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死同行
叶紫妍掺扶着谢临站了起来，满目忧心地看着谢临苍白的脸，“谢临——”
好半晌，谢临才止了咳，捂住胸口喘息着，“把东西——还——还给我——”
萧静行忽然起身，一掌甩上了叶紫妍的脸。
若他是谢临，怕是早已崩溃了吧？
“爹！”
没想到她的两个父亲，竟然都要杀她！
那是机关。
“为什么？”
“你爱过她么？”叶紫妍低声问。
原本在疗伤的谢临惊觉已是不及，身形方动，真气顿时走岔，一阵剧痛袭上心口，不禁身子一倾，不支地半跪于地上根本起不了身。
时间紧迫，如今已成功复制下另半册秘籍，叶紫妍的身上还有毒，不能再耽搁了。
“谢临——”
至少，他知道了，在这个世间，他还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母亲……思及林如月，谢临苦笑。
萧远会死么？
“好。”谢临点头。
叶紫妍心头剧痛，颤抖着手轻拭去他唇角的血痕。
一夜未眠，心潮翻涌，他一直在思索着如何解开谢临心头的结，如何让他们一家人可以毫无芥蒂地团圆重聚，却是未果。
一定还有什么方法。
伸手急探向萧静行的脉搏，萧远这才骇然发现，萧静行脉搏跳得极快，混乱不堪。
萧远直觉谢临有些异样，却又寻不着答案，只能无奈地转身出门。
叶紫妍苦笑，“我能干什么？”
还未回神，就见萧远朝自己猛地一扑，将自己牢牢护在身下。
记忆里对于娘亲的了解，也仅限于一个名字而已。
“远儿——”
虽然叶紫妍一直在安慰他，可又有谁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哈哈哈——”面色血红的萧静行一边纵声狂笑，“我要你们通通都死！通通给我陪葬！哈哈哈——”
如今这样一个死结，又有谁可以解开？
“小心！”
“娘——”
叶紫妍终于缓过了口气，神志渐渐恢复，也听清了萧静行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你来干什么？”
就如同当年的谢敏。
这种亲情的羁绊，一直以来是他所奢求的。
叶紫妍几乎绝望了，眼前开始模糊，甚至连耳朵都开始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了。
叶紫妍顿了顿，才轻声问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娘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你在看什么？”
她感觉到他身体里的寒意，那股寒意是从灵魂深处渗透而来的，透过他的肌肤，也穿透了她的心房。
眼前那个人原本通红的脸色已渐渐退却，就连看着她的目光都是冰冷的。
一双温暖的手从身后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无形给他增加了一股支撑下去的力量。
那个人，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雪，已是越下越大，覆满了林如月的衣发全身，她却是毫无所觉。
“看什么看？”
谢临神色平静地将手中图卷一展，“看清楚了。”
“好。”
谢临闻言身体不可抑制地一颤，随即冷笑，“你若不答应，我随时可以离开。”
“谢临，你先别管这些，先坐下来调息好不好？”叶紫妍声音已然哽咽，“若你有事，我就算毒解了又有何用？”
“远儿，你就是太容易心软了。”
“你早就知道了，是么？”萧远沉痛地问，“你早就知道，为何不肯与我们相认？”
叶紫妍知道，自己绝不可以死。
“远儿——”
他朝叶紫妍淡淡一笑，然后开始运功疗伤。
他这充满了血腥与罪孽的一生，能遇到叶紫妍和萧远，已是老天赐于他最大的恩惠。
林如月似乎并未看到谢临，她冲到了雪地里，手中拿着一本医书，神色激动而苍白，“远儿，远儿，无论怎样，娘都会救你的，不惜一切代价——”那眼神虽狂乱，却充满了他一直所向望的情感。
萧静行拧眉。
已是足够了吧？
“杀了你们！杀！哈哈哈——”
萧静行怎会如此轻易就让他们救出叶紫妍？肯定布下了陷阱。
只是，再这样下去的话，他的身体肯定无法支撑。
然而，才刚刚踏出房门，她却差点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床榻上，萧远昏迷着，脸色败灰，印堂中央更是隐隐藏着一抹黑气。
叶紫妍并没有拒绝，放开了他，然后绕到他的身前，深深望进那双黑眸里，“我可以陪你去那里等。不过，你要答应我，先吃点东西。你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他疯了般地大喊，到了最后，只剩下悲泣的低鸣。
“啪！”的一声，叶紫妍苍白的脸颊上现出了一道骇人的红印。
这是连她见也未见过的毒药。
“若要救紫妍，我们一起去。你现在重伤在身，而且失血过多，根本不可能是萧静行的对手。”
那一瞬间，心头有苦涩涌上，化为了利刃刺得她的心隐隐作痛。
这明显是下逐客令了。
而娘……萧远苦笑。
叶紫妍环顾了下四周，依旧不见萧静行的身影，不由心生疑惑。
谢临摇头，然后扬唇极轻极轻地一笑，“我们回去。”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叶紫妍也许比他还要更清楚吧？
谢临又抬起头，看向和_图_书了叶紫妍。
当叶紫妍睁开眼来的时候，竟发现萧静行不在身边。
“好。爽快！”萧静行将叶紫妍拖了起来，然后退到了一株梅花树下，这才慢慢地道，“你走过来，把东西交给我。东西到手，我自然放人。”
害怕希望与幸福就在眼前时，却又突然毁灭，让他再度万劫不复。
从回来到现在，他就一直没有休息过，只是安静地守在萧远的门口，连口水都未喝过。
是啊，在一个母亲的心目中，自己的孩子远远胜过一切吧？
忽然，她听到了林子里传来异样的声响。
“谷主——”
无论是叶剑澜也好，萧静行也罢，为什么他们的眼里心底都只有那个能控制天下的巫术？难道人世间的感情对他们来说，就那么不值得一提么？
然而，面前的人仿若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是睁大了一双眼眸，疯狂地低吼着，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不要给我耍任何花样！”萧静行走过去，粗暴地一把拖住叶紫妍的长发，狠狠地揪住，逼着叶紫妍仰视，“等谢临一到，你就没有价值了。”
萧静行绝不会这么简单就放人的。
那血腥味，就是从那卷羊皮上散发出来的。
他俯身，想伸手去捡，原本藏于袖中的羊皮图卷却跟着滑落，他微微一惊，还未及反应，黑暗紧接着袭来，冷痛贯穿心口的同时，顿时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人事不省。
他想起了五年前，那与萧远并肩作战，他还一剑刺穿了萧远的肩胛，可那时，萧远未怨恨过他半分。
萧远神色一变，连忙解开他的穴道，扶住他跌倒的身躯。
她的心底……果然是恨着他的吧？
“把图卷给我看看！”
“与你无关。”谢临揪着衣襟，又开始低低地咳嗽。
谢临却像是未看到叶紫妍示警般，一步步朝萧静行走去。
无论如何，这个人曾经是他的父亲。
林如月连看也不看萧静行一眼，连忙赶到萧远身前，在看到萧远背心上那一枚针入了要穴寸许的毒针之后，脸色大变。
他才刚刚站起身，书房里的林如月已冲了出来。
“谢临，你——你刚才叫林夫人——”
那人背对着他，也不知正看着什么出神，烛光打在身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他生出了些许恍惚。
萧远连忙将他扶了起来，一手抵住他的背心，为他缓缓注入一股真气。
鼻端扑来一阵淡淡的血腥味，萧远蹙眉，就着烛火一看，便见一卷羊皮静静地躺在地上。
谢临静静地站在角落，伸出了手，但停滞在了半空片刻，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她费尽了心力，耗尽了内力，甚至将生平炼制的丹药全数拿了出来，萧远身上的剧毒不仅丝毫未减，反而有越发严重的趋势。
谢临连忙伸手抱住叶紫妍，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萧静行接住图卷的同时，忽然闪身至树后猛地拉了下什么。
“我调息下就没事了。”
叶紫妍沉声问：“那些被人所负的、被你伤害的人呢？你又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叶紫妍心头一痛，“解药在这里。”
“谢临，你先安心疗伤。”萧远眼中也满是忧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那笑容是想让叶紫妍安心，却不知反而让叶紫妍心头越发疼得厉害。
伤口已经包扎妥当，萧远抬起头，就看见谢临正失神地注视着自己，不由淡淡一笑：“怎么了？是伤口疼么？”
萧静行冷哼了一声，却有意别开了脸，“不要试图耍花样，若想逃走，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份了。”
萧静行紧紧盯着萧远苍白俊秀的脸，眉宇间写满了惊痛，“远儿，我养你二十多年，一直视你为亲儿，没想到，时值今日，你竟如此待我？”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要伸出手？
“去休息一下好不好？你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天了。”
谢临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临别开脸，掩饰性地低咳了两声，低声道：“时辰已不早了。”
她很想开口让他走。
叶紫妍拿出了解药，递与谢临。
萧静行快速扫了一眼，满意地点头，“很好。现在，我数三声，数到三，你把图卷丢过来，我放人。”
萧远沉默了片刻，“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既然你已承诺与我一同去救紫妍，就不要再擅自行动。”
可她更明白，谢临是绝不可能丢下她走的。
胸膛里再度掀起一阵气血翻涌，他掩住唇剧烈地咳嗽，鲜红的血自掌间的缝隙里不断地流敞而下，染红了被褥与衣襟。
“与你无关！”萧静行冷叱，“叶紫妍，你别试图说服我。我不会再被这些情感所左右，我现在要的，是要那些有负于我的人付出应得的代价。”
谢临打开药瓶，闻了闻，“应该不是毒药，只是，不知是不是真正的解药。”他的目光转投向一旁的萧远，“萧远，麻烦你帮我搜搜他的身——看看有没有其他——”话音未落，他再度剧烈咳嗽起来，神色败灰，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失神间，萧远听到了熟悉而略hｅtｕshu•cｏm•ｃom显虚浮的脚步声。
谢临的目光却望向了庭院另一头，那间点燃了烛光的书房。
萧远心中更为焦急，弯腰捡起烛台，点燃烛火，正想查看谢临的情况，脚边却踢到了另一样东西。
“紫妍，你陪我去那里等消息好么？”
萧静行挥起一掌，就想打上叶紫妍的脸。
无论如何，这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的。
谢临别开了脸，“你答不答应？”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难道老天还要夺走她另一个孩子么？
“我知道，你不会心软。”叶紫妍抬起了头，眼神倔强，“可我也绝不允许你伤害谢临。”
谢临低垂下眼眸。
萧远捡起羊皮图卷，展开一看，却是变了脸色。
萧远注视着他，“谢临，你在怕什么？”
谢临苦笑，将林如月抱了起来。
叶紫妍轻轻合上眼帘，不再看萧静行。
谢临虽抱着叶紫妍堪堪躲过数个机关，但毕竟身受重伤，体内真力一滞，脚下立时不稳。
叶紫妍吃痛，想起了方才萧静行发狂时差点杀死自己，本能就挣扎。
蓦地，他双目爆睁，原本惨白的脸色竟变得血红，如同厉鬼，紧抓着叶紫妍的手，就如同要把她的手腕硬生生扯断一般。
——
萧远抬眸，深深望进萧静行的眼里，“我只是不想你再伤及无辜。”
即使，他们之间真的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之间那二十多年的亲情却不是假的。
萧远也不介意，站起了身，“那你好好休息。”
甩却了脑海中的杂念，谢临站起了身。
直到那道略显蹒跚的背影走远，谢临才紧紧地捂住胸口，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伸手欲夺，却被萧远避过。
不仅因为萧远是他的兄长，他早已将萧远当成了真正的朋友。
无论如何，这个人曾真的待他如至宝。
“我是蓝晴——和你的——女儿——”
二人走入了雪幕之中，朝梅林方向疾奔而去，却并未发现，院落的另一处，一道身影注视着二人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复杂与叹息。
思及萧远中毒都是因他而起，她心中升起了一股恼恨，一把狠狠推开了谢临。
已经一天了。
叶紫妍的心顿时凝结成冰。
“谢临！”叶紫妍失声惊呼。
双手被负住的叶紫妍坐在红梅树下，看着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萧静行，眼底的神色是复杂的。
叶紫妍的目光深深锁在了谢临的脸上。
她抓紧了手中的医书，就欲朝萧远的房间奔去，然而，脚下一个踉跄，身形一晃，竟跌入了雪地里。
萧静行笑了，“谢临，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我怎知你的东西是真是假？”
萧远慢慢地收回掌心，神色却是写满了复杂，“我为何一直没想到，你也姓谢？”
他放开了叶紫妍，然后一把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
低下头，他看着自己苍白修长的双手。
“走吧。”谢临淡淡地道。
微掀了掀唇，那一声“爹”几乎就要喊出，突然，她被猛地一推，狼狈地跌入了雪地里。
是谢临。
方一落地，谢临便又呕出了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他焦急地抱起谢临身躯，放到床塌上。
“嗯。”谢临点头，但还是垂着眼眸，没有看萧远。
谢临轻喘了口气，“若你要跟我一起去救叶紫妍，你就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她要和谢临一起离开。
一声闷哼自耳畔响起，她骇然看到压在自己身上的萧远侧头吐出了一口鲜血。
“够了！”
今夜并没有下雪，月光分外皎洁，清辉透过梅林映出了一片明亮，就连那些红梅也似沾染了银色，晕出了淡人朦胧的光晕。
萧远一指封住了萧静行身上的穴道，定住他的身形，然后飞身至巨网前，几剑就将巨网割开。
方才萧远那一句话，直直击入心口。
好不容易挣脱，忽听萧远一声惊呼：“紫妍，小心！”
萧远错愕地看着他。
他并没有忘记，叶剑澜是怎么死的？
谢临看了他一眼，“解药。”
谢临看到门外的萧远，先是一怔，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出了房门。
萧远连忙伸掌抵住他的背心，为他缓缓输入了一股真力。
而此时的房门外，萧远并没有走远。
叶紫妍出于本能地挣扎，但因为被下了毒，根本就使不出什么力气。
那是……萧静行 ！
萧远转过了身。
亲手弑父么？
就算此刻叶紫妍内力受制，只要轻轻一点死穴，他必死无疑。
萧静行拿出了一瓶解药，塞进了叶紫妍的怀里。
叶紫妍轻咬着唇，忍住疼痛。
几乎在同一时刻，上方有巨网扑下。谢临想躲，却已没有了力气，巨网顿时牢牢将二人罩住。
“你不该来，不该是来的。”
叶紫妍轻靠着他的背。
“谢临——”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几近疯狂的痛苦，脸色是诡异的血红色，看起来就像是厉鬼一般。
叶紫妍深深望进那双眼睛里和图书，“若是失去了一切，得到了天下，无人分享快乐，无人一起承担痛苦，又有何意义？”
等有一天，她知道了她苦苦寻找的孩子竟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那她……又会如何？会像谢敏那样……恨不得他死么？
“谢临——”
树木狠狠地撞上了谢临的背心。
萧远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萧静行走去。然而，搜遍了他的全身，也没有搜出其他药瓶。
谢临依旧沉默。
可她还是强自装出平静，放任他胡闹。
叶紫妍苦笑，“连你也不愿说么？”
萧静行皱眉，“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那么，她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把握任何一个微渺的机会。
叶紫妍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动了动唇，却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
“蓝晴？”萧静行蓦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蓝晴——”
她看见了一个人蜷缩在雪地里，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喉间还发出模糊不清的低吼声。
“紫妍，你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么？”
“东西带来了么？”萧静行此刻也紧紧盯着谢临，没有一丝松懈。
林如月手脚发凉，就连血液也几乎凝结成了冰。
睁开眼来的时候，眼前依旧传来阵阵晕眩，迷迷糊糊间，他看见床塌边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挥剑就欲刺向谢临和叶紫妍，却看见谢临染血的唇角微微一扬，带着些许嘲讽。
一口鲜血顿时涌出了谢临的苍白的唇角，滴落在叶紫妍的衣襟之上。
等他清醒，就看见自己抱着叶紫妍，而叶紫妍的手正扶在他的背心处。
“我们是兄弟，你是我的弟弟，又怎会与我无关？”萧远就欲起身，“我这就去告诉娘——”
“萧远——”
“等你救了人，再给她服用也不迟。”
几乎所有的声音顿时哽在了喉间，叶紫妍紧紧抱住那具冰冷的身躯，“好，我们一起离开。”
他的脸色太过苍白，眉宇间的倦意太过明显，他应该连站着，都很吃力了。
萧远微侧过身，就见房门已打了开来，谢临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而无血色，但精神却很好。不用猜萧远也想到了，他不知又用了什么方法让自己重新振作。
谢临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血气。
她与远儿好不容易才相认，怎么可以就这样分离？
寒意不住地由身体深处袭上心口，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有无边无尽的冷。
“萧远他——他怎样了？”强压下心口翻涌的疼痛，谢临微微喘息着问。
她若死了，谢临怎么办？
“咣啷”一声，烛台跌落地上，烛火也随之熄灭。
他伤得如此之重，可最先想到，却还是她。
是萧远。
谢临一怔，还未回应，就听萧远继续道：“天下姓谢之人何其多，我原本以为，只是巧合罢了——”萧远微微一顿，深深注视着谢临，“你是我的双生兄弟。”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虽然是个杀手，却很多情。”萧静行眸光悠远，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可惜，多情也是杀手的致命伤。一个杀手太过多情，就等于是自掘坟墓。我知道，她是为了我而死的。”
“哈哈哈——离开？你们以为你们离得开么？”萧静行缓步走到他们面前，“谢临，看在你好心给我送来图卷的份上，我就让你们这对有情人死在一起吧！”
也许，冥冥之中，萧远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待他如此之好。
丢下话，她负起萧远飞身离去。
她得想个办法自救，这一次，绝不能再让谢临为她而涉险了。
刚刚走出不远的萧远，听到这声异响，连忙折返，当他看到昏倒在地上的谢临时，脸色不由一变。
“停！”萧静行忽然出声阻止了谢临继续前行，“你就站在那里。”
天亮的时候，忽然间下起了雪，细细的雪落了萧远满身，他也无意拂去。
不，一定还有方法。
谢临低下头，看了眼林如月，眼底沾染着些许凄恻复杂。
“等等！”
谢临之所以会面临如此绝境，可以说跟他体内的剧毒脱不了干系。
抬起头，他看着天边飘落的细雪。
“杀了你！杀了你们！”
他坐在书房前的台阶上，轻轻靠着冰冷的石墙，安静地等待。
“把东西还我。”
夜风徐徐吹过，带来了阵阵沁人的寒意，也让人的心渐渐凝结成冰。
见谢临点头，萧远这才稍稍放下了一颗心，“你好好休息一夜，我们明日一起去找萧静行。既是兄弟，便要生死同行。”
雪落无声。
谢临从怀中拿出图卷，轻扬了扬。
一只冰冷的手及时扶住了她。
房间里，烛火摇曳跳动，忽明忽暗的烛光投映进谢临的眼瞳里，带出了一片茫然与失措。
谢临有些失神地注视着林如月，眼中隐隐掠过一丝凄怆。
那一刻，萧静行竟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怀抱里的人气息微弱而紊乱，显然是耗神过度所致，但即使昏了过去，她的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本医书。
好不容易，谢临缓过了一口气，却是喘息着看向叶紫妍，“解——解药——”和-图-书
“那真是解药么？”萧远淡淡地问。
至少，直到此刻，他还是当这个人是父亲。
“放——放开我——”
“哈哈哈——”萧静行大笑了起来，“就凭你么？现在的你又有什么办法阻止我？”
叶紫妍眼见树木从半空中呼啸而来，骇然惊呼，却见谢临将自己猛地一抱，牢牢护在怀里。
“好。我过去。”
“我又如何信你？”谢临眸光冷凝。
只是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要救回叶紫妍。
“紫妍，萧远——”
她抬头，看见了一张苍白清俊的脸。
“萧静行，你该死！竟敢伤我远儿！”
“好。”
厉喝声响起的同时，一击重掌已打在了打在了萧静行的身上。
“好。”这回谢临并没有拒绝，在叶紫妍的掺扶下盘膝坐下。
话音方落，他忽然捂住胸口又呕出了一口鲜血，染红了四周的雪地。
萧静行冷笑，“谢临，你没得选择。要么，把图卷给我，要么，眼睁睁看着叶紫妍死！”
感觉紧抱着自己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叶紫妍不自觉得地伸手轻拍着那人的背脊。
“萧静行——”叶紫妍强撑着意识，“萧静行，你——你清醒一些——”
萧静行看了眼叶紫妍，似乎被她唇角的苦涩所动，抬头看着天上的月光。
呼吸越渐困难，眼前更是阵阵发黑。
萧静行见谢临把图卷丢过来，便一把将叶紫妍狠推了过去。
“你要如何才信？”谢临淡淡地问。
萧静行转过身，就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长身而立，几乎融入了那白色的雪地里。
“别以为你仗着是我的女儿，我就不敢杀你！你不要忘记了，你已经中了毒，我要你死，简直易如反掌！”
他亲手击毙了他的亲生父亲。
直到他走出门口，谢临才缓缓地抬起了头，幽沉的眼底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复杂。
“五年前，你一心要杀我，就是谢敏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萧远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眸似看透了所有，“她想我们兄弟俩自相残杀。”
叶紫妍一边沉思，一边搜寻着萧静行的踪迹。
谢临往前走了一步，叶紫妍拼命摇头。
他没有忘记，林如月站在死去的叶剑澜面前时，眼中所流露出来的哀伤。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至始至终，萧远都未伤害过他，甚至一直信任着他，暗中帮助着他。
当他转过身时候，却发现叶紫妍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站在那里，眼中写满了震惊。
出于本能止步，心力交瘁的她也因此微微晕眩了一下。
“谢临，紫妍，你们没事吧？”
林如月轻哼了一声，“谢临，若是远儿因你而受到半点伤害，我绝不饶你！”话落，她纵身一跃，朝萧远和谢临所走的方向急追而去……
“嗯。”萧远也没再说什么，轻点了点头。
而与此同时，谢临看到了萧远手中所拿的图卷。他神色一动，想说些什么，却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谢临一惊，疾掠了过去，扶起了雪地里已然昏过去的林如月。
谢临神色一沉，抱着叶紫妍就欲疾退，但还是来不及了，只在顷刻之间间，四面八方便撞来无数被绳索绑住的树木，呼啸生风。
当初为了利用谢临，这毒，却是娘亲手下的。
他……应该是爱过她的母亲吧？
包括胜过自己的生命。
细雪，纷扬而下，落满了树间的红梅。
“谢临——”
其实，她还是爱着叶剑澜的吧？
萧远说得并没有错，他是在害怕。
“萧静行！”
此时屋内一片黑暗，但触手所及，却是一片骇人的冰冷。
“给我看看。”
叶紫妍屏息凝神，握起了手心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原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得到过了。
他不希望萧远死的。
他只是坐在房门前，安静地听着房里传来的咳嗽声。
谢临依言，一把将手中的长剑掷得老远。
“他如何与你无关。”林如月恨恨瞪了他一眼，“等我救下了远儿再与你好好算这笔账。”丢下话，她扬长而去。
叶紫妍轻点了点头，伸出了手。
若没有爱，又哪来的恨？
她扶起已然昏过去的萧远，接连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然后，狠狠地瞪了谢临一眼，“谢临，我就知道，我不应该救你！救了你，反倒害了远儿！哼！若是远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以命相赔！”
于是，到了后来，她再也不追问了。
“没——没事——”谢临强撑着涣散的神志，在叶紫妍的掺扶下站了起来，“我们先回去看看——看看萧远——”
轻叹了口气，萧远站了起来。
萧静行唇角一扬，“谢临，你终于出现了么？”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你要做什么？”
忽然，书房里传来了大笑声，“哈哈哈，远儿，我的远儿有救了——”
他不可能就这样丢下自己的？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他又布下了什么陷阱么？
萧静行心头一沉，身后已有一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你竟还愿意叫我爹么？”萧静行苦笑，“我只是想——想尽最后的力量再救救自己的命——控神术一破，我根本就没几日好活了，可我—和-图-书—可我不甘心——远儿，我怎会甘心就这样死去——”他虚弱的目光缓缓转向了叶紫妍，“正因为我怕死——所以我才——”一阵呛咳打断了他的话，口中涌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
“蓝晴，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不可信任？为什么？”
谢临被这一推，踉跄跌退了好几步，直至扶住身后的墙沿才稳住身形，脸上更无血色。
叶紫妍轻摇了摇头，唇角挂着一丝苦涩落寞。
也许是察觉到了叶紫妍注视的目光，萧静行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却是冰冷的。
心口再度涌上了一阵冷痛，他不禁蹙眉揪紧了胸前的衣襟。
他守在门口，那她，就守在他的身后。
“谢临——”已赶到他身边的叶紫妍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谢临，你没事吧？”
再次深深看了谢临一眼，萧远这才转身离去，并为谢临带上了房门。
虽然痛得脸色发白，但叶紫妍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萧静行。
“爱？”萧静行冷笑，低下头看着叶紫妍，“尘世间那些所谓的情感，只会是阻挡人前进的绊脚石。你娘的死不正是前车之鉴么？其实，断绝了七情六欲，方能成为人上人。那时，我就不会再因被人背叛而痛苦，不会再因失去而痛苦——”萧静行的眼中的恨意渐渐凝结，“我曾经很疼爱远儿，我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他——可到头来，他又是如何对我的？他竟然联手外人一起对付我这个父亲。即使，我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这二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他又要如何回报我？所以，那时我就告诉自己，那些亲情、爱情，再也不要相信，只要我得达到自己的目标，不论用手段，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谢临微合眼帘，待重新睁开时，眼底已只有一片清冷。
每每她问及娘亲的事，叶剑澜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
——“谢临，你在怕什么？”
“嘭！”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竟然一点记忆也没有了。
因为他答应过她，这一次，绝不会再推开她。就算他真的要死了，他也要死在她的怀里。
然而，才刚刚迈出步伐，眼前却是一阵天眩地转，他连忙伸手撑住桌沿，但眼前视线已然模糊，不经意扫落了桌面上的烛台。
她坐在了谢临的身边，默默地陪着他。
梅花静静地绽放着，林子里飘散着淡淡的清香。
一声断喝阻止了萧剑的动作。
“是啊，她是我娘。萧远是我的亲兄长。”
谢临停住脚步。
她转身冲出了房间。她的书房里藏着无数医书，一定可以从里面找出解毒的方法。
即使吃不下去，他也得吃。
她们……都盼着他死……
萧静行顿时倒飞了出去，撞在林中的梅树上，然后又重重地摔落，口中狂喷出一口鲜血后，便气绝身亡。
那鲜血，是惊人的乌黑之色。
“我知道你担心萧大哥，但你若还是样逞强，拖垮了自己，等萧大哥醒来，肯定会更加难过的。”
“那解药，是真的。你相信我么？”萧静行颤抖地伸出手，似想抓住叶紫妍的手，“紫妍是么？我可以叫你紫妍吧？”
“无辜？哈哈哈——”萧静行大笑，“若不谢临，我怎会落至如此田地？远儿，你竟说他无辜么？”忽然，他话语一顿，眸子里露出了一抹狠厉，“对啊，你也有份的。我的远儿，我会落至这副田地，也是你一手造成的——”他话音未落，突然口中涌出了大量的鲜血，神色惨白。
叶紫妍一惊，还未及反应，蓦地，原本蜷缩在雪地的人惊觉了她的存在，一个纵身人已跃起，紧接着，五指一张，闪电般地扣住了叶紫妍的咽喉。
“你放了她，我自然会把图卷给你。”
自她懂事以来，叶剑澜就告诉她，她的娘亲早在生下她时就去逝了。
谢临一把拉住萧远。
艰难地开口，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低弱而沙哑。
心头突然涌上了一丝烦燥。
萧静行紧紧地抓住叶紫妍的手，脸上有着某种释怀欣慰的笑，“紫妍，对不起，我有时控制不了自己。我控制不了——我明知你是我的女儿——我明知——”
那时，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叶剑澜不愿提及娘亲。她还以为，叶剑澜是怕伤心。
虽然他从未叫过那人一声父亲，虽然谢临一直以来都恨着那人，可他们身上所流的血缘关系却是无法抹灭的。
虽然他们可能没有机会相认，但此刻，他的心底却是温暖的。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隐隐间，她已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某种东西，所以，她也没有打扰他。
“一、二、三！”
谢临轻摇了摇头，“我定会救你出去。”
可为什么……在心底的深处，他还留有遗憾？
话音方落，泪已潸然滑下。
“远儿！”
叶紫妍已经为他准备食物去了。
“先把你的剑丢了。”
谢临微垂眼帘，抿唇未语。既然萧远已知晓，就没必要再那浪费那个时间辩驳。
她颤抖地将伸出手，轻抚上萧远那张苍白而无生气的脸庞，心底狠狠地抽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