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取舍之间
“远儿，你可知私自放走谢临，你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么？”
“我知道是你。你是谢临！我知道！哈哈哈哈——”她忽然笑了起来，但下一刻，却又流下了眼泪，“我要杀的就是你！你是个该死的孩子！你该死！”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如此近距离地接触。
紫月素来冰寒的眼眸终于柔和了几分，“既然你明白，那公子所做的一切就值得了。”
“谢临——”
“我去把谢临追回来。”独孤傲毕竟沉不住气，就想带人追赶，却被萧静行阻止。
谢临沉默了，神色却越发苍白，也没有再看向叶紫妍。
……
萧远走进了牢里，叹了口气，“你让紫月叫我来，是不是想让我带紫妍走？”
萧远叹了口气，转过身，走向牢门时，又低声道：“紫妍我会看着，你放心吧。”
“好。我走。既然你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信我。我会做到的。”叶紫妍拭去脸上的泪痕，转身就走。
透过天窗的月光在地牢里投射出了一片惨淡的影子，那道影子越拉越长，紧接着，一名身着素服，头戴黑色纱帽的女子出现在了谢临面前。
女子冷笑，“好。我也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断不会事行至今便半途而废。只要你做的事不要影响大计划——”
“续命？”谢临伸手紧揪着心口，微微喘息着，笑容却很冷，“我不用你为我续命，只要你现在别插手我的事。”
“谢临！”叶紫妍的脸色已变得如雪般惨白，浑身更是止不住地擅抖起来，“你这是在羞辱我和萧大哥么？你分明知道我和他——我和他——”她颤着声，紧紧咬住唇，已无法再说下去。
那个时候，还年少懵懂的她，错将崇拜当成了喜欢，错将敬意当成了爱意，才让他们三人落至如今这副田地。
“谢临——”叶紫妍心中一窒，已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人群里不知是谁这样喊了一声，紧接着，众人连忙点头附合。
谢临唇角微微一牵，似欲说些什么，眉峰又是一蹙，竟呕出了一口鲜血。
虽然身体不可抑制地一颤，但这一次，他没有推开她。
“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为什么？萧楼主，难道就任由谢临这样走了？那又让沧风楼，还有我们白道同盟的颜面何存？”
“远儿，你若一错再错，就休怪爹不念父子之情了。”
“五年前，你吃了这种七毒凝魂丸。”叶紫妍深深注视着谢临苍白无血色的脸，她问的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娘这是又病发了么？
强压下胸膛里翻腾的血气，他敲响了紧闭的房门。
当他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时，叶紫妍不安地微蹙了蹙眉峰，似乎就要睁开来眼来。
叶紫妍接过那个瓷瓶。
“沧风楼的楼主，也永远只能姓萧。”
谁让他也有把柄在这男人的手里？
他话音未落，就听萧静行一声冷喝。
当那条黑线到达心脏，就代表着练功之人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萧远跟着无奈一笑。
谢临只觉眼前一黑，便向下栽倒。
谢临忽然大笑了起来，“保护沧风楼么？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谢临微微一顿，黑眸之中掠过一丝阴郁的戾气，“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白道同盟，我从来没想过保护——”他深深望进叶紫妍的眼里，“更准确些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我谢临想要保护的人。”
叶紫妍捡起一看，那“休书”二字，就像两把刀直刺进她的心底。惨淡一笑，轻声问：“你既然娶了我，又为何要休我？”
凌晨时，她终于醒了。
“紫妍。”
“小临——”忽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叶紫妍轻咬了咬唇，“那我就拼了命救你出去。”
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叶紫妍抬起头，看向萧远，“萧大哥，你能找到紫月姑娘么？”
谢临一惊，一指点上了她的昏睡穴。
叶紫妍微显诧异。
谢临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是。”
“娘，我——我是小临——放——放开——”
这时，一道黑影掠了出来，“你们要对公子做什么？”
“带萧远过来。”
叶紫妍倒茶的手微微一滞，“我信。”
谢临终于睁开了眼睛，掩唇轻咳了咳，“你应该清楚，我从头至尾都只有一个目的。还未达到那个目的，我又怎会如此轻易就放弃了？”
那是强练玄赤神功的反噬之力。
“放心。萧远不是用人头担保了我三天么？”他话音方落，忽然喉间一紧，已被人紧紧扣住。
谢临在叶紫妍身边坐了下来。
叶紫妍也没有离开，就坐在床边，看到他醒来，竟对着他淡淡一笑，“醒了么？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一次，他几乎用了生命的代价，来换取母亲的信任，结果换来的，却只有近乎残忍无情的谩骂与伤害。
但就算她去找他，主动表示些什么，他也不会接受吧？
“我一向不喜欢依靠别人。多谢你，为我解开了内力。”
“不要乱动。冷堂主给你下了软骨散。”叶紫妍伸手掺扶着谢临，帮他坐了起来，然后拿出方巾为他拭着额际的冷汗。
唇角扯起一抹苦笑，他不会信她的。
商洛笑了笑，“你是谢临的妻子，自然应该跟在他的身边。”
不可以就这样软弱地倒下。
萧远先是一怔，即而恍悟，“你想通过紫月姑娘了解事情的真相？”
其实，五年前若是细想了，真的有很多事情无法解释清楚，可那时，当局者迷，所有的人都陷入了迷局里，谁也不想去深究。
因为……他不愿看她受到伤害。
她知道，阻止也没用了。
叶紫妍心头如山堵了块巨石。
谢临撑坐了起来，原本想回应商洛，却忽然掩住唇剧烈咳嗽起来，这一咳竟是无法止住，瞬间冷汗就湿透了重衣。
“娘，你在么？”
从那以后，他就宁愿选择从一开始，什么也不要挽留，什么也不要相信。连他的母亲都要将他遗弃啊，那这世上，又有谁会真正在乎他，真正在意他？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有一天，真相被揭露，悔恨和痛苦会伴随着你们想保护的人一生一世。这样的惩罚，至少我无法承受。我宁愿选择现在一同承担。”
“你会幸福的。”忽然，他低低地笑了，“知道么？这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愿望了。”
“小临啊，你是娘的孩子，娘怎么能让你死呢？”她又笑了起来，笑得很轻很轻，“娘还有事没让你做呢，你不能死的。不能现在死的。”
“是啊，我是小临，我是你的孩儿。记起来么？”
萧远沉默了片刻，“五年前，谢临离开之时，曾在我耳边说过一句话。”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一步步地走下石阶，她忽然间觉得好冷。
谢临背过身，不再看叶紫妍，“我不信你。所以，你可以走了。”
“要生便一起生，要死便一起死么？”
每吃一颗七毒凝魂丸，七毒之伤便会蚕噬心脉一分，食此丸者，每日必受锥心刺痛，那种痛苦犹如地狱的炼火每日焚伤着你的五脏六腑，但在经受这种非人的痛苦之后，最多却只能坚持五年。五年之后，无论什么用灵丹妙药都回天乏术。
谢临轻咳了两声，垂下眼帘，“不需要。”
最后一次，认真地记住她的样子。
谢临就这样深深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进心底里去。
谢临扬ｈｔｔps://m•hetｕsｈｕ•ｃom•ｃoｍ唇一笑，略带嘲讽，“是又如何？”
谢临剑眉微拢，正欲说话，却被叶紫妍打断，“你已经骗过我许多次了，我只骗你这一次，并不过份。”
她吃惊的，并不是因为萧远的出现，而是萧远身边倒下的那几个人。
谢临吃力地起身，将她抱起来，温柔而小心地放到了床上，并为她拉上了被子。
叶紫妍不由松了口气。
是紫月。
一直隐身在黑暗里的人，知道躲不过那双利眼，只好摸了摸鼻子走出来，“我可是已经尽力了。你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冷堂主又岂是那么好骗的？所以，也不能算我没有遵守诺言了。”
谢临的呼吸急促起来，目光却极其淡漠地看着那素衣女子，几乎不把任何事物看在眼里，包括此刻悬于一线的生命。
然而，当他们走出牢房口时，却看见一道优雅的白色身影站在那里。
她疯狂地笑，又疯狂地哭。
也许，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将改写吧？
叶紫妍一怔，还未及反应，只觉身子一僵，已无法动弹。
萧静行看了独孤傲一眼，唇角虽带着笑，但眼中的神色却是冷厉而不容拒绝的。
谢临原想应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被昏睡吞噬了所有的神智，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果那时，他相信了她。
女子藏在纱帽下的那双眼睛，徒然闪过了一丝杀气，“怎么？现在你想反悔了么？”
冷鸿风出现了，他联合商洛把自己带出了沧风楼。
他霍然睁眼就想起身，可才刚刚撑起就又跌回了床榻上。他浑身使不出半点力道。是被下了软骨散么？
她一边让谢临轻靠在自己怀中，一边轻拭着他额际的冷汗。
无论他做什么……她也不会开心的……
“谢谢你，萧大哥。”叶紫妍的声音已然哽咽，“三日之内，我们必定会回来。”她并没有忘记，萧远是用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来担保谢临。
众人立时不敢怠慢，将萧远扣押了起来。
思及此处，叶紫妍又猛地摇头。
见谢临没有再推开自己，叶紫妍不禁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谢临又笑了，“我还不至那么脆弱。”
“你又来做什么？”
叶紫妍确实睡着了。
叶紫妍的脸色渐渐苍白。
“独孤掌门也不用这么着急，难道你不相信萧某？”
“你怎么就不会死呢？我真是恨你！我恨不得剥你的皮，拆你的骨，喝你的血——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死？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睡意渐渐袭来，谢临却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你不需要这样做。”
他们虽然都很清楚谢临伤重，却没想到已是严重到这种地步。
“月。”他低唤了一声。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得到这种温暖的眷顾，但老天，还是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万万想不到，谢临的手中竟掌握着他最重要之人的信息。
“来人，把萧远给我押入地牢，听候发落。”
叶紫妍再度沉沉睡了过去。
“耳朵都聋了么？”萧静行眸光一沉。
“我是。”见她终于认出自己，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娘，我已经练成赤玄神功第五层了。我没有让你失望——我——”
他神色一松。
“我们相信萧楼主。”
是啊，哪怕只有一晚，只有一刻……这也正是他所贪求的。
“是。”叶紫妍站了起身，“我需要你告诉我真相。”
“公子他——”紫月明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递给叶紫妍，“你是使毒的行家，应该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什么了。”
“嘭嘭嘭——”不断地有桌椅被撞倒，他的腰背被猛烈地撞击，牵动了刚才所受的内伤，撕心裂肺得疼痛。
谢临看了他一眼，“我说过，我谁也不信。我连叶紫妍都不信，又怎么信你萧远？不要忘记了，你我之间，还有一场未完的决战。”
萧远的眼中明显掠过一丝松了口气的神色，“那就好。”
原来，他是个该死的孩子么？
谢临别开了眼，艰涩地开口：“我有话跟他们说。”
耳畔忽传来了熟悉的轻唤。
是啊，他是不能死的。
“为什么？”看着谢临带着冷笑的眼眸，叶紫妍眼中闪过不解与疑惑。
蓦地，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而低沉的声音。
“我知道。”谢临冷然打断了她的话，“不然，我怎么可以活这五年？”
呼吸越渐困难，眼前也跟着阵阵黑暗。
独孤傲几乎不敢直视那道眼神，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萧楼主言重了。在下又怎会不相信萧楼主？”萧静行虽引退多年，毕竟威望犹在，公然与他对作对自己并没有太多好处。
“我不会相信这世上任何人。”谢临淡淡看了叶紫妍一眼，“五年前你就应该很清楚了。”
是啊，他确实已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叶紫妍朝他淡淡一笑，“你若不喝光它，我就不帮你叫冷鸿风和商洛。”
“可他不明白，若是真的有什么危险，他全承受了，只会让我伤得更重。”
只是在全力地做这最后一拼。
因为他还没有帮她做完最后一件事。
谢临面无表情，语气更是淡漠得近乎于无情，“你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如今，你已没有利用价值，所以，自此以后，你叶紫妍与我谢临再无半分关系。”
而一直守在黑暗里的紫月，向前迈出了一步，最终，还是没出声，索然收回了步伐。
“公子。”
谢临微闭着双目，气息似乎已渐渐稳定，“你以为他们会放我走么？”
“谢临！谢临！就是你这个孽种！都是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你该死！”那双眼睛再度散乱了，这一次，不再只是迷茫，而是充满了疯狂的恨意。
那时谢临刚入主沧风楼，心高气傲的他连萧静行都不服，又怎会服谢临？
谢临轻摇了摇头。
萧远苦笑，“这五年来，我从未间断过此事的调查。只是线索太少。我唯一查明的，是当年真有蓝晴这个女人。她确实是你爹派来暗杀我爹的。当时她并没有下手，离开的时候也确实与我爹——”萧远清了清嗓子，“我找到了当年蓝晴唯一的好友，她证实了这件事。我想，我们确实是兄妹。”
叶紫妍认出了那人——是商洛。而另一个人，商洛即称他为冷堂主，那么，眼前这黑衣散发的男子，应该就是冷鸿风了。
商洛叹了口气，“紫月，你没瞧见么？他已是强弩之末，再让他这样任性下去，你就等着给他收尸。”
“来，先坐下吧。”叶紫妍走了过来。
谢临忽然低低地笑了，黑沉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近似温柔的神色。
蓦地，咽喉上一松，冰冷的空气顿时狂涌进肺部，火辣辣地疼痛，他捂着脖颈坐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冷哼了一声，萧静行就欲去追赶谢临，却被萧远一把拦住。
“你们不用找我了。”
“好。那你们——”谢临话音未落，忽然又咳了起来。
如果那时，他没有离开。
叶紫妍心头一紧，哑声道：“你是想告诉我，你故意让紫月给我这个药瓶，故意毒发给我看，然后骗我解开你被封的内力？”
她伸臂拦在谢临的面前，“谁也不准动公子。”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白道同盟，见萧静行先声夺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在私底下低声议论着。
这句话，就如同针一般直刺进叶紫妍的心底。
一名披头散发的m.hetushu.com.com女子就坐在冰冷的地上，呆呆地盯着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一动也不动。
话音未落，他的咽喉猛地被一双冰冷的手死死掐住。
所有的记忆都回笼了。
“我从没忘记过这场决战。”萧远看着谢临败灰的脸庞，“所以，我会等你履行这场决战。”说着，萧远伸出了手，“我们击掌为誓，在这场决战未履行前，你和我，都要活着。”
谢临原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掩唇低低咳嗽了起来，体内气息也跟着紊乱，叶紫妍和冷鸿风的出现，超出了他的预料，甚至打乱了他全盘计划。
有她这句话，就足够了，不是么？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停止，叶紫妍真恨不得，这一刻就这样停顿下来，但，喂一碗药并不需多长的时间，不一会儿，药碗已经见底了。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床边几乎守了一整宿，直到她的贴身丫环进屋，他才闪身离开，藏在屋外。
“娘——”
商洛微一挑眉，“不止我们知道了，叶紫妍也知道了。”他注视着谢临，仔细地捕捉着他眼中变幻过的每一种神色，“你现在想赶她走，怕是不容易。”
轻轻推开地牢的铁门，一阵潮湿阴冷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叶紫妍深深望进谢临眼里，一字字道：“我原本爱的就是你。”
叶紫妍和萧远却是神色惨白地站在那里。
“紫妍——”
“好些了么？”她声音轻柔，“其实，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遇上谢临，更是个错误。
素衣女子重重哼了一声，“好。我就估且相信你一次。”话落，她转身走出了地牢，然后几个起落便消失无踪，如入无人之境。
“紫妍——”
“多谢。”叶紫妍朝商洛感激看了一眼。
谢临抬起眼帘，略感意外地看着叶紫妍。
“你信他，这就够了，不是么？”萧远微笑，“谢临的心中也一定很明白清楚，所以，他才会将你远远地推开，不想你遇到任何伤害和危险。”
既然已经开始，那么，一切就该照着原订的计划一步步地走下去了，即使到最后等待他的可能是万劫不复……捂住胸口轻咳了两声，他眼底的神色淡漠而又寂寞。
头似乎又有点晕了，谢临轻靠着墙，微微合起双眸，“当初我们的协议里，可没有注明，我一定要绝对听从你的计划安排。”
紫月深深看了叶紫妍一眼，“我说过，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公子真正的目的，一是因为命令，二是因为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错，但我看着公子痛苦，实在不忍心。我只能告诉你，公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让他开心几天吧？要真正的开心——”
她抱着她的丫环失声痛哭。她说她错过了最爱的人，她说她害得那个人生死未卜，让她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意，这个遗憾，将伴随着她一生。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却又带着十足的嘲讽与不驯。
身后响起了萧远的声音，叶紫妍转过身，对着萧远淡淡一笑，“萧大哥。”
“紫妍——”萧远抬头看着叶紫妍，神色复杂，却是欲言又止。
他在等萧远。只是，在萧远来之前，他必须要做另一件事。
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这样看她了。
“嗯。”叶紫妍点头，退了出去。
一步一步，他终于接近她了，当他的手再度触碰到她的身体时，她没有拒绝。
谢临微抿了抿薄唇，“若没有内力，我又如何能走出这沧风楼？”
商洛无趣地笑了笑，“谢临啊谢临，你就是这副固执的脾性让人受不了。只要有人对你表露出一丝关心，你就直接拒绝。你在害怕什么？”
深吸了口气，他强压下胸膛里翻腾的血气，解开了叶紫妍身上的穴道。
昨夜注定了很多人会失眠。
谢临淡淡看了她一眼，“我要见冷鸿风和商洛。”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而虚弱。
“快走吧。”
他猝不及防，胸口被打个正着，他接连跌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腥味顿时涌上喉间，一缕鲜血也随之溢出了唇角。
“谢临——”那散乱的目光终于一点点地凝聚，深深地注视着他无血色的脸庞，“你是谢临。”
“谢临——”牢房外，叶紫妍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其他，凝力一掌，劈碎了牢房的铁锁，冲了进去，扶住了几乎摇摇欲坠的谢临。
沉默了许久的谢临，终于冷冷地逼出了两个字，“商洛——”也许是急火攻心，他话音刚落，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商洛认真地看着他，“虽然我们之间并不算是朋友，但至少我们目前站在同一阵线上。你总得告诉我们，你在做什么？”
“告诉你，若是你敢让萧远少一根头发，我都不会放过你。”素衣女子紧扣着谢临咽喉的手蓦然一紧，满意地看到他的脸色又青白了一分。
冷鸿风看了谢临一眼，“带他回去。”
那里赫然有一片暗色的血渍。
那是这一生一世都无法抹灭的记忆。
见谢临气息极为不稳，仿佛无法透气，这才想起，他虽然穴道解开，但内功依旧被封，失了内力他更是经受不住身上的毒伤。也不细思，忙为谢临解去了穴道。
那里细雪飘扬。
谢临缓缓睁开了双眼，狭长的黑眸看不出半分情绪，冷漠依旧。
紫月微微一顿，“没有公子的命令，我不敢多言。但我可以告诉，无论公子做什么，就算他伤害到了你，也都是为了你好。”
“谢临——”叶紫妍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
“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有办法救你。这一次，你不要再想把我从你身边推开——”叶紫妍声音已然哽咽，“碧落黄泉，我都随你。”
“是。”紫月领命，正欲退去，却又停住了脚步，低低地问：“公子，你打乱谷主的计划，其实只是为了成全他们么？”
伸出手，她将他的衣袖慢慢拉了起来，那条触目的黑线顺着手臂蜿蜒而上，叶紫妍深吸了口气，没再往下看。
等于说，你只不过是多活了五年，而且是痛苦地活着……
掌心上传来一片温热湿润，他摊开了手，一片触目的猩红。
群情激奋，谁也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大树后面，一名戴着纱帽的素衣女人轻哼了一声，然后转身消失在了天光里……
心口揪痛的同时，叶紫妍手上猛地一收，将那封休书死死握进了手心之中，几欲捏碎。
那一瞬间，叶紫妍心头鲜血淋漓。
纵然心有不甘，也是无何奈何？
如今的他，什么都没有了。
她靠着冰冷的石墙，睡得很沉。月光透过天窗打在她的脸上，衬出了一片疲累和苍白，就连那浓密的眼睫底下都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青影。
也因此，他愿赌服输，与谢临许下诺言，在他死之前都为谢临所用。
取舍之间，他已有所决定。
再次睁开眼来的时候，谢临看到了冷鸿风和商洛。
萧远在桌旁坐下，安静地看着叶紫妍为他倒了杯清茶，忽然淡淡地问了一句：“紫妍，你信谢临么？”
总是这样伤人又伤己。
她的气息拂在他的脸上、脖颈上，带起了阵阵异样的酥|痒。
素衣女子似被那目光所影响，竟悻然放开了手。
公子决定的事，谁也不能改变。
叶紫妍深深望进萧远的眼里，“萧大哥，难道你也认同他这种做法么？”
叶紫妍却是轻摇了摇头，“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若你真的想引我解开你被封的内力，你大可和*图*书以趁我们被关在一起的时候，就想办法让我帮你解开。没必要逼走我，又再引我回来——”
……
然而，这世间，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更是无法回到过去。
谢临抬眸深深望进叶紫妍的眼睛里，唇角却牵起一抹嘲讽的笑，“为什么？就因为你突然发现，自己莫名爱上我了么？”
“小临？”依旧坐在地上的女子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似乎在思考着，小临是谁。
“吱呀”，房门被推开了，虽然此时天已经亮了，可屋子里头所有的窗户都还关着，一片骇人的阴暗湿冷。
商洛蹙眉，并没有说话。
“娘，是我。我是小临。”他强吸了口气，压下伤痛，试图再度接近，“你不要怕，我是小临。”
那道带着冰冷而嘲弄的声音，让谢临惊愕地抬起了头。
“喝完了。”他的声音依旧清清冷冷。
“不错，我们都相信萧楼主。”
即使，那个人是叶紫妍，是他一生挚爱的女子。
其实，他隐瞒了一件事没有说。
“这样可好些？”
“你一夜未睡么？”萧远蹙眉看着叶紫妍眼睫下那层淡淡的青影。
这样的寂静和温暖，也让人不知不觉得产生了睡意。
“请各位放心。”萧静行朗声对各白道同盟道，“只要有我萧静行在的一天，就绝不会让宵小毁了沧风楼，污了我们武林白道。”
叶紫妍的声音很轻，很柔，也带着淡淡的疼惜。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而温暖的声音。
那就算他练就了神功的最后一层，她也不会开心吧？
也许……以后再也没有了。
那一夜，她发着高烧，说着胡话，但她口口声声念着的，都是谢临这个名字。
萧远那双清澈的眼眸盯盯紧着谢临苍白无血色的脸庞，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你是真的想要休了紫妍么？”
“你就真的这么恨我么？”叶紫妍涩声问。
亦或者说，是他与谢临间的一场交易。
牢房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黑衣散发的男子。男子有着一双飞扬霸气的刀眉，五官更是如同刀雕斧凿一般，深刻而冷硬。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一双眼睛。
这时叶紫妍紧闭的眼睫微颤了颤，谢临放下了捂住胸口的手。
泪水滴落在他已显紫青的脸庞上，他只觉得透心的冷。
那时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害怕被赋予了希望之后，又狠狠夺去希望的感觉。
他早就将心房紧紧关闭，谁也无法触碰他心底的最深处。
这一句话，竟将谢临堵得无言以对。
猛然间睁开了眼眸，但还未及看清眼前的情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晕眩。他微合了合眼眸，勉力抵那阵阵晕眩，一时之间无法分清自己是身处梦境亦还是现实之中？
虽然这些人她一个也不了解，但至少，这些人对谢临目前是没有恶意的。而且谢临身上的伤也确实需要医治，不能再拖下去了。
商洛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伸手一掌抵住了谢临的背心，为他输入了一股真力，终于，谢临苍白的脸色恢复了几分血色。
萧远微一沉吟，垂下眼帘，“若是我遇到和谢临同样的情况，也许，我也会这么做。”
“只要你让那两只老狐狸现出原形，我自会给你解药，为你续命。”
他们一看牢房外躺着的同道，脸色都变了。
商洛摸了摸鼻子，语言间竟有些苦笑的意味，“你说呢？”
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那是极其罕见的颜色。此刻那双眼睛里正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冷冰冰地注视着牢内的谢临。
“你们……”紫月迟疑地看了商洛一眼，又看冷鸿风一眼，“你们要救公子？”在谢临身边呆了五年，她自然很清楚，商洛、冷鸿风和谢临之间，并不是朋友关系，他们只是因为某些利益关系而互相牵制着。
好冷，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起来了，手足僵硬，可胸膛里却像有一团烈火在焚烧，心脏传来阵阵剧痛，几乎要吞噬他的神智。
叶紫妍怔忡地坐在那里，忽然低低说了一句，“若爹真的想阻止我们在一起，大可以跟我言明一切，又怎会托附于对他来说几乎完全陌生的谢临？”
她猛地一用劲，将他死死按在了地上。
“我明白了。”她苦涩地笑。
她知道，那条黑线已经快到达心脏了。
萧远目送着众人带着谢临离去，才稍稍放下一颗紧提的心。
里面不时传来压抑而断续的咳嗽，叶紫妍握着瓷瓶的手不由又紧了两分。
商洛目送着她出去，剑眉微微一挑，笑道：“如果我是叶紫妍，我肯定选择恨死你，转身走得远远，不要再管你在做什么。是死是活由你去。”
谢临微垂下眼帘，不再看她，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丢在了她的面前。
不，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
谢临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萧远一惊，转过了身，“爹。”
“你——”萧静行怒极。
里面没人应声。
冷鸿风朝商洛看了眼，商洛立时心领神会。趁着谢临分神，气息不稳，突然近身一指封住了谢临的穴道，然后，又拍开了叶紫妍的穴道。
“看来你还不是太没用。我还以为，你连耳力也不行了。”
只要娘亲不再伤心，就算这个神功要了他的命，他也无悔无怨。
谢临站了起来，拿走了她手中的白玉瓷瓶，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现在你应该知道紫月忽然给你这个药瓶用意了么？”
终于看见了谢临，他正半靠着冰冷的石墙，微合双目，地牢里暗淡的火光映出了他苍白败白的脸。
“你的穴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柔软温暖的手紧紧地握住。
五年……五年前，谢临毒入心脉失踪，后来安然无恙地出现，会是因为这七毒凝魂丸么？
不可以。
“像他这种人，你就不应该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除了谢谢，叶紫妍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感激萧远。
天已经亮了，却忽然下起了雨来。
“其实，我的要求并不多。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推开我。让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呆着，哪怕只有一晚，只有一刻。”
于是，他离开了澜雨庄……
这么多年来，他只给过自己一次希望，可那抹希望，却化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将他刺得鲜血淋漓，直到现在，那个伤口还未结疤，还在流血。
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终于下了。
“他究竟在做什么？”
原本沉默少话的冷鸿风也开口了：“谢临，我的耐性也有限。既然我们现在暂时为同盟，你就应该相信你的同盟。如今你已是强弩之末，孑然一身，难道你还有什么怕失去的么？”
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萧远终于也走了，牢房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为什么他总是将她推开，为什么他总是狠心地说一些伤害她的话……是因为他自知命不长久，是因为他不想拖累她么？
他话语方落，便看见了叶紫妍手中的瓷瓶，眼底深处似有什么光芒闪了闪。
话音未落，他忽然一手紧紧揪住了心口，剑眉微蹙，脸色惨白得可怕。
幸好，萧远在封他穴道时留了几分余地，并没有封死，否则，以萧家那独特的点穴手法，他想冲开怕是不易。
他急切地跑过去，想扶起他的母亲，突然，那双原本被长发掩住的眼眸露出了骇人的凶光，“滚开！”
“原本爱的人就是我么？”谢临慢慢地和*图*书站了起来，唇角噙着冷漠的笑，“叶紫妍，你何必自己骗自己？你只是想补偿我，对么？五年前你选择救你自己最爱的人并没有错，你没有什么好补偿的。而五年前，也是我自己故意隐瞒，故意试探，就算赔上我这一条命，也是咎由自取，与他人无关。”
那是叶紫妍的声音。
谢临冷哼了一声，替她接了下去，“就算你们二人是兄妹，又如何？当初若不是叶剑澜的突然出现，你们二人怕现在早已成了江湖中人人称羡的一对侠侣，何时又会轮到让你做我的妻子？”他说着微微垂下了眼眸，“难道你不知道么？即使他明知你是他的亲妹妹，他也依旧爱着你？直到今天都没有变过——”
他扶住墙，低咳了两声，忽然冷笑。
“在被更多的人发现以前，快带他走吧。”萧远淡淡地微笑，“这里的事，我会处理的。”
“谢临跑了？”独孤傲的脸色犹为难看，他看了还跪在地上的萧远一眼，“萧公子，难道是你——”
——“我宁愿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叶紫妍从他眼睛里瞧出了什么，“萧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萧远迈开了步伐，原想跟上去，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谢临卧在床塌上，微合着眼眸，他听到叶紫妍的脚步声了，却没有睁开眼睛。
她那低柔的声音，几乎融进了他的心底。
谢临轻轻一扬唇，“那是自然。冷堂主既能守住诺言，我谢临断不会失约。”他略有深意地看了商洛一眼，“我想，商堂主也不会失信吧？”
屋子里，一片静谧安宁。
商洛笑了，那笑容淡雅温和，但那双黑眸里却闪烁着不易看透的光，“紫月，我们现在可不希望他死了。因为，他还欠着我们很多东西。当然，我们也欠了他不少东西。在这笔债没算清之前，我们怎么可以让他就这样死了？”
自从谢临被囚禁之后，萧静行便重新坐上了沧风楼楼主的位置，统领白道同盟。如此非常时期，群龙不可以无首，而萧静行也算是众望所归。
叶紫妍脸色一白，“爹？”
时间，在静静地流逝。
谢临笑了，也伸出了手，在萧远掌心击了一掌。
其实早在五年前，在他夜探澜雨庄的那一夜，他就知道，她心底真正爱着的人，是自己。
“你是真的想帮公子么？”紫月紧紧盯着叶紫妍的眼睛。
“你——”叶紫妍一举手，就要甩下去，但手掌却停滞在半空，微微颤抖着，“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门外，忽走进了一名黑衣女子，脸上戴着银灰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清寒的眼眸。
叶紫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神智还未完全清醒，她神色迷离地看着面前那张苍白熟悉的脸，“谢临？”她撑坐了起来，轻甩了甩还有点昏沉的脑袋，“我怎么睡着了？”抬起头，她看了他一眼，“你没事了？”
站起身，他看向窗外。
“睡吧，等你醒来，冷堂主他们自然会来找你。”叶紫妍又扶着他躺下，“你现在想太多也没用。”
叶紫妍紧紧盯着他，“谢临，你究竟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谢临既然不肯告诉我，我就找离他最亲近的人。”叶紫妍心头划过一丝涩然，“我想，他应该是相信紫月的。”
心里猛然一寒，她握紧了瓷瓶急步朝地牢走去。
房间里，出奇得寂静，却也出奇得温暖。
商洛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要是想多活一些时日，就把那赤玄神功的恶毒功力全散去吧。”
“很可惜，你高兴的太早了，我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谢临终于止住了咳，微微抬眼，脸色虽然苍白疲倦，但那幽沉不见底的狭长黑眸里闪过一丝慵懒的笑意，“所以，在我没死之前，你还是都得听我的，不是么？”
“你以为萧远能制住我么？更何况，他点住我的时候，留了三分余地。你的萧大哥总是这样妇仁之仁啊。”谢临唇角微微一挑，眼眸中闪过冰冷之色，“而妇仁之仁等于就是给敌人反击的机会，亏萧远还是萧静行的儿子，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么？”
叶紫妍安静地在喂药，谢临则是难得配合地喝着药。
萧远怔住了。
听到的那一刻，他患得患失。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该不该给自己希望？
“嗯。睡不着。”叶紫妍苦笑，也看了眼萧远，“其实，萧大哥你也是一宿未眠吧？”
冷鸿风和商洛昨夜给他疗伤时就已发现。
这时，已有武林人士闻讯赶来。
萧远微微垂下了眼帘。
商洛这句话一针见血，竟让谢临再度咳嗽起来。
谢临再度大笑了起来，一边笑，却一边呛咳，半晌，他才止住了咳声，微微喘息着，语气却冷得像把利刃，“萧远，你不是比我还想娶她么？我休了她，不正好称了你的心意？”
叶紫妍没应声，而是从旁边端了一碗药过来，“先把药喝了。”
谢临冷冷地看着她将手中的休书撕成碎片，“即使你知道，我娶你，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你也依旧要当我的妻子？”
他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黑暗吞噬。
咳嗽声忽然停了，地牢里安静地让人心慌。
“嗯。”萧远点头，“当时我不明白谢临这句话的真正含意，而且当年的事存有太多的疑点，是什么人在沧风楼别院夜袭我们？而那夜谢临假意毁你清白，又真如你爹所说的那般，因为所托非人么？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谢临转过身，然后轻靠着冰冷的石墙，声音充满了倦意，“你若心底还有她，就好好保护她，不要让她参与进来，卷入这场风波。”
——“真恨不得，现在就亲手掐死你！”
“好。我肯定不会比你萧远先死。”
跟前面喂药时一样，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谢临微垂下眼帘，“不劳你操心。”
也许，这个时候，他更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俩面前……
商洛叹了口气，从叶紫妍手里接过谢临，负在背上。
“我不需要同情。”谢临神色忽然冷厉起来，目光灼然地看着叶紫妍， “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与你无关。” 他说着，黑眸里的光芒忽然一分分地凝聚犀利起来，几乎将叶紫妍穿透，“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宁愿每日受这锥心之痛，也要多活这五年？因为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的人——更恨你和萧远——我要死，也要拉着你们一同陪葬——”
遇上萧远，原本就是个错。
叶紫妍仿若未闻，小心地用汤匙舀起一勺汤药，然后轻吹了口气，伸到他嘴边，“喝吧。”
谢临一怔，抬头看着商洛。
疼痛似乎又急涌上心口，谢临倚着石墙，好半晌，才缓过了一口气。
谢临缓缓睁开眼睛，侧头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她略显苍白的面颊。
他还需要查证很多事。
谢临目光一沉，冷寒如冰，“月，你何时变得这么多事？”
“说过什么？”叶紫妍心口一提。
“是么？”女子冷哼一声，“那你究竟在做什么？以你的身手怎么可能让萧静行擒获？在我的计划里，并没有这一项。”女子的目光轻扫过昏睡中的叶紫妍。
“我既然做了你的妻子，就永远是你的妻子。”
这一惊，所有的神智都清醒了。
隐隐间，他感觉到她的气息在慢慢
和-图-书地靠近，紧接着，她将她的头枕在了他的肩上。谢临眸子里的神色一分分地凝结起来，“那如果我说，五年前的那一夜我就已经不再爱你了，你还要做的妻子么？”
叶紫妍一怔，这才惊觉谢临穴道已解。
“一会儿我先让他们放你出去。”
叶紫妍神色悲痛地摇头，“我没有骗自己，也没有骗你，不论你信与不信。”
谢临微合着双目倚在墙边半晌，才缓缓睁开了眼来，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白色的药瓶，将里面所有的药全倒了出来，一口气吞了进去。
这个瓶子并没有装任何药物，但叶紫妍闻得出来，这里面装的是七毒凝魂丸。那是用七种致命毒物炼制而成的毒中之毒，但这种毒药却不是拿来害人的，而是用来牵制人身体里的毒性的。
“娘——”他想试图挣扎，却又深知神功的厉害，怕自己出手会不小心伤害到她，只能不住地踉跄后退。
叶紫妍急忙伸手接住，触手所及，一身的冰冷。
无论中了多厉害的毒，只要及时吃下七毒凝魂丸便可以牵制住毒性，但延续性命的同时，也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咳得不能说话，心底却在悲哀地笑。
床塌上微沉了沉，他感觉叶紫妍坐在了他的身边。
“不需要怎样做？”叶紫妍声音依旧轻柔，“不需要陪在你身边么？”
紫月轻咬了咬唇，最终只能无奈退下。
他鼓起了勇气，伸手用力一推。
当年在沧风楼别院行刺的人，并不是澜雨庄的人，而是……萧远强压下心底涌上那股寒意。
一掌挥出。
那是他与谢临之间的一个承诺。
沧风楼的弟子犹豫了一下。
刹那间，万念俱灰。
叶紫妍紧盯着谢临那满脸的嘲弄，“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告诉我？难道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
“是。”
大雨模糊了窗外所有的景色，也让叶紫妍的记忆停留在了五年前的那个雨夜，那刻骨铭心的痛楚至今还深深烙在心底，日日折磨着她。
冷鸿风却是看着他冷冷地道：“我很高兴，你就快要死了。”
“可他不信我。”叶紫妍将手中的茶壶放下，眼神带着淡淡的哀伤，“虽然心底清楚，也许他说那些话，只是故意气我伤我，可那疼痛却是真实。萧大哥，你知道么？其实，有时候最伤最痛的，并不是那些故意伤人的话，而是他不信我能和他一起承担。我不知道该如何取得他的信任，更不知道该如何帮他？”
雨中的寒风吹拂而来，带来了阵阵冷意，她轻搓了搓发寒的臂膀，忽然想起，以谢临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经受不住地牢里的阴暗潮湿。
谢临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
“谢临，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想办法治好你。”叶紫妍的声音渐渐低弱下去。
冷鸿风眸光微凝，“不过，谢临，你也得守住自己的诺言，在你死之前，必须找到我想要找的人。”
“娘——”
他将叶紫妍慢慢地放倒在地上，让她睡得舒适一些，完全站起身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涌上一阵强烈的晕眩。
这也是他们决斗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谢临不由怔住，只觉得叶紫妍脸上的笑有些恍惚。
他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他就应该走下去。
“我明白。”叶紫妍点头。
“我相信你。”萧远脸上的笑容未曾落下，“先让他好好养伤。”
除了……心口一阵揪痛，他强压下那股疼痛，淡淡一笑，“好。我暂且相信你们一次。”
但更让他郁闷的是，与谢临那一战，他竟然败了。
“爹。”萧远跪了下来，“请恕孩儿不孝。”
谢临苍白的唇忽微微一勾，睁开了眼眸，黑沉沉地望不见底。
忽然间，他贪恋起了这丝来之不易的温暖。
“紫妍——”
“看到我，是不是很意外？”冷鸿风看着谢临淡淡地道。
“他说，小心叶剑澜。”
这时，却听叶紫妍轻声问：“我能跟你们一起走么？我想陪在他身边。”
“不用追了。”
败得心服口服。
时间，在静默地流逝。
叶紫妍轻唤，眸光却落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上。
谢临眸光一紧，下意识就朝黑衣男子的身后看去。
叶紫妍知道，萧远来了，可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手中那封休书。
他可能不知道，刚才在他醒来的前一刻，他在哀伤地呓语——“娘，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当冷鸿风和商洛退出去没多久，叶紫妍便进来了。
闭起眼眸，终于冲破了最后一个被封的穴道，他撑坐起来的同时，迅速地点上了叶紫妍的昏睡。
叶紫妍心头一恸，泪水差点随之滑落。
叶紫妍轻挑了一下眉，“这药有安神的成份，不用多久，你就会想睡了。”
冷鸿风琥珀色的眼眸微变了变，颜色刹时深了几分。他薄唇一扬，牵出一抹冷笑，双拳却无声地握紧，“愿赌服输。当年我确实败给了你，既已许诺在你死之前，为你所用，就一定会遵守。直到你死的那一天。”
他好不容易练成了赤玄神功。只要他告诉娘亲，娘亲一定会很开心，不会再骂他、打他，一定……不会再哭了……
而现在也唯有查出真相，才能帮谢临解困。
谢临微闭着双眸，神色安静地躺在叶紫妍怀中，直到耳畔听到沉稳的呼吸声，确定叶紫妍已然沉睡，他才缓缓地睁开了眼来。
叶紫妍坐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睡颜，唇角的笑容却渐渐落下。
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
“谢临——”叶紫妍吃了一惊，谁知商洛忽又出手，直接点上了谢临的昏睡穴。
萧远眉峰微蹙，“你不要总是一个人承担。”
他要她活着。幸福地活着。
“谢临。”
他下意识地就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牢了。
那么，他应该珍惜这一次机会，不是么？
“其实你还是很爱她，为什么非要这样伤她？”萧远注视着谢临的背影，沉沉一叹。
叶紫妍一惊，“你知不知道这药——”
“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呢？”
正是紫月。
“谢谢。”
可偏偏，他中了谢临的激将之计，与他进行了一场生死决斗。
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么？”萧静行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淡淡的愤怒，“我还以为，为了那个叶紫妍，你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我们萧家所肩负的责任。”
温热的泪水终于滑落，她将手慢慢放了下来，然后深深吸了口气，“这封休书，我不会收。”话落，她拿起手中的休书，慢慢地撕了开来。
紫月已然离去。
“喝么？”叶紫妍又将那勺汤药凑近了些。
“萧大哥？”叶紫妍吃了一惊。
商洛看了冷鸿风一眼，冷鸿风没有拒绝。
黑暗的角落里，立时有一道黑影闪身而出。
这一段日子以来，她真的太过疲累。
公子实在太傻了，他这样做，值得么？
叶紫妍紧紧地握紧了手心，神色哀伤，“好，你不信我。我认了。五年前，我曾伤害过你，你不信我，也是人之常情。无论你如何对我，我都不会怪你。但我希望你能明白告诉我，你的心底究竟在想什么？你利用我拿了爹的令牌，却让澜雨庄的人与七大派拼个两败俱伤，差点毁了沧风楼，你身为沧风楼的楼主，保护沧风楼难道不是你的责任么？”
谢临轻笑，“不愧是萧远，心思通透。看来我也不用多费什么唇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