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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风流

作者: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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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飞雪轻叩暗香盈

第十八章 飞雪轻叩暗香盈

西日玄浩搁下银筷,撂下一句话,终结了这场饭局,“借地方一用,郡主借一步说话!”
令狐团圆斜他一眼,见他略白的面色便敛了嬉笑,低声问:“身上还疼吗?”
时逢雍帝大力整治氏族,褫夺家族可世代承袭的五品以下的地方封地及官位,而这仅是序幕,往后要叫氏族如何发展?
无缺倚在床上,面带微笑地聆听。令狐团圆说完后,才发现他的微笑始终没有改变,身形更是纹丝未动过。无缺仿佛沉浸于另一个世界,白云深处彩霞悠悠,少年如画的面庞悠然静美。
令狐团圆即知他想到了她曾说的话,嗔道:“还笑,就是没事!”
令狐团圆顿时觉得他的笑异常邪恶。
“顾泊忆的事儿以后你不用管了,应淑妃既不会杀她也不会打她,何况我父皇从来没有宠幸过顾泊忆。傻女人留着她,只为叫你天上的娘看着,只有她应淑妃才是我父皇一生眷恋的女人。”
四位氏族公子中,唯有宋歌被雍帝遗忘,可其胞妹却在后宫崛起,她又一次晋升为宋嫔,嫔号“淑媛”。
令狐约忽然问:“静初小丫头呢?怎么不见她?”
令狐团圆诧异地盯着他。
西日玄浩微微一笑,对令狐团圆道:“本王先走一步,与你说过的话你要记牢。”
令狐团圆直站到日头拖出了他的斜影,他才低声道:“王柏云死了。”
“殿下客气了。”潘微之得体地回应。
顾侍卫依言而去,将园外的侍从逐一挥退,他自己则带人前后左右围住了园子。
西日玄浩嘴上的话说完了,心里的话却没有说出半句。他的丹凤狭眼一黯,从令狐团圆身旁悄然走过。
令狐团圆立刻觉出他们三人的话语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她不禁沉思,她自己听了潘静初的话,就从好友的角度来看;无缺近日一直在琢磨梁王,想的就是梁王是个什么人;而四月是楚长卿的亲信,他的话乃提醒二人,皇室无情,雍帝有多么可怕。
令狐团圆十六岁的秋季,大杲盛世已初见端倪,蛮申江的水灾丝毫未能影响大杲昌盛的国运。眼下的大杲,疆域辽阔,城镇繁荣,南越、西秦与杲中本身的文化经过百年融合终成一体。而朝廷上雍帝任人唯贤,修订官员任免制度,秉持以农为本、休养生息、厉行节俭。中兴之帝的美誉,名副其实。至于皇储未定,反倒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雍帝的手腕。
出了太医府,在马车上令狐团圆还在笑。
“叫那些家伙滚远些!”西日玄浩伫立秋园中,冷冷地发话。
令狐团圆步入厅堂,瞧见了纳兰颐正与潘微之谈笑风生。两位公子一个气韵如兰一个温润似玉,皆是文弱质纯之人,对坐一起满堂生辉。
“我另要一把剑。”令狐团圆对阿文笑道,“一把不要太锋利、不要太华丽的剑。”
“殿下怎么也来了?”潘静初从昏迷后就睡了一整晚,还不知道是梁王救下了众人。
“贱……”西日玄浩转口道,“渐渐你会明白的。”
一墙之隔,回廊之外,令狐兄妹面面相觑。两人并非故意偷听,无奈他们的匿气之术都练到了一定火候,从潘静初说第一句话起就全听了进去。
“淑媛”此嫔名,因沾了一个“淑”字,之前长年空置。宋淑媛的迅速蹿红,使雍帝的后宫形成了大淑、小淑两派割据的局面。应淑妃对此不以为然,而宋淑媛则战战兢兢的,三天两头去拜见淑妃。
西日玄浩俊美的面庞带着连午后阳光都融化不了的阴冷,却与她说了一段几乎算温情的话,“她得知你在桐山坏了她儿子的好事,加之杲南王家被一网打尽,早对你怀恨在心。你一被封为郡主,她便认准了你是比你娘更厉害的灾星。这女人的手下算不上什么,青丝台上金轮已死,她手上的人所剩不多,可她最厉害的不是脑子而是她本身,应淑妃早在十五年前就达到了武圣的修为。你自https://www•hetushu.com.com己小心,以后再入宫廷不要落到她手里。上次你冒冒失失地爬墙见了顾泊忆,若非十一月一路尾随,你岂有小命跑出她的宫殿?”
她学自梨迦穆的那一套绝世女剑,雪花从剑身弹起,仿佛无数跳舞的精灵,在她身旁欢欣雀跃。剑飞扬优美,划出绮丽的弧度,到了最高点回落,雪花晃悠悠醉坠,落入大地的怀抱。
“九殿下以后要经常来找我玩啊!我们就跟小时候一样,你不肯吃东西,小初骗着哄着都让你吃下去!”潘静初笑出了声。
他们很快便明白到,武道的天梯只青睐于纯念之人。而在外界诸多繁杂情感的侵袭下,身旁皆城府深沉之人的环境中,令狐团圆保持了她本质的纯真,泥而不染、璞玉浑金,这样的她,如何不叫上苍厚爱?
令狐团圆轻咳一声,截断九皇子的话,道:“殿下太客气了。我们都清楚了,殿下怎么会害我们?”
令狐团圆静气聆听。
“王氏昨日现身于青丝台,跟着金轮武圣刺杀你,即意味着王柏云已死,王氏成了弃子。梁王来吃饭,食不言,那食完后就要言了,他和别人又不熟,自然找你说话。说又不能多说,说多了他也知道还是拳头比嘴巴更管用,王府也罢,宫廷也好,耳目都太多了。其实梁王只有一个意图,就是告诉旁人他和你关系暧昧。”
西日玄苠幽幽地道:“没什么,我太高兴了……”
无缺平淡地道:“我也是人,哪会不疼?”他的平淡只维持了一瞬,过后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九皇子西日玄苠没有继承雍帝的容貌,也没有遗传应淑妃的强健体魄,他的身形比令狐团圆还单薄,就是个没长开的清秀少年,与身旁的潘微之更是无法相比,但他却另有番少年独具的钟灵毓秀。曾经的优渥也有这样的清秀气质,不过优渥公子离开了望舒,似乎就将少年气息留在了老家。
令狐团圆马上意识到,青丝台一事,西日玄苠必然扮演了一个相当了不得的角色。
纳兰颐冰着脸才对梁王行完礼,又瞧见郡主跟着出园,他不禁再次想到幽夜里两人在阆夕宫抱在一起,他的脚步就往后挪了一下,令狐团圆尴尬地从他身前走过。
“静初还在睡懒觉。”
侍女端上了茶。
四月说完该说的话后又隐身去了。无缺携令狐团圆去了正厅,等候父亲和太医的到来。昨晚他受伤不便当夜回府,只得打搅太医一晚,他与令狐约约好,今晚回家。
西日玄浩昂首先出了饭厅,令狐团圆只得一跺脚跟上。她出饭厅的时候,潘微之对她微微一笑,仿佛在说“放心去吧”。她偏首,余光瞥见西日玄苠眸光闪闪地注视着其兄,而一直垂首的潘静初却在打量西日玄苠。管不上那么多了,她自身难保,还不知梁王找她贵干,令狐团圆一脚出了门。
西日玄苠身形一僵,支开卞小楼后,凝视她苦笑道:“你竟能认出我来。”
令狐约与潘太医一同到来,在众人的盛情挽留下,纳兰颐留了下来。
“所以……”
一通话直说得令狐团圆目瞪口呆。
潘静初傻了眼。
四人正说着话,潘静初突然跑了来,进厅就凶卞小楼,“你昨儿个怎么带的路?带我们去了那肮脏地界?郡主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拿几个脑袋抵都不够!”
正如潘微之所料,纳兰颐在秋末得到了雍帝的补偿,恩骑尉正七品的官袍加身,终于令纳兰家族松了口气。只是气质柔美的昳丽公子穿上武官衣袍、跨上高头大马,依然无法叫人心生敬畏。
无缺眸光流转,却叫令狐团圆觉着他离得更远。
九皇子的第四次长篇歉词被梁王一语打掉,“食不言,寝不语!”
令狐团圆感叹道:“想不到九皇子的遭遇如此坎坷!”
“你也不知吗?”令狐团圆失望。
此时西日玄苠告辞。今儿显然https://m.hetushu.com.com时日不对,先有梁王半道杀出,接着西秦的昳丽公子也来了。他有心拉拢潘微之,并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潘静初仿佛陷入了回忆中,恍惚地答:“我之前见到你对我作揖,就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好像在说,就是你,就是你,你就是明明……”她转而又开朗地笑道,“你变化好大,可我看你的媚眼,依稀还有几分当年的模样。”
潘微之立刻安排了平镇等梁王随从在偏厅用宴。
无缺轻捶一下垫子,瞥着她道:“你长大了……”
潘静初圆圆的脸绽放成一朵花,她喜出望外地道:“你果然是明明!”
潘平打着下手,潘微之正在整理药材。一身素衫的玉公子,全神贯注地查看药草的模样,令令狐团圆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不久,令狐团圆就明白了,九皇子是来讨好潘家的。令狐家已然打上了梁王的印记,同为南越望族的潘家就抢手了。
两人同时扯了句闲话。潘微之对令狐团圆温和一笑,洗净双手擦拭之后,便领她一道去了。
一段沉默后,无缺道:“我跟你说过,西日皇族没有一个吃素的。”
“怎么不对郡主行礼?”
西日玄苠出身高贵,乃应淑妃幼子,从小机智过人。他小时候,雍帝对他的宠爱仅次于梁王。与宠爱梁王不同,雍帝并不娇惯九子,而是多方善导,一力栽培他博集大成。西日玄苠九岁的那年,一场风寒改变了他的命运。风寒之病可大可小,可是不知谁在他的药里做了手脚,西日玄苠就此重病缠身,足足在病榻上躺了一年。前半年还好,后半年雍帝得知他即便痊愈,终生也不能习武,圣恩从此终结。尚是童子的西日玄苠如何能接受这样的残酷命运?应淑妃眼看他一日不如一日,多次苦求雍帝准许幼子出宫医治,帝不允。皇子在未满十六岁前,都不得离宫另居。最后还是梁王对雍帝说,不是皇子不就可以出宫了吗?于是,一位叫明明的男孩住进了潘怡和的府邸。
“九皇子绝对不简单。”
令狐团圆笑道:“就是傻了!在我还能傻的时候傻傻,不然等到成了和你一样的人,想傻都傻不成了!”
潘微之放下手上药草,看见了门前的一角红衣,令狐团圆讪笑而出。
令狐团圆倾听着,此乃氏族三大贵公子的文艺交锋。昳丽公子全优,因他才艺最高;优渥公子全胜,是他八面玲珑和知人擅语;而玉公子却是最好的,是他穿插起两人的言谈,亦是他以最平和的心境,打开了昳丽公子的心门。
“死于金轮之下。”
令狐团圆突然红衣一旋,于漫天的雪花中一剑逸舞,令四人为之屏息。
九皇子第三次致了他的长篇歉词,潘静初木木地跌坐到椅子上。令狐团圆察觉到不对头,“大饼脸”被震住了。平日潘静初的眼睛很灵活,总是东看西瞧的,即便面对无缺也敢盯他半日。可现在,她一眼不看九皇子,只呆呆地望着潘微之手边的茶具。
西日玄苠与潘静初走远了后,令狐团圆使劲对无缺眨眼,盼望着他能说些什么,他却摇了摇头。
“皇长子、秦王与梁王三人争锋,而皇长子与秦王乃一母同胞,身为此二人的幼弟,九皇子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卞小楼动容地答:“多谢郡主体恤,小的已然无碍了。”
无缺一手接住,悠悠地道:“你当过自己是女的吗?”
西日玄苠叹息般问:“你如何认出我的?”
这顿便饭还未开始,蹭饭的就来了。西日玄浩一到,饭厅的气氛立刻变得诡异。
令狐团圆忽然想到,倘若西日玄苠幼年未有那一场变故,恐怕他才是梁王最大的对手。按照四月所说,小时候的九皇子才是雍帝真正想栽培的皇子,能被雍帝看上的人会差吗?
令狐团圆转身,她得去与无缺说。梁王找她说话,就是要她传话给无缺。
“你听我说了和*图*书吗?”
西日玄苠眼眸一黯,“大饼脸”竟将他记得如此之深。
“无缺好些了吗?”
“哦。”令狐团圆点头。她只想知道,静初不会被利用、被伤害就好。
令狐团圆坐于饭厅,悄悄地打量着纳兰颐。昳丽公子抛开鄙夷不带倨傲、挂一二分羞涩的样子,其实也是可爱的。虽他比潘微之还虚长一岁,心地却比较单纯,令狐团圆不禁为他担忧,这样的性情,美貌只会带给他无穷的烦恼。
卞小楼躲到了九皇子身后,九皇子起身,首先就对潘静初作了个揖。令狐团圆一怔,皇子行礼,这面子未免太大了吧?
无缺低低地道:“你也不必太为静初担忧,九皇子自从病愈离开太医府,到今日前竟未再去过一次,已然说明了,他是永远不会忘记静初的。这就是西日家的男人,一旦萌生情感,就离情感越远。”
令狐团圆皱眉,应淑妃为儿子秦王收拾残局?
“我问过爷爷,问过好几个人,可他们不是不告诉我,就是说不知道。”潘静初上下打量他道,“一晃七年过去了,我差一点儿认不出你来!我真想不到,明明你竟是九皇子!难怪他们不与我说了。”
一阵药香扑鼻,令狐团圆寻着药味,走入了另一座院子。
“明明,你怎么了?”
“我娘亲她又是个什么人?”令狐团圆背对他,低语而问。
但这些都不是四人最感慨的,他们四人能在中年达到武圣的境界,也非寻常的武者,无一例外都拥有武学的天分。他们对令狐团圆最好奇的还是她未至武圣,剑技却修出了剑境,内力竟施展出了气场。只有武圣的修为达到巅峰状态,才能拥有这样的武道境界,他们没有,年仅十六岁的令狐团圆却拥有了。
纳兰颐忍气吞声地又对令狐团圆行礼,令狐团圆更加尴尬。
“你傻了?”无缺靠着垫子道。
潘微之的目光转到令狐团圆身上,连感叹和黯然的心思都没了。这便是望舒令狐,上下一心,守望相助的令狐家族。
沉思之后,令狐团圆轻叹一声,不知从何时起,她也习惯了复杂的思考方式。
“明明,我一直想再见到你。爷爷骗我说你已经死了,那时候我哭了好久好久。后来我长大了,知道爷爷肯定是在骗我!我就想,明明长大了会是什么样?明明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可爷爷不准我出门,我每天被关在府里,只能听下人说外面的事情。他们说梁王很好看,我见着了,那是个只会扫兴的冷面人。他们说氏族四大公子很好看,我也见着了,可没有一个是你。现在我见着了你,我这才知道,那都是我小时候瞎想,明明虽然不是顶好看的人,但明明就是明明啊!”
潘静初主动去送了。厅堂内只剩两人,纳兰颐长长地吁了口气,对同是四公子之一的潘微之说出了他的担忧。
令狐团圆震惊,雍帝的宠妃竟是一位女武圣?
令狐团圆莫名其妙地笑了,“大饼脸”的花痴和八卦该到头了。
“我能不长吗?”顺着他的眼神,令狐团圆突然勃然大怒,抓起身边的软垫就丢了过去。
“一起去见见吧!”潘微之暗思,太医上午都在宫里,无缺躺在床上,静初是女儿家,此刻九皇子来见,见的就是他。令狐团圆跟他一起去,也等同于九皇子见着了两家人。
除了纳兰颐,所有人都听出潘太医在扯谎。令狐约没有问下去,令狐兄妹心中有数,潘微之则知晓,静初刚经历一场惊吓,老太医哪里舍得再要她赶补课业。
无缺道:“梁王殿下的一句话可改变旁人的命运。不是皇子啊……”
四月谨慎地道:“陛下的心思如同海底针。”
不用无缺继续说,令狐团圆道:“所以,他是明明,也不是明明了。”
当盛京迎来冬季的第一场雪后,明远郡主再次被雍帝召见。
梁王走后,纳兰颐才喘过气来,一眼不看令狐团圆,穿过园子去了正厅。
专注,https://www.hetushu•com•com这是令狐团圆最欣赏的品性,更难得的是,玉公子他从不张扬。令狐团圆剑技小成,还会对无缺显摆,但潘微之已然成了医师,却从不主动表现。
在另一辆马车上的令狐约,恰在此时掀开了车帘,令狐团圆便安分了,无缺的目光飘向了窗外。
令狐团圆步入庭院,才牙痒痒地想到,无缺压根没提他那一掌是怎么制住的金轮武圣,狡猾!
令狐团圆叹了口气,看来要这个人对她改观是不可能的了。她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斯人一走,秋风凉,满园寂。
“无缺啊,你来得正好,我正与纳兰公子讨教六艺呢,论起乐音,我可是只知南越不通西秦。”潘微之显然很高兴,纳兰颐分明皱起了眉。他看到了最厌恶之女,却碍于玉公子颜面,发作不得。
潘怡和道:“她今儿课业一概未做,正在房里赶补。”
四月悄然出现在两人身前,低声道:“我知道。”
令狐团圆静静地站等半晌,他却一语不发,只冷冷地盯着树梢。秋风轻轻吹,吹到他身旁拐了弯。
结果四月说了一段堪比禁中语的皇室秘闻。
“是啊,梁王来过了,吃了顿饭,找了你说话。”无缺轻飘飘地道,“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他说的都是废话。”
令狐团圆心中一惊,王氏的兄长被杀了?所以王氏才等不到他回来?
四人无法不动容。
“应淑妃究竟想做什么?”
九皇子又对令狐团圆重复了一遍,令狐团圆见到卞小楼不复昨夜落魄,应过九皇子后,便对他道了句:“你昨儿挨了一鞭,身上还疼吗?”
纳兰颐见到了潘微之,才知道令狐团圆为何又待在了太医府,他陷入了沉默。令狐家的人在盛京遇险,他自己则于宫廷遭遇拳脚之灾,看似两件毫不相关的事情,说明的却是氏族子弟在皇权之下根本朝不保夕。优渥与玉公子尚有虚职,他没有功名,前景更加堪忧。
无缺率四位武圣伫立在她身后,各自担忧。青丝台后应淑妃没了动静,诸王安分守己,就连爱找令狐团圆麻烦的梁王都蹲在王府里不出来了,可这样的平静恰恰是最凶险的。
纳兰颐被他宽慰一番,心里好过多了。在众多氏族才俊中,他原来就对潘微之的印象最佳,听闻这番话后更是高看一眼。两人就氏族的话题说开了,相谈甚欢。
令狐团圆悄悄退走的时候,侍从来报:“公子,九殿下来了!”
令狐团圆展开双手,仰面感受那纷纷扬扬的雪花。晶莹剔透的面容,睁着清澈无杂念的双眼,宛如一个初生的婴儿。那一刻,四人看见了她的赤子之心。人的成长就是被污染的过程,当贪婪、懒惰、愤怒、妒忌等种种负面因素玷污了纯真,当纯真一去不复返,再看这个世间时,就会做出下意识的判断,即人好人坏,损益恩仇。
令狐团圆与潘静初各自叹气,她们俩最喜欢边吃边扯,可是梁王要求一同吃饭,岂能拒绝?她们也与他在隆德坊吃过饭,那顿饭两人至今记忆犹新。梁王是不怎么开口,但他一开尊口,就叫人难以下咽。
令狐约亲手为四女扣上了风帽,裹在一身梅红锦袍里的令狐团圆,只在帽下露出半张小脸。清眉被盖,大眼半遮,看上去年纪更小了几岁,就像个大女娃似的。
但无缺没说的是,西日皇族的男人一旦动情,就会不择手段地占有、掠夺甚至摧毁,西日昌如此,西日雍亦如此。无缺无声而叹,令狐团圆身上早已缠上了西日皇族之剑,而且还是他亲手给予的。
四月等人自从随令狐团圆回到令狐府邸,不再掩身藏迹,终于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令狐团圆身旁。与令狐团圆短暂相处后,四人都无比感叹,原来她轻灵诡异的身法,来自十年如一日的艰辛苦修,原来她精湛入化的剑技,师从连万福都赞誉的一代剑宗,而那人同样也是楚大人尊敬的人。
无缺率先入座,令狐团圆识趣地坐到了较远和*图*书的椅子上,等待潘静初的归来。
随后,细水被令狐团圆高高抛起,落入庭院一角小厮阿文的手里。
无缺得了潘微之提示,向纳兰颐请教起了西秦乐音。优渥公子的谈吐学识让人钦佩,而他更厉害的是观貌识人。话说着说着,纳兰颐便对令狐家生起了好感。优渥年虽少,却有老成之风,昂昂千里之驹可比拟。这也是无缺说到了纳兰颐心坎上,一位精通六艺的人,唯有给予他相应的尊重和欣赏,方能与之交往。
无缺笑笑,“其实你不用装,现在不必,以后不用。”
西日玄浩走出园子,在门口冷哼了一声。令狐团圆片刻后步出,却见纳兰颐及他的随从被堵在了门前。原来纳兰公子午后来拜谢潘太医,不想园路被封,更不知太医仍未归返。
“四哥!”西日玄苠率先起身见礼。
西日玄浩突然出现在纳兰颐眼前,吓得他又倒退一步,那张绝色面容瞬间煞白。
潘静初送西日玄苠到回廊,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明明吗?”
潘微之才知晓,昳丽公子的伤竟是梁王造成的。虽然纳兰颐没有明说,但潘微之猜出了几分,梁王暴打纳兰颐,必然同令狐团圆有关。稍一琢磨,潘微之对纳兰颐道:“你我同为氏族子弟,处事均得担当。梁王殿下的那件事你处置得很好,你受了委屈,一直对外绝口不提,话也只到我这里为止。实际上,这正是我们氏族眼下的处境。福祸相依,困难的处境却充满了机遇。就拿你此事来说,你又岂知陛下不知情?梁王殿下可以胡作非为,但陛下一直心如明镜。我觉着,你不会被白打一顿,到时,陛下肯定会还你个交代。”
潘微之望向无缺,后者对他会意一笑,于是,玉公子也微微颔首。他能想到的,只怕无缺早想过无数遍了。令狐家的优渥公子,即便是潘微之这样心平气和的人,偶尔也会因他而黯然。同样出身南越名门,同饮一江水,更是一道成长起来的,偏偏无缺能长成那样。
秋日上午的明亮光线打到他的身上,形成了一圈光晕,令狐团圆暗自感叹,她还是不要去打搅他比较好。
潘微之则由纳兰颐想到了梁王在陈留的厥词。氏族的贵公子从小养尊处优,一帆风顺地成长于家族庇护下,凭祖荫仗福禄,轻而易举就能获取功名。可这样的氏族子弟,一旦遭遇挫败很容易一蹶不振,在心性上,远远比不上草根出身的官员。
西日玄苠注视她良久,往事不堪忆,可若没有她,他怕早就不在人世了。他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是“大饼脸”每天陪着他,是“大饼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带他走出了年少的阴暗时光。他对她破格行礼,是希望了结这一段过去,埋葬无法回首的过往……可是天不遂人愿。
“我来吃饭。”梁王简短地答了,径自入席。
“请便!”潘微之平淡地道。
这个答案,四人在雪花飘洒的那一日寻到了。
两人到了正厅,九皇子携卞小楼起身客套,说的无非是他本一片诚意,不想半道竟发生祸事,他万分过意不去,备厚礼来探望众人,如此云云。
令狐团圆皱眉,随众人见礼,也只有她一人点头充数。
在少女们的沉默哀叹下,众人进行了一顿极其优雅的饭局。厅中列席者均出身显赫,举止坐姿,无不尊礼崇仪。唯独令狐团圆稍感不适,她自小就反感身旁跟着一群人伺候,何况还对着一尊大神。只要她动作稍大那么一丁点儿,声音稍响了那么一丝丝,一双丹凤眼就会冷冷扫来。令狐团圆相信,她上辈子肯定和西日玄浩有仇!
西日玄苠无语。潘微之接过话,留他一同用餐,他欣然而应。
西日玄苠温柔地笑着,心中却苦不堪言。“大饼脸”很好认,何况太医府邸又有几位小姐?他一直以为七年前的事如今的潘静初早该忘了,不想她还能认出他。
“小初!”西日玄苠不禁轻唤出口,下一刻却捂住了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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