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至死靡它
谢临微微一怔。
忽然间，他很庆幸，那时，他并没下手杀了这个人。
原以为一切都雨过天晴了。
这一次若不是萧远求她，她根本不会出手救人。
“远儿，幸好娘还有你。”
“娘肯答应我么？”萧远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声嘶力竭，就好像要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承受的痛苦，委屈，还有心中的爱恨一并全哭出来一般。
“娘——”萧远也跟着跪了下来。
她并没有看见，床塌上原本沉睡的谢临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重伤未愈，身体疲倦，但她还是希望谢临睁开眼来时，第一眼看见的人是自己。
是真的恨他。
她还未听到他亲口对她说声对不起。
这一环住，再度感觉到了他的削瘦，心口又不禁隐隐作痛。
“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把你推开。”
如果萧远所说的一切为真，如果他们所说的谢敏是同一个人……那么……心口突然袭上一阵剧痛，谢临倾身吐出了一口鲜血，脸色惨白。
“紫妍——”萧远连忙扶住她，担忧地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你没事吧？”
他看见萧静行突然拿出一把匕首，抵在了叶紫妍的喉间。
他的身后被一片黑暗覆盖着，看不清什么人影，但萧远却清晰得听到了一声冷哼。
萧远说得确实没错。
“上官晓儿是冷鸿风的未婚妻。冷鸿风这些年肯与我合作，大多数是看在他这个未婚妻的面子上。”
“拿去！你快点把远儿放了。若伤他一根头发，我定要你数百倍偿还。”林如月甩出了秘籍，脸带犹带薄怒，“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原本的秘籍当年就被叶剑澜和萧静行一分为二了，现在我这本，只不过是从远儿身上拓下的其中一半，另一半在我另一个下落不明的儿子身上。萧静行曾看过秘籍，这半本东西他恐怕还不会放在眼里。”
手起刀落，她就欲将短刀狠刺入腹中。
叶紫妍满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晓儿是什么人？”
“只要——”谢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只要你交出秘籍，我自然会放了萧远。”
“叶紫妍被萧静行带走了，我需要秘籍交换。”谢临掩唇轻咳了几声，他并不打算隐瞒什么。
他将床上的东西收起，然后将衣服穿好，才打开了房门。
有那么一瞬间，林如月从那张苍白的脸上捕捉到了萧远的几分影子。
“你应该常这样笑。”叶紫妍叹了口气，“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叶紫妍将头轻倚在他的胸膛上，“谢临，以后不要再推开我，好么？”
他没有再追问谢临为什么又受了伤了，因为他很清楚，若是谢临不愿说，他就算再问也没有结果。
林如月一甩衣袖，就欲走进房间，却听谢临淡淡地道：“那萧远的性命重要，还是你的秘籍重要？”
“谢临——”
身后响起了萧远的轻唤。
头一次，他感受到了何谓幸福。
“那就闭上眼睛。”
强忍着晕眩，他解开了上衣往羊皮纸躺去。感觉背后传来阵阵湿冷的腥气，他静静地合上眼帘，心潮却是不住地翻涌。
叶紫妍轻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际。
她真正的生父，可是……
叶紫妍走了过来，伸手握住了谢临那只握剑的冰冷的手。
“娘，我与谢临虽算不上朋友，但我们曾历经多次生死患难，谢临也救过我多次——”萧远微微侧头看了眼叶紫妍和谢临，“我不希望他死。”
第一次，他的心底生出了害怕的念头。
“紫妍，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萧静行吃力地从雪里撑起了身子，忽然，“叮”的一声，颈旁多了一柄长剑。
“嗯，这才是我的好儿子。”林如月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
“嗯。”谢临轻点了点头，神色虽越渐困顿，却强撑着不肯合眼。
萧远连忙转过身，便见到叶紫妍靠在商洛里的怀里，虽然身体虚弱不已，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紧紧地抓着面前谢临的手，目光中透露着焦急。
“嗯。”林如月放开了萧远，声音已然哽咽，“你还有一个弟弟。你们是双生子，可惜，当年娘没能保住你的弟弟——”
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的兄长……
萧远等人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悄悄地退出了房间，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谢临——”叶紫妍终于找回了力气，困难地开口，声音却是沙哑低弱，“不要死——谢临，你不要死——”
林如月不解地轻抚上胸膛，她这是怎么了？
终究，他也只是在自己骗自己而已。
萧远轻叹了口气。
林如月恍悟，唇角却是牵起一抹嘲讽的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孩子依旧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难道，她应该绝望放弃了么？
林如月拧眉。
“萧静行！”
谢临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感觉到谢临的目光，叶紫妍抬头，“药很苦么？”
叶紫妍看了他一眼，轻叹了口气，“现在见也见过了，你就先走吧。若是等林前辈回来，你想必就走不了了。”
“谷主，紫月请求谷主救救公子。紫月求您了！”
“我去找林前辈——”叶紫妍正欲起身，却被萧远一把拉住。
“没事。只是不小心割伤了。”谢临淡淡看了他一眼，“找我有事么？”
无论如何，萧静行毕竟是叶紫妍的父亲……只是这么一瞬间的犹豫，谢临后悔了。
“你真的很傻。”叶紫妍轻抚上谢临苍白的脸颊，“你以为，你死了，我还会独活么？即使那时带着对你的怨恨，我也不会独活于这个世上。萧大哥是好人，可我的幸福，并不在他的身上。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将头轻轻地伏在他的胸膛之上，倾听着他微弱的心脏声，“谢临，你听到了么？你欠了我很多很多——你一定要全部还给我——”声音已然哽咽，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滑落眼角，滴落在他的衣襟之上，瞬间便晕开了一片。
感觉心口不断袭来疼痛，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起身回房，但徒然间，眼前一黑，几乎跌入雪地里，忽然一双温暖柔软的手及时扶住了他。
她还未听到他亲口对她说，他爱她。
正是紫月。
此谢敏根本非彼谢敏。
“好。”她艰难地牵出一抹轻笑，强撑着，将谢临汗湿冰冷的手再度握紧了几分，“他活，我活。他死，我死。”
叶紫妍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谢临的童年，怕是过得极为不易吧？
只是……此时此刻，他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看到羊皮纸上印出东西，还是什么也和_图_书没有？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谢临将下鄂轻抵在叶紫妍的发间，轻轻地闭了眼睛。
紫月正欲退下，却听谢临在身后轻轻说了一句，“紫月，谢谢。”
萧远让谢临坐下，然后找来了金创药、崩带，细心地替谢临包扎。
“谢临——”
门外站着的人，是萧远。
原来……他真的是……
“毒药。”萧静行神色淡漠。
“若是被紫妍看到了，紫妍一定会伤心的。”
以往他所露出的笑，不是冰冷淡漠，就是讽刺自嘲，他从未真正地、发自内心地笑过。
“嗯。”萧远点头，眼中却掠过了一丝为难复杂之色。
淡淡的清辉从窗台倾洒而进，带来了一室的明媚。
刚才若不是体内血气太过翻腾，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出手，又怎会眼睁睁看着萧静行带走叶紫妍？
冷鸿风沉默地注视着谢临苍白的脸色，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却看不出丝毫笑意。
忽然雪地里寒气凝结起来，隐隐中带着一丝杀气。
谢临抿唇，却是让开了一条道。
“紫月，你后悔么？”
他微微闭目等着那阵晕眩过去。
忽然，厅外掠进了一名黑衣女子，她单膝跪在了林如月面前，藏在银灰面具下的那双冰冷眼眸，此时流露出深重的哀伤。
“商洛？”
林如月轻拭了拭眼角的泪痕，然后站起身，将萧远紧紧地拥进怀抱里。
她的心痛如刀绞。
谢临并未答话，而是朝门外轻唤了一声，“紫月。”
“我得请教一下林前辈，要如何才能让你胖起来——”
“哈哈哈——是又如何？连我教养几十年的孩子都能反咬我一口，这个根本没有什么感情的亲生女儿又算什么？”
萧远不由感叹，这些年幸好还有紫月留在谢临的身边。
此刻，他微合着双目，似乎正在闭目养神。那张俊秀的脸极为苍白，就连双唇都淡得没有一丝血色，眉宇间更是充满了疲倦。
“嗯。我记得。”谢临低声道。
叶紫妍面色一变，转头冲了出去。
“嘭——”
“商洛何时动身的？”
门外一道人影闪身而进，垂首而立。
叶紫妍怔忡地注视着床塌上虚弱无力的男子，颤抖地掀了掀唇，却说不出话来，但眼角的泪水，却不住地汹涌滑落，一滴滴地滴落在男子苍白的手背上。
林如月带着满身倦意回到了宅院。
谢临静静地看着，恍惚间，几乎以为自己此刻是置身于梦境之中。
“我——”谢临微微掀唇，似想开口说什么，但心口却猛地窜上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虽然林如月尽力施救，但他中毒太深，又因为用了赤玄神功激发最后的潜力，他的心脉几乎尽断了。若是天明之前，他醒不过来，那么，他将永远沉睡。
“远儿——”林如月冲了过去，紧张地打量着萧远，“远儿，你没受伤吧？”见萧远一身无恙，这才松了口气，随即似醒悟了什么，沉下了脸来，“远儿，你竟连同谢临一起骗娘么？”
“嗯。”萧远点头，“当年我娘生下的，是一对双生子。但当时情况危及，我娘将控神术的精要部分，用巫术分别刻在了我们兄弟俩的背上。然后，将我弟弟交给了她的侍女谢敏。原以为，分开两个方向容易逃脱。后来我娘才知道，原来谢敏早已对夜——”萧远顿了顿，“对我爹有非分之想，而且对我娘也心生怨恨。我那个弟弟恐怕已经被谢敏折磨死了。”
为了他，她不顾一切，抛弃了名誉、家庭、自尊……可到头来，她得到的，却只是处心积虑的背叛。
叶紫妍靠着床沿，紧握着谢临的手。
林如月眸光一分分地沉了下去，“谢临，你以为我会受你威胁么？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萧静行苦笑，“谢临，我现在几乎武功全无，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他又将目光转投向了叶紫妍，“我真的，真的只是来看看紫妍，看看我的女儿——想让她，叫我一声爹。”
“什么？”
她并不是怕死，而是怕谢临妄动真力，只会加重伤势。
“不用。”谢临淡淡地拒绝，推开了萧远，独自往房间走去。
谢临轻点了点头，“不过，冷鸿风终究慢了一步。”
“我知道。”叶紫妍轻点了点头，“你身上还有伤，不要再动真力。不要再让我担心，好么？”
谢临再度合上眼眸，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双疯狂而带着怨恨的眼睛。
“萧静行，你有什么目的？”
直视着那双眼睛，林如月原想直接拧断谢临脖子的手也不知为何忽然缓了几分劲，她无法理清心底升起的莫名情绪，一把狠狠地推开了谢临。
谢临想要阻止，但伸出了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谢临冷笑，目光如刀，“萧静行，我当初最应该杀的人是你，而不是叶剑澜。”
谢临喝下了最后一口药，忽然笑了。
“谢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治好你，不管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谢临淡淡一笑，掩唇低咳了两声，“你终于还是忍不住来找我了么？”
“我也希望可以。”萧远淡淡一笑，“紫妍，你不用陪着我了。快回去休息吧！否则，等谢临醒来，看见你这副模样，肯定会难过的。我娘那边，只要她一回来，我会让她想办法救谢临。我相信，谢临一定会没事的。”
此刻，冷鸿风一心替谢临疗伤，丝毫也未注意到商洛的异样。
“若娘有办法救谢临，远儿求娘施以援手——”
半晌，谢临终于抬起了头，“好。”
——“当年我娘生下的，是一对双生子。但当时情况危及，我娘将控神术的精要部分，用巫术分别刻在了我们兄弟俩的背上。然后，将我弟弟交给了她的侍女谢敏。”
“你将远儿如何了？”林如月一把紧锁住谢临的咽喉，脸色铁青。
叶紫妍不禁笑道：“江湖中人人都说你和商洛、冷鸿风之间，是敌非友。果然，江湖传言是不能尽信的。”
萧静行却未看向谢临，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叶紫妍。
叶紫妍扶着谢临躺下，并为他盖好锦被，“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伤口。”萧远淡淡地微笑，那笑容温暖而明亮，“你要救紫妍，也应该要保证自己有体力才行。”
萧远已告诉她了。
紫月轻摇了摇头，“公子的身边有叶紫妍就足够了，而我——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了。”紫月微微一顿，垂下眼帘，“萧公子不是也没进去么？和*图*书”
紫月再度摇头，“紫月付出的情感，从不后悔。现在，紫月只求公子能得到幸福，其他的，紫月别无所求。”
月色下，那双藏在面具后面的眼睛带着一抹不为人知的哀伤。
此时，这个人如愿地在她眼前死去了，但心底的最深处，却是空的。
叶紫妍心头一恸，只觉眼角微微湿润，伸出手轻环住了他的腰。
叶紫妍摇头。
“我娘虽然将谢临救了回来，但他这几年身子损伤得太过厉害，像这样昏睡，是必然的。”萧远微微一顿，“连我娘也没办法知道，他下一次昏睡，是不是会永远也醒不过来。”
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是因为思子心切了吧？
谢临一怔，以为叶紫妍误会了，连忙解释，“我与紫月只是——”
萧远这才松了口气，“那能不能先让我进屋？”
谢临注视着萧远那温文俊雅的侧脸，心中升出了一丝恍惚之感。
林如月先是一怔，即而冷笑，“怎么？你想学？”
从怀中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匕首。
谢敏。
“公子放心。紫月已按公子吩咐，让苍云跟着了。苍云会一路留下线索给冷堂主。”
冷鸿风眉峰微拧，随即醒悟，“你是指——商洛？”
谢临脸色一变，“萧静行，我已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为何还要出尔反尔？”
——有很多人，都在为你担心，你听到了么？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可床塌上躺着的人，并没有醒来，似乎就连心跳声都快要听不到了。
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么？
“紫妍——”萧静行复又抬头，“我只是想——想听你叫我一声爹——”他话音方落，忽然像是触痛了伤口，捂着胸口，身子微微一晃。
可谢临自醒来后，虽然气色渐渐好转，但每日昏睡的时间却越来越长。就连谢临自己都察觉到了吧，所以刚才他分明累极，却不肯合上眼睛。
“谷主，这世上只有你才能解除七毒之伤——求求您——救救公子——”
——“谢临！谢临！就是你这个孽种！都是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你该死！”
“远儿，你这是做什么？”林如月想扶萧远起来，萧远却是纹丝未动，执意跪在那里。
谢临终于抬头，“你要找的人，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如月冷冷地看着紫月，“我早已说过，七毒之伤无药可解。我治不了。”
叶紫妍诧异，“你是说——商洛走了？”
那一字字犀利如刀锋，刺得萧静行双目血红。
“江湖传言，不是说冷鸿风曾与你打赌，输给了你，才甘愿为留在沧风楼么？”
只是……真的有这么巧么？
谢临睁开了眼，藏起了眼底那一片痛楚，朝叶紫妍淡淡一笑，“躺得太久了，我只是想出来走走。”
“萧静行跑了——”
“紫妍——”萧静行眼眶微红，动了动唇，似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低下了头。
“我没事。”谢临摇头。
萧静行冷笑，“自然是要控神术的秘籍。”
可这一次，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平静，也带着几分柔和。
“也许人多一些，上苍会听得更清楚一些。”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这几日又一直在照顾着谢临，怎么可能没事？”
“公子。”
“娘，我真还有一个兄弟么？”
“娘，那你能不能再帮谢临一次？”
那人脸色苍白，唇角还挂着血丝，赫然竟是前几日逃脱的萧静行。
谢临扶了一下门沿，才撑起身子，脚步站得并不是很稳。
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人，是冷鸿风。
夜风吹拂而来，烛火出摇曳出一片朦胧却温馨的光芒。
谢临并没有一丝松懈，因为刚才他分明感应到了杀气。
“谢临——”
深吸了口气，他走过去将那秘籍捡了起来。
谢临和叶紫妍皆是重伤昏迷，萧远只觉心力交瘁，然而，当他将目光转投向刚才重伤的萧静行跌坐的地方时，却已不见了萧静行的身影。
“这几日我睡得时间太多了。”谢临伸手紧紧住了叶紫妍的手，“每次睡下去，我都觉得自己——”
谢临轻摇了摇头。
神色黯然地转过身，却看到了黑暗里站着的一道身影。
他之所以给她安排了那一场令人心神俱碎的洞房花烛，只是为了费心为她铺好最后的路。
叶紫妍连忙收回手，“进来。”
叶紫妍紧紧盯着他苍白的脸，“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月儿已渐渐东倾，时间在令人难耐的等待中渡过。
是谢临。
这一次，又是白跑了一趟。
叶紫妍目送着紫月离去，微抿双唇久久没有出声。
“紫妍？”谢临觉得奇怪，“你怎么了？”
“晓儿在哪里？”冷鸿风也不跟他兜圈子了。
现在想来，原来她是恨他的。
“你试图恢复功力？”谢临眸光渐渐冷凝。
“谢临，不要——”
一步之遥，很多事情便已注定了吧？
谢临似乎被她的脚步声惊醒了，缓缓睁开了眼睛。
“嗯。好。”谢临脸上这才露出稍松了口气的神色。
其实，他与紫月皆是同病相怜。
“原来娘在你心中，还比不上你的朋友么？”林如月哼了声，转身背对着萧远，似在生气。
“为什么不闭上眼睛？”叶紫妍柔声问。
那时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谢临错了，可到头来，力挽狂澜，解救武林的，却正是这个人人皆恨入骨的人。
“远儿，你这是何苦？”
“不用了。我只是有些累罢了。”叶紫妍摇头，随即看向萧远，“萧大哥，你问过林前辈了么？”
半掩的房门外，萧远站在那里静默地注视着房间里的情景，眉宇间虽流露着担忧关切，却也隐隐藏着几分落寞。
叶紫妍浑身冰冷，却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趴在谢临的身上。
直到萧远离去，叶紫妍才起身，正欲走回自己房间休息，却又不放心谢临，走回门口，轻推开门看了一眼。
“虽然我并不怎么喜欢谢临，不过，还是不希望他死的。”话落，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黑暗道，“冷堂主应该也不希望他死吧？”
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林如月惊喜地转身，就看见了萧远。
“谢临。”
失神间，她忽然看见一道落寞单薄的身影，坐在房门的石阶前。
“谢临，如今你悔恨已是太晚了。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眼睁睁看着叶紫妍死，二是拿着秘籍来交换叶紫妍的性命。”
叶紫妍苦笑，“萧大哥，我真没事。”
林如月话音未落https://www.hetushu.com.com，就听见身后商洛惊喜地道：“叶姑娘，你醒了么？”
她是那种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的人。
叶紫妍正给他喂药，神情安静柔和。
——谢临，其实你并不是孤独地一个人。
紫月藏在面具下的眼眸也掠过了一丝担忧，“公子重伤未愈，还是好好休息吧。紫月告退。”
林如月看了他一眼，“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的脾气，那你可以死心走了。我没空陪你虚耗。”
是商洛。
——“你怎么就不会死呢？我真是恨你！我恨不得剥你的皮，拆你的骨，喝你的血——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死？为什么？为什么？”
“到时，一手交秘籍，一手解毒放人。”
萧远抬头看着天幕上的明月，“我们一起祈求上苍吧，让谢临平安渡过今晚。”
叶紫妍想阻止，嘴里忽然被塞入了一颗药丸，并被封住了哑穴。
床塌上，谢临双目紧闭，似乎还是睡得极沉。
林如月的侍女……竟叫谢敏么？
那道落寞的身影已渐渐远去，步履虚浮蹒跚，明显是在强撑。
回想起萧远刚才所说的话，叶紫妍不禁又想到了谢临。
双生子其实并不一定是完全相像的，这世间有着不少特例，双生子有时甚至完全不像。
“我没事。”萧远轻摇了摇头，“倒是我娘，虽然心底清楚可能弟弟早已死去，但一直放不下那个心结，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寻找谢敏的下落，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今晨，她又接到了消息，所以第一时间赶去了——”
“叶姑娘——”商洛不禁再度为叶紫妍输入了一股真力，“叶姑娘，你若要谢临活下去，你就绝不能让自己有事。”
“你不准胡说！”叶紫妍故意沉下脸，“林前辈说过，你没事了，只要好好休养，就一定会长命百岁。现在你只是身体没有恢复，所以每日昏睡的时间长了一些，你不信我么？”
谢临握紧了手中的剑，“好。我答应你。”
“希望林前辈可以找到你弟弟。”
谢临收不住步伐，一下撞到了门上，体内涌上了一阵剧痛，他一手撑扶着门沿，弯腰剧烈地咳嗽着。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扶住了他。
林如月脸色一变。
谢临一直站在旁边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虽然紫月外表冷漠，可内心却比谁都温柔。
谢临又笑了，“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好的。”
她的远儿，早已一心系向了叶紫妍。
“谢临——”
也许很多人之间并不能轻易地以敌朋来做判断，就像很多事，错与对，黑与白，并没有一条很明显的界线。
黑暗里，缓缓走出了另一道身影。
丢下最后一句话，萧静行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雪地里，谢临的身子不由微微一晃，连忙以剑抵地。
也许谢临随的是父姓，他从未跟自己提及起他的身世，他的童年。可那次谢临伤重弥留之际，却不断在梦中呼唤着他的娘亲，那呼唤声中充满了痛苦和心伤。
眼看叶紫妍要自裁，萧远正欲阻止，忽然，叶紫妍执刀的手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扣住。
没有了爱，又哪来的恨？
当年谢临要与萧远决斗的原因一直是个谜。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谢临也未再提及。
谢临微垂下眼帘，“我只是把欠他们的，还给他们而已。”
“谢临，你若再走近一步，叶紫妍的命可就没了。”
紫月浑身一颤，声音有些沙哑，“公子何需言谢？这只是紫月应该做的。”话落，闪身而出。
可如今，他活着，叶紫妍也守在他的身边。
林如月巫术医术双绝，若真心想救谢临，也许还有机会。
蹲下身子，她伸出手，轻轻地为叶剑澜合上眼帘。
萧远神色复杂地垂下了眼帘。
可自己又真的能做到什么也不在乎么？
“萧大哥——”叶紫妍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萧远。
冷鸿风一直在替谢临打入真力，可惜谢临完全没有苏醒的迹像，气息反而越来越微弱。
多年来练武的直觉并不会骗他。
“远儿，你不用管他。你对朋友已是尽了道义，是他不领情面。”
他微微睁开了眼，低头凝视着自己苍白的手掌，自嘲一笑。
“紫妍——”那目光里饱含着三分痛楚，七分复杂。
“紫妍，对不起。”
“可惜，冷鸿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总是忽略身边最重要的人。”
林如月一怔，“远儿，你——”
“谢临——”萧远见谢临要走，连忙走上前，“另半册秘籍，让我娘再想想办法，然后我们一起去救紫妍——”
萧远刚才所说的话，不住地在谢临耳畔回响。
因为她与他的相遇，比谢临晚了一步。
当年那个叫谢敏的侍女带走了萧远的弟弟，而谢临……也是姓谢。
“娘，对不起。”萧远低下头，“谢临和紫妍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我——”他和谢临一样都很清楚林如月的脾气，为了不耽误时间救人，才想出了这个迫不得已的方法。
“谢临，这一次，纵是追到黄泉，我也要追到你，我要你偿还我生生世世的债，我要你，永远也还不清——”
谢临不在房间里，但床侧下方却有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如今爱恨皆已成殇，她又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谢临，先把剑收起来了吧！”她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她去哪了？”
萧远轻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谢临的背影，“娘，他不想我帮忙，并不是不领我的情面，而是不愿我涉险。这也正说明了，他早把我当成了朋友。他就是这副倔性子，所有的事，都宁愿一个人一肩扛下来，背负一切。”
床塌上那张羊皮纸上果真印出了很多奇怪的文字和符号。
夜已经很深了，床塌上的人依旧闭目沉睡，苍白冰冷，丝毫也没有转醒的迹像，只有那微弱得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表明他还活着。
深吸了口气，她轻轻抽回了被谢临抓住的手，起身走出了房间。
叶紫妍起身，瞪了他一眼，正欲说话，门外忽传来了敲门声。
“那把这最后一口喝了。”叶紫妍舀起最后一勺汤药，凑近了谢临的唇边，“快喝。若是身子再不好些，我定不饶你。”
她一遍又遍地追问着，可紧闭着双眸的人一声也没有回应。
她和萧远之间，根本没wｗｗ•heｔusｈu•ｃｏｍ.ｃｏｍ有半点血缘关系。
眼前突然一黑，他连忙撑住床沿，微微喘息着。恍惚间，脑海里闪过了一张带着怨恨的熟悉脸庞。
萧远叹了口气，“谢临，如果你真当我是你的朋友，就让我帮你一次好么？”
“你没事吧！”
谢临没有回答，却淡淡地笑了，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里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复杂。
叶紫妍越想，思绪越混乱，越是无法入睡，索性起身去找谢临。
紫月不住地叩头，额际顷刻间便已一片红肿，但她却是仿若未觉般继续哀求。
一场血腥就此落下了帷幕。
外面细雪纷飞，梅花树下，残梅殒落，残红似血。
萧远会心地露出了微笑。
“娘——”
“嗯。好。萧大哥慢走。”
谢临眸光一凝，迅速地推开叶紫妍，一掌打了过去。
“没有。”谢临扶着叶紫妍的手臂，站直了身子，然后伸手轻轻拂去叶紫妍发间落下的雪花，“这里雪太大了，我们先回去吧！”
虽只有半册，也足够了。
满心担忧的叶紫妍，终于在找到他后，微微松了口气，但眼中却闪过一丝薄怒，“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吹冷风？你想让我担心么？”
她并不喜欢谢临，他们虽然相处了五年，可这五年里，他们之间除了某些利益交易关系需要接触外，其他时间，并无任何交集。
上苍还是有眼的。
“谢临，谢临，你知不知道，我恨你——我真的很恨你——”
五年前，她从鬼门关将谢临拉了回来，但也同时要求谢临利用这五年的时间，帮她一起对付萧静行和叶剑澜。
他和远儿，又怎会相像？
萧远是个很温柔的人，他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而谢临……谢临给人的感觉太过冷漠疏离，完全与萧远是两个极端。
叶紫妍轻摇了摇头，打断了谢临的话，“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她深深望进谢临的眼里，唇角却带着疼惜的苦笑，“我只是嫉妒，在你最痛苦的几年里，陪在你身边的，是紫月，而不是我。”
“紫妍，不要冲动！”
“谢临，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外人，而把秘籍交出来么？更何况，叶紫妍可是萧静行的女儿，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那个恨他恨得几乎入骨的母亲——叫谢敏。
“紫妍——”
“谢临——”
他们心中埋藏的情感注定了得不到结果。
可再仔细一看，却又不像了。
天，已经亮了。
“我信。”
“你给她吃了什么？”
其实，他早已背负了满身的血腥，也不在乎多加这一份罪孽了。
“先过去那边坐下吧！”萧远扶着叶紫妍走到庭院里的石桌上，让她坐下，“一会儿，我让娘来给你看看。”
叶紫妍闻言神色惨白，轻轻合上了眼帘。
林如月甩却了脑海中的杂念，走到谢临面前。
“我早料到你会如此回答。”谢临有些虚弱地靠着门，这五年来的相处，也多少让他了解了林如月的脾气。
“远儿，你怎么也跟紫月一样糊涂了。”林如月手上微一用力，已将萧远强行拉了起来，“五年前，谢临身中蚀心之毒，若不是服下我的七毒凝魂丸，他早在五年前就死了。我让他多活了五年，难道还不够么？”
那时他还以为，她只是因为疯了，所以才那样疯言疯语，甚至……想杀了自己……
萧远苦笑，“但娘也让谢临为您卖命了五年，不是么？”
谢临胸口剧烈起伏着，强忍住胸膛里的血气翻涌，冷冷地盯着倒在雪地里的人。
房门被撞了开来，守在门外的萧远惊骇地冲了进来，随之跟来的，还有紫月、商洛和冷鸿风。
微喘了口气，他强撑起精神，然而才迈出一步，眼前便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黑暗。
叶紫妍直觉就伸手扶住他。
萧远任由林如月拥抱着，这个怀抱他向往了已久，如今他终于置身于这具怀抱里了，却仿若置身于梦境一般。
叶紫妍莞尔，也不揭穿，看到谢临脸上的倦色，便轻叹了口气，“若是累了就躺下休息吧！”
那样温柔而慈爱的笑容，他从未在谢敏脸上见到过，而林如月……似有腥甜逆冲上喉间，他强自压了下去。
这样的平和，这样的温柔，那是他从未想过的事。
“谢谢你萧大哥。”
叶紫妍伸手轻抚上他苍白冰冷的脸颊，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滑落眼角。
五年前，叶剑澜惊见他的赤玄神功，曾怒问谢敏是他的何人？
叶紫妍朝谢临轻摇了摇头。
叶紫妍呆呆地怔在那里，一时间也理不清自己的心境。
萧远大惊失色。
这还是公子第一次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
如果他的背后真刻有那半册秘籍，如果林氏的血脉可以让秘籍显形，那这个方法应该行得通。
眼前这个人是她的父亲。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感觉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下床。
“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么客气么？”萧远起身，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原本还想来看看谢临。不过，既然他睡着了，我也不打扰他了。那我先走了。紫妍，你也要好好休息。”
谢临依言轻合上了眼帘，几乎只是片刻的功夫，他便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
“走得可真快。”谢临又掩唇轻咳了两声。
谢临微喘了口气：“我需要控神术的秘籍。”
是谢临。
若他真是林如月的儿子，那么，他的背上应该有另半册……
他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么？
谢临眸光一沉，往前走了一步，却见萧静行手一紧，锋利的匕首顿时在叶紫妍脖颈处划出一条血痕。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谢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回了长剑。
直到耳畔再也听不到他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叶紫妍终于绝望。
原本以为，当一切尘埃落定，他只能带着所有人的恨，所有人的怨，只身一人下黄泉，永世不得超生。
情绪激动之下，牵动了伤势，叶紫妍脸色再度煞白了几分。
谢临紧紧抓住萧远的手臂，似乎用尽了气力才站稳身子，“她被萧静行带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睁开眼睛？为什么？”
萧远捕捉到了叶紫妍眼角残余的泪痕，不禁轻叹了口气，“谢临他又睡着了么？”
商洛这一句话，顿时让叶紫妍清醒。
“谢临——”
“你要如何？”
“叮”，短刀出鞘，那一道华光映上了谢临苍白的脸。
然而，当她走到谢临房间时，却发现房门敞开着。
雪地上那和_图_书殷红的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刚才谢临看自己的眼神……心房竟莫名地一痛。
心潮一直翻涌澎湃，他不知道自己所猜测的是不是真相，他想找林如月证实，但走出来之后，却发现自己退缩了。
冷鸿风面色一变，转身就走。
卧房里，谢临合衣靠在床头，脸色虽然依旧苍白无血色，但已不若前几日那般败灰，就连原本总是满是倦意的眼眸，如今也恢复了几分神采。
“所以啊，你要答应我，好好休养，不要再为任何事费神，好早点康复。”
萧静行淡淡地道：“这只是为了防止她半途中给我耍花样，顺道也是给你一分警告。此毒最多只能坚持三天。而且，只有我有解药。你不用巴望着林如月能给叶紫妍解毒。所以，谢临，你必须要在三天之内从林如月那里拿到秘籍。我会在五里外的梅林等你消息。”
“你……若去了黄泉……我怕……我怕找不到你……”
“谢临他——”叶紫妍面色更为惨白。
谢临坐靠在梅花树下，微微合着双目，任由雪花落满全身，却丝毫也不觉得冷。
最后一滴鲜血涂抹在羊皮纸上，谢临草草将手腕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然后将羊皮纸放置在床上铺好。
谢临看了他一眼，“希望你还能追上他。”
谢临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拥住叶紫妍颤抖的身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林如月不由将目光也朝谢临望去。
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曾是自己深爱过的人。
“所以，你为了保住自己，宁愿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么？”
谢敏！
“萧静行！”
“紫妍，不要轻易相信这个人——”
这是叶紫妍第一次看见谢临这样笑。
商洛心头一堵，下意识竟看向了冷鸿风。
“难道林前辈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么？”叶紫妍的心几乎凝结成了冰。
“谢临，你没事吧？紫妍呢？”
叶紫妍这才松舒了口气，转身离去。
叶紫妍忽然伸臂将谢临拥住，轻声低喃：“谢临，你不要忘记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萧静行冷哼了声，“我自然不甘心筹谋了数十年，到头来只是一场空梦，我更不甘心，自己从小教养到大的孩子，竟到最后关头联合别人，想置我于死地——”想起萧远，萧静行冰冷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复杂，“我不甘心的实在太多太多！如今，我几乎武功尽失，武林中又有多少人在等着要我的性命，想必你比我还要清楚。若是我无法恢复功力，等着我的，只有一条死路。”
与此同时，也有人发现了萧静行失踪。人们不自觉得都看向林如月，却见她只是站在叶剑澜的尸身面前，好像这一刻，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将萧远眼底的落寞尽收眼底，林如月忽然间明白了。
“你弟弟？”叶紫妍一怔，“萧大哥，你还有兄弟么？”
萧远正欲再说什么，却被身后林如月一把拉住。
“我不需要对不起，我只需要，你的承诺。”
“昨夜亥时。”
“你不用找她了，她不在。”
若这世上，真有什么能让她放不下的，恐怕就只有萧远了。
叶紫妍回头，深深望进谢临的眼里，语气里却带着些许叹息，“其实，有时候，我挺嫉妒紫月姑娘的。”
“我刚才还怕你已经去见他了。”想起萧静行，萧远苦笑，“谢临，紫妍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救她。”他深深注视着谢临苍白倦怠的脸庞，“而且你现在伤重未愈，你真的确定自己一个人有把握救出紫妍么？”
“不是的。”萧远摇头，连忙绕到她面前不安地解释，“娘你不要误会，你在远儿心目中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萧远笑了，其实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谢临与商洛还有冷鸿风之间，究竟是敌，还是友？
谢临冷冷地注视着他，紧抿双唇。
紫妍的幸福确实不在他身上。
谢临唇角微微一牵，“江湖传言不可尽信。他与我打赌输了虽是事实，但大多数是看在了上官晓儿的面子上。因为他深信，这世间只有我一人知道上官晓儿的下落——”
谢临动容，正欲开口，却听叶紫妍继续道：“不过，还好，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原来冷鸿风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么？”叶紫妍也笑了。
在门外，她看见了萧远。
“她今晨打听到了我弟弟的一些消息，已经去找当年带走我弟弟的人了。”
——
谢临靠着门沿，垂下了眼帘。
谢临伸出手，想拭去叶紫妍脸上的泪痕，但最终力不从心。
叶紫妍放开了他，“那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谢临，不要骗我——”
“好。”叶紫妍缓缓地直起身子，泪水再度滑落，“我说过，你活，我便活，你死，我便死。”
“嗯。”叶紫妍走过去，正欲说些什么，身子却是微微一倾。
萧远沉沉叹了口气，“娘她说，她已经尽力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林如月冷声问。
“你若死了——我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你——谢临，你听到了么？”
叶紫妍坐在床上，轻拥着薄被，分明很累，很倦，身子也很乏力，可她就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其实谢临和萧远真的有些相像，特别是想谢临神情柔和下来的时候，那眉宇间的温柔神色更萧远更为相似。
叶紫妍丢掉了手中的短刀，忽然一把扑在谢临的身上嚎啕大哭。
“剑澜，其实，你有两个儿子。”林如月微笑，那抹温柔的笑容顷刻间让她原本就夺目的脸庞，越发的光彩照人，“可惜，那第二个孩子也许早已不在人世了。若你在黄泉见到他，你一定要尽到父亲的责任，这是你欠我们的。你应该还。”冰冷的指尖，一一划过那张曾经俊逸年少的脸，她想再度微笑，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落脸庞。
萧静行一边拖着叶紫妍后退，一边往外走。
原来谢临早已知道，萧远并不是萧静行的孩子。而她的母亲是当年那个曾经被叶剑澜派去杀萧静行的杀手蓝晴，父亲，则是萧静行。
“萧大哥——”
“紫妍——”谢临心头一暖。
迎面扑来一阵浓重的血腥味，让萧远微拧了眉心，目光也落到了谢临草草包扎的手腕上，“谢临，你受伤了么？”
细雪飞扬，那人接下了他这一掌，狼狈地跌入了雪地里。
萧远就欲伸手探个究竟，却被谢临避开。
“紫妍！”
“紫月姑娘——”萧远走过去，淡淡地微笑，“你不进去看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