑了。”
已是下半夜,所有人都已身心俱疲。成决接过周真真记录的杜如风的供词,快速地扫了一眼后,道:“没有你什么事你可以走了,不过令妹的尸体要先带回大理寺做进一步的查证。”
小厮杜七看得有些愣:“少爷在找什么?”
郑香薷一回头,她身后不远处的山洞上有人站了起来,直直地往下落——
成决弯了弯嘴角,心道:她还是最担心我的。
这样的事情晦气得很,已经有人想直接打道回府,但碍于敏王已经先一步留了众人,便没敢再提。
成决眼睛眨得缓慢,徐徐地念着:“霍迟?你和他很熟吗?”
八月十五的夜过去,八月十六的月高悬。
“不管多少,我们加倍出。”
……
“这尸体,不大对劲儿。”成决眯了眯眼,“不管是形态还是落下的点,都不对劲儿。如今要看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先等霍迟他们过来吧!”
宋怀时皱了皱眉,他不缺钱,但这般趁火打劫的行径实在是惹人不快。
屋顶被悄然挪开的瓦片复又合上,上面的人按下手腕上的机括,一枚飞镖飞出,射在杜如风停下的位置附近的一棵树干上。细细的钢索绷直,整个人顺着滑了过去。
周真真扶着郑香薷靠在假山壁上,后者俨然已经吓昏了过去。
“死者为年轻女性,年纪约莫在十六岁,皮肤光滑https://m.hetushu.com.com细腻、有弹性……”
周真真听到他的笑声更窘迫,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虽然时间已经过了,场合也不太对,但好在人是对的人,便可以弥补一切。
假山各处成决已经走了一遍,死者为女,死亡时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小袄,下着同色襦裙,腰上挂着荷包香囊,并一块已经摔得粉碎的玉佩。死者的尸体从山洞上方掉落,顺着石头缝有几滴血滴在地上,最边缘的石头有蹭过的痕迹,再有,就是最后尸体的落下点石桌上。
那个小丫头平时刀山火海都不怕,这一次那么惊恐的惧怕声不知道是碰上了什么事情。成决不是个悲观的人,可这时却已经忍不住往最坏的结果去想……万一……
他将周真真手上的灯笼接在手里,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搓得热了些才带着她走出去:“方才我来时见你蹲在地上,你在找什么?”
杜如风立在一旁不敢出声,站到双腿都发僵了,父亲还是没有说一句话,最后还是庆阳郡主心疼儿子,进来解了围:“死了就死了,她不是总想着去找她那个娘?这下可算是能真的去寻了。”
夜色渐沉,杜府的书房内,杜之末面色苍白,郁色满面。
后院的假山尤为有意趣,洞穴极多,角度刁钻多样,每一个洞穴穿出去看到的都是不同的风景。周真真兴致勃勃地拉着郑香薷左右来回地穿着,走一遍还觉得不过瘾,又逆着往回再走一遍。
杜家每一代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玉佩,上面刻着个人的名字和生辰,杜如风这一辈只有他与妹妹杜如月二人。虽然这块玉佩上的“月”字不见了,可材质、模样分明就是杜家的玉佩,他来打马球,怕玉佩有闪失便没有带来,所以眼前的这块玉佩只会是如月的。
闫桉点头:“正是呢,这位爷若是不信可以找人到落霞镇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千雀……”
一路上廖正都有些绝望,旁人升职加薪都是喜不自胜,只有他这个统领战战兢兢,城中不管大小事都要他来背,短短几个月,他愁得白头发都冒出来了。
脑袋被轻轻地敲了敲,周真真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对了,大理寺去快绿山庄的众人都回来了,怎么不见霍迟?”
成决蹙着眉不语,闫桉的手顿了一下,又摇头:“不对,还要再往前推两个多时辰,那就是巳时到午时之间才对。这具尸体应该冰冻过,之后才下刀切,放在太阳下晒,因为有不少水珠混在其中,所以血液才会淌得这么猛。”
成决敛起眼皮,轻轻地摇头:“没什么,听见你说你和‘霍大哥’关系好,得知我的下属之间相处得这么融洽,这是我教导有方,本官开心。”
将死者的死亡时间往前推之后,那来快绿庄的一众人便有了最好的不在场证据。
街上巡逻的打更人敲响三下梆子,在大理寺审讯房内,半桶冷水照着地上的人猛地泼过去。杜如风皱了皱眉,激灵一下惊醒,有些模糊的眼前是明亮的烛火,以及在烛火前立着的男人。
杜七连忙跑了出去,杜如风找了半天才从床底翻出来要找的东西。那是一个用布缝制的人偶,巴掌大,缝的是一个手中拿着一枝花的小姑娘。小姑娘嘴角上扬,正在微笑。
“那她走之后,杜府中可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情?”
“男女之事我在镇子上见得多了,在快绿山庄我就看出来了,在回来的马车上成大人还故意往我身上栽倒,想吸引周大人的注意呢!”闫桉笑眯眯地搓搓手,“之后我去找了成大人,然后成大人给了封口费。”
宋绩略想了想,同宋怀时道:“皇兄,派回长安的人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回来,臣弟怕郑姑娘出事,先让这郎中看看也好。”
成决的眉宇舒展开,死者的衣服上有褶皱,不像世家小姐会穿的模样,应该是冷冻后风化开之后吹干造成的。闫桉的话,算是佐证了他的猜想。
周真真说到这儿摸了摸脸,小声地道:“郑大人直接昏了过去,我一开始真的被吓到了。”
“发什么愣?”
像是要活吃人一样。
证物在偌大的偏厅游移,成决的目光跟着流转,仔细地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
那人将腰身挺直,嘿嘿一笑,道:“在下是前面落霞镇的大夫,是到翠微山来采药的。方才在下见快绿庄有人匆忙地往长安城赶,还有官爷模糊地提及‘大理寺’三字,在下猜测山庄怕是出了什么事,在下是郎中,也许能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不是?”
人偶的背上写了一行字:八月十四,黄昏时分,快绿山庄,救你妹妹。
周真真看他想完了才过去,烛火随着动作晃了晃,将二人的影子投在山壁上,若有若无地融为一体。
“哦,喀喀喀……”孟泛的脸涨得通红,闫桉拍了拍他后背:“我见孟大人面色不好,有郁气凝结于胸的症状,多咳嗽咳嗽能舒服点儿。”
周真真摸了摸发凉的鼻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孟泛咧开嘴笑了一笑:“怎么,是很震惊我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吗?”
他适时地停顿,闫桉恍然大悟:“懂了。”
成决已经从后院回到偏厅,廖正一脚踏进门就看见他,硬着头皮打着招呼。
尸体情况闫桉已经验得差不多,成决又着跟来的仵作再行检验,所得结果不如闫桉的准确精细。从沉木雕花的窗往外看,圆月的光也被筛成花朵模样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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