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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风流

作者: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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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默默落红何处归

第三十四章 默默落红何处归

四月抹干了眼泪,拾起地上的琴,恨不能把琴一掌震碎了。
西日雍情知万福陪玄浩回京,此刻的础海营地没有一人是梨迦穆的对手,留下田胖子等人看着也碍眼,便依了梨迦穆。
令狐团圆猛地从炕上坐起,只见屋子里热气蒸腾,炉子上正煎着草药,人却一个没有。她想喊,张开嘴却不知该喊谁,好不容易想到这个词,又惊觉嗓子似被堵住了,什么音都发不出来,她无奈地又倒回炉上。
“缮滑圣地那一剑委实犀利,前几日朕去看了,就算称你为‘天下第一剑’也不托大!”西日雍瞟了眼青冥剑,轻飘飘地道,“如果你此刻能施展出那样的剑法,朕就引颈受戮,你能吗?”
西日玄浩倒吸一口冷气,看那八人足踏方位,显然是阵法中最为缜密的伏羲八卦阵,一旦他与浑球身陷其中,就别想轻易脱身。
破旧的木制家什、粗陋的锅碗瓢盆,积满了灰尘。西日玄浩站到了她曾经过的窗口前,耳畔仿佛听到了她的话语。
青冥剑轻吟一声,如同梨迦穆的回答。
“本王自有分寸,你且退下。”
“好、好!”四月依言而为,只见潘微之手起刀出,啪嗒一声匕首跌落在地面上,四月不禁看直了眼睛,“这是……”
令狐团圆揉着额头背诵起平素用的《香典》,“四两玄参二两松,麝香半两蜜和同,丸如茨子金炉焚,还似千花喷晓风……哎哟!”却是西日玄浩把她扔到地上了。
潘微之一走进木屋,就从令狐团圆的呼吸上判断出她已然苏醒。于是,他以一贯的淸冷声调对她道:“我知道你醒了,醒了就要听话。”令狐团圆保持沉默,他顿了顿后又道,“从今日起,你的命是我的!”
“你可见过阿狐的男人?”婆婆对潘微之念念不忘。
西日雍眯起了眼睛,“不退你就真对我拔剑?”他很清楚,相比刺杀自己,梨迦穆更想要的是他放弃攻打瑞安。
“难怪、难怪……”黑衣首领叹道,“如此剑技,难怪四方阵不敌你一剑,先前殿下所施展的剑法,恐怕也是出自穆王爷吧?”
梨迦穆凝视了他片刻,冷冷地道:“陛下,请你收回你那不切实际的梦想,即便你灭了瑞安,也不会青史流芳!”
“天寒地冻,还是请殿下早些回去。”
西日雍大笑起来,“你的弟子?小团圆?哈哈!”笑罢,他残酷地道,“朕的儿子玩腻了她,然后一刀捅进了她的心房,就在你一剑斩出的缺口前,把她推下去祭奠圣地了。”
缮滑下起了鹅毛大雪,黑衣首领伫立于令狐团圆跌落的缺口前,心底叹息着。听说她会绝世武学,可到死她都没有展现,而梁王殿下分明对她用情一片,却不得不亲手杀了她。
“哼!”西日玄浩怎么会不明白,她前头的话就设下了套子,什么冰面崩塌,那是她按捺不住了。
夜幕很快降临,拉黑了房子、拉黑了窗子、拉黑了房内所有,但是站在窗前,却能见到窗外的灯火通明。
黑衣首领道:“我等兄弟以多欺寡,虽是胜之不武,可我们打小就是修阵法的,无论对手是多少人,我们都以阵法应对。如今能碰上同样以阵法扬名的令狐家族之人,正可谓相请不如偶遇,还请两位与我等兄弟放手一搏!”
他怀中的令狐团圆喃喃道:“竟然是十八罗汉阵……”
令狐团圆一招得手,愈加放肆,她以双腿盘绕西日玄浩脖颈,悬身使剑。西日玄浩在心中把她的祖宗十八代统统骂遍,手上却不得不配合,只因他知道这球要转。
“真是如此吗?真是如此呐……”令狐团圆由最初的震惊、拒绝相信,很快变为了接受。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一个黑衣人忽然问道。
众人告退后,一宦官入帐禀告,“陛下,晟木纳草原之事已解决。”
西日雍眺望前方,轻声道:“万福,其实朕也很伤心……不过玄浩到底没叫朕失望,亲手杀了小团圆……朕自己做不到的事,或许只有玄浩能做到。你带着玄浩即日回京,传朕圣旨,着令梁王摄政盛京,宣召那苏苏信进京为首辅大臣。”
梨迦穆握紧了手中的青冥剑,不到最后,他还真不想行刺西日雍。
“你要《无解篇》?”西日雍又问了一遍。
潘微之迅速处理完令狐团圆的伤口,却浑身轻颤起来。
“退下,没用的东西!”黑衣首领骂了句,黑十六搀扶着同胞兄弟退走。
“因为凶险?”西日玄浩蹙眉,难怪此次来到缮滑池前感到风寒刺骨。
西日雍仍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缺口,语气中却带了―丝悲凉,“朕看着这天大的窟窿,看着看着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儿!原来朕并不想要她的音武,朕想要的已经彻底失去了,所以朕的心上也有—个窟窿……朕不要你的音武!”西日雍忽然拔高一度声音道,“所以,你就带着你的音武去死吧!”
潘微之再次点头,却只觉头晕眼花,一时间天旋地转,跟着身子—歪,倒在了令狐团圆的身上。原来他—路风尘赶至缮滑,先是勉强施展了音武,后又经历大悲大喜,到了这个时候再也坚持不住,心力交库累得昏了过去。
“你说得不错,此刻我使不出来!”梨迦穆冷冷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来日我的弟子必然能胜过我,她没有我身份的约束,定然会将缮滑一劈为二。”
“杜四,快来!”潘微之仿佛在地狱里呼唤他,四月惊魂未定地伫立前,又听那声音继续喊着,“快来!她在这里,她没有死!”
“郡主呐……就让老奴送你一程!”
“万福呐……”
四月马上大声地道:“不,我不信!”
四月这才回过神来,将心一横,抱着琴跳下了缺口。狂暴的冰风灌入他的身躯,无数细碎的冰片切开他的衣袍、划破他的肌肤,纵使他修为不低,身处缮滑诡异的缺口,也只能身不由己,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他跳落的瞬间,便牵引着他前往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方。
这大半年的相处,起先他是追随令狐团圆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更愿意跟着这个男人。潘微之总说自己没有太高的武功、没有什么本事,可他会的音武和迷毒,这世间又有几人会?潘微之生性淡泊,待人接物总是不温不火的,可他却能为了令狐团圆抛下所有,显赫荣耀的贵胄出身、唾手可得的太医官职,他对她灼灼的一片真情,到头来却是眼见她转投别人怀抱。
潘微之的语调再难平静,“她……她体内有微弱的气力。”
西日玄浩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当日令狐团圆所住的房子、所站的窗子。
西日玄浩回头,只见令狐团圆连站都站不稳,拄着天音剑却是痴痴地看着池下游龙。
“公子如此聪明,一定能为她……公子!”四月突然惊慌起来,缺口前人影—晃,潘微之竟然hetushu.com.com跳了下去。
西日玄浩仿佛回了神,只见他突然转身拔刀,而后又似重新凝滞。令狐团圆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西日雍与万福在他身后听得清清楚楚,西日玄浩冰冷的话语道:“与其死在别人手上,倒不如死在我的怀中。”
下一刻,西日玄浩只觉背上一沉,那浑球竟然爬上了他的肩头,即便她身子轻盈,可被人立在肩上,西日玄浩仍气不打一处来。
西日雍看得很清楚,被刺了那样一刀,那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他还是追上前去,一手扶起西日玄浩。小团圆死了,玄浩昏死过去了,只剩下一片苍茫天地皑皑冰雪,和地上的一摊冰血。
“公子你既会音武又懂迷毒……”四月想说潘微之可以亲手为令狐团圆报仇,可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西日玄浩横眉倒竖,只见所有黑衣人包括首领都下到了池中,池面显得逼仄起来。
另一个黑衣人在一旁解释道:“确有此事,年前听闻令狐氏终于下嫁了闺女与皇家。”
西日雍沉下了脸。
西日玄浩径自踏过冰池,令狐团圆连忙跟上。两人穿过冰岩所构的走道,越往前行,风就越狂暴,由开始吹面如刀刮,渐渐变成了真正裹挟着碎冰的风。原来十八卫并没有夸大,前方确实凶险异常,那些掺杂着冰锋的穿堂风、倒旋风、无向风,正如同十八卫所布下的剑阵,纵横交错令人进退无据。
西日玄浩仍不死心,或许《天一诀》最神秘的篇章,真的藏于此地。
周坤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被田胖子死拽出了营帐,余下众将领均跪伏于地,不敢多言。
黑衣首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原来小夫人也是个中高手,倒是我走眼了。给殿下剑。”
西日雍等了一会儿后紧了紧衣袍,不远处的万福连忙小步跑来,为他披上衮服。
“这剑还真不错。”令狐团圆在四方阵中掂了掂剑,“好像和青冥的重量差不多。”
“令狐氏?”
车队又穿过热闹的尕苏镇,眼看就要到那苏城——杲北最繁荣的城市,西日玄浩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仿佛疲惫至极,又似空虚无比,俊美的脸转向了尕苏街巷。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席卷而来,且汹涌难挡,很快在西日玄浩的脸上留下了痕迹。
当四月落定后,借着昏暗的雪光,看清了所处之地。冰池上看到的神似游龙,在此不过是块光秃秃、毫无神迹可言的长条石,由于光线的折射,由冰池上往下看,石头就好像会灵活地游动,而先前以为的活水,也是冰面层层重叠构成的虚像。令狐团圆躺在那长条石旁,面色惨白,胸前的衣服已被血染透了大半,潘微之正跪坐在她的身旁,全力以赴地拉她出鬼门关。“她的情况如何?”四月一时激动,话就说得前后不着边了,“你怎么那么傻?还好你犯傻!她这伤看起来如此恐怖,她怎么活下来的……”
“小女子不学无术,不过是以寡欺众,胜之不武。无论对手人多人少,我自放把烟雾炮!”令狐团圆笑吟吟地道,“先前可是你自己说的,不管什么武功,那我只好用上了行走江湖、安身立命或销声匿迹、远走高飞之不二神功——迷毒!”转脸,看到西日玄浩恨不能掐死她的表情,令狐团圆只得讪讪道,“那个……明知打不过还打,那不是蠢货?可又一定要放倒他们,我一起念就想到了迷毒……还有,你我是不会中的,我们相处日久,平日我常用的《香典》中就有那解药。”然而,西日玄浩的目光却愈加凌厉,好似要生吞活剥了她,令狐团圆不得不再次解释,“那个……迷毒是微之以前弄的,给我留了点防身。”
“咳咳……”黑衣人倒地一片,黑衣首领不敢置信地瞪着令狐团圆。
西日雍只觉营帐内的气温陆然下降,一条白影已进入视线,梨迦穆剑指田胖子,面向西日雍,极冷淡地道:“叫他们都退下!”
令狐团圆凑近他的脸,嬉皮笑脸地道:“好了、好了,我听你的!不过一会儿还是看我的。”
契之重臣、命之情侣、缘之传承,相比所拥有的,西日雍失去的更多。然而中兴之帝的梦想,在西日玄浩手刃令狐团圆的那—刻复又开始。那个最酷似先祖西日昌的皇子,同西日昌—样,在二十五岁那年的冬天,亲手杀死了生平第一个喜爱的女子。
潘微之冷淡地道:“我就知道,他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浑球,以你的气力,如何能使这剑?”西日玄浩不禁破口大骂,“前头已经歪歪倒倒了,这会还想逞什么能?”
“浑蛋!”西日玄浩的骂语未落,令狐团圆便持剑冲进了四人阵中,他急忙跟上,却见少女手起剑落,极为利索地连挥四剑,伴随铿锵的剑击声,原本严密的四方阵,竟被她一出手就打乱了阵形。不止西日玄浩目瞪口呆,所有黑衣人都因她这四剑惊呆了。
那人竟然跳了下来,那一刻,令狐团圆虽不能动弹,却感到她的世界崩塌了。
“你不能吧?”西日雍又轻笑了起来,“那种剑法你这一生只能使出—次,而你唯一的一次贡献给了大杲圣地——你憎恨却又无法毁灭的地方。”
“玄浩,你的心乱了。”令狐团圆莞尔—笑,“既然你对我如此有信心,那我就不能叫你失望!”只见她手中玄剑落下,衣袍飞扬,棉衣的袖管被剑破开,一片青蒙蒙的烟雾于池上爆开。
“杜四!”
潘微之与黑衣首领说完话后,抱琴回头对四月惨然一笑,“你信吗?”四月不知该如何答他,他又转回头,盯着地上那摊暗淡的血迹道,“空中残留着我给她的迷毒,冰池上依稀可寻打斗的痕迹,而这里有她的血。”
“两位说完了没?”
西日玄浩浑身僵直,令狐团圆则缓缓地转过了头。西日雍一身玄色刺金袭袍,半张脸埋在围脖里,正眯着眼打量二人。
答案显然令西日玄浩失望,他自己才刚离开缮滑,带着他给她的一刀,她怎么可能比他快?
黑衣人依然摇头,“不可!并非在下刻意刁难,就算是我等兄弟,也要联手才能抗住里面的冰风。”只见他双手一挥,两旁的黑衣人鱼贯而下,“冰风肆虐犹如无数利刃,比我们兄弟的阵式更加可怖,你们且试下八人阵。”
西日玄浩咬牙切齿地答:“他最好别给我碰见!”婆婆被他吓退了一步,西日玄浩又回头盯着那屋子、那窗子,狠狠地道:“死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你们又是何人?”
“殿下,请赐教我等的四方阵!”黑衣人沉吟道,“因此地乃我大杲圣地,恐气力凌厉对圣地有所损坏……”
西日玄浩这才明白,营帐里不是他蔑视浑球,而是那浑蛋加八级的家伙,一直在蔑视他。
四月急忙转移和_图_书话题,“公子,你那音武是如何做到的?”
“公子!”四月的心都被他揪了起来。
“有了!”令狐团圆忽然喜道。
令狐团圆道:“乾为天、坤为地,阴阳对峙、相生相克、周而复始,想要破此阵也不是不能。”西日玄浩一怔,却见她对他微微一笑,“莫忘了,我令狐家族可是排阵布法的高手。”
“有多高明的剑技尽管施展,有多高强的武功尽管使来!”黑衣首领沉声道,“但想要越过我们前往缮滑幽境,却是不能。”
西日玄浩如同牵线木偶般,被万福从缮滑带了回来,同时回来的还有他欢蹦乱姚的红玉骝。万福陪他坐在马车里,—路无言,纵有千言万语,说了也于事无补。
天地无穷,人命有时,进修内者,失之不惧……当她快要被冻死之际,正是《天一诀》的《无解篇》,在脑海中不断循环反复。因为不畏惧失去,所以就不会失去吗?她无数次问自己——不能失去,不能失去,不能失去吗?《无解篇》不断重复着,交叠回荡,最后炸麻了她的脑壳。冰冷的天地突然完全黑了,她的世界安静了下来。
我自从在香江遇到她后,才知晓这世间还有那样的女子、她是那么耀眼,又是那么有趣……
令狐团圆眨着眼对他道:“他都说了不能用气力,可不便宜我?”
“皇兄!这么多年我始终记得你的好,当年没有人瞧得起我这个瑞安公主所生的皇子,只有皇兄你真心待我……”
令狐团圆目光不移,摇了摇头。
黑衣首领点头。
遥光冰原怎么会有琴师涉足?黑衣首领在心里问,却很快将这个疑问抛诸脑后。漫天的大雪,守卫缮滑多年的心是寂寞的,那琴音仿佛有股魔力,能轻而易举地打开人的心扉,直接寻到人心底最深处的柔软,然后叫人忘却一切,只沉浸于琴曲中。
黑衣人厉声道:“既然话已说到这份上,我等只好陪殿下过几招了,只要殿下敌得过我等兄弟,自当放殿下通行。”
令狐团圆不禁诧异地看了西日玄浩一眼,他就如此有信心能破十八罗汉阵?
“这里就是缮滑了。”西日玄浩放下令狐团圆道,“我西日皇族起源之地就是这里。你看这冰冻的池子,池子下有块长条石,池下之水其实是活的,石头看起来也跟着活了,就好像有一条龙在游来游去。”
“小夫人,刀剑无眼,恐怕不适合你!”
“乾为天、坤为地!”随着令狐团圆清脆的喝声,她手中的朴剑居高临下,以磅礴的气势挥泻出万道剑光。
西日玄浩二话不说,夺过令狐团圆手中的天音剑,就跃到冰池上。他出走得匆忙,连佩剑都没顾得上拿,此时只能用天音剑了。
她的痛苦直到听到了一个声音才戛然而止,“我自从在香江遇到她后,才知晓这世间还有那样的女子,她是那么耀眼,又是那么有趣……杜四,你不知道,当我知道她就是令狐团圆的时候,有多么高兴,又有多么无奈……我很羡慕她,能随心所欲,不理会外人的看法,只做一个真性情的人。”
梨迦穆淸秀无匹的面容没有一丝变化,但这个长年没有太多表情的男子,眸光却如出鞘之剑,“你亲眼见到她的尸首了?你确定她死得不能再死了?你错了,陛下,就让我告诉你,我那个弟子是个什么德行的家伙。她才五岁的时候,我就每天逼着她攀爬翡翠玦,并且从来不用管她的死活,她几乎每次都从山崖上滚落,可次次都没死成。到她十岁的时候,我每天要她与我对剑,次次把她打伤后从山崖上推落,可她依旧是次次都没死成。要说我这个弟子有什么旁人不可及之处,不是才智,也不是武学天分,而是她顽强的生命力。无论受多重的伤,无论身陷多危险的境地,她总能活下来。”
不知不觉中,令狐团圆走向断壁。绝美的景观都在绝险之地,她立于缮滑缺口前,只觉眼前无边的银装,片片似雪又似冰的白色微粒乱舞于空中,令人仿佛置身于另一片天地中。
“何人胆敢闯入圣地?”为首黑衣人喝问。
令狐团圆勉强扶着西日玄浩站直了身子。实际上,她与西日玄浩破伏義八卦阵已很勉强,最多是与对方打了个平手,不过仅凭两人就抵挡住了八方呼应的伏羲八卦阵,也确实算是破阵了。
令狐团圆在一旁干着急,可她既手中无剑,又没有气力能下场应战。眼见西日玄浩的处境越来越不妙,令狐团圆急中生智,脆声问道:“请教首领,若再多几个武者在池上斗殴,这池子会不会承受不住武者的气力,导致冰面崩塌?”
十八个黑衣人面面相觑,西日玄浩又放了几句狠话,“两年前圣地出了变故,后方的山壁塌方,导致寒风穿堂,不禁更加冰寒且极其危险,冰屑如刀,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危。我们站在池子这里还好些,若要再往前或到池子下方观那游龙,不啻于釜底游鱼,性命可危矣!”
“找找吧……”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潘微之才开口。
四月觉得异常压抑,缮滑就这么大,来的路上都看仔细了,此刻要找,怕是只能到冰川下去找她的尸体了。
令狐团圆看着西日玄浩的目光越来越柔和,“陛下己然有了答案,就不要再拷问团圆了。”
西日玄浩青了脸道:“你们若不说出个我们不得见的缘故,他日我面见父皇,定然不会有你们好果子吃。”
西日雍一一扫视这些人,心底极其不满,自从楚长卿背叛后,偌大一个帝国,他竟寻不着一个可用之将才,“你们也统统出去!”
黑衣人叹道:“何止凶险,此乃皇族圣地,出了如此变故,恐影响大杲国运,因此陛下命我等在此看守,不准任何人靠近。若非殿下苦苦相逼,我们也不会据实相告!”
“你没那么容易死的。”西日玄浩忽然恢复了正常,大踏步走出了黑暗。
“这半年我学着做个寻常人,第一次吃米糠,第一次洗自己的衣裳……如果失去不能弥补,如果幸福只是一场骗局,与其耿耿于怀倒不如重新营造。”
“殿下果然有几分本事,下面可是两个人了。殿下,请了。”
宦官告退后,西日雍只想安静地待一会儿,却偏不得安生。
“怎么了?”四月也跟着紧张起来。
潘微之点头。
令狐团圆一剑挽出三朵剑花,却不能冲开阵式,她不禁赞叹,“不愧为伏羲八卦阵,果然名不虚传。”
首打,她依然选择了艮位,艮为山,那就力劈。而西日玄浩也没有闲着,横剑扫向兑位,即便有阵式集成的威力在前,西日玄浩也再无顾忌,索性横剑后,就使出了令狐团圆最难看却是极管用的剑招——春蚓秋蛇。天音剑划出极其难看的轨迹,引蛇出洞,配合了肩上人所挥下的天罗地网,他一人和*图*书牵制了三名黑衣人,令狐团圆则对敌五人,只闻剑刃相交声不绝于耳。这番交手却是两相持平,伏義八卦阵再不能缩紧范围。黑衣首领在池外无声而叹,他们是伏羲八卦,而他们却是乾坤翻转。
“朕大老远地跑一趟,不是听你喊一声父皇的。朕连础海都没去,直奔缮滑而来,知道为何吗?”西日雍挥退身后赶来的万福,低低地道,“朕为了亲自来看一眼朕的好儿子,和他所爱的女子是如何下场……”
西日雍狭长的双眸在两人之间游移,一个背对他僵化了,一个面对他麻木了,有些好笑,于是,西日雍就笑了,“你要的《无解篇》,朕有。”
“潘微之!”四月撕心裂肺地喊出了他的名字,眼泪夺眶而出。
猛地一惊,这是潘微之的声音,他跳下去没死?
西日玄浩平日就对西日雍心存敬畏,本该早对令狐团圆拔剑相向,可他面上却阴晴难定,迟迟没有动手。
“陛下圣明。”万福苦涩地道。跟随雍帝多年,万福此时才明白了这位君主的心中之苦。西日雍很清楚,他这一生,是休想比过他先祖的荣光和伟业了。
黑衣首领再次点头。
“看夫人的手速,已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黑衣首领再次感慨,“好吧,你们就去试试殿下与小夫人的高招。”
西日雍轻笑出声,“在你心里,朕就是如此可笑之人吗?”
当下核对了西日玄浩少时来的年份,验证了梁王的身份,黑衣人行礼道:
拂晓时分,两人终于登上了冰原顶部的缮滑。天然形成的冰窖,古朴而简陋,除了冰岩还是冰岩,却无人敢小觑它。冰窖的门柱甚高,入内洞底宽平,赫然可见一冰封方池,长丈余、宽五六尺、深及丈的冰池之中,似有神龙蜿蜒浮游。
潘微之却没有任何动作,冰原上刮来的寒风吹鼓起他的衣裳,就着月光,四月震惊地看到,他的双鬓竟已灰白。
她曾纠结于她业师的话——西日皇族何曾真情待过世间女子?他要了你的身不够,要你的心仍然不够……我教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何还如此愚蠢?身为女子,你过不了这一关,就只配当他的玩物!
西日玄浩没有二话,直接跪下了。令狐团圆怜惜地望着他,君命不可违,何况父命犹如天!
“不是看你的吗?”他这边冷言冷语,她那里小脑瓜已转过上百个念头。
与伏羲八卦阵的此发彼应不同,十八罗汉阵各凭各的手段,不讲究首尾相救,更接近于车轮战,却又暗藏乾坤,等对手以为是车轮战了,又可以分割成小阵配合。所以此阵历来是最强的阵法,可十八罗汉阵却并非剑阵。
鲜血滴溅到冰面上,又迅速冻结。胸口被戳中。
果然,池中的西日玄浩越打越顺手,相比浑球精湛的剑技,黑十八还欠缺火候。虽然不知浑球的剑技名,但西日玄浩极为从容地施展出了初写黄庭。与令狐团圆不同,西日玄浩施展这一招恰到妙处,既有章法又见男子飘逸的风采,一剑挥出,翻飞腾挪,竟完全封住了黑十八所有的招式。
“她要《无解篇》?”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
“你要打,便打!”西日雍阴沉地道。
“滚一边去!”西日玄浩一把推开她,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中的天音剑蓝光闪烁,已冲杀进了阵中。
“我只要剑在手,就不会倒!”令狐团圆伸出左手,西日玄浩一怔后,心头又暗恨起来——左手剑?这死浑球在础海与他对招,用的都是右手。
见西日玄浩奋不顾身地挡在令狐团圆身前,西日雍冷笑道:“朕不会动手的,朕要你亲自动手!玄浩,为朕杀了她!”西日玄浩一呆,西日雍显然用了罗玄门秘技,语带盛惑,“杀了她……你要什么就有什么……杀了她……这个三心二意的小女子……杀了她……你就解脱了……”
见她盯着那些黑衣人,仿佛在思考什么,西日玄浩便冷冷地替她问了:“这回打贏了,就能放我们过去了?”
梨迦穆紧盯着他的眼睛,丝毫不敢懈怠,大杲之帝历来没有—个是修为低微的,西日雍也不例外。
令狐团圆走近细观,却见池面忽现出黑影条条,瞬间无人的冰池凭空多了十八个黑衣人。
西日玄浩接过黑十六抛来的朴剑,却是手中一沉,“这是……”
“你来做什么?”西日玄浩极为不满。
又有四名黑衣人下场,西日玄浩眼见黑十七目光闪动,连忙收剑,却是慢了一拍,黑十七虽没撞剑身亡,还是伤着了他的咽喉。
“陛下,你很清楚,我并不想对你拔剑相向。若非你兵临城下,这辈子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你。”
—个都不想失去,那可能吗?这个念头本身就是自私又可耻的,可它却真实又炽热地存在着。为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必须从一而终?凭什么她只投入一个怀抱,而要痛苦地失去其他的?
梨迦穆冰冷地道:“天下奇毒幽欢没能要了她的性命,那些武圣最多只能令她负伤,所以你髙兴得太早了,那家伙只要还有—口气就死不了!”
令狐团圆定睛细看,黑十八的剑质朴无华,竟能挡住绚丽夺目的天音剑,可见缮滑十八卫颇有能耐。她起初有些担心西日玄浩不敌,但看了几招后,心便定了下来。十八卫既为皇族看守圣地,自然属于罗玄门,要知她滞留础海营地,每日与西日玄浩对招,用的正是学自梨迦穆的罗玄门剑术。
“我下去看看,你在车里等我,我要一个人。”西日玄浩说完,径自下车去了她曾住的房子。
“够了,罢手!”黑衣首领忽然喊停。
令狐团圆对朴剑却极有兴趣,倒转了天音剑,意与西日玄浩换剑。
西日雍轻声叹道:“朕有多少年没听你喊一声皇兄了。”
“前面到底有什么?”令狐团圆问。
西日玄浩最厌恶她聪明的模样,当下冷冷地道:“你也知道乾为天、坤为地?”
为首黑衣人冷冷地答:“我们是缮滑十八卫。你若真是梁王殿下,就请速速离去,此地没有你父皇的圣旨,任何人都不得擅入!”
“陛下……”田胖子在帐外喧哗,却很快没了声音。
“看出了什么没?”
令狐团圆望了眼自己血染的胸口,有些奇怪,竟然没有想象的那么痛,可是真的不痛吗?西日玄浩贴身所藏的匕首首次出鞘,就从她的左肺下方捅入,直刺心脏。
“好!”随着黑衣首领一声赞,天音剑抵住了黑十八的胸膛。
四月将匕首捏在手里,确切地说,那只是半截匕首,正是当年洪甫仁索要的四瓣梅花的匕首。那匕首被细水斩断,却一直被西日玄浩收藏着,他用它一刀捅入了她的左肺,看似直穿心房,其实创口并不深。西日玄浩以此瞒天过海,虽没直接取她性命,但他推她跌落缺口,才是最凶险和-图-书之举。
“这是……”黑衣首领语无伦次,“这是……是什么……这……”
令狐团圆最后望了一眼西甲玄浩,也明白了,原来这就是痛,说不出口的痛。她缓缓地合上双目,随即,西日玄浩的手再次抚上她的额头,就那么轻轻一推,她整个身子往后倒去。她的身后正是缮滑那诡谲的断口,凜冽的冰风、无边无际的银色世界瞬间将她吞噬。
另一个人答:“没有啊!你听到什么了?啊,我听到了……”
“杜四,你不知道,当我知道她就是令狐团圆的时候,有多么高兴,又有多么无奈。”潘微之拨了下琴弦,那声音听在四月耳朵里,比先前的音武更刺人心扉,“我很羡慕她,能随心所欲,不理会外人的看法,只做一个真性情的人。可我不同,我从小就背负着家族的期望,我得顺从、容忍以及无尽地等待……其实我不在乎的……终于我抛开了―切和她相处,可是现在她却不在了……前几日你一直问我,既然还是要和她在—起,当初为何要走?现在我可以说了,我想离她远一点,远远地看着她髙兴就好……我是无所谓的……”
西日玄浩比她的处境更差,冲进去后就被卡在正中,令狐团圆击退艮位黑衣人后,才与她背靠背地相护住了。两人应对八人阵,处境堪忧,先前被令狐团圆击远了艮位,扩大了阵式范围,现在却正在收紧,八人八剑令人眼花缭乱地逼近。
“你们还是走吧!”黑衣人第三次下逐客令。
西日雍甫一登基,就丧失了历代西日帝皇最为器重的苏家人一一苏信之父苏苫,那已经是个不吉利的预兆了;随后西日雍又邂逅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叶凤瑶,他付出了他所有的真情,却是除了欺瞒没能得到半分的回报;再者,西日雍拥有足够多的儿子,可是他最优秀的两个儿子,无缺厌恶他,现在玄浩又恨他。
西日雍微微变色。
两人的车队穿过着火的晟木纳草原,万福—点都不担心火势太大,会把应家的产业全部烧光。总有人必须为做错的事承担责任,应老族长的死,哪怕用整个应家陪葬也无所谓。
西日玄浩还没答话,令狐团圆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夺剑、右手递剑,完成了换剑的动作。
“虽然当日殿下也曾打到平山城下,但此时不同彼时,那时的殿下只想给瑞安人一个教训,并非真的要攻城略地。而陛下现在却是要亡他们的国,瑞安人能不拼死一搏吗?”周坤直言不讳地道。
“唉,是的,陛下。”万福转身,令狐团圆这才头一遭看清了他真正的武器——一副百炼精铁铸就的乌黑发亮的手爪,喀的一声从袖口中亮相。
西日雍的目光停留在令狐团圆的身上,不疾不徐地道:“小团圆,你是知道的,朕要什么,朕的儿子就必须帮朕去做。他要到了你的身子,却没要到朕想要的,而现在他还想帮你向朕要你想要的,你说说,叫朕情何以堪?”
西日玄浩立即转过了身,“父皇……”
倒在地上的令狐团圆环顾了下四周的黑衣人,见到他们愤恨的眼神,她心生渐愧却也不悔。放迷毒的法子固然卑鄙了点,可相比十八卫以多欺少的行径,也算不上什么。
“我会音武,却是修为低微,如果不借助你的气力,根本派不上用场。至于迷毒,那是为了驱除她体内剧毒琢磨出来的……”潘微之凝望缺口外无边无际的黑夜以及漫天的大雪,慢慢地以手掩额,他不能再看了。
“是的,陛下。”令狐团圆勉强笑道,“据说学了此篇,我就能恢复武功。”
令狐团圆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那边西日玄浩已与一名黑衣人缠斗了起来。
“浑球!”西日玄浩低唤了一声。
“不能以气力……但这番对仗,是我们输了!”黑衣首领不无惋惜地道,“不过,你们还是不能进去。”
那晚被西日玄浩推下去后,血梁了那件衣裳,她这才知道那件衣裳的秘密——只要用鲜血就能显示出完整的《天一诀》!比起冒帝玩四瓣梅花匕首,怀梦和尚也不遑多让。
黑衣首领回过神来,果然听到远处有琴曲传来,极其缥缈,若有若无。
西日玄浩只注意着令狐团圆,而令狐团圆显然在神游,竟是没一人搭腔,令黑衣首领好生难堪。他又说了几句劝慰的话,见两人还是老样子,只得道:“既然两位执意要闯,那么请恕我等……”
八人不约而同止剑,眼神中尽是不甘。
不能失去!一股热流从身心深处涌现,汩汩流淌过四肢百骸,带来丝丝暖意。那个时候的令狐团圆很想号啕大哭,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无论谁的怀抱,无缺的或是玄浩的,又或是微之的,而正是这个念头让她痛彻心扉。
西日玄浩鬼使神差地接连施展出了令狐团圆最为得意的剑法。龙飞凤舞、龙蛇飞动两式一出,局面已逆转,黑十七两人由主动变成了被动。当那一招狠毒的刺——入木三分笔直地向黑十七的咽喉袭去,全然不顾身后的黑十六,纵然是黑衣首领也不得不叹服,这是无上的剑技!
“闲话少说,你到底退不退兵?”
面对咄咄逼人的梁王,黑衣首领却笑了,“今日得见殿下神乎其神的剑法,真令我等兄弟大开眼界,但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其实,西日玄浩的心情复杂至极,他能预见两幕,一幕浑球死战惨败,另一幕浑球施展出那世间最诡异的武学,然后死伤满地……
令狐团圆不答反问:“阁下,那么可以放我们过去了吗?”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这一走,竟然会变成这样。”潘微之放下了琴,半跪在地上,抚了下那干涸凝结的血。
西日雍没有再催促,他刚才心神失守才会对西日玄浩语出蛊惑,何况过犹不及。看着令狐团圆在风中欲倒的模样,就算西日玄浩一直不动手,她也会被这地方活活冻死了。
这一刻,黑衣首领看得目眩神晕,殿下以快速游转的身法配合精妙的剑法,而他身上的令狐氏更是挥剑如行云流水,他们的伏羲八卦阵反被他俩牵制,不得不被动地全面防御。
梨迦穆忽然意识他再这样说下去,唯有杀了雍帝,大杲才可能退兵。然而当梨迦穆缓和了神色,想要再次说服西日雍时,西日雍却萌生了杀意,营帐里猛然充斥起狂涛怒浪般的气力。梨迦穆蹙眉,他怎么也想不到,西日雍的修为竟在万福之上。
黑衣首领没有发现,他的同伴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酣睡过去,他自己则是最后一个睡着的。在睡梦里他遇见了一位白衣男子,白衣男子用一种极温和的语调和他说了会儿话,说了什么他醒后就忘了,只是说话的时候,他觉得那男子大约就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了。
“这里没有《天一诀》的《无https://m.hetushu.com.com解篇》,你给我回去!”
黑衣首领道:“这是玄铁所制,若非如此,岂能挡下殿下的绝世宝剑?”
西日玄浩不答,令狐团圆也没再问。她与他穿行缮滑幽境,如同行走在刀山剑海之间,需时刻提防渐渐变快变险的冰风。当两人转过一道坎,眼前豁然开阔,景致却令人望而生畏。此时,于遥光冰原的巅峰、圣地缮滑的顶部,冰山之壁仿佛被神明以天剑削下一半,断口整整齐齐的,而被打开了后门的缮滑冰洞,涌入了整片冰原最剌骨的强风。
她曾不信无缺说的话——这世间的男人从女子身子上获取欢偷,而这世间的女子从男人胸膛里偷取柔肠。究竟是谁欺骗了谁、谁玩弄了谁,只有天知道。我不想你以后被人骗,也不希望你骗别人,骗来骗去,到头来都是输家。
黑衣人百般劝说不果,有些恼羞成怒,“殿下何苦再三威逼,难道我等不是为殿下着想?再往前走,即便是我等兄弟都需小心谨慎。”
“去!”西日雍指了指那两人。
一小片冰棱划破她冻得发紫的脸颊,她竟浑然不觉,痴痴地道:“这里虽没有《天一诀》,却有着天地间最美的奇景!”
令狐团圆举手,冲他比了比拳头。西日玄浩于应敌间,余光扫到了她的拳头,当下,他把心一横,剑风大变。
他话音未落,令狐团圆已跑进了池中,“你们人多势众,要玄浩一人对战剑阵,未免太仗势凌人。请借我一把剑。”
“我乃梁王西日玄浩,携妻令狐氏前来瞻仰缮滑圣地,有何不可?”西日玄浩一把拉后令狐团圆,挺身道。
黑衣首领道:“是不是剑阵,你一战即知。”
“老奴在。”
西日玄浩的剑尖点在了黑十七的咽喉上,他冷冷地道:“本王若有心杀你,此刻你已是死人!你们还不快滚?”
“皇兄:请收回成命,停止攻打瑞安。”梨迦穆收剑行礼道。
西日雍的面色阴沉起来,“穆,朕也不想见你!你总是坏朕的事,朕一直忍让你、一直不愿治你的罪,可你呢?”
西日雍得到西日玄浩的密报,追查源头发现应淑妃之兄通敌卖国,被其父发现后,应荣舟竟然弑父,栽赃嫁祸于族弟应三德,又因涉案应氏族人为数太多,西日雍不得不诛灭了应氏一族。
令狐团圆忽然问道:“罗汉如何排的剑阵?”
“父皇,为什么?”西日玄浩猛然抬头。
黑衣首领闻言震惊,定了定神后,他问:“敢问小夫人,穆王爷是你何人?”
西日玄浩退回池边,他一抖肩,浑球就掉了下来,他连忙接住,却见她左臂微微轻颤,朴剑随时可能握不住。呸,到底还是强逞能。
“他名唤黑十八,殿下若能赢过他,才有资格与我另外的兄弟过招!”黑衣首领沉声道。
“殿下,你哭了……”
“她可曾回来过?”
令狐团圆敛色收剑道:“正是家师。”
四月抱着琴连滚带翻地进入了缮滑冰池的地下一层,让他满心欢喜的是,潘微之没死,令狐团圆也没死——这地方有古怪!
础海营地主帐,西日雍雷霆大怒,区区一个小国瑞安,大杲十万精骑竟然迟迟未能攻破。
西日玄浩一怔,“这是何故?本王记得少时曾与父皇一同来过,那时候既没你们,也没这么多规矩。”
“她教我的。”潘微之似恢复了正常,又以四月听惯的平淡口吻道,“我不喜欢杀人,上次杀了太多人,在尕苏的时候我就寻到了这个法子,可以不杀人。”
“你帮我封禁她上身的血脉!”潘微之冷静地道,“在她身上必然发生了什么变故,不然就是睡在这里,半个时辰也冻死了。一会儿就知道了。”
西曰雍无声地凝望着这一幕,少女笑了笑,竟无半分凄惨,冻得青紫的小脸甚至带了点阳光灿烂,若非她胸前插着的匕首还在止不住地滴血,他绝对不会相信,这是个将死之人的表情。
与此同时,令狐团圆也挥剑直砍就近的处在艮位的黑衣人,那人粹不及防,接连退后三步,靠着两旁阵友的相助,这才稳了下来。
“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黑衣首领顿时面色难看起来,令狐团圆恰恰说中了,冰面崩塌这样的事早年还真发生过!他正思忖如何妥善处理如今的局面,西日玄浩却听懂了令狐团圆的弦外之音,他低吼一声,“要你多管闲事?”
西日雍直接将案头枕木掷到了周坤头上,“出去!”难道他还不如他的儿子西日玄浩吗?西日玄浩轻而易举就打到了平山城前,他却损兵折将才逼近了平山城。
黑十八退场,黑十七与黑十六联袂而来。此二人竟是一对双生子,他们心有灵犀,剑式完美配合攻守兼备。西日玄浩没有废话,直接动起手来,只是以一敌二,且对手都拥有顾侍卫那般的修为,他的应对有些捉襟见肘。
“一半的瑞安王族血统,就让你忘了过往,前来行刺朕吗?”西日雍打断道。
西日玄浩突然出手,揪起她的前衣襟,将她提了起来,连戳她三记脑门道:“你这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装了些什么?”
西日雍转眼看着她身后的缮滑缺口,沉痛地道:“好大的窟窿!既然是窟窿,总得有东西填补,小团圆,就拿你的命补吧。”
“公子,我们找找吧,阿狐没那么容易死的。”
可她一日日泡在他的双臂之中,一夜夜黏在他的胸膛之上,在失去了潘微之后,她仅生活于他刻意营造的幸福时光里,让她忘了她的兄长、她的业师,让她忘乎所以……可是若再让她选一次,她还是会如此。
“什么?”四月欣喜,“你是说她恢复修为了?”
础海营帐里,每每浑球气力不继,出剑就会拼命,往死里来,怎么狠辣怎么出手,幸亏她毫无气力,不然就是一百个西日玄浩都被她砍死了。西日玄浩本不屑于那种玩命的打法,不敌就是不敌,死不认输的样子难看得紧,就算贏了,也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当时的他也没有在意,浑球绝狠的剑势也是能逼他还手的,他想要背负双手不应招,那是不可能的。
迎接他的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阿狐以前的邻居婆婆正提着灯上下打量着他,“你是何人?怎么擅闯阿狐家?”
令狐团圆却手腕一翻,轻巧地夺回了天音剑,“那就请借剑给梁王殿下。”
沉思了一会儿,西日雍冷冷地道:“封锁此事相关信息,不可泄露到宫里,违令者,诛九族!”
“不管什么样的剑技?无论什么样的功夫?”
潘微之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地叹道:“西日雍、西日玄浩还有这十八个人想看到的音武我带来了,可是他们不要音武了,他们要她的命了!”
“如何证明你就是梁王殿下?”
“浑球!”西日玄浩半步都不敢离开她,他吼了声,“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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