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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枭

作者:冯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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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第三章

第五部

第三章

“我总感到有些蹊跷。”
梁老板满面怒容,大声说道:“少泉,咱们为人要有点肚量。卞先生舍身救出了梁秋和你,事至如今,我没听你对他说过一声‘谢’字,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这可是需要大本钱的。”梁老板沉吟着说。
往后的事情显得遥远,模糊。嗓音时起时落,一阵阵声浪柔和而清澈地滑过他的耳畔,轻盈地飘向屋顶。先是梁老板的声音:“壮士醒来了吗?”“咝——”这是梁秋把手指放到唇边上发出的声音。老者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俯身看他,他甚至感觉到了对方的鼻息。以后是一伙一伙地来看“壮士”的人。种种赞叹乘着醉意十足的旋风,在房间里盘旋着,翱翔着,然后消失在神明的怀抱中。
“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壮士不计生死,把她从强人手中救出,老夫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方好。”
这日,梁老板带了一大伙本城富绅前来贺喜。
“不必声辩了,我这把年纪的人什么看不透?起码在你最伐包的时候,卞先生最豪强;在梁秋的面前,卞先生把你的底给衬出来了,所以你不舒服。”
“会不会是希图梁老板的家产及你的容貌?”
“谢礼我是一定不会收的。”
他的确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
“人家在南京开着大买卖,会稀罕你那点遗产?”
最后这句话,使卞梦龙心头一沉。
“确实不对头。”肖少泉说,“试想,金山系玩赏之地,从未听说有剪径之徒出没;那个大水荡子是游船之地,除有些乞丐借机讨几个钱外,亦不是出强人之处。而m•hetushu.com.com我们却偏偏在踏青之日在此碰上了欲行乱礼之人。那个卞先生出现的那么巧,其人身单力薄,略通些花拳绣腿,居然将两三个颇有些身手的歹徒逐一打入水中。这让我不得不想想其中是否有诈。”
他要办钱庄是经过一番比较,动了一番脑子的。
第二天早上,他和梁老板坐在庭园的藤椅上晒太阳。
“梁秋是你的,谁也拿不去。”梁老板亲切地拍拍他的肩,“但你当对卞先生有所回报。你瞧,他要在城里做钱庄,你能帮得上忙就帮一把。说的是助人,但也是把自己的买卖搞大些,共同发达嘛。”
卞梦龙马上雇人对它里里外外进行了装修。装修刚完,当干涸的泥浆还堆在那里,搭脚手架的插口还没封死时,他就开张了。
“一时搞不明白。是想接近我们?”
“你说卞先生要诈什么?”梁秋颇感好笑地说。
“我本不愿把话捅穿,既然你对救命恩人那么薄情,我也就不客气了。你是不是担忧梁秋会喜欢上这个半道上杀出来的卞先生?”
梁秋对肖少泉说:“瞧人家卞先生,上来就放开钱庄,多有气派。”肖少泉则不以为然,“有你父亲给他撑着,能不横吗?借那个势呀。”“你就不往这地方放些钱?”“开钱庄的以信为本,取信于人,人家才敢往这里放钱。这小开初来乍到的,我得看准了再扔钱。”“连我父亲都信得过卞先生,你凭什么总疑心生暗鬼的?”“你父亲那么有钱为什么不自己开个钱庄?”
辛亥革命后,钱庄的势头好于私m.hetushu•com•com营银行,更强于票号。卞梦龙想办钱庄,在南京这种各大钱庄盘根错节之地又显然插不进脚。到京口本是游玩,却无意中发现这地方小是小,却也有点繁荣商业的前景。它差就差在钱庄这块。梁老板办实业,办商业,却没办钱业,在埠际贸易大发展时显然不适应。在这种时候,谁有本事拿下这块谁发。而拿下来这块并不难,因为有个快维持不下去的票号可以接收,也多少算是碗现成饭。
有梁老板撑腰,他即刻回南京取了一万五千现洋,到京口盘下了这个票号,并定名为“大旺钱庄”。
“好说,好说。”
“是的是的。”肖少泉连连点头,把梁秋拢入怀中。
肖少泉被抢白得脸发白,半晌才说:“好,卞先生救出了你,你的感激之情我可以理解,不说了。”
“晚生一定不会使老伯吃亏。”
“好好好,不谈谢之事。请问,到我们这个地方有什么事要干吗?凡我能帮上忙的,一定鼎力相助。”
卞梦龙在南京有妓院和赌馆。他知道,这种东西尽管也有收入,但毕竟不稳定且入不了流。底子潮,不把牢。在中国地面上,办实业太辛苦,先期投资太大,风险也大,吃三教九流则要处处受制于人。若要求个稳当,挂个正经商贾牌子,且能以少许资本从事大量经营,那就去办钱庄。这是他当年跟着温秉项跑通达时暗自揣摩出的。
“伯父误解了,伯父误解了。”肖少泉涨红了脸。
“他也同样拯救了你!”梁秋激动起来,“试想,如果你日后的妻子被强人凌|辱www.hetushu.com•com了,你还有心活下去吗?”
鞭炮声中,锣鼓声中,一块棕色打底,雕刻着“大旺钱庄”四个绿色大字的牌匾被徐徐挂到门楣上。
“噢——”他又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钱庄是一种信用机构,起源于经营银、钱等货币兑换的钱摊,明末成为兼营存、放款业务的金融机构。清代主要分布于江南的大中城市。北方多叫银号,性质与钱庄相同。西南等地也有将二者并称的。直至清末民初,钱庄组织一直采用独资或合伙的无限责任制。无锡的李儒鑫先生所开的通达钱庄即是其中的一个典型。
“说远了。本是当做之事,谈何感谢。”卞梦龙答道。
庭园挺大。假山石旁是朝晖照耀下的一泓静水,影映着天空的朵朵浮云。新松过的草坪散发着暖烘烘、潮乎乎的气息,给人以一种宁静感。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在一片议论声中,他着意留心那对票友的反应。
“我要看看再说。”肖少泉尚不服软。
梁秋不无埋怨地说:“瞧你,说了一天不对头,连鹦鹉都跟你学会了。”
“行了行了,别为自己的怯懦遮掩了。强人对我非礼时,你帮不上忙;卞先生舍身相助时,你又要扔下他趁机跑开。我想起来都为你难受。台上饰演许仙,生活中也同样是个对恶徒无能为力的许仙。对你要开船逃走,卞先生并不计较,结果倒是你掉过头来怀疑解我于危难的卞先生有诈。怎么连点做人的起码仁义礼智信都没有了?”
“必要时但请老伯相掖。”
“谢是一定要谢的。”
“这是说到哪里去了。hetushu•com.com救我小女一事已表明了壮士有高士古风,我对别人防一手,还能对梁秋的救命恩人也防一手吗?”梁老板言毕笑将起来。
卞梦龙向众人大声说:“欢迎诸位把钱存到大旺钱庄!要发咱们一起发。有梁老板和诸位财主撑着,把钱摆在大旺钱庄的绝不会吃亏,只会连本带利跟着看涨。”
他困惑地转动脖颈四下看。
庭园的另一处,一只鹦鹉在学人语,连声叫着:“不对头,不对头。”
梁秋柔声说:“这是我家,我是被你救出来的人。”
“还要看什么?脑瓜扣在自己肩膀上,梁秋还是个女儿身,这还用看吗?!”
梁老板心情颇好,可另一个人却心情烦闷,这就是肖少泉。他在梁秋大难临头时表现得极不丈夫,现在遭到了报应。
谁搬他身子他都不动。他感到自己被抬到一院子,又进了一个房间。他知道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也知道人们围着他议论,还知道有一个老中医给他号了脉,开了方子,他却连眼都不睁。直到他认为该睁眼的时候才徐徐地睁开眼。果真,梁秋含笑的双眼正注视着他。
卞梦龙来京口日子不长,但没闲着。他了解到京口城关原有个飞龙镖局,雇了一群保镖专事押运大宗现银。但这种张张扬扬的办法不仅保证不了安全,而且开销太大。于是,城关附近又成立了一家票号,这是光绪年间的事。这家票号的主要业务是汇兑。票号按取汇款人委托,签发汇票,由汇款人持往所汇地点的分号或联号,如数兑取现银。票号则按各地银色高低、路途远近、银根松紧,于汇款数额外另收hetushu.com.com汇费,也就是“汇水”。这种办法较飞龙镖局运送现银安全而省费,所以票号也兴隆了几年。但该票号摊子太小,分号和联号也就是江苏地面上的几家,加之糊糊涂涂为京口的清驻军放了几笔军饷,到辛亥革命后自是泥牛入海无消息。勉强又维持了几年,这时已是苟延残喘,但求有个大户将其接收吃进。
“他在南京有买卖,怎么又跑到京口开钱庄了?”肖少泉仍不大放心地嘀咕了一句。
梁秋是个心里搁不住事的人,当晚就把肖少泉对卞先生的怀疑告诉了父亲,梁老板不听则已,一听火冒三丈,当即把肖少泉叫入房中。
一个温馨的闺房。洁净的空气中嗅得出一股淡淡的安息香的气息。他的头深深地陷在一个宽大松软的木棉枕头里,直拉到下巴的丝棉被上散发着少女身体的清香。
“就别那么深谋远虑啦。”梁老板不满地摇着头。
梁老板虽然年过花甲,两鬓灰白,可是脑力仍不减当年。他的牙齿整齐结实,像匹老马的牙那样有些发黄。双眼有些浮肿,却炯炯有神。他感慨地摇摇头说:
肖少泉低下头来,等于默认了。
卞梦龙想了片刻,说道:“实不相瞒,我身上带了些钱,来此是想开一个钱庄,聚敛些钱做茶叶生意。”
这个票号的铺面并不算小,只是房子像是被暴风雨吓得惊慌失措的畜群,拥拥挤挤缩作一堆。房顶破破烂烂,屋脊上的雕饰残缺不全,一个个向外突出的窗框像老头翘着下巴。屋子里更是陈旧不堪,除了光秃秃的墙壁就是几个死气沉沉的柜台,毫无生气。不知什么厄运使它败落到这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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