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赢不是目的，你是
“你就是时意带回家的女孩？”
“够了。”小Z前来赶人，“自己心里有点数吧，若不是山寨季风的无人机，现在着什么急？”
“队长，龚鸣哥怎么说？”有飞手质疑。
“别闹。”
无论季风的高层，甚至股东有什么意见，都不及姬时意的一句话。他手里握着59%的股份，是季风的独裁者。
昨天晚上两人是分房睡的，现在可不能功亏一篑。不料，君毅没那么轻易放弃，她轻手轻脚爬到床的另一边，挨着姬时意躺下，对着他扇子一般的眼睫毛吹气。
“哎，昨天做的还没吃完呢。”
“欢迎你，君毅。”姬景礼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姬家欢迎你。”
“啊？”
“训练结束我来接你。”
君毅心里不太舒服，而更令她不舒服的是其他俱乐部投资人的到访。他们听说了季风不打算应诉，个个发愁。
“导师是SL的大股东之一，我现在为他工作。”
“倩倩姐，拜托你了。”君毅当着所有飞手的面，交出了退赛申请表。
“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时意的兄长，景礼，姬景礼。”姬夫人将君毅拉至身边。
“啊！”
“是小时候，别人送的。”姬时意似乎没发现君毅的小动作。
龚鸣的喉结上下滚动，非常不自在。这几天的相处让他清楚地意识到青梅竹马的丽佳早已出落成漂亮而精致的女生，稍加打扮就能吸引众多男性的目光，也包括他。
三人欢乐地开车离去，把阴冷的大宅抛在脑后。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姬时意的房间亮着灯，遥遥地与姬老先生灯火通明的病房对称，就像一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的眼。
“别踩！”姬夫人指着君毅脚下，“时意在这里埋了他的猫。”
“姬景礼摒除所有资本，为了让你只能把筹码交给他。”亲情、友情、爱情、理想、信念……姬时意但凡有什么，姬景礼就要夺走什么，陈子生咬了咬牙，“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对不起，帮不上你的忙。”
片刻之后，他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时意人呢？”
姬时意赶忙把烟灭了，给卓凡使了个什么都不要说的眼色，单臂一搂将君毅带了出去。
“老同学，有空出来见个面吗？我知道你也在东京。”
回应他的，是姬景礼又一记重拳。
“没有办法，季风没有钱了，即使想改造生产线规避排除令也来不及，不得不接受SL的并购方案，毕竟我还有那么多员工要养。”姬时意迎着兄长阴冷的目光，毫不躲闪，“哥，你会给我钱的，毕竟这是你从我手中夺去季风的最后机会。否则，你就永远也得不到了。”
人生就是这样，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小孩才做选择题。”姬时意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回吧卫先生，务必转告SL，季风就算只剩下一堆废墟也得姓姬。”
姬时意面前的男人身着笔挺的深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门后，看起来颇有华尔街精英的风采。他自信而从容，仿佛这样的打扮才是本尊。怪不得君毅见了会有生疏感，那种沉浸社会多年的商业气质，与学生时代的儒雅有着天壤之别。
从车上下来的男子，不由分说地朝着姬时意的脸挥去一拳，姬时意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队长不是在日本吗？哈哈哈！”
姬时意立刻把门关上，差点撞到女人的鼻子。
卓凡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般景象。
“很高兴你能找我商量。”他的声调一如往常的温和有礼，在君毅看不见的地方，脸上早已露出克制不住的狂喜，甚至握拳朝半空兴奋地挥舞。姬时意没有告诉君毅卫之的身份，而现在，一无所知的君毅又给了他绝佳的机会！
姬时意被君毅吹得连连躲闪，她不依不饶，不但往他脸上吹气，还吹进了他的脖颈和胸口。那股温热香甜的气息猫爪似的挠着他，令他浑身发热，口干舌燥。
君毅如遭雷击，僵硬地转过脖子：“你们叫他什么？”
“不要脸！”某季风高管怒拍桌子，“我都查过了，明显是买了和咱们差不多的技术，故意坑我们。”
“老板，你怎么说？”Eva问道。
“不用。”君毅直接把退赛表塞在了聂倩倩的手里，“就当是我的任性，我想为姬时意做一点什么，而不是成为阻碍。”
姬时意垂下眼，没有反驳。绕开调查令并不是治本的策略，他必须想出彻底化解之道，同时改造现在的产品线。
“什么赌？”众人好奇追问。
“好的公主，等会儿见。”君毅回了条消息过去，走去场边交了手机。她戴上FPV眼镜，遮去飞扬的神采，甜蜜感却从她翘着的嘴角泄露无遗。
一切姬时意想要得到的东西，他都会不遗余力地亲手毁掉。为了增加乐趣性，必然要在毁掉前让姬时意更加在意，在意到不行。父亲是这样，猫是这样，月茹也是这样……
“姬总，我代表天空线SL公司，前来和解。”
马助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板又被情敌气坏了？打算和君小姐一刀两断？
“夫人！”司机从车里冲了出来。
“哎，公主醒一醒！”君毅小心地挣扎着，既不想被拖上床，又生怕压到他受伤的手，“我要去公园，你说家里有大公园我才来的。”
337号调查实际是以专利和知识产权保护为由，设置的贸易壁垒。海信、联想、OPPO都被使过绊子。若不应诉或败诉，M国贸易协会就会立刻下达排除令，全面封杀季风甚至中国企业出口的同类产品。
“嗯？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丽佳不明白。
“公主？”
“多亏了你呀君毅，他们父子好几年没见过面。时意怎么都不肯回家，老爷子的身体又一日不如一日，我真担心他们永远见不上。”
姬时意很难过，亲手埋了它。之后又经历了很多事，让小小少年逐渐明白这座老宅的可怕。若他没带小猫回来，它就不会死。正如他若没有吵闹着要得到父亲的关爱，就不会彻底失去父爱一样。
姬夫人清了清嗓子，眼神少有的清明：“时意在人际关系上的确有障碍，虽不到需要看医生的地步，可我担心他可能永远不会向你求婚，所以啊，就由我这个做妈的来做吧。君毅，亲爱的，无论贫穷富有，无论健康疾苦，我都会承诺爱你善待你，我可以成为你的婆婆吗？”
“我以为你知道呢。”姬夫人纯真地笑了笑，“景礼是老爷子原配的儿子，我和时意是后来的。小时候时意常受景礼欺负，除了脸，身上到处都是伤。我和他说忍忍就过去了，可别像他叔叔、舅舅那样争个头破血流。时意曾经很听我话，所以才能长这么大。”
“要不，我们把你撕了吧？”姬时意凉凉地瞥他一眼，“季风绝不毁约，这是中国企业对外经商的底线。M国人订了多少货，我就发多少。”
“即日起解除季风与俱乐部的合同。”姬时意想了想，“手续尽快办理，明日在官网公告。”
“大少爷，老爷叫您过去，看着很生气，医生刚给他打了针，怕是……”管家匆匆赶来。
“我打算退出下一场资格赛。”君毅说道，“俱乐部将放弃这个赛季的锦标赛。”
“算了，龚鸣。”丽佳拉着他，“别人的家事。”
“起来嘛公主。说好去公园的，要不我自己去也行，你把门打开，电子锁我用不来。”
“我们时意小时候，很喜欢天空。”姬夫人抿嘴笑，“他以为自己是航天员的儿子。”
姬时意心下一沉，面上不动声色：“我怎么会违反规则呢，小季风明明都没有智能模组的。”
配图是姬时意与君毅在山顶用飞无人机拍的合影。
可没想到，对方却是为了公事而来。
他听到有人在耳边嬉笑。
“老板！请你认真点！”Eva猛拍了下姬时意面前的桌子。
“说得没错，时意这孩子也真是，干吗要忤逆景礼呢？等景礼得到想要的，自然就不会再苛求他。”姬夫人的眼中带着与实际年龄不相称的天真烂漫，一厢情愿地说，“叔叔、舅舅们因为不听话，死的死散的散，几派人斗得只剩下时意和景礼了。为什么时意就不能听话一点，和景礼好好相处。”
君毅结束训练前一个小时，姬时意已经到了俱乐部门口。他没去飞场观望女友，而在俱乐部门口给卓凡打了个电话，让人去接驾。
“你别……”
“救护车就不https://www.hetushu.com.com必了，我只坐C级以上的豪华车。”姬时意在丽佳的搀扶下，捂着胸口从地上站起来，“刚才的事，不准说出去，嗯？”
“想啊。”君毅扬笑。
“我要感谢你们的趁火打劫？”姬时意冷笑，“卫先生既然也是玩无人机的，就应该知道小季风与SL商业机在飞控上的差别之处。官司打起来，季风不一定会输。”
君毅终于明白了姬时意不应诉的理由，若应诉，他必须向世人阐明初代小季风的性能与SL的飞控的区别。然而，一旦公布细节，使用小季风飞参加比赛的君毅就完了。她会因为重大违规被禁赛终生。
这或许是姬时意成年后对姬夫人说出的最有温度的话。
“什么？”小Z第一个跳起来反对，“毅哥，你不想赢了吗？还有一场我们就可以出线参加国际赛事，与一流飞手较量不是我们的理想吗？”
后来公主用实力证明，整个世界都是他家的公园。这一口狗粮塞得众人猝不及防。
但姬时意脸上没有露出任何顾虑。
“再睡一会儿。”
“妈妈来看你，听说你受伤了。”妇人提起摆在地上的夸张的礼盒，“好重，帮妈妈一下。”
望着两人匆匆走远的身影，姬景礼脸上伪装的笑容消失，只剩眼中森冷的光。昂贵的皮鞋一脚踩在树下的小土包上，向宅内走去。
“阿姨好。”君毅大大方方地从姬时意身后出来，姬时意拉都拉不住，“我叫君毅，姬时意是我昨晚刚交的男朋友。”
姬景礼慢慢俯下身，凑近他垂着的脸，噙着冷笑。
瞬间，姬景礼面孔扭曲：“你想把季风卖给M国人？”
突然间，姬时意为先前自己的郁闷和纠结感到可笑。早知卫之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把君毅交还回去。
“但也不一定会赢。”卫之推了推金边眼镜，镜片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据我所知，第一批出厂的小季风使用的是巡风芯片组，自动避障、智能导航一应俱全。而这些，全都违反世界竞速机锦标赛的基本规则。”
君毅将帽檐拉下，遮住了眼睛：“抱歉，我说服不了姬时意。”
“我没打算浪费青春在谁的身上。”君毅的黑瞳里仿佛有跳动的星火，灿烂而炽热，灼得聂倩倩不敢直视，“我喜欢姬时意，我也喜欢喜欢姬时意的自己。倩倩姐，我不想变得和你一样。”
望着满屋狼藉，姬景礼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透着瘆人的戾气。他无法令自己从这样简单的破坏中得到满足，颤抖着从西装口袋中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马助理看得懂眼色，天大地大，不如老板见情敌事大，况且现在老板正因恋爱buff加成处在满血满魔状态，没道理不狠狠扳回一城。他立刻把公事放到一边，宣布散会。
“小季风北美订单破十万，现在仓促更改生产线成本会更高的。本来就是卖一台亏一台，现在卖一台亏一箱。”Eva提醒他，“说不定这就是SL的阴谋，利用诉讼和订单交付期限，让季风周转不灵。而且，现在337号针对的是小季风，下一次呢？只要两国贸易摩擦不结束，SL会不断发起对季风新产品的调查，直到搞垮季风。”
“好漂亮。”君毅发出与当年姬时意几乎无异的赞美，“简直就是城堡哎。”
待两人打闹着洗漱完毕，已到了中午，简单吃了早午饭，君毅拿上疾风眼巴巴地等着出门。
“哇，是宇宙人科幻漫画，我也有全套！”
然而，很快就有人替他那么做了。
这架势，姬时意恨不得向全宇宙进行爱的广播。
“这位是……”
君毅只在暖棚等了一小会儿，就见到了姬时意。
只听哇的一声，卿卿我我的两人吓了一跳。
聂倩倩一怔，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她还想说什么，就被风风火火冲进办公室的小Z打断。
姬景礼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看来，你知道了。”
说得就好像怕他们似的，姬时意冷哼。
君毅巴不得甩开姬景礼，赶紧向他道了别。
“再尝尝？”说完姬时意一弯腰，就将小猫拥在了怀抱里，任她慢慢品尝。
“谁说要你帮忙？子生，你只要按照姬景礼的要求，想尽办法把季风买下就行。我的确需要他的钱来渡过难关。”姬时意风轻云淡地说，“不过，必须将时间拖延一周，能办到吗？”
此刻姬景礼也正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君毅，阴霾的眼神在她的脸上看了一轮。
他深深的目光凝视少女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却难诉说，最后只落下寥寥一句：“等我回来。”
两人偷偷探出头去，眼前的一幕让龚鸣怒不可遏。杨月茹依偎在姬时意身旁，姬时意毫不避嫌，任凭她拉着。
“据我所知，有的。君君，想想他最在乎的事。”
对于君毅和姬时意官宣的恋情，聂倩倩相当反对，直男卓凡倒觉得还好。用一种现在非常流行的说法，卫之和君毅缺乏CP感，互动时的能量一边倒。而姬时意和君毅彼此信任彼此照拂，尽管有时互不相让，到关键时刻，他们却是可以背靠背作战的伙伴。
下一秒，龚鸣拉着丽佳躲进了小巷。歌舞伎町的巷子太过狭窄，仅能通过一人，他们两个只能紧贴在一起。
她说得好骄傲，让姬时意忍不住骄傲地笑起来，仿佛被称为男朋友是件多值得炫耀的事。
利达很早以前就是姬家的傀儡。陈子生明白自己的背叛也是姬景礼的计划之一，宁可面对姬时意对他如平日的冷漠和厌恶，却受不了姬时意提起过往。
“这台模型，有些历史了吧？”
“队长你被骗了！”
“大年初一哪有吃剩菜的道理。”姬时意嘲笑她，随手推开了门。
君毅有些后悔，她竟然怂恿姬时意回到了这样的家。
“你打算……”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龚鸣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会失去公司的。”
没想到母亲会突然造访，还被君毅撞了个正着。若是平日，姬时意早就把母亲赶走了，可他看到了君毅眼中的光。小姑娘从小没了父母，对一切亲情的关系都好奇不已。就忍着吧，姬时意不舍得破坏君毅的念想，开口说道：“母亲若是愿意，可以留下一起吃晚饭。”
“不能算了。”龚鸣不肯妥协，“我不能把君毅交给这样的人！”
龚鸣从来没见过那么狼狈的姬时意。他们只对视了一眼，龚鸣便不自在地撇过头去，他心跳得很快，似乎不习惯看到这样狼狈的姬时意。
君毅被叫进俱乐部的办公室，聂倩倩顺手关了门，皱起漂亮的眉。
姬时意冷着脸却勾着嘴角，从余光里偷窥着君毅舒心的笑容。
姬时意心中一动，缓缓睁眼。
受到鼓舞的姬夫人，突然抹干了泪痕，精神焕发：“不如我们回家去吃，你爸爸也好久没见你了，君毅也一起来。别担心，你哥哥和嫂嫂过年的时候不在。”
“意外而已！”君毅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公主，你刚才做了一个什么梦，什么王子、君主的，童话故事吗？”
“子生啊，你在上学的时候，是唯一一个在我去姬家前后，对我的态度没有变化的人。以前我曾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你妈生病，我把偷偷打工的钱给你，你说你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帮助所有人。”
“毅哥，原来你喜欢的是男生！”
“少爷，姬先生醒了，要见您。”
当事人一到俱乐部，就被队友团团围住，个个激愤不已。
“只是不想连累俱乐部的话，终止合同就可以了。姬时意到底是在做什么，再好好想想。”卫之深知自己对君毅的影响，刻意引导她一定会走向他希望的方向，“君君，如果姬时意本打算应诉，却受到了其他方面的牵制呢？”
“你笑什么？”
君毅与欲言又止的聂倩倩告别，顺手扎起披在肩头的长发，跟着小Z下到了一楼。她边走，边摸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姬时意的留言。
这一哭就哭了一个小时。
“我不是……”
“有什么能牵制他的？姬时意就是个自大狂。”君毅不解地说。
姬景礼要从姬时意手上夺走每一件东西，欣赏他每一次的崩溃。
姬时意轻轻呼出一口，缭绕的白雾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季风没少打过官司，但这次不一样。M国天际线SkyLine依据《M国关税法》第337号条款，指控季风及国内多和图书家无人机产商对M国出口销售的无人机产品，侵犯了SL在M国注册的多旋翼飞行控制器专利。
他在忍耐。
很快，这条评论被博主置顶。
姬夫人用一种纯真的语气讲述着惊心动魄的秘辛。君毅不禁疑惑地转头看她，中年女人脸上露着少女才有的天真笑容，姬家纷杂的爱恨情仇被屏蔽在认知之外，而她的神智也仿佛没有长大，始终停滞在了踏进这座巨大城堡的瞬间。
“君君，你知道姬时意不应诉的理由吗？”卫之按捺住窃喜问道。
“他会支持我。”君毅回头，肯定地说。
刚被黑了与嫂子有染，现在又官宣与旗下飞手的恋情，姬总的感情波动是不是太频繁了一点？
有网友愤愤然在官微下评论：难道长得帅又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因为季风的大老板本人对此进行了回复，姬时意只写了一个字：能。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君毅连忙说道：“是我打赌输了，就被公开了。只是没想到，公主下手那么狠。”
“怎么可能？”
后来小姬时意就把小猫带回了家，偷偷圈养在院子里，以为这样就能每天见面每天一起玩。有一段时间，他真的如愿以偿，整个人快活得不得了。可是有一天，小猫突然死了，据说是被老鼠药毒死的，但小猫从不吃他放置的猫食以外的东西。
“闭嘴吧丽佳，赶快拍好照走了。”
月茹尖叫着冲上前拉住姬景礼，但红了眼的姬景礼哪里控制得住暴行，他随手一挥，打在月茹的腹部，力量之大立刻让月茹惊恐地向后倒去。
“不，一点不委屈。”君毅连忙否认，并坦诚告知了姬时意受伤的经过。
“君毅你喜欢吃鱼吗？我做的‘红烧划水鱼’，时意小时候可喜欢了。就是他长大了总不回家，我都没机会露两手。”姬夫人拉着君毅絮絮叨叨地说着，手掌又柔又暖。
“人不能活在理想里。”卫之不介意地笑了笑。
梦中的君毅近在咫尺，猫儿般的黑色眼瞳明亮纯净，闪着少女的慧黠与俏丽。他情不自禁地从被褥中伸出手来，将君毅搂住往床上带，亲昵的吻落在少女的脖颈和脸颊。
“放心，我会照看好君毅的。”姬夫人笑眯眯地拉住了君毅的手，“我们去小花园等你。”
“他很好，我们聊了一会儿。”姬时意一笑，装作轻松。
思路有点清奇……君毅不由得把目光投在始终未发一言的姬时意身上。他双手抱胸，靠坐在沙发里，露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君毅眨了眨眼冲他笑，以眼神说道：你妈真有趣，我喜欢。
“毅哥！龚鸣哥从日本发来贺电。”小Z刷到龚鸣的信息，学着他的语气大声说，“毅哥你上当了，姬时意只是在利用你！”
君毅试着打了几次姬时意的电话，都被挂断，随后收到一条微信：“很忙，等会儿说。”
事情并未就此好转，没能成功从君毅这里讨到说法的众无人机厂商，开始在微博上制造声势。
两人正步入老宅后面的庭院，初春季节幽静的花园里，百花尚未苏醒，唯有几棵挺拔的常青树装点门面。姬家老宅已有五十多年历史，正如眼前的老树根深蒂固。
“要不，我们把订单撕了吧？”有人小声提议。
“大少爷！”家仆鞠躬。
“我说过总有一天国内的无人机玩家都会崇拜我，现在距离我说那句话不过半年。”
“你干吗？”丽佳抱怨着，“和服的清洗费很贵的！”
无论做产品还是谈恋爱，都轰轰烈烈嚣张狂妄。公众人物做到这个程度，媒体对姬时意真是又恨又爱。
是大哥啊！怎么一点都不像？
还没说什么陈子生就都招了，姬时意心下好笑。
“不会。”君毅不假思索，“而且，我才不会让你一无所有，我会保护你的，公主。”
聂倩倩不敢去接：“君君，卓凡今天不在，你要不要和他先商量一下？”
“姬时意有钱更改生产线，我们可是要赔本了啊。”
他转身，一本正经地对正在穿鞋的君毅说道：“不如我们先谈论下吃什么，待会儿再出门。”
“时意终于有女朋友了，呜呜呜……没事别管我，我只是太高兴了，呜呜呜呜……”
与此同时，龚鸣打了一个喷嚏。
“那我们走吧。”说着君毅上前挽住了他。
原本以为老板会将前情敌嘲讽一番，没想到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姬时意脸色更差了。
姬夫人突然大叫一声，惊得君毅跳起来。
看着一切都进入了正轨，突然平地一声雷，炸得众人里焦外嫩。
午后的阳光为哥特式建筑蒙上了一层浪漫的暖光，彩色玻璃反射的光线落在地面，隐约可见彩虹的色彩。有一瞬，姬时意竟无法将眼前鲜亮的景象与记忆里阴暗的大宅重叠在一起。
晨曦小心地跃入顶层的住所，照亮了主人长久以来第一个美梦。
“君毅是我刚认的儿媳。”姬夫人大方地承认。
姬夫人抽泣，握住君毅的手力气一点不小：“真是个好孩子，时意没委屈你吧，受个伤而已，竟然大过年的让你照顾。”
“教练，为什么？”君毅不敢相信。
姬时意突然一本正经地叫她，让她收敛了玩笑似的笑容。
“景礼回来了。”姬夫人低头，摸着郁金香的花蕊。
啊，这家伙，果然是骗了君毅！渣男！
“时意公主！”丽佳从藏身处奔了出来，“你要不要紧？我帮你叫救护车。”
“君毅如果知道会怎么样？”
姬时意跪在原地，尚未痊愈的手臂挂在胸口，嘴角渗出血丝。他的狼狈完完全全落在了龚鸣的眼中，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无人机霸主，不再狂妄不可一世，只是一个被打了也不敢还手的普通人。
“还没。”
梦里年幼的姬时意没有被母亲带去姬家的老宅，梦里他和小小的少女相遇，梦里他们一起成长吵吵闹闹的，直到爱情在刚好的时机到来。
“不要告诉君毅今天发生的事。理想这种东西，我没有，不过不妨碍我全力支持她。”姬时意抬起完好的那只手，艰难地拍了拍龚鸣的肩膀，“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说好了。”
收购季风遇到的最大问题，是姬时意仍打算放手一搏。卫之不知道姬时意的底牌。唯有让他自愿站在被告席上，SL才能得手。
君毅感到心疼和愧疚，不想再让姬时意留在姬家了，一分一秒都不想。
“与其费力应诉，不如把时间和精力放在新产品开发上。”姬时意似乎早有决定，“337号调查即使颁布排除令，也只是针对现有的产品。季风只需采取规避策略，在排除令发布之前将产品优化就行了。”
在联系不上姬时意的短短二十四小时里，君毅焦虑不安，最后试着拨了一个号码。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愿意和她讲话，毕竟过年前，她已经冲动地跑去广州，与卫家撇清了关系。
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慢慢发生了变化。
一小时后，君毅召集了所有飞手。
宛若猫科动物在强大对手前的紧绷，君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幸好对方没有认出自己来。果然是两兄弟，变个装就认不出来，实在太棒了！
直升机是姬时意刚来大宅时，姬景礼作为兄长送的礼物。当时，小少年笑得多开心。往事历历在目，姬景礼小心翼翼地捏起机翼，抽出手帕拂去灰尘，仔细端详后，从一边的工具箱里摸出螺丝刀。
337号下达的封杀令不光针对季风的产品，而是中国境内相同规格的所有无人机。那些曾经抄袭季风的小厂，马上就要付出代价。因此，他们全都希望季风能够应诉并且胜诉。
“淡定。”姬时意收了手机，靠在了椅背上，“官司而已。”
“我要去揍他！”
姬时意未免太过乐观了，大冬天的一屋子人的汗都要滴下来了。
姬家的老宅在上海的西郊，和母亲第一次来的时候，小姬时意曾被欧式古堡般的华美建筑物震撼，以为这里就是童话的发源地。
“君君，”聂倩倩神情严肃地叫住君毅，“我们谈谈。”
租借的和服厚重而华丽，让丽佳行动迟缓，此刻她整个人都倚靠在龚鸣胸口，少女抬手推阻龚鸣，馨香不断扑面而来。
“景礼。”姬夫人惊呼。
站在门口的姬夫人突然泪奔。她哭得不能自已，仿佛世界末日。
门外的女人一脸惊喜。
“笑什么，难道不是吗？”
“是这样啊……”姬夫人的美眸瞪圆了，露出欣慰的表情，“太好了，我以为是他和人打和图书架呢，原来是英雄救美。时意你长大了，妈妈好开心。”
“你说呢。”姬时意反问，“难道你不想和我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姬时意却一声不吭，一如每一次被虐待时的忍耐，只是弓起身体护住断骨。姬景礼气得红了眼，猛地向他胸口踹去。
陈子生沉默了。
君毅从未涉足姬时意的商业战场，姬时意也无法戴上FPV眼镜跟随她的速度，两人相爱，却并不拥有同一片天空，如今她能做的就是支持他而已。
“晚上想吃什么？”姬时意一边穿鞋，一边低头刷着手机。他又翻到了收藏夹里那一连串的高档餐厅，每一家都想带着君毅去试试。
“为什么不和卫之去M国？和卫之在一起不是君君你想要的吗？”
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再次在姬时意的脸上落下一道口子。凶残的野兽不再控制力气，将姬时意狠狠击倒后，抬脚向姬时意受伤的手臂用力踩去，一下又一下，还未复原的骨头发出可怕的断裂声。
“各位，我想以俱乐部队长的身份，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两人在姬时意的办公室刚坐下，卫之便开门见山。
“谢谢你，君毅，多亏了你！”姬夫人喜出望外，搂住娇小的女孩热情地亲她的脸蛋，仿佛遗失的母爱都从少女的身上重拾。
听他这么说，众人顿时松了口气，毕竟老板是富二代背景，姬家的房地产业如日中天，就算平日里家庭不和，姬时意若能低个头，姬家给钱救急也是人之常理。
大树下有个不起眼的土包，日子长了，上面长出了紫色的野花，看上去很不起眼，但对姬时意有着重要意义。
“对了，君毅。”姬夫人兴奋地提议，“我带你去温室看看，我种的花可美了！我要送你。”
“哈哈哈，你别在意，龚鸣哥说笑呢，他说过两天就回来。”小Z咧嘴笑，“走了走了，训练要开始了。”
君毅的得寸进尺令姬时意不得不伸手扣住她的后脑，用唇堵上她闹人的小嘴。这是一个绵长而深情的吻，经验不足的君毅招架不住，被姬时意吻得气喘吁吁，红润的唇泛着水光，盈盈眼波如晨光浪漫。
管不了那么多了，保护我方婆婆！君毅小小的身躯挡在了姬夫人与那人之间，随时准备使出她最拿手的过肩摔。
“就吃个饭，时意啊你好久没有回家吃饭了。我们一家团团圆圆的不好吗？君毅也一定要来，我亲自下厨，君毅你说好不好？”
眼看姬时意要走，龚鸣挡住他的去路：“姬时意，你到底在干吗？季风是不是没钱了，要倒闭了？”
他揉着火辣辣的腰瞪她，手劲有多大自己心里没个数吗？
姬时意却姿态轻松地靠在椅子上，就差把脚也跷起来了。
短暂的七天假期结束，学校还没开学，俱乐部已开始为最后一场资格赛进行准备。经过大半年的常规赛，W飞行俱乐部积分排名靠前，不出意外便能成功进入亚洲预选赛，从而登上国际的舞台。
寂静的走道里，只剩下两人缠绵的气息。烂漫的夕阳从窗子外探头张望，立刻变得绯红而羞涩。
“时意小时候，很喜欢老宅外面游廊的一只野猫。他刚搬进来和兄长不亲，也不敢和父亲说话，只能和小猫玩。”姬夫人沉浸在回忆中。
大男孩们突然不说话了。他们终于意识到，最可靠的飞行队长，勇往直前的俱乐部主力，其实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现在她恋爱了，甜蜜又美好，宛若一颗剥掉外壳的荔枝，细嫩而水灵。
“其实是季风和SL之间有摩擦，SL是锦标赛独家赞助商，他不想让商业上的矛盾影响到俱乐部的比赛。毕竟，小季风是触犯大赛规则的。”
“婆婆？”姬时意吃惊地瞪视比身边少女还要天真的母亲。
待姬时意走远，姬夫人终于松了口气，感激地拉着君毅的手。
“我听卓教练说过，姬时意是不想连累俱乐部。”
“我的弟弟果然聪明。我早就说过，你在乎的所有东西，我都要毁掉。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讨钱，可是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我要看着你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小城堡，毁于一旦。”
君毅心中翻滚着混乱的思绪，原来，她和姬夫人一样，成了姬时意必须忍耐的原因。姬时意爱母亲，愿意忍受姬家的一切，因为他的母亲需要生活在姬家，而姬时意也爱她，所以在M国人不公平的诉讼中选择避让，让她能够继续在天空赛场飞翔。
君毅完全跟不上对方的心路历程，就在她目瞪口呆之际，见到一位身穿黑色大衣的男子大步朝她们走来。
“不，我没做什么。”君毅被姬夫人的热情弄得无所适从，“一家人没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开诚布公地谈谈就好了。”
姬时意一笑：“有人告诉我，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建立在互相索取信任的基础上，我想试试再次给予你我的信任，并且要求回报。”
姬时意挑了挑眉，露出兴味：“见。”
“嗯？不想在姬家吃饭了？”
“快去啊，等什么呢。”君毅突然一巴掌打在他的背上。
君毅一张又一张地给姬夫人递纸巾，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里可以挤出那么多泪，也不知道原来富家太太可以如此接地气，电影里演的都是富家太太甩出支票让人立刻滚的桥段。
正说着，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出现在房间门口。
“干……干什么？”
每次都在别人家过年的君毅，并不是因为宿舍关了无处可去，她只是想在阖家团圆的节日里，假装自己也有个家。在姬夫人的盛情邀约下，君毅很快就心动了，眸中亮光点点，充满了期待。
最在乎的事……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仿佛慢动作，怀有身孕的杨月茹重重摔倒在地，她捂着肚子发出悲鸣。
这就是姬时意的母亲，她封闭了自己，没有给予幼年的姬时意任何帮助，只叫他一味地忍让。而身后那座庞大的建筑就是姬家的本尊，它张着血盆大口，以利益为饵吞噬每一个姬家的人。
“怕痒就起床……呜呜！”
季风的官微更新了一条消息：愿作比翼双飞燕，只羡鸳鸯不羡仙，恭喜老板喜提女友一位！
冷酷的眉眼，冰冷的气场以及他不亚于姬时意的冷峻颜值，让君毅立刻想起了他的身份——债主。他怎么会出现在姬家老宅？
他沉默片刻，终是妥协：“行吧，就去吃个饭。”
她挪到另一边，双眼放光。
卓凡递给姬时意一支烟，问：“这事，你和君毅说过吗？”
另一边的情况却没有那么甜蜜。
即便装得再若无其事，君毅也能从姬时意手臂的肌肉上感觉出紧绷。对从小失去父母的君毅来说，家庭是一盏温暖的明灯；而对姬时意来说，姬家只是一头凶猛的野兽。为了君毅奢侈的愿望，他忍耐着，克制着，站在嘶吼的野兽面前，甚至展露微笑。
姬时意费力地翻了个身，胸痛难忍，模糊的视线中，兄长已抱起月茹匆忙地坐车扬长而去。
姬时意眼皮一跳，他早就知道不可依靠资本，那些人随时会在关键时刻背信弃义。
君毅眨了眨眼，突然凑近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舔他的脸。
姬夫人一怔，忽而又一本正经地正视她：“我可以成为你的婆婆吗？”
龚鸣说姬时意坏话不是一两天了，钢牙少年从未弄懂他为何总对金主抱有根深蒂固的敌意。
“什么生孩子？”君毅悄然无声地站在门口，瞧着办公室里吞云吐雾的两人，探头问，“时意公主，早来了怎么也不叫我？”
完蛋了！她竟然当着姬时意公司那么多人的面，把姬时意的大哥摔了个四仰八叉。刚才姬夫人说什么来着？和他作对的人残的残死的死？
“介绍下，这是我刚认的婆婆。”君毅拉着姬夫人的手，对姬时意说，“既然大家都这么熟了，为什么不出去吃饭庆祝一下呢？”
“公主，我想看看你的房间！”女孩兴奋地拉着他跑过台阶，轻快的脚步敲击在古老的木质结构上，发出清脆回响。
告别了两人，姬时意摇摇晃晃地走进一间居酒屋，颤颤巍巍地摸出手机，打通了一个号码。
“小少爷见过老爷后，带着君小姐走了，说临时有事，不留下吃晚饭了。”
“开玩笑的，钱的事当然不用愁，你们以为我是谁的儿子？”
“我以为，卫先生是赴M国求学的呢。”
“不怕！就算摆在显微镜下，这场官司季风也可以打赢！”
“哎，时意公主？
ｍ•hetｕshu•cｏm•cｏm”丽佳突然指向小路一侧，“啊，边上的是杨月茹？这两人怎么又同框了？哎哟，他要走过来了！”
姬时意呼吸一紧。
“叫你别动。”龚鸣不得不抓住丽佳的手腕，“看姬时意在干什么，他才刚刚官宣了和君毅在一起。”
顺着回复，网友点开姬时意嚣张的个人微博，新加坡金沙酒店、三亚亚龙湾、巴厘岛阿贡火山、九寨沟镜湖……各类名胜以独特的飞行视角展现在眼前。短短几天的假期，长得帅又有钱的姬时意带着女朋友和无人机摆拍出了一整套国家地理杂志。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在M国的法庭上，一切都会变得简单。
“卫之哥，我有件事不知道怎么办好，想请教你……”电话被接通，害怕对方会挂了一般，君毅一股脑地将事情倒了出来，好半天没有得到回答，她追问，“卫之哥，你在听吗？”
“我想要的是飞竞速机。”君毅认真而无保留地回答，“我很感激卫之哥一直以来的帮助，他拯救我的童年，把我领进无人机的世界，可是这次我想自己选择未来的道路，以及陪我一起走的人。”
等到君毅得知俱乐部与季风解约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队员们似乎没有太惊讶，显然只有她一人是才知道的。姬时意为了躲过那记过肩摔，连夜跑去了日本。
少女眼中的理所当然让姬时意一窒，她的坦白和率真每每令他无从招架。
“说吧，SL想和我怎么和解？”
君毅没有理会，只在可达鸭不敢相信的视线中，心虚了一下。她安慰自己，还有来年的，等来年俱乐部还能参加新的赛季，只是姬时意和季风等不了。
网络上某组织有意图地引导，令大家都忘记了，季风到底面临了怎样的困境，网友们只看到作为商人的姬时意为了利益，不愿代表国内无人机行业，正面应对M国国际贸易委员会的调查。
“是啊时意，我替你求婚了！”姬夫人邀功一般。
这下会议室的气氛更加凝重，即使是先前有怨言的人都噤若寒蝉。
“你信任我？”陈子生不懂姬时意在谋划什么。
自从进了姬家，姬时意就知道，物质的富足并不能弥补内心的空虚。而此刻，君毅有些天真的承诺，却令他有了一种什么都拥有的释然。仿佛整颗心都填满，快要溢出蜜来。
“谁在想我啊？”他摸了摸鼻子。
“嘘！”姬景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头也不抬专注于手上细微的调制。他倾听齿轮间细微的声音，皱着眉慢慢拧紧螺母，仿佛在对待一件精致的工艺品。
门铃嘹亮地响起来，仿佛在说：是我，是我。
“景礼，别这样。”怀着身孕的杨月茹挡在两人之间，“时意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他会向你道歉的。”
第二天，俱乐部搬了个空，飞手们又降级为游击队员。大赛在即，训练不能停，大家筹出一笔钱用来租借场地和维护设备，卓凡想都没想又搭上了年终奖。
姬时意整个身子痛苦地扭向一边，君毅在桌下狠狠地掐着他的腰。姬时意敢怒不敢言，眼里透着委屈，那模样与外人熟知的不可一世的冷傲姿态大相径庭。
他懒懒一笑：“缺钱？简单，先开源节流，比如厕纸我觉得没有采购必要，都自己带吧，和W俱乐部的合同暂时中止，所有不必要开支全都砍掉，另外非研发岗位上半年减薪30%。在座的，如果觉得自己对公司没有什么贡献，也请把自己节流掉。”
会议室乱成一锅粥，相比于其他人的神经高度紧张，姬时意可谓是神清气爽、满面春风。
“怎么可能，你们不是恋人吗？”那人抓着君毅不放，“女朋友都说不上话吗？他真的是在和你谈恋爱？不管同行小厂也就算了，怎么连女朋友所在的俱乐部都不管了呢？”
“怎么样？你爸爸还好吧？”
丁香小舌舔了舔红唇，君毅回味着方才的触感：“我就尝尝你的脸是什么东西做的，怎么这么厚？”她一定不知道她这样有多勾人。
卫之一笑：“利害关系，我已经说尽了，姬总面对的选择题很简单。”
“别动！”
“师母吗？”姬时意低笑，“久仰大名。有孩子也不错，你说君毅什么时候肯给我生孩子？”
“SL能给予季风最优的收购条件，未来季风将成为SL的一部分，继续开发自己的产品。同时，M国国际贸易委员会也会立刻撤销337号调查案。姬总，你会感谢SL的。”
“而且，季风不应诉难道让其他几家小厂出面应诉吗？虽然他们都是抄袭季风被连坐的。”
姬时意收起了笑容，身子微僵。他已许久没有见过父亲，自从父亲一病不起。
“够了景礼，你会打死他的，够了！”
“季风为什么不应诉？不是大厂吗？”
“明白了。”姬时意略带讽刺，“原来是这样的机会让一代竞速机大神放弃了亲手创立的俱乐部。”
君毅心中一沉，又立刻辩解：“小季风在比赛中并没有任何犯规，飞行器真有智能避障也根本没启用啊，我是飞手，我知道的。”
“喂，你要干吗？”丽佳拉住龚鸣。
“这事得周全考虑，一旦败诉，季风将损失目前70%的销量。”
管家见怪不怪，朝姬景礼恭敬地弯了弯身便退出去，任凭房间里持续发出重物落地的敲击声，家具损毁的撞击声。
君毅终于了解姬时意的古怪心结。他不向人索要感情的回报，并不是不求，而怕求不到，因为但凡去求的都没有好下场。明明是不可一世的傲慢家伙，却在人与人的关系上卑微又敏感。
“春天到了啊！”有人感叹了一声，“散了吧。”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后母天真无邪的举动，姬景礼并未像君毅那般露出讶异。
君毅点了点头，脸颊绯红，露出罕见的娇羞姿态。
姬时意不自在地撇开脸，丢人的梦境他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姬时意非良人。”聂倩倩斟酌用词，“君君，与其浪费青春在姬时意这样的人身上，不如去寻找更好的。”
“听说你给粉丝签名时乱写留言。什么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有情人终成眷属、爱就大胆表白？”君毅扯了扯他的手臂吊带，“玩无人机的大多单身，这不是刺|激人吗？时意公主，你是手臂受伤，还是脑子受伤？”
她捏了捏姬时意挂着吊带的手，轻轻地与他相握：“等我拿到锦标赛世界冠军，我就能养你了。”
利达资本的年轻PV尖叫：“时意，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去威胁其他资方的，季风上次的竞价融资真的得罪了好多人，加上现在外贸局势不稳定，都是你哥哥……没人再敢投季风了。”
飞手们将君毅与人群隔开，将她保护起来。
“是，你是。我亲爱的女朋友。”姬时意用完好的那只手搂着她，亲昵地亲了亲她的发旋，全然不顾母亲失手掉落了礼盒，呆立在面前。
“我道歉。哥，我错了。”
君毅小心翼翼地触碰螺旋翼，老化的机械咔嚓一声，散落在桌上，直接坏了。猫眼瞬间瞪大，她赶紧把螺旋翼重新摆放回去。
若想保持自我，除了封闭感知，只有从那里逃离。姬时意为何与姬家断绝关系，为何憎恶别人叫他富二代，创业时为何穷苦潦倒，一切昭然若揭。
“她会把我过肩摔扔出去。”姬时意很有自知之明，“不过她也没办法，最后还是会接受的。即使没有季风，你们也可以继续比赛，不影响她追求胜利。”
姬时意一窒，不回老宅有太多原因，在君毅充满期待的眼神中，那些曾经如洪水猛兽一般追着他的阴影，又变得不值一提。
卓凡朝君毅摇了摇头。
“你教我换气，下次我能做好的。”君毅不甘示弱地说。
“一起走吗，公主？”君王问道。
由于姬时意之前的狂妄和嚣张，一时间转发、评论飙升，“季风不应诉”竟然成了热搜话题。
年纪大一点的则眉头紧皱：“现在两国贸易摩擦严重，M国国际贸易委员会肯定用显微镜来看待中方企业问题，SL这个时间搞事是趁火打劫！”
“老板，前台说有位卫之先生来找您，没有预约，要见吗？”助理小妹敲了敲会议室的门。
姬时意朝他扬起自负的笑。
“就算为毅哥负伤，也不能让毅哥以身相许啊！”
少年姬时意的房间和他在市中心的嚣张大平层完全不一样，规规矩矩，精致而克制，或许是许久没有人住了，显得冷清而寂寞。和图书书架上的一台陈旧的直升机模型吸引了君毅，那或许是房间里唯一像是姬时意所属的东西。
房门再次被打开，室内的光线照亮了门口的女人。她穿着复古的旗袍，身姿曼妙，有着一张与姬时意七分相似的面容，只不过多了一份柔美和精致。
“开门啊公主，你不开我开。”说着君毅就要去开门，不料，被姬时意一把拽了回来，藏到了身后。
刚刚修好的直升机碎成废铁，零件四散开去。他又抬脚狠狠向那堆东西踩去。金属的机翼发出了呻|吟，被撕裂被折断，但这阻止不了姬景礼的施暴，仿佛只有把它们碾成尘土，才能驱散他心口的恶气。
“为了俱乐部，毅哥牺牲太大了！”
“时意！”
君毅狐疑道：“我听到声音了，门口那人是谁？”
“如果我……”姬时意看似不经意地问，“如果我一无所有，你会离开吗？”
“时意公主说他家有大公园，我不信，毕竟是市中心嘛，寸土寸金。后来，你们都看了……”
“对外的口径是季风遇到了财务危机，需要缩减开支。”
“很可惜，有人比你快了一步。”姬时意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姬景礼，“SkyLine能比你先一步，从我这里抢走季风。得不到的东西，也就谈不上销毁，对吧，哥？”
“君毅。”
“换气？”好学生君毅积极的态度逗乐了姬时意，“你怎么不让我教你学游泳？谁掉进湖里捡飞机差点把自己淹死？”
卫之的眼里冒出精光：“正是如此，现在的问题就是，你是否能为姬时意放弃比赛。只要你放弃了今年的比赛，姬时意就没有顾忌，按他的性格，不与SL斗个你死我活是不会松手的。到时，姬时意无论输赢都会成为国内无人机行业的英雄人物。”
姬时意的狂妄傲慢到底是怎么来的，始终是一个谜。然而，当卓凡听他说了季风目前的情况，以及与俱乐部解约的真实原因后，真心感到姬时意在这般逆境中还能保持一如既往的嚣张，的确是个人物啊。
“什么意思？”君毅突然毛骨悚然。
手臂还绑着吊带的大老板，将西装外套披挂在肩，戴着墨镜，叼着笔盖，以单手在粉丝们的本子上落下一个个鬼画符的签名。一身的桀骜，因高颜值加成，让他看起来仿佛是大明星那般光彩照人。
卓凡出面轰走了那些人，拍了拍君毅的肩：“别有压力，这事和你无关，好好训练准备比赛。”
“所以，你们是真在一起了？”
姬时意终于正眼看了看龚鸣，懒懒地解释：“季风遇到了危机，的确需要很多钱，不然我怎么养员工，怎么养俱乐部？我哥多的是钱，他又喜欢从我手上抢东西，所以我就给了他机会。”
闻言，姬景礼哗啦一下将模型机扫落在地。
“偷偷养的，险些入不敷出。内人曾威胁我，如果再在俱乐部上花钱，就和我离婚带着囡囡回娘家。”
“如果我还有机会见到父母，过年一定会回家吃饭。”君毅说。
“是，姬氏阻断了季风所有的资金来源，收买胡超群破坏巡风发布秀，一次次操纵利达资本试图收购季风股份，甚至在我身边安排奸细，与胡超群里应外合几乎毁了小季风的比赛。这一次，甚至胁迫季风的投资人延缓第二阶段的款项。”姬时意态度卑微，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力量，这便是姬景礼最忌惮的反抗，“哥，这些我都知道了。”
季风顺势推出粉红色的FPV眼镜，兼容一机双镜模式，广告语就叫“带着你的她一起飞”，官网预订瞬间爆棚。
土包上绽放的紫色小花，毫无声息地被踏得粉碎。
“够了。”姬时意抬眼对母亲说，“我不会回去。只要我不出现，姬家就能太平，我是为了母亲你，为了兄长着想，咝……”
弯腰的瞬间，姬夫人看到了姬时意身后正好奇打量她的女孩，似乎是没想到大年初一能在姬时意的住所见到女性。
“一定是姬时意威胁队长。”
科学技术发展到现在，就无人机的硬件来说，每个厂商都差不多。竞争的关键，在于软件和创意。就好比闭源的iOS系统，数十年来令苹果公司的产品立于不败之地。SL想要季风的飞行控制的整套算法，包括“凝视”，那是季风商用无人机技术的核心。
“我的耐心有限。”姬景礼勾起嘴角，以与暴行截然不同的温文尔雅的语气与对方说道，“让你接触时意时已经说得很明确，放手去做，还有，最好不要令我失望。”
“少年人，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啊，我的赌注一直比你大得多。”姬时意微颤着手从口袋拿出墨镜戴上，遮去脸上恐怖的伤口，仿佛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狂妄姬时意。
只有马助理和Eva依然脸色铁青，他们知道姬家人不落井下石已经是良心发现，绝对不会出手相助。姬时意这么说，只是安抚人心。
姬时意抵抗着这个丢人的外号，却在梦里看到自己一身粉红洋装，坐等着王子的蠢样。然后王子还真的来了，王子手持宝剑乘风而来，将他身边的荆棘尽数斩破，喝退企图吞没一切的黑暗，仿佛一位英姿飒爽的君王。
路过二楼，姬景礼注意到姬时意年少居住的房间，大门敞开。他走了进去，目光落在书架上的中古直升机模型上，螺旋翼的轴承松动，落在桌面上。
“君毅，这就是你不对了。”姬时意勾着嘴角自负地说，“也要考虑下其他飞手的感受吧，你都有这么一个身价上亿又帅气体贴的男朋友了，还要和他们抢冠军。”
“老板……”财务总监颤颤巍巍地举手，“老板，我们现在的资金恐怕难以开发新品。上一轮融资的几家，第二阶段的资金迟迟没有到位，而且……短时间也没有其他融资机会。”
内心一阵阵地酸疼，君毅揉了揉发红的眼圈，对姬夫人说道：“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以后我会对姬时意很好很好。”
姬时意一顿，像是终于清醒，停止了对君毅的骚扰，翻了一个身。
“月茹现在是时意的嫂嫂了，也好，还是一家人。”姬夫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儿子失去了什么，至少他没像不知死活的叔叔、舅舅那样，缺胳膊少腿。
“可是赛事委员会不知道。”卓凡严肃地说，“这事情谁都说不清，就怕被有心之人泼脏水。君毅，姬时意在保护你，也在保护俱乐部。”
一幕幕与姬时意相处的美好画面从君毅眼前闪过，不可一世的他、脆弱柔软的他、在工厂房顶坍塌前不顾一切扑来的他……
季风紧急会议上，一众管理层火烧眉毛，姬时意竟还有心情与女友调情，也只有Eva敢对他大呼小叫。
“在。”卫之轻笑出声，“在听。”
力气之大，把姬时意拍得踉跄了几步，背好痛，伤员龇牙咧嘴，但君毅这一掌也把他的犹豫击碎。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正好，他得把话说清楚。
他们走在东京歌舞伎町，清晨的歌舞伎町少有游客，空荡荡的巷子蒙在水雾中，令人看不到全貌。手机国际流量用完的龚鸣，这几天完全与世隔绝，浑身都不舒服。当然，如果他看到手机上小Z发来的君毅要退赛的信息，一定会更不舒服。
“君毅，拜托你帮我们求求姬总。”雷霆的投资人诚恳地求她，“本来靠着出口还能赚点钱，姬总不应诉就等于败诉了，我们怎么办啊？”
“卓教练，我一直很好奇。”姬时意夹着烟笑了下，“没有投资人的时候，你是如何养活俱乐部的？”
很快，君毅的身份也被挖了出来——世界竞速无人机锦标赛个人积分国内排名第一的女飞手。各大媒体顺便也把竞速无人机科普了一遍，加上几段宛若星球大战的比赛视频，吃瓜群众纷纷路转粉。
君毅刷着微博，知道姬时意一定也看到了，因为姬时意把与自己有关的微博全部删光，季风官微也删掉了那条“喜提女友”的内容，并且不发一言。
“肯定是你的粉丝呗。”丽佳揶揄他，“龚鸣啊，你凭借短视频的流量，以后不做飞手，做网红也可以的。”
“毅哥，这是真的吗？”
在成年之前，曾经活得谨小慎微的姬时意又犯了一次错，这一次他想得到青梅竹马的月茹的信任与承诺，却最终也失去了她。
“牵制他的人是……我？”
笑声戛然而止，每个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的队长露出以前从未出现过的严肃表情，目光灼灼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