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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年马月盗格日(上)

作者:商不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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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日记本里的秘密 1

第四章 日记本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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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能谅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孟楚怜的内心世界,以前她在他心中只是个不近烟火的天使、遥不可及的女神,但这一刻,她变成了一个鲜活的人,朴素平凡,细腻纯真。他没想到,她的文笔和她的人一样美,更没想到,她所憧憬的种种梦想几乎都与他不谋而合,令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也令他更加坚信,他对孟楚怜的喜欢并非一时冲动,也不是出于寂寞或虚荣,而是心灵的交会与共鸣。要不是郝主任的视线飘了过来,他真想一把将孟楚怜的作文本揣入怀中据为己有。
小企鹅专心创作,头也不抬:“骂什么?又不是文身。”
郑能谅感受到透过手套传来的体温,还有呼在他手背上的气流,有种说不清的感觉:“痒。”
“可这标志好像是国产的。”
“我去!敢情这规则都由你说了算!简直没地方讲理!”郑能谅没工夫再费口舌,他要赶紧离开这里,否则还不知道外面那小企鹅会趁机在他身上再乱涂乱画些什么呢。
郑能谅长吁一口气,溜向门边,忽然在桌角一沓作文本里发现了孟楚怜的名字,心跳瞬间加速。他平复了一下情绪,瞟了一眼郝主任和任赣士,见他俩正聊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注意到他,这才小心地掀开孟楚怜的作文本。
郑能谅连帕斯卡尔是谁都不知道,想不安静也不行。后来,他从楼下理科班的同学那里打听到,帕斯卡尔是17世纪法国的一位数学家、物理学家,就很纳闷:“这项菁菁成天看这些理科的书,为什么要跑来文科班?还跟我坐一起,莫非是对我有意思?”
字如其人,清新秀丽,言出肺腑,鲜活生动,将孟楚怜那一个个美丽的小梦想徐徐铺开呈现在郑能谅的眼前,并深深烙进他的心底:游九江八河,掬一捧最纯最清的水;览三山五岳,看一眼更高更远的风景;拥抱金色的沙滩,聆听海风温柔的倾诉;策马广袤的草原,感受天地震颤的脉搏;漫步寂寥的戈壁,翻阅历史厚重的画卷;骑行苍茫的藏疆,呼吸信仰蒸腾的气息;考上父亲曾就读过的那所大学,读从小就向往的新闻系;当一名云游四海的旅行作家,记录美好生活的点点滴滴;觅一座云淡风轻的小城,谈一场地久天长的恋爱……
“这你就选对了,我别的什么不会,安静可是最拿手的,静如止水,静如处|子,要多静有多静。”郑能谅没有自夸,一说完这句话,他就彻底安静了,因为项菁菁对他的回答报以礼貌一笑,然后转过身去,从书包里抽出一本《帕斯卡尔思想录》,自顾自看起来。
金蛋消失在地面上,带走了天台、狂风和神情落寞的小企鹅,能量的流转或许会让签售会一事发生,也可能变成黄粱一梦,但活着比成功更重要。救了小企鹅一命,郑能谅一身轻松回到现实世界,心里m.hetushu.com•com猜测着等下会看到她怎样惊慌失措的糗态,谁知一睁开眼,就看见小企鹅正把头埋在他的手背上专心创作,口中念念有词:“让你装,让你装,画个小乌龟,看你醒不醒。”
小企鹅有一手绝活:画手表。看着一个女学霸抱着手腕涂鸦的画面,郑能谅觉得很怪异,虽然达·芬奇可能也干过类似的事,可那是男学霸,精神不正常是十分正常的。
“刚好是12点嘛。”
小企鹅嘿嘿一笑,补了一句:“自己的事自己摆平,我就当一个安静的旁观者,等将来有一天你自己跟她表白。”
郑能谅第一次被人当画板,有点紧张:“你说,这画被老师看到不会骂吧?”
思维敏捷的郑能谅马上连珠炮似的反驳道:“扯淡!照你这么说,和女的聊天,她的唾沫星子溅两滴到我脸上,也要触发盗格空间?跟女的吃饭,对方筷子上沾了唾液,混到菜里,我再吃了那菜,也要触发盗格空间?可这么些年,我怎么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要真是这样的话,还让不让人正常生活了?”
“高科技手表嘛。”
郑能谅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将错就错地点点头。小企鹅爽快地戴好手套,开始在他手腕上作画,边画边称赞道:“不愧是有洁癖的人,皮肤都这么白。”
“是说眼神一样。”
郑能谅却十分敏感地缩起胳膊,一脸戒备。小企鹅不知道这是因为盗格空间,一边灵活地转着圆珠笔,一边开玩笑道:“怕什么?我又不是霹雳贝贝。”
两人正聊着,上课铃响起,郝主任英姿飒爽推门而入。他眼下不光是教导主任,还是高三年级组长,兼任文科(1)班班主任,同时负责给两个文科班上语文课,这不光是为了多拿几份工资,更是由于本届高三毕业班会聚了十几位县领导的子女,上头十分重视。头顶名牌大学中文系硕士、市作协会员、县文联理事、县文艺创作研究室特别顾问等璀璨光环,身负数十次在省、市、县大小征文比赛中获奖的辉煌战绩,少年得志的郝主任早已功成身退,淡泊名利,如今只有诺贝尔文学奖和县里的领导才能引他重出江湖,这可是郑能谅和本届高三全体学生的莫大荣幸。
“对她有好感的恐怕是有那么多的,只是看她的眼神和你一样的不多,看得出你比他们认真,也更深情噢。”
郑能谅一看闪着寒光的针尖连忙改口:“不用改不用改!残缺美才有艺术感!”
郑能谅不想驳了她的好意,也对她的才艺充满好奇,便从口袋里摸出一副白手套,递给她,腼腆道:“你穿上这个,再画。”
五六十平方米的教室,3200多步的上学路,两个年轻稚嫩的身影,似地球和月亮一般若即若离。一眼偷瞄,一阵窃喜;一番愁绪,一页hetushu.com.com日记;一寸相思,一声叹息。
“冬眠缩进去了啊,难道你睡觉张牙舞爪的啊?”
有情敌?郑能谅瞬间警觉起来:“谁?”
郑能谅一惊,他一直以为自己深藏不露的情愫能够瞒天过海,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连情诗也暴露了,急得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这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让郑能谅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可是最后一句话又让他有些惆怅:是啊,那么多人喜欢她,她怎么可能注意到我呢?
“呃……”
望着台下东张西望交头接耳不懂感恩的不良少年们,郝主任脸色沉了下来,扬起教鞭狠狠地抽了无辜的讲台几鞭,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高三了,心里都有数一点。”郝主任没有多说,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行大字:我的梦想,我的老师。
当郑能谅向她提出这个疑惑的时候,项菁菁的回答是:“想静静。”
“骂我丑啊?”
“忍着点,就当为艺术献身了啊!”
“大侠饶命,我口风很紧的。”小企鹅笑着哀求。
开学第一天,郑能谅迎来一位不请自来的新同桌,这姑娘一进教室就直奔最后一排的角落,将书包撂在他面前的桌上,然后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任赣士在排位表上承认了这一既定事实。
还没等郑能谅想出“灭口”的方案,小企鹅又安慰道:“放心啦,我才没那么八卦呢,何况你又没有给我什么好处,我凭什么帮你牵线搭桥?就算我说了,她也未必会信呀。再说,对她有好感的男生那么多,她就算信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嘛。”
“哪有那么多?”
小企鹅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自言自语道:“确实不够圆。”说完,她低下头,噘起小嘴,“呸呸”几下,在那只“手表”上吐了一层唾沫,抬起手准备擦掉重新加工。
起初动笔写的时候,郑能谅只为完成任务,并没什么感觉,可眼下翻开自己的作文簿,看着上面那些违心的文字,不禁感到无地自容,再一看任赣士这篇神作,顿时更加无地自容——连违心都违不过人家。
“喂,喂!醒醒嘞!至于恶心成这样吗?我每天早上都刷牙的!”小企鹅又好气又好笑。
郑能谅给她起了个外号——小企鹅,叫到后来几乎忘了她的真名。他不知道她是否满意,只知道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时候,她就挥舞起旺仔小馒头一样粉|嫩的拳头去揍他——实际上跟按摩差不多。郑能谅忙改口叫“大企鹅”,她却拍得更紧,他只好又改回来。
“别崇洋媚外。”
郑能谅正为秘密的泄露心烦意乱,谁知小企鹅一本正经地开起了玩笑,便配合道:“呃……你知道得太多了,看来我只有将你灭口。”
小企鹅扑哧一笑:“瞧把你紧张的,她又漂亮又聪明,喜欢很正常啦,班上喜欢她的和_图_书又不止你一个。”
郝主任转回身,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本来准备跟大家分享一下郭沫若老先生晚年创作的一些经典诗歌,但是看你们都没有进入状态,就直接布置作业了。写篇作文,题目就从这两个里面任选,可以说说自己的梦想,远大的、平凡的、阳春白雪的、吃喝玩乐的,都可以;也可以谈谈对老师的看法,可以写我,也可以写别的老师,大家放开手脚,畅所欲言,尽可能地把心里想的都写出来。”
“谁?”
果然,郑能谅又没能如愿以偿坐到孟楚怜的附近,依旧被“发配”到最遥远的“边疆”,继续镇守教室的北大门。
“那就是眼睛丑呗。”
“哦,你这表怎么只有一根指针啊?”
“那怎么没有表带?”
第二天,郝主任把郑能谅叫到办公室,狠狠表扬了一番,夸他有文学天赋,问他有没有兴趣加入由郝主任亲自负责的校文学兴趣小组,每学期只需交100元会费。
可任她如何摇晃如何解释,郑能谅都感受不到也听不到了,他此刻正站在海棠树前,对着素问镜大声抗议:“我晕!搞什么东西!不是说身体接触吗,怎么口水也能触发盗格空间啊?!”
回到教室的时候,郑能谅忍不住多瞧了孟楚怜几眼,她正戴着耳机练习听力,没有注意到五米开外异样的眼神。不过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屁股刚沾上板凳,旁边就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嘻嘻,你抽屉那本日记里有多少首写给孟楚怜的情诗呀?”
成为作家是小企鹅的梦想,郑能谅也很期待与她分享这荣耀的未来,只要定格就能实现,但天台边那一幕的危险显而易见,既然看见就不能不管,他果断选择了盗取。
但他很快发现,这位同桌虽然是学霸,却并不沉闷,虽然不漂亮,却很可爱。项菁菁不多愁善感,也不爱哭,但每次一听到《同桌的你》的旋律时,郑能谅就会想起她。项菁菁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比他矮一个头,圆圆的脸蛋,圆圆的身子,连手指都鼓鼓囊囊的,从远处看就像一朵幼儿园时常画的向日葵——全是圈圈。
总算大功告成,小企鹅志得意满地拍拍手,期待郑能谅的惊叹,却等来一句质问:“这表框不怎么圆啊?”
郑能谅心中暗自苦笑:我自己都未必等得到那一天。
“有也没关系啊,反正这又不是我的手。”
这个赌实在够狠,郑能谅的解释毫无底气:“因为她没你画得好呀。”
好消息和坏消息接踵而来:孟楚怜也选了文科班,并且和郑能谅一同进了文科(1)班,郑能谅把这看成是上天的厚赐和命运的暗示,隐隐有预感接下来的这一年很可能会发生些什么浪漫的事;梁晨谛去了理科(4)班,虽然对他来说文科理科并没有什么分别,但他非常讨厌背书和写作文,就这样郑能谅失去了一位和_图_书给力的战略合作伙伴;三姑也在理科(4)班,原因和梁晨谛一样,这跟郑能谅关系不大,但至少让孟楚怜身边少了一个嚼舌根的,郑能谅也很欣慰;班长任赣士文理都强,但他的理想是从政为官,所以进了文科(1)班,继续当郑能谅的班长,这可是个坏消息,因为这意味着新班级的座次又是他说了算。
郑能谅摇摇头:“你跟她是好朋友,让她知道也不行。”
小企鹅眼睛一亮:“哟,有洁癖?”
小企鹅说:“打开花名册,除去所有女生就是了。”
日子就在这平淡无奇的暗恋中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高二,会考之后,开始分班,文科两个班,理科四个班。郑能谅的物理、化学即使在作弊非常成功的情况下也未必能及格,根据排除法,他只能选文科班。
“好啦好啦,少见多怪,看在咱俩老相识的面子上,这么多问题算你一个好了,我一并答了,”素问镜不慌不忙道,“量变引起质变,一两点唾沫星子可以忽略,但数量多了也能触发的,懂了吧。”
小企鹅注意到郑能谅的眼神,笑了笑:“给你也来个?”说着,她就去抓他的手,一点也没有女学霸的架子,也全无男女授受不亲的顾忌。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有洁癖的家伙一定是嫌我的口水太脏,吓晕过去了。
“《巴黎圣母院》,钟楼怪人。”
还好,选项不多,两颗金蛋,大小和鸭蛋差不多。在这两个未来里,小企鹅已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身材苗条了许多,五官也更清秀了。选择也很容易,因为其中一个显然不是什么好事:视角自下而上,可以看出她正独自站在一座高楼的天台边,披头散发,神情落寞,风从四面八方而来,撕扯她的衣裳,撞得她摇摆不定。而另一幕未来要好得多:她坐在一张方桌后面,手握钢笔,满面红光,周围人山人海,桌上摆了一摞书,身后挂着一幅巨大的海报,被工作人员挡住了大半,隐约露出“签售会”三个字。
“圆珠笔水有毒吗?不会有副作用、后遗症什么的吧?”
“这也看得出?”
郑能谅性格内向,不善取悦女生,虽然有时嘴里也会冒出些顽皮的话语,内心却始终比较保守,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她是被他的魅力所吸引的可能性。她叫项菁菁,郑能谅的记忆库里查无此人,两人素不相识,她个子不高,也没必要往后坐,那究竟为何要来到他身边呢?
郑能谅看着“我的梦想”这四个字,脑海里瞬间蹦出一长串画面:他和孟楚怜手牵着手走过绿树成荫的操场,走过撒满鲜花的红毯,走过荆棘丛生的山川,走过细水长流的时光……这就是他的梦想,但只能在梦里想想,如果让郝主任知道就会被定性为非分之想。
“再画就只能截肢了。”郑能谅眼皮低垂,语气苍凉。
再后来,他发现是自作和_图_书多情了,帕斯卡尔不仅是数学家、物理学家,还是哲学家、散文家,人家16岁时就发现了著名的帕斯卡六边形定理,而他也已经16岁了,连帕斯卡尔是干什么的还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被项菁菁看上?看来这项菁菁又是个和孟楚怜一样的学霸,郑能谅猛然想起,过去的几年里,他曾不止一次向老天爷默默祈祷,让自己能和学霸级女神孟楚怜做同桌。如今真的从天而降一位学霸,难道是老天爷显灵的结果?他不由悲从心起,仰天长叹:老天!我要的是学霸级女神,你只兑现前半截算怎么个意思?这也带分期付款的吗?
同时受到表扬的还有班长任赣士,他创造性地把两个作文命题合二为一,写了篇《我的梦想就是成为我的老师郝主任那样伟大的人》,情真意切,荡气回肠。
“难道要用圆规?”小企鹅脸色一沉,打开了文具盒。
“当然可以,唾液也是身体的一部分。”素问镜调皮地晃着舌头,仿佛在做鬼脸。
任赣士毫不犹豫接受了郝主任的邀请,成为文学兴趣小组的副组长。郑能谅则展开了激烈的心理斗争,一方面是因为他实在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作文,另一方面实在心疼那100元会费。
“不急,回去慢慢考虑。”郝主任说着转过身去和任赣士开始商量文学兴趣小组的下一次集体活动。
“哈哈,骗你的啦,我经常给自己画的,画完就用水洗掉好了,没有危害的。”
“这不还是块手表嘛,头、尾巴和四肢呢?敢情你只会画手表啊?”
“哈!”小企鹅侧过头来,“你不是冬眠了吗?看看我画的乌龟,像不像冬眠的你?”
思来想去,郑能谅还是规规矩矩、一笔一画地写道:从小,我的梦想就是当一名科学家,造福人类……
“别岔开话题,你每天晚自习都在偷偷写日记,还捂着不让我看,肯定是写情诗什么的嘛,而且每次有她在的场合,你都会显得很呆,这就是心虚的表现。我敢打赌,你肯定不敢让她给你画手表。”
小企鹅一针见血:“你刚才看她那眼神,就跟卡西莫多看爱丝梅拉达的一模一样。”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她的唾沫星子落在“手表”上时,郑能谅竟然扑通一声,趴在桌上,晕了过去。
“那是,我还看得出你正直善良,勤劳勇敢,爱祖国爱人民,有理想、有担当,做朋友绝对一流。”
他把目光转向另一个选题:我的老师。和“我的梦想”恰好相反,这是个充满现实主义气息的命题,自从进入高三以来,每天和老师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对于老师的看法,真要像郝主任说的那样畅所欲言,写上三天三夜也写不完,但他是个谨慎的人,一眼就看出这是个陷阱,正如古代皇帝们搞的开门纳谏,说得合主子意,或许会赏根骨头吃,批逆龙鳞就小命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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