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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共乘风

作者: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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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识破女儿身

第四章 识破女儿身

她的反应太过反常,顿时引起白为霜的注意,甚至就连那油腻的苍家二少都忍不住撇过头,望了她一眼。从阿茕的初次登场到现在,他总隐隐觉着这知县看上去有几分眼熟,可当他去仔细回想时,却又怎么都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何处见过这样一个人。加之阿茕的反应着实有些激烈,他不由得侧目多看了阿茕几眼。
白为霜本想当场揭穿阿茕,却在看到阿茕错综复杂的神色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白为霜凝在嘴角的笑尚未散去,又带了几分玩味,自言自语似的念了一声:“苍琼。”
这场夜雨越下越大,临近半夜已形成瓢泼之势。
待到笑够了,方才万分艰难地叉着腰立了起来,却见白为霜正眯着眼盯着她。
该不会是喝了假酒吧?
她才做完这些,江景吾又“咦”了一声,道:“你是说,苍家家主乃是铁锥刺头而死可对?”
她还记得自己先前追着一只奇奇怪怪的歪脖子追了很远的路,然后便发觉那鸡是被人以鱼线操纵,特意引着她往某处走,再然后她便被人一闷棍敲晕,丢在了此处。
二少亦是何氏所出,大少不在,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嫡长子来继承苍家家业。
她虽算得上是在一顿乱射,却也有所计较,既不能一箭要了人家性命,又得使其暂失战斗力,故而一箭射在了那人膝盖上,只听“扑通”一声响,怪人直接摔了个狗啃屎,大剌剌地趴在地上,手中那截枯骨则“啪”的一声砸在阿茕胸口上。
白为霜早在她门外候着,故而她一出门便冷不丁瞧见白为霜那张面瘫似的讨债脸。
白为霜害得人险些被呛死,反倒颇有几分嗔怪地瞥了江景吾一眼,又叹口气,很是严肃认真地道:“我真不是断袖。”
想着想着,她又觉不对。
不知白为霜究竟有何用意的她当场僵在了原地。
听闻此音的苍二少如蒙大赫,忙不迭地磕头道好。
阿茕率先开口打破这沉寂,却是一开口便惊起千层浪:“本官此番前来别无他意,还请二少带上十名身强体壮的家丁与本官去趟苍山,本官要掘你家上任主母的坟。”
想通这一点的阿茕眼睛里突然亮起了光。
江景吾甩甩手,没好气地道:“不喝,不喝,你小子赶紧出去,爷要睡觉!”
结果令人心悸,每一具尸骨后脑勺上都有个绿豆大小的洞,不大不小,恰好能与那铁锥契合。
苍家家主生前本就是梅城县出了名的美男子,何氏亦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这个爹妈都是俊男美女的二少却是十分不尽如人意,并不是说他生得有多丑,而是气质……着实过于油腻,以至于埋没了他本还算不错的容貌。
江景吾简直气得想把白为霜丢出去,最终只得幽幽叹了口气,很是哀怨地道:“你倒是睡得香,老子压根就睡不着了啊!”
阿茕嘴角一掀,勾出个懒散的笑,装模作样地分别朝白为霜及江景吾二人行了个礼:“下官拜见世子,拜见郡公。”
说是离开苍家,实际上只是埋伏在苍家宅外,而江景吾则是提前回天水府替白为霜调兵部署影卫。
一连敲了五声,都无人回应,房门又并未关紧,白为霜不禁有几分担忧,连忙推门走了进去。
她一眼便瞧出此人有古怪,却又不想与之硬碰硬,索性拔腿就跑,将那怪人往山坡上引。
一场闹剧就此掀过。
白为霜那双古井无波的眼顿时涌现出复杂难辨的情绪,之所以说复杂难辨,不过是因为苍家二少根本猜不准白为霜此时的心情,既非喜亦非怒,他甚至都有些后悔,不该如此冲动地出现在白为霜眼前,而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既无回旋的余地,便只能一口气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与白为霜说清楚。
待到阿茕拨开那怪人的头发,江景吾便“咦”地叫了出来:“这人……不是镇西将军府上前些年无辜失踪的那名副将吗!”
由于楚地前些日子一连下了好几场暴雨,故而坑中积了不少雨水,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腐臭味挥之不去地在阿茕周遭萦绕。
阿茕却是万万没想到,自己险些在阴沟里翻了船,她本以为这怪人不过一介山村莽夫,岂知他竟能一路追着她跑一路将那半截枯骨舞得虎虎生风,枯骨几次从她脸庞划过,若不是她敏捷地躲过了,怕是会被直接掀翻在地。
是了,他永远都拿阿茕没办法,从前在杏花天时便是,而今更是。
此时的白为霜眼神侵略性太强,以至于阿茕生出了夺门而逃的冲动,她手紧紧扣住门框,生生压下一瞬间涌上心头的荒诞念头,甩了甩头,不停告诫自己,须镇定。
江景吾不知打哪儿钻了出来,冷不丁道:“徒手掰白骨算甚,你得看他耍狼牙棒,那才叫真有男子气概。”
苍家再无嫡长女,能让老管家不自主地喊上一声大小姐的,除却苍琼还有https://www.hetushu.com.com谁?
白为霜颇有几分嗔怪地瞥了江景吾一眼,又叹口气,很是严肃认真地道:“我真不是断袖。”
阿茕自不懂白为霜这声轻叹中所包含的寓意,她试图像从前那般扬起笑脸对白为霜耍无赖,笑容才扬起一半,白为霜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许久未见阿茕的江景吾亦拍着巴掌啧啧称奇:“暌违五年,这陆阿茕倒是风采依旧啊,风采依旧。”
老管家的声音十分之微弱,仿若在自言自语,若不是他恰好与苍二少离得较近,怕是无人能听到。
莫名其妙被这么个怪东西砸到,正常姑娘家大抵都会尖叫一声,再把这玩意儿有多远丢多远,阿茕却是个相当不正常的,非但没能把它丢远,反倒“咦”了一声,再将其捧在手中细细观看。
阿茕抑制不住地浑身发颤,何氏那句疯疯癫癫的话犹如魔音,不停地在她脑子里回绕,某一瞬间,她像是突然想到想到什么似的,捏着铁锥的手指一紧,由于力道太大,每根手指的指关节处都微微泛着白。
想想也是,大晚上的突然跑来一人,义正词严地与你说:给我喊些人,我要挖你家先人的坟。
结果白为霜那厮甫一开口,就叫江景吾喷了满床的酒。
白为霜直接忽略这句话,面色阴沉地从床上爬起,居高临下地望着江景吾:“昨夜我做了什么?”
而那肇事者阿茕砸晕人还不忘“装柔弱”,拍着胸口叨叨念了好几声“吓死我了”。
苍家二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犹自愣在原地,白为霜已然绕开他,直奔阿茕所在之处。
他的身体却比脑子更快一步做出抉择。
他不知这算不算得上是心软,只知自己是真遇上了克星。
江景吾住处离白为霜的房相距不远,转个弯便能遥遥相望,故而,白为霜才转了个弯,便见苍家二少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围在他门口乱转。
既然白为霜与江景吾都赶来了,阿茕也是乐得清闲,连忙退居幕后,将一切都交由白为霜。
阿茕速度不减,仍是头也不回地朝山坡上赶:“我要再回一趟梅城!”
她面上带着几分疑色,白为霜却难得主动开口,与她道,他昨夜所言的另一条线就在这世子府内。
他犹自发着呆,尚未来得及做出答复,本还在低头喝汤的何氏又开始发疯,不停用筷子敲着碗,边敲边朗盛高唱:“要挖女鬼坟咯,挖咯,挖出一只被吸干血的女鬼……”
他心中自是有恨的,可又何曾见过阿茕露出这样的神情?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阿茕便见到了,她那同父异母的二哥。
得了,这一次非但干巴巴的,没任何感情,就连脸上也一派平静,非但无任何表情,神态反倒越发的凝重,像是有人在逼着他不停地说这话似的。
甚至连阿茕的母亲,芸娘之死都一便与白为霜说了。
于是,顺着血迹一路赶来的白为霜与江景吾大老远便看到这凶残的一幕。
江景吾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道:“呀,你这卑鄙小人!”
那声音是从门后传来的,寒冰碾玉般地冷冽,偏偏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霸气,不必回头去看便知定是白为霜来了。
阿琼与阿茕本就同音,阿茕并未起疑心,神色依旧有些微妙。
江景吾这厮犹自困惑着,却突闻白为霜道:“我心中有事,不知该与何人说。”
亭外下起了细雨,沾湿白为霜月白的衣,他逆着清冷月光而行,独自一人穿过繁花盛开的庭院,犹如神祇降世。
先前那只歪脖子鸡已然消失不见,所幸鱼线还在她兜里,一边揉着仍在隐隐作痛的脑袋,一边扭着脖子环顾四周。
这是个算不上多大的山谷盆地,甚至能被称之为巨型坑,足下虽覆满黄土,却寸草不生。
本还有几分困意的他顿时睡意全无,一脸惶恐地捂住胸口,色厉内荏道:“你……你做什么?”
阿茕脸色变了又变,此时的她就像一尾被抛上岸的鱼,仿佛随时都能断掉呼吸,她嘴角微微扇动,几度张嘴欲说话,几度又阖上。
阿茕话音才落,苍家人便哗啦啦跪了一地。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代替了阿茕开口。
真是奇了怪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厮不是最冷酷最无情最省话嘛,竟还有这般接地气、提着酒找人唠嗑的时候?
白为霜嘴角抽了抽,很是冷酷无情地把江景吾一脚踹下床。
白为霜毫不疑迟地道:“也是这铁锥。”
这些自都是白为霜差人准备的,阿茕多少也能猜出个大概,越发百感交集。

阿茕连忙捂住嘴,一脸正经地蹲身观察那躺在地上的怪人。
“咬痕?”苍家二少将咬痕二字吞入口中细细嚼了嚼,着实闹不清一道咬痕与苍琼究竟和-图-书有何干系。
这个答案怕是一时半会儿内出不来了,加之而今也不是钻营这些的时候,想办法先从这坑内爬出去才是。
苍家二少安顿好江景吾,才欲动身去找那老管家,老管家竟主动找了上来,开门见山地与他道,那新来的县官大人极有可能是当年被苍家主母送给人牙子的大小姐苍琼。
她很是不悦地抬头瞪了白为霜一眼,才欲开口责怪,白为霜竟一脸别扭地别开了眼,道了句冒犯,紧接着竟阖上了房门,乖乖站在门外等待,徒留她一脸蒙逼地望着已然被关上的房门。
管家丝毫不敢怠慢:“二少正与夫人在膳房用餐,还请大人屈尊与小的走上一遭。”
“又有人要被恶鬼偷走吃掉咯!”
他越想越觉害怕,连同阿茕来到苍家所做的一切都令他细思极恐,不消片刻,他就已遍体生凉,偏生这时候,白为霜又恰好回来了。
那人衣衫凌乱,面容扭曲可怖,两排稀疏的黄牙齿突突外翻,瞧见阿茕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怪人的嘴咧得越发厉害,自喉咙里发出阵阵古怪的音节,竟像是要扑上来。
于是美梦正酣的江景吾便这般苦逼兮兮地被白为霜摇醒,甫一睁开眼,便见白为霜正满脸严肃地盯着自己。
江景吾亦在此时捂住了嘴,蹭过来凑热闹。
江景吾见之无奈扶额,心道:这小子今晚究竟是怎得了?
她本还想将铁锥从袖袋里摸出比画一番,那摔倒在地的怪人一个猛突从地上弹起,吓得阿茕连忙抡起那截枯骨往怪人脑袋上砸。
阿茕颇有些沉重地点头,二人默契地分头行事,一人拿着根铁锥,翻找那些被雨水冲刷出地面的尸骨。
阿茕即刻从先前的恐惧中抽出心神,她道:“所以……你想……”
她不禁撇头望了白为霜一眼,却见白为霜不着痕迹地朝她点了点头。
江景吾“嘿嘿”一声淫笑:“你猜啊!”
此言一出,本以为自己立下大功的老管家脸色瞬变。
不论是谁听了这番话都会觉着匪夷所思吧。
阿茕不禁眉头一拧,白为霜却在这时道:“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经历过昨夜种种,苍家二少对白为霜这传闻中的冷面俊世子几乎恐惧到了极点,短短几句话愣是被他说得磕磕巴巴,他越说越泄气,甚至都做好了被白为霜直接拒绝的准备。
她总觉得今天早上的白为霜看上去十分奇怪,却又说不出究竟怪在哪里,只得摇摇头,继续对镜束发。
不得不说,苍家二少虽长得油腻,办事效率倒是高得出奇,不过片刻,便已召集二十名壮丁,护着白为霜等人浩浩荡荡往苍山上赶。
梅城这边的传统是人死后三日要封棺,过了头七就得入葬,苍家家主及大少尸首都摆了整整四天了,再这样放下去非得腐坏不可,苍家二少便是被族人逼得来此与白为霜商讨此事。
起先江景吾还以为白为霜只是突然抽了风,渐渐才意识到,他这分明就是喝醉了啊!
此时的老管家兀自沉浸在往事里,全然不知自己这无意之举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江景吾不似白为霜那般沉默寡言,瞧见阿茕有异常,连忙喊道:“陆阿茕,你去哪儿?”
苍家二少声音有些颤抖:“还有……还有管家知。”
本将所有注意都集中在收拾头发上的阿茕突觉背后有道炙热的目光,猛地一回头,便见白为霜正神色古怪地望着自己。

岂知阿茕的举动越来越奇怪,又连续道了三声不可能,疯了似的转头便跑。
躲在暗中的阿茕眸光一黯,竟真有人跑来偷尸!
而今的阿茕虽称不上武艺高强,却也非当年所能比,不说一上去就能将这怪人打残,保命倒是不成问题。
阿茕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蹲身在那怪人身上摸找些什么,一番折腾,竟真被她找出另外一根铁锥,她神色复杂地盯着那新找出的铁锥看了半晌,方才侧身与白为霜道:“你可还记得,六年前追了我们一整夜的那杀鸡贼,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白为霜这话一落下,江景吾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脸蒙逼地盯着白为霜看。
白为霜这人倒也有几分纠结,起先想见阿茕的时候走得倒是急,真到了人房门口又踌躇着该不该此时敲门进去。
白为霜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以阴沉似水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我真的太高兴了。”这话说得毫无起伏,干巴巴的像是在念书,也不知他究竟高兴在哪儿。他说完这话又仰头灌了一口酒,“我真的太高兴,太高兴了……”
二公子一口鲜笋卡在喉咙里,险些被呛到,他以一种十分古怪的目光盯着阿茕的脸,不由得思忖:这新上任的县太爷美则美矣,奈何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江景吾见之啧啧称奇,摇头晃脑自床底爬起:https://m•hetushu.com•com“想不到这小子竟也有这般气急败坏的时候,啧啧啧……”
白为霜却已然穿好了衣,大步大步朝屋外走,只在转身关门的时候回头瞥了他一眼:“哼!”
在老管家的提示下,他倒是隐隐约回想起了此事,惶恐与不安亦随之涌上心头。
阿茕不缓不慢地点了点头:“不错,我刚好要与你们说这个。”语罢,她试着将那铁锥刺入洞中,结果却是出乎意料地契合,仿佛那个圆洞正是被这铁锥所钉出来的一般。
江景吾自言自语的空当,阿茕已然抬首瞅见了迎风立于山坡之上的二人,不禁愣了愣,少顷。
看到去而复返的阿茕,苍家家奴皆面露疑色,阿茕却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曾说,开门见山与管家道:“你家而今是由谁当家,本官有要事与他商讨。”
山坡上的白为霜虽听不清阿茕究竟说了什么话,仍是止不住地抽了抽嘴角。
阿茕的心脏几乎就要停止跳动。
他道:“芸娘尸首的消失绝非突然,如若不出意外,必也会有人前来盗取另外二人的尸首。”
二十名壮丁的力量不是盖的,几乎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将阿茕娘亲的棺给挖了出来。
待到她一觉醒来,已至午时。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种话由世子说出口,完全不是阿茕一介县令所能比拟的。
江景吾哪里知道白为霜这是抽得哪门子的疯,更何况他还困着呢,自不愿与白为霜瞎闹腾。
阿茕一路策马狂奔,终于在半时辰内抵达梅城苍家。
阿茕心中一喜,原来不只是她怀疑何氏在装疯卖傻。
白为霜竟一改往日做派,非但没露出鄙夷的表情,反倒拎出一壶酒在江景吾眼前晃了晃:“陪我喝酒。”
江景吾“哎哟”一声惨叫,期期艾艾地道:“你这是酒醒了就不认人啊!”
苍家二少“啪”的一声阖上手中折扇,抵在石桌上敲了敲,沉吟片刻,又道:“不过,你倒是说说,你如何得知的。”
阿茕下意识想象了那个画面,先是“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接着竟越笑越厉害,捂着肚子与“同有此感”的江景吾笑作一团。
直至白为霜的背影完全融入夜色里,他方才从地上爬起,夜雨绵绵携着无尽的寒意,他却被冷汗浸透了内衫。
到底还是白为霜更沉得住气,从那两名偷尸贼出现,再到他们扛着尸撤离,他从始至终都神色不变,直至两名偷尸贼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他方才出声安抚阿茕,只是他这人说话素来简洁,即便是安慰人的话语,听上去也与平常无异。
怪不得他们当初怎么都找不到,竟是被人给连夜填埋了。
白为霜深知江景吾这厮的脾性,懒得再与他去纠结昨夜,于是,一眼刀甩去,面色冷若冰霜:“昨夜之事若有第三人知道,我今日便启程去见你母亲。”
白为霜沉着脸,一连喊了五声阿茕的名字,阿茕都未能停下步伐,无奈之下,白为霜只得又跟着追上去,徒留江景吾独自一人杵在原地干瞪眼。
他道:“莫急,会有人跟在那二人身后,今夜折腾了这么久,也该累了,你先与我一同回天水府,那里还有一条线,等着你我来破。”
一直静坐不语的白为霜忽而掀唇一笑,毫无预兆地启唇喊了一声:“阿琼。”
当日,夜,临近丑时,苍家大宅外忽而飘过两道黑影。
白为霜却不再开口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他道:“原来我不是断袖。”
江景吾连忙抢走白为霜怀里的酒壶,拧着眉头道:“别喝了,别喝了,你都醉了,醉了呀!”
她又哭又笑,声音时而拔高,刺得人耳膜阵阵发疼,时而压低,诡异得叫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皆屏息凝神,等待开棺,棺中却空空如也,莫说一具完整的尸骸,甚至连半块骨头都不曾留下。
直至再也听不到白为霜的脚步声,阿茕方才转身阖上房门,缓缓吁出一口浊气。
这时江景吾终于顺过了气,却再也不想和白为霜玩了,直接将酒塞回白为霜怀里,两眼一闭,很是敷衍地道:“行行行,我知道你不是断袖,你若是断袖,天底下就没真断袖了。”
眼看情况越来越紧急,阿茕终于决定改变主意,大袖一挥,对准身后怪人射出一支袖箭。
余下的话不必再说出口,她自晓得白为霜将要做什么,倘若真有人来盗苍家家住及苍家大少的尸首,那么只要跟着盗尸之人,芸娘的尸首必然就能被寻回。
消失许久的阿茕便是淋着这样的雨回到苍家大宅。她甫一推开房门,便见白为霜神色不明地坐在太师椅上定定望着自己。
这场变故着实来得太突然,以至于阿茕都跑得快不见了人影,方才有人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的氛围本就有几分古怪,再由何氏这么一闹,所有人面色都不大好看,苍家二少欲言又止:“这似乎有https://m•hetushu.com•com些不妥呀……”
阿茕与白为霜连夜赶回了天水府,抵达白为霜的世子府时,天已微微亮。
江景吾这逐客令下得够明显了吧,白为霜偏生就跟没听到似的,睁大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白为霜又往前走了一步方才看清,原来阿茕正在对镜束发。
她紧紧捏起了拳,牙关紧咬,本欲差人围住灵堂,将那两名偷尸贼困住,白为霜却出手制住了她。
随着阿茕的突然闯入,好端端吃着饭的苍家人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等了半天都未得到答复的苍家二少心跳如雷,生怕自己走了一步险棋。他焦躁不安地捏着衣角,时不时拿眼角余光去偷瞄白为霜。
怪人手中并无兵刃,扛着半截连着头颅的肋骨一路猛追阿茕。
连夜赶路与未有停歇的折腾使得阿茕疲倦不已,她沾床便睡,再无多余的心思去挂念旁的事。
尚未做好任何心理准备的阿茕又是一怔,总觉着白为霜近两日看上去显得十分奇怪,却仍是闹不明白究竟怪在哪里。
他这一声“大小姐”顿时叫苍家二少心中激起千层浪。
他显然已认出,这便是他当年与阿茕共患难的那个山谷,阿茕本还欲说些什么,他却从袖袋中掏出副手套,不紧不慢地戴上后,二话不说便将阿茕手中那截枯骨的头颅给拧了下来。
江景吾望着白为霜的目光颇有几分复杂,沉默半晌,终于勉为其难地打床上爬了起来,顺势还捞走白为霜手里的酒,仰头灌了一口。
只是她仍不明白,堂堂苍家主母为何要装疯,她究竟是看到了什么,还是说受人胁迫?
苍家二少面上露出厌恶之色,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发作,只得悄悄地与老管家使眼色,叫他喊几个人来把何氏拉扯开,省得她在此处丢人现眼。
整个楚地也就白为霜一个世子,至于郡公……自然就是江景吾那厮了,那厮虽看着就一副十分不靠谱的模样,却是正儿八经的皇家血脉,他母亲乃是当朝长公主,故而待到他年满二十行了冠礼便被封做天水府郡公。
他本以为这样就能打发白为霜,结果人还是赖在这儿不肯走,捧起酒壶,猛地灌了一口,又换了种方式继续癫。
究竟是为报当年之仇,还是另有其他?
一连三双筷子落了地,桌上吃饭的苍家人竟是被阿茕的这番话给吓蒙了。
苍家二少一会儿望望兀自发着愣的老管家,一会儿看看阿茕所消失的方向,眼睛陡然一亮,其中闪过一抹诡谲莫辨的光。
“又有人要被恶鬼偷走吃掉咯!”
江景吾被呛得厉害,眼泪水都冒了出来,不停地拍着胸口咳嗽:“咳咳咳……”
若真有这么多人来挖土,又岂能不惊动景先生?
这话虽说的不甚明了,阿茕却仍是听懂了,一五一十地将今日所发生之事交代清楚。语罢,她又从袖袋里掏出那根尖细的铁锥,递给白为霜看。
苍家人尚不知那玉冠束发的俊美公子究竟为何人,却被他那上位者的威压给生生压制得说不出话来。
阿茕第一个从震惊中抽出心神,她神色复杂,近乎失控地喃喃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没有……不可能没有。”
苍家人封棺的时辰定在未时三刻。
老管家也不卖关子,如实说道:“奴才瞧见了她右手手腕上的那道咬痕。”
这都什么跟什么?说要挖人祖坟就挖,挖完了话都没一句人就给跑了!他犹自气愤着,却忽见老管家目光呆滞望向阿茕消失的方向,怔怔道了句:“大小姐。”
江景吾睡得昏沉,任凭白为霜如何砸门,都未能吵醒他。
她本欲褪尽湿衣,直接裹着被子滚床上,却发现床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套崭新的衣,甚至十步开外的屏风后还冒着氤氲热气,竟摆了一桶热乎的洗澡水。
阿茕向来是个行动派,一旦想到什么,便会即刻付诸行动,这个念头才从她脑袋里冒出,她便绕着谷底扎扎实实走上一圈,越走越觉熟悉,她记忆力本就比寻常人强,加之那夜之事太过刻骨铭心,扎扎实实走完一圈后,便已完全确定这便是当年突然消失的那个山谷。
白为霜与江景吾仍锲而不舍地翻着尸骨,她却霍然起身,即刻转身往山坡上走。
“有何不妥?”
换作平日,阿茕定会惊讶白为霜竟能一口气说上这么多话,而今一门心思都挂在自家人遗体的问题上,自无暇去搭理白为霜。
棺即将盖上之际,本不在场的何氏突然扫开众人,一路冲至灵堂前,却什么都不曾去做,只怔怔望着那两口尚未封好的棺。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来,像断了线的珠串,滴答滴答落个不停。
白为霜朝她微微颔首,顺着悬挂在坡上的麻绳跃入谷底。
层层叠叠帷幔的遮蔽下,隐隐约现出阿茕的背影。
阿茕手腕上那道咬痕跟了她近十五年,罪魁祸首恰是苍家二少。
那是一种她不知该以何言语来形容和_图_书的神情,总之成功地吓得她手一滑,头发散了,木簪也掉了。
纵然五年不见,阿茕仍是记得,白为霜这厮一做出这个动作,也就正说明,他是真动怒了。
这个味道于阿茕来说并不陌生,乃腐尸特有,甚至连那坑,阿茕都觉看上去十分眼熟,竟像是七年前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的神秘山谷!
江景吾早以要回家补觉为由提前回了天水府,阿茕则与白为霜用过晚膳后方才离开苍家。
直至此时,她方才发觉自己背后竟站了个披头散发的怪人。
岂知白为霜听罢,竟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
“啪!啪!啪!”
本能告诉阿茕,背后有危险,她心跳絮乱,屏住呼吸猛地前冲一步方才转过身来。
阿茕头痛欲裂地从地上爬起。
即便有天大的仇,她终究都还是苍家血脉,自不忍看到自己生生父亲与兄长的遗体受人糟践。
更另阿茕苦恼的却还是,究竟怎样才能判断出何氏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苍家二少早就料到老管家的来意,听罢,很是倨傲地一掀眼皮子,道:“本少早已料到此事。”
而今的他几乎可以肯定阿茕便是当年的苍琼,却完全猜不透她为何要以这种形式再回苍家。
白为霜这样的人便是有着这般奇特的能力,不论途经何处,总能第一时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要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白为霜那毫无起伏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听闻苍家那位被盗尸骨的主母名唤芸娘,生有一女,名唤苍琼。”
白为霜却一脸固执地摇摇头:“我没醉,只是高兴。”语罢,竟像个孩子似的扑过去抢那壶酒,只是,才扑过来就两眼一闭,栽在了江景吾床上,最后还又洒了江景吾一身的酒。
白为霜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告知阿茕今日苍家人将会封棺之事。
不知为何,阿茕总觉得何氏看起来有几分奇怪,从第一次见到她到现在,仿佛她的每一次出现都是早已安排好的,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刻意提示着什么,包括这一次,阿茕也不觉得是偶然。
否则,又岂变成了这副德行。
白为霜与阿茕一直未归,众人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白为霜此人面冷,心冷,眼神更甚,目光扫来之时,苍家二少明显被冻得瑟缩了一下,几乎就要生出退却之意,他狠狠一咬牙,直言道阿茕乃是女儿身。
若不是碍于江景吾仍在此地,苍家二少几乎就要破口大骂。
包括白为霜在内,几乎每人个人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那非吵着要来看挖女鬼的何氏倒是非同寻常的安静,仿佛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一夜白为霜再也无法入睡。他晃晃悠悠提着一壶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酒,直奔江景吾房门。
阿茕颔首,江景吾便指着白为霜手中骷髅头道:“这头骨上正好有个洞!”
思及此,白为霜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个山谷占地不小,凭一人之力定然做不到,阿茕心中已然做出判断,怕是得有五人以上,方才能在一天一夜内挖土埋住那些尸骸。
这一出看得阿茕叹为观止,连忙拍手叫好:“一别多年,白兄仍是这般的有男子气概!”
翌日清晨,白为霜甫一睁开眼,便见江景吾笑得一脸诡异地盯着自己,他笑容猥琐也就罢了,眼睛下还挂了两个硕大无比的黑眼圈,活似被人揍了两拳。
苍家二少犹如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他本就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全然顾不上老管家的目光,一个箭步冲至白为霜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诚惶诚恐道:“草民有一事要与世子大人禀报!”
白为霜酒量算不上好,却素来自制,故而,即便与他相识多年,江景吾也都从未见过他喝醉的模样。
令她发出这等感叹之声的不是旁的原因,而是因为她竟在那枯骨的后颅上发现了个绿豆大小的洞孔,没来由让她联想到了杀苍家家主的那根铁锥。
她才欲转身离开,便觉背后一凉,凉意顺着背脊往上蹿,直冲头顶。
她像是在竭力克制自己,身体却一直颤抖个不停,本就寂静的室内越发寂静无声,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她方才咧开嘴,说出从出现至今的第一句话——
那新来的县官大人极有可能是当年被苍家主母送给人牙子的大小姐苍琼。
他们形如鬼魅,一路飞疾,直奔摆放苍家父子尸首的灵堂。
彼时的苍家二少尚且年幼,而今的他自记不起十五年为了抢夺玩具,险些将阿茕右手手腕咬断之事,他不记得,并不代表其余人也都不记得。
也不知究竟是今夜太过不寻常,还是今夜的白为霜太过不寻常,白为霜竟弃门,选择了爬窗。
又过了足足半盏茶的工夫,他头顶方才传来白为霜寒冰碾玉似的声音:“还有谁知此事?”
甭管究竟妥不妥,苍家二少也只得点头如捣蒜地道:“妥妥妥,这事自然是妥的,草民即刻照搬!即刻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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