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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风流

作者: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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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几树摇曳诉不休

第十七章 几树摇曳诉不休

令狐团圆突然明白,她受封郡主之日,万福与谁传音。
秋风起,桂子飘香。
“雍帝其实是喜欢她的,也无人可替代她。”
令狐海岚一举荣升为领从二品衔的梁王侧妃,头戴花钗冠,加宝钿饰,服深红翟衣,大带加佩绶。她自小沉稳端庄,一身命妇的装扮竟生生将她的实际年龄掩藏。
潘怡和随口道:“先坐下,待老夫开完方子。”
“你何时出嫁了,本王就送你一副耳环。”她根本没有耳洞,他却说送她一副耳环,那意思原来和雍帝一样——你不用出嫁了。
四月听着,却是有苦说不出。他那回刺杀梁王乃偷袭得手,而现在他离他们这么近,贸然运用武圣级的内力,令狐兄妹能挡,潘家的两位能撑吗?
令狐团圆缩了缩臂膀,纵然她再大胆,再生冷不忌,却也清楚这并非什么好事。
无缺忽然又喝道:“低身!”
潘静初也听到了,便说了句:“这女子真可怜!”
潘静初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冲到两人面前,与令狐团圆打完招呼后,很明显地重色轻友去了。令狐团圆见她十有八九都是在对无缺说话,而无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就有些高兴了。无缺并不知道,潘静初喜欢的就是端庄稳重的俊美少年,他越表现得四平八稳、无趣至极,潘静初就越有兴致展现她的俏皮可爱。
万福哼了一声,楚长卿转而面向万福。
卞小楼哪敢再提九殿下还等着优渥公子的话,赶紧跌跌撞撞地跑了。
令狐团圆狐疑地问:“皇妃如何和姬人扯上关系了,不太合适吧?”
令狐团圆不禁颤了一下,他说的“疯”已经超越了字面意义。
“说吧!”
无缺望着她腰间的细水,平淡至极地道:“细水不会是你的信念。这把剑梨先生之所以厌恶,之所以赠我而不送你,是有缘故的。”
无缺只笑不答。
“可是……”令狐团圆并不想见到恶人。她的心思瞒不过无缺,后者开始套用平镇的语气称赞梁王,出自他口中的赞美之词听得她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无缺不在房中,令狐团圆抬眼扫见角落的猫屋,情绪就更坏了。大白若在,还能抱着逗弄,大白啊……令狐团圆的脚才踏出房门就收了回来,这里是盛京,如何会有猫屋?
万福笑道:“我还需用刀子吗?”他伸出一指,绕着令狐团圆的右臂划了一圈,另一只手一扯,红袖随即脱落。令狐团圆微一皱眉,却是不痛。
令狐团圆心头一毛,自从戚夫人说招潘微之当郡马,她听到他的名字就更加不自在。
远处传来奔跑的马蹄声,全然不顾盛京宵禁。一路飞踏而来的,除了梁王还有谁?
细水洞穿对手胸膛,对手的刀也削伤了令狐团圆的右臂。狭路相逢勇者胜,同样距离武圣仅一步之差的对手饮恨而亡。他至死不信,一个女子会出如此狠剑,这与情报上写的完全不同,情报上写明远郡主在宫廷舞剑,剑风柔美灵动,女剑造诣非凡!
接着,潘怡和吩咐:“微之,你带他们先到偏厅候一会儿。”
潘静初啐道:“这九殿下的人怎么带的路?难道要请我们去那种地方?”
万福惊愕,一向温和的老太医竟会如此待他?
令狐团圆随无缺造访梁王府,见到海岚后她呆若木鸡。这是她的五妹吗?谁能相信她才刚满十五岁?
“你莫非早知道有人对我们不利?”
既然有多方人马跟着,难怪无缺敢冒险。
虽然看不到两人的神情,但令狐团圆能想象,那又是地火对天雷。
平镇留下侍卫对京畿守军交代,他自己则跟着花车走了。敞开的榴红霞车里,令狐团圆担忧地握着潘静初的手,而潘微之惨白着脸在替无缺调理内息。
令狐团圆一皱眉,无缺便将四月支走了。
趁着风和日丽,四人出了盛京南门,泛舟灞湖。游船数百,荡于湖心,西词南曲,甚嚣尘上。四人一番戏耍直至薄暮,才回了岸上。
手势极快的变化完成,终成一掌。无缺虚贴手掌在他腹前,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一股低微却诡谲的内力悄然入侵他的身体。
四月从高空飞扑而下,挡下了刺向王氏的一剑。青丝台街面上开始混乱,女子尖利的惊呼、嘭嘭的关门闭户声,也未能掩盖四月与刺客的交手声。
但叫令狐团圆更惊讶的是,无缺在车停前,仿佛叹息般说了一句:“其实,这也是梁王最先提议的!”当日隆德坊前,西日玄浩并非无聊地骂他一字“嫩”,早在那个时候,无缺就领会了梁王的意图。
四月第一个参透了其中意义。令狐团圆曾以低两级的修为与他死战,她凭的是什么?不是她精妙的剑法,不是她一往无前的勇气,而是她当日的武道,她的武道境界早已在他之上。而险些命丧他手的少女,之后却在楚大人面前饶了他一条性命,无论从哪条来看,令狐团圆都是值得他追随的人。只是,世事没有如此简单,他与另外三人乃奉命接近令狐团圆,他们身负楚大人的重托。
潘怡和送走纳兰颐后,去偏厅看到的一幕就是两名少女并排而坐,相互打趣说着胡话,而两名少年含笑望着。
“出了大篓子,我自要来看看!”楚长卿低沉的声音依然悦耳,“团圆……”
令狐团圆听得毛骨悚然,“怎么会有喜欢这种狗的人?”
眼前一亮,她惊诧地看到了纳兰颐。昳丽公子一袭轻紫长衫,弱不禁风地倚在软榻上,潘怡和正在为他开方,潘微之则站在老太医身边观看。
两种传闻对令狐约来说都极其头疼。虽然令狐团圆只字未提她的宫廷遭遇,但令狐约清楚,雍帝这是要绝了叶氏之后,叫令狐团圆终身嫁不出去。表面看似恩宠令狐家,实际却架上了一把又一把的刀子。一个女儿嫁给了最受圣宠的梁王,一个女儿不许出嫁,最终目的就是要将令狐家拖入皇储之争,绑在梁王的船上。令狐约只能顺势而为,先替梁王出钱修缮阆夕宫。
王氏哀求着,“我大哥肯定会回的,容我再逗留几日!”
令狐团圆瞠目结舌。
令狐团圆勉强一笑,上前一步道:“你好,纳……”
“难道就没有真的吗?”令狐团圆摇头道,“眼睛老看着污浊,所见的就全是污浊。不,我不相信!”
无缺平躺着,只有他一人笑得出来。
“你来做什么?”万福挡在了令狐团圆身前。
西日玄浩冷哼一声,海岚才从恍惚中惊醒,那一对红衣人儿已浅笑盈盈地向她走来。
潘微之应声,领着两人去了。三人在正厅门前均听见了里面的话。
梨迦穆眸光一凛,道:“给我记住,昌华别院还有月照宫,永远不要踏入一步!”
“她在淑妃的位置上这么多年,早就已经疯了。只不过这条疯狗虽然蠢,却没那么简单。和-图-书”无缺淡然地道,“上次我打断你和我娘亲的话,现在可以说了。雍帝差一点儿册封帝后的那一年,宫廷里所有年轻的女乐师都死了,应淑妃因此被囚禁了三年。几十条性命她不过抵了三年,而且这三年雍帝照样宠幸她。”
潘亦心惊恐至极,却见冯尚宫走到她面前跪了下来,还行了大礼。
令狐团圆心想,难道因为她的关系,无缺就“特别”关照梁王?她已经和梁王交恶,无缺再与梁王不对付,那海岚往后怎么办?
“您说的是,我也犯不着为那样的人动气。”
“西日雍很难缠。”
无缺一掌之后彻底失力,整个身子往下软倒,令狐团圆紧紧地抱住了他,支撑起他。无须言语,没有任何情愫波动,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她只知道,她要撑起他。
无缺关了门后悠然坐下,答:“来过六次呗!”
当令狐团圆坐在潘静初身旁发呆时,又有客到。
她在梁王眼中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他喜欢的皆是身强体健的温顺女子。反观当日的九女,唯有宋佚身材高挑,体健心宽,梁王的喜好估计也受雍帝影响。对于夫婿喜欢何种女子,令狐家的女儿是绝不会置词的。海岚尊崇的夫妇之道,乃相敬如宾。
“这怎么可能?”
“你……”
令狐海岚寻到了这个答案,只是她无人可说,更不会与外人道。她被送往梁王府的第一晚,也同世间所有未经人事的少女一样,畏惧而忧心忡忡。她本不明白立秋所言“时日且长,毋庸担忧”,但独守空房一晚后,她明白了几分,等到次日见过梁王的五位侍妾,她就彻底明白了。
应淑妃在她的磕头声中冷笑道:“年轻貌美的潘才人,背后还有陈留潘家这样的大户,本宫该褫夺你什么好呢?”
他们的目标正是她而非旁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他们要她的性命又为了什么?
“我要走了。”梨迦穆道。
梨迦穆突然夺过了细水,只一剑,庭院秋色就面目全非。令狐团圆惊诧地看到,细水横空如银河高照,细水挥落似星沉海底,美轮美奂又所向披靡。这就是女剑的极致?由力至美?
令狐团圆沉吟着问:“跟踪的人是苍蝇,应淑妃就是疯狗?”
应淑妃的五官谈不上标致,仅属中人之姿,但她别有一种魅力,她的双眉拔得尖细,眼中带着煞气,一看就叫人望而生畏。
趁着潘怡和离远,西日玄浩俯视无缺道:“给本王留着小命。”
楚长卿起身,万福跟着出厅,两人互瞪了一会儿,后来又不知说了些什么。令狐团圆能确定的是,这两人都不想要她的命,但他们都心怀鬼胎。
潘与令狐同脉连枝,当年潘家处于水深火热孤立无援的时候,令狐家伸出了手,令狐明远下嫁潘家,一肩挑起了几十年的重任,改写了潘家的命运。而现在令狐家水深水浑了,潘家就真的能袖手旁观吗?所以潘怡和步入偏厅后客套几句,便打发年轻人出去玩了。
令狐团圆突然掀起车帘,顺着她的目光无缺也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子——花爽的遗孀王氏。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住了,令狐团圆的笑容更僵硬。纳兰颐鄙视她的目光尖锐如刺,刺痛了她的心扉。
潘微之走上前去,西日玄浩就拂袖离开了太医府。
令狐团圆睁大了双眼,无缺的眼眸又朦胧一片。
这一日的特别以至于过去很多年,海岚依然无法忘却。无缺深邃的目光、优雅的面容,沉静如湖水粼粼,微笑似月光朦胧。当他望着她的时候,她从他神秘的眼眸里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她的一生将永远活在西日皇族的光耀之下。
令狐团圆久久沉默。万福果然阴险,他早知细水的出处,那日却打趣问她令狐家还有什么宝贝。
令狐团圆冲他一笑,潘微之也沉默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真叫我失望!”耳畔又响起梨迦穆冰冷的声音,不,这不是回想,令狐团圆转身,见到了她的师傅。
无缺感觉到身后的令狐团圆鬼鬼祟祟,一把将她拉了出来,再看到软榻上的紫衣公子面色骤青,他才明白了过来。
令狐团圆足点车板,飞身出战,一出手就是左手剑,用的更是最凶悍的“入木三分”。不用无缺提醒,仅从对方的气势上即可判断这是生死之战,容不得她手下留情。
流言越传越离谱,最后就传成了两种,一传明远郡主是雍帝的私生女,二诽明远郡主乃妖女、魔女,眨一下眼睛就能勾人性命。
应淑妃跟随雍帝的时日最久,西日雍还是太子时她就是应良娣,西日雍登基后,她亦是第一位册封的妃子。应淑妃出身于杲北西日皇族的起源地晟木纳草原,比西日雍还年长一岁。当年的雍太子随他父皇秋狩,草原上的应氏女一箭射中了雍太子的猎狗。她虽貌不惊人,但身强体健,浑身充斥着强烈的凶悍煞气,一下子就吸引了年轻的西日雍。男人的占有欲和帝皇的征服欲使应淑妃受宠至今,皇长子沛王、皇五子秦王和皇九子都是她所生。
潘亦心跪伏在后宫第一宠妃脚下,应淑妃一直没与她说话,只与冯尚宫断断续续地扯些她听不懂的话。潘亦心跪到腿脚发麻,才听到应淑妃命她抬头。她一抬头,当即被震住,这就是雍帝最宠爱的妃子吗?
“你们……”
无缺眼眸一黯,语调缥缈起来,“死物若有魂灵也会寂寞,大白肯定是寂寞的。”令狐团圆被他说得身上一寒,他却笑了起来,“你来找我何事?”
“他哪是保护你……”令狐约叹道,“你们两个就是会武功才老是受伤!刀客死于刀下,谋士亡于权谋。现如今,我反而最不放心你,你两样都沾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令狐团圆听懂了,暗地里肯定还有人在推波助澜。
一条雪白带血的胳膊暴露在众人视线里,厅堂顿时鸦雀无声。但见令狐团圆洁白的右臂落下一道狰狞刀伤,血肉翻开。同样惊人的还有她刀伤之上清晰的一颗鲜红守宫砂,白的是那样夺目,红的又是那般刺目。
她的父亲令狐约在替梁王修缮阆夕宫,所以无缺才去挑衅梁王,制造一个优渥公子与梁王交恶的假象,既是为令狐家打算,也是为梁王着想。氏族不能与皇子走得太近亲如一家,杲南王家的族灭之祸就是前车之鉴。
因为这句话,潘亦心完好无损地回了九华宫,也因为这句话,她再不敢行事莽撞。但等她回过神来,却觉得不可思议。雍帝外表年轻也就罢了,连应淑妃都看不出衰老,真是怪异!
三人沉闷地走过庭院,潘静初追了上来,她拍了拍令狐团圆的肩膀,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不信那些流言。你不是m•hetushu•com.com那样的人。”
“其实你什么都没有,不过本宫看来,不拿走一样你就不会死心!”应淑妃沉声道,“冯尚宫,把她的脸撕了!”
其实无数人都在说令狐团圆的名字,时下,盛京最热门的话题就是她。
一系列状况只发生在弹指之间,令狐团圆鬼使神差地使出了寂灭第一剑——中规中矩的“初写黄庭”,剑风却变了。这一刹那,令狐团圆感到了心在滴血,无缺无力地靠在她胸前,脚下潘微之兄妹早已昏厥,视野之中只有金红一片。写意之剑由此幻变成女剑,细水剑尖上挑,变成哀怨绝艳的倾城女剑。柔美如斯人之貌,凄厉似斯人之恨,剑境随即而出,恨绵长,怨不休。
“拿银子来,随你住几日,没银子就给老子滚蛋!”
海岚愕然。
“纳兰公子,你还是病患!”潘老太医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忌动气动怒!”
令狐团圆四人重又上了马车,这是一辆姬肆的花车,盛京地面上,梁王就是一尊瘟神。姬肆的老鸨亲自出门伏跪送走梁王,但闻梁王冷冷一句:“本王还会再来的!”老鸨面上的脂粉便混着汗一同淌下。
他说的意思她也明白,他从来都看不起女子,女子在他心目中就是柔弱的代名词。可是,女子就真的柔弱吗?就注定被男人欺压吗?令狐团圆无法辩驳,面前的人是她的恩师。
令狐约沉默片刻,道:“你、梁王和我们令狐家族,现在上了同一条船。梁王她杀不得,令狐家族她杀不干净,你的目标最明显,但这只是明面上的猜测。”
“父亲身边不能短了人手,我这不还有四月吗?今儿楚大人又派来三个。”
潘怡和捋了捋胡须,心中感慨。他老了,失去了年轻时的那股血气,处处瞻前顾后,只求明哲保身,可这世道是年轻人的,就算现在不是,日后也是他们的。看看令狐家的一双儿女,再看看他的孙女和微之,潘怡和忽然想通了,他应该趁着他还有天命,尽力帮他们一把,而不是严防死守,杜绝静初与令狐家的人来往。
令狐团圆惊愕,但闻他道:“它是天下第一的软剑,也是开创大杲霸业的一代帝皇昌帝馈赠他爱人的剑,它是贞武帝后的佩剑,令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倾国之剑。你若信仰了此剑,那么你终身的剑道只能止步于女剑,纵然是天下第一的女剑,也无法凌驾于西日皇族之上。”
“晦气!”梁王骂出了老鸨的心声,拍马而去。
“明远郡主怎么不说了?”西日玄浩问,眼睛依然盯着无缺。
无缺起身,道一声“告辞”,竟径自而去。令狐团圆看了一眼正眼冒火星的梁王,丢下句“那我也走了”,赶紧跟去。海岚欲送,令狐团圆却跑得快,几步就出了厅堂。
潘亦心被吓得魂飞魄散,雍帝这才瞟了她一眼,轻飘飘地丢下句:“好自为之。”
三名男子尴尬地逐一报出,分别是七月初七,七月十七,七月二十七。
令狐团圆奋力顶住金轮,不叫它再前进半寸。细水发出了尖利的声响,就像女子绝命的惨叫。纵然修为不及对方,但女剑剑境既出,千丝万道的内力终成微弱的气场,包围住对方的强悍内力。
令狐团圆没好气地道:“四月没吃饱饭!”
令狐团圆与她说了许多话,她一一应了。令狐团圆旁若无人,可她却不能不顾左右。海岚在应答中惊讶地发现,她的夫君与她的兄长不对眼,待人处事一贯圆滑老道的无缺居然给梁王脸色看。
“堂堂正正地做一位武圣,才能突破更高的武学修为。而这个能改变你们、改变‘七月’命运的人只有我妹子。”
无缺领众人前往令狐家的马车,早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厮,笑吟吟地在车前等候。
潘静初被蒙住了双眼,着急地问:“怎么样了?到底怎么了?”
“用刀子割除衣袖!”潘怡和上前道。
令狐团圆走后,无缺轻语道:“你们四个出来吧!”
“说完了。”令狐团圆狐疑地望着两人。
“那是个蠢女人!”西日玄浩走向了无缺,他的玄色背影很快挡住了无缺的脸。
“为什么?”
两人下了马车,解救令狐团圆的人很快出现了。
无缺淡然道:“你难道不知麻烦早已找上门,你喜欢明的还是暗的?”
令狐团圆目视前方,花楼琼阁之中的一座小楼便是琴音的来处,灯火阑珊中,小楼的昏黄灯光倏忽而灭。
青丝台上,琴音铿锵,不知哪位琴师倾情力抚,直弹得人心烦意乱。
琴曲突的拔高,银瓶乍碎、水花迸溅般。随后,琴音戛然而止,锦华艳盛的青丝台,一时秋凉夜冷。
潘微之不语,正经人家如何会借宿青丝台?
令狐团圆捂着额头,他这是骂她“丢人”!但她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叫四月跟随他的?
雍帝与楚长卿有罅隙,但又相互扶助;雍帝对皇子们都持观望态度,虽然最宠爱梁王,却在梁王南越之行前,压根不培养他的势力;皇子之间又形成两大一单的阵营,皇长子沛王与秦王各有拥护他们的皇子,梁王挂单;后宫之中,沛王生母应淑妃独大。
令狐团圆转身,细水拔出了一道血水,她没有空隙喘息,从内力上判断,无缺的对手才是刺客中最强者。她飞身而回,在半空看到无缺背对着她,双掌对上了对方的金色兵器。内力在街道上刮起猎猎狂风,金芒四射,跟着一股鲜血喷出,无缺往后一仰,令狐团圆一手接住他一手出剑。
叹了口气,令狐团圆问:“你就不能说些叫人高兴的事吗?”
这一夜,对宫廷里的潘亦心而言同样惊心动魄。她作为潘才人,位卑又不得宠,不甘当个才人的她,将入宫所携带的首饰尽数贿赂相关宫人,却不料惊动了应淑妃。
“不要活口”也是对令狐团圆说的,她这面的敌人竟是最多。三条黑影从姬肆奔出,其中两人被刚杀一人的四月拦截,还有一人直冲令狐团圆而来。
“为何不能看呢?”
“别叫我的名!”
无缺找了个借口打发她走了。
潘静初高兴地拉着令狐团圆先出了偏厅,无缺意味深长地向老太医躬身行礼后告辞,而潘微之的笑和煦如春风。
无缺浅笑道:“有的,但你要知黑守白。”
潘微之劝慰道:“纳兰素来清高,偶尔我也会被他呛着。”
令狐团圆深受那样的诽谤,还能坦然自若,凭的是什么?那是她的兄长、她的朋友,都坚定地站在她身旁。相形之下,纳兰公子可不及她。
另一边,令狐团圆跟着无缺上了车,问他,“今儿你是怎么了?和梁王怄什么气?”
万福忽然惊异一声,“我的小祖宗,谁说你没伤着?”
无缺忽然开口道:“青丝台上还有杀手,但梁王来了,杀手就不能再动手了。www.hetushu.com.com
少年的唇轻启一音,“咄!”这便是金轮武圣在世上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极轻却戳破他心门的一个声音,他浑身的气脉为之一僵。令狐团圆奋力向前,一剑穿透金轮,再透武圣的躯体。
令狐团圆又走了几步,见无缺与潘微之都在打量她,就干笑道:“没事!没什么事!”
令狐团圆不解,盯着他。走了?去哪里?这不是刚来吗?就要走?
令狐团圆再问,他却说不知了。她暗自琢磨,卞小楼真的是无意中带他们走青丝台的吗?王氏为何出现于青丝台?这么一想,她当即明白了,西日玄浩知道这条线,他没打死卞小楼也没扣留他,而是放走了他。
潘静初对令狐团圆扮了个鬼脸,悄然溜走。她听了关于好友的传言,画了张“完蛋”提醒她,不想还真“完蛋”了。
“我也是百般思量,才把它拿给你用。”无缺言语缥缈,“名器蒙尘珍珠沉海,细水很难再寻到像你这样的主人了。”
潘怡和轻咳一声,道:“取伤药!”
令狐团圆的右臂中了一刀,因是红袖,被众人忽略了过去,即便是西日玄浩也以为她臂上的血是无缺的。此时万福小心翼翼地查看,才发现早已血肉粘衣。
四位修为都达武圣的男子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说出驳无缺的话。这位十六岁的少年与明远郡主的对话犹在他们耳畔,岂能视之为寻常人?只是他给他们取的名实在太儿戏。
这一切,令狐团圆一概不知,她回府后,就陷入了疯狂的修炼中。
梨迦穆伫立何处,何处就黯然失色。令狐团圆怔怔地看着他走近,忽然想明白了问题所在。剑技终究是力量的展现,漂亮的仅是外观。若无力量,就好比是纳兰公子,只有被梁王揍的份。女剑为何不能扭转乾坤?柔韧也可乘风破浪、风扫落叶!
潘微之回过神来,递送伤药。
潘怡和忙个不停,万福也忙着说个不休。自从令狐团圆封了郡主,他便一口一个“小祖宗”,自称也成了“老奴”。令狐团圆本来心情就坏,被他说烦了,就一手挥开了他,“公公,你再说下去,我没死也快被你的唾沫淹死了!”
王氏被汉子搡倒在街头,马车从她身旁驶过。
无缺道:“我没那么能耐,我只是知晓,苍蝇很讨厌,疯狗会咬人。”
是非颠倒、黑白混淆,好一点的接近真相的传言,最后都被污浊吞没。妖女,魔女,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
潘微之对两人点了下头。
无缺叹了一声,道:“与你说这些真的有些不合适,但我想让你明白,这世间的男人从女子身子上获取欢娱,而这世间的女子从男人胸膛里偷取柔肠。究竟是谁欺骗了谁,谁玩弄了谁,只有天知道。我不想你以后被骗,也不希望你骗别人,骗来骗去,到头来都是输家。”
“为什么叫团是吧?”无缺淡淡地道,“你们四人跟随楚大人时日不短,难道没有发现楚大人的秘密?”
令狐团圆无语。她的修为在精进,他也一样在精深,她要胜过他,那得等到何时?
令狐团圆与海岚寒暄了半日,这才注意到身旁的目光交战。西日玄浩阴森森的,无缺笑里藏刀,虽两人不发一语,却比互骂更难看。
“郡主不许我跟随你,那我只好跟随公子。”四月苦着脸道。
“师傅,你去过皇宫?”
“九殿下的盛情,我等……”无缺正斟酌拒词之际,潘静初冒了句:“却之不恭!”
四人一怔。
令狐团圆骇然,她想听的是梁王的事儿,他说的却是他自己。
什么是女剑?花遮柳掩,瑰绮艳逸,柔桡轻曼,优雅闲适,流风回雪?
潘微之道:“应该不会设宴青丝台,九殿下丢不起那脸。”
小道消息说的是,明远郡主曾在南越拒婚潘家玉公子、武斗梁王,还力克铁砂掌洪甫仁。洪甫仁因得罪了她,惨死在宫廷侍卫手中。
西日玄浩赶在京畿守军前来到青丝台,他骑在红玉骝上,看到的就是令狐团圆手抱一人眺望远方,而令狐团圆的身旁躺倒了一地的人。西日玄浩面色陡然发紫,天子脚下竟有人刺杀混球?他身后的平镇与顾侍卫面带怒色,两人想的却是令狐家乃梁王之助,打杀令狐家的人就是削梁王势力。
西日玄浩冷眼瞧着,混球抱着她那哥哥死活不肯松手,潘微之一递手,她就给了。
青丝台上,琴音无端响起,而后细水就嵌入了金轮之中,发出了更加刺耳抽魂的轰鸣。双手舞动金轮的武圣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色,他身为武圣都未能形成气场,修为低他一级的少女反倒运出了气场,这是什么剑?他很快由诧异又转为惊骇,歪倒在少女身上的少年向他伸出了只一手,那手的手势变化奇妙,却带着恐怖的死亡气息。
令狐团圆听到了无缺低低的笑声,说的却是:“你也一样!”
令狐团圆点头道:“那琴弹得真破。”
无缺微笑道:“应该是一位美人弹的。”
令狐团圆顿时觉得天色灰暗,她还未从雍帝的重重黑幕中走出来,却又发现以前那个喜怒于形的恶人原来也是头狡诈的大灰狼。
这时候,四月结果了他的两个对手,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对红衣人儿,红衣夺目,红衣似血。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联手诛杀了一位武圣!
“再来烦老子,就把你剥光了丢猪圈!”
一直没有正眼看他们的无缺,却仿佛洞悉了他们的想法,“不要留有遗憾,至少眼下,做你们能做的、真正想做的事。”
令狐团圆面向四月这一边,看着四月就来气。她当日斗他时九死一生,而此刻这个号称武圣的家伙,居然连战十个回合都拿不下对手。刺客的修为不过与顾侍卫在伯仲之间,四月怎么就收拾不了呢?
“不要活口”是对四月说的,四月再顾不上是否会殃及潘家兄妹,运内力、下狠手力毙刺客。
令狐团圆逐一望去,除了昏迷未醒的潘静初,每个人的眼神都有些古怪。西日玄浩的表情最复杂,似笑还怒;无缺干脆闭上了眼睛;潘微之对着角落,仿佛在走神;而万福一脸尴尬。
堂上众人均是聪明人,没有人会问这砂如何来的,甚至没有人再看令狐团圆一眼。
令狐团圆吃惊地望着两人,她想装傻都装不了。于是,在太医府邸的客房里,令狐团圆首次听进了关于时局、关于朝廷的诸事。
令狐团圆迟疑了半日,才吞吞吐吐地道:“我担心海岚被欺负……”
令狐团圆点头。还想问他,他已转身,倏忽之间不见了踪影。她这才想起,昌华别院她已经去过,在那间有着重重黑纱的静室里,雍帝告诉她,如果她揭开另一面幕布,就会发现西日皇族的秘密。
无缺却拍了拍手,四月鬼魅般现身。令狐团圆吃惊地hetushu.com.com看见四月对无缺行了侍卫的礼节,而后对她道:“楚大人知道无法取信郡主,转而利诱公子了。”
无缺微笑道:“有的,现在我们到了潘太医的府邸,微之也在呢!”
雍帝的到来救了潘亦心。吓傻的潘才人只见雍帝款款而至,应淑妃拜见,雍帝一手拉起她,跟着一掌掴上了她的脸。
“他到底想做什么?”
西日玄浩冷眼瞧着,这个东拉西扯的老家伙若非是万福、若非是位宦官,他早就上前一剑劈了。
卞小楼在前面带路,引众人路经青丝台时,潘静初在车上觉出古怪。此地锦阁华楼间出入的女子,多着装绮艳,眼波流转。卞小楼斥退了一个妩媚嗲声的女子后,她再也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无缺高深莫测地道:“你经常忘东丢西,我只好跟在你后头拾起来。”
令狐团圆探出头来,见到他斗笠下露的一小片脸,再次为他的毁容而惋惜。
王氏已不复当日知州府贵妇装束,她头绾青帕,一身粗仆打扮,面容憔悴,正与人辩说着什么。马车驶近,令狐团圆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无缺一看就知道她在扯谎,他也不揭破,轻描淡写地道:“你是这一阵练剑闷着了,明儿我们就往梁王府走一趟,顺便也可散散心!”
头戴斗笠的楚长卿率三人步入厅堂,堂中气氛顿时阴沉,阴的是万福的脸,沉的是楚长卿的步伐。
他冷声道:“等你能胜过我,再看不迟!”
西日玄浩丹凤眼一斜,躲在墙角的卞小楼便吓得魂飞魄散。顾侍卫把小厮拉到了梁王跟前,小厮才哭喊出声,“不关我的事,我家殿下真是好心邀约!”
令狐团圆一怔,雍帝的宠妃想要她的小命?
西日玄浩把人全部带去了太医府邸,包括死人。他前脚一进太医府,万福后脚就到了。
“不要活口!”无缺说完这句话,迎上了来敌的金轮。
四月率三人现身。无缺倚在床上,懒洋洋地道:“先报日子。”
“您就是优渥公子吧?在下卞小楼,乃九殿下的侍从。九殿下备下了夜宴,请两位公子、郡主与潘小姐移驾一聚!”
碧云天,黄叶地,红衰翠减,梁王府却一片火红。年二十四的梁王终于立了他的第一位侧妃,望舒令狐的姓氏首次载入了西日皇族的玉牒。
“你怎么知道?”
令狐团圆凝视了他一会儿,正色道:“我使剑,我的剑就是我的信念。”
令狐团圆沉默了许久,还是问了,“他真是我的父亲吗?”
“什么事?”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投向了厅中的令狐团圆,连潘怡和都停下了手,旁人的伤势他都看过了,唯独令狐团圆没有瞧。
什么是美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
“停!”令狐团圆起身打算走了,终究不放心地说了句,“这些铁牌不是好东西,楚将军的心思不比陛下少!”
翌日,令狐团圆一早去了无缺房中东问西问的,无缺斜瞅她半日,才悠悠地道:“我不带那么多人,就是为了把水再搅浑点儿。”
四人坐到了偏厅,潘静初见三人沉默,也觉自己多嘴了,便闭紧了嘴。不想令狐团圆拨弄了一会儿身上的红霞帔,难得说了一通煽情的话,道:“我只知道,我的血也是红的,我受伤了,也会很痛,我难过了,也会想哭,可我不能哭,所以我不难过。”她抬起头来,按住潘静初的肩膀,“还有一句大实话,你的画,真难看!”
无缺的眼眸深邃起来,“那是内心最强横的男人的喜好,他们不喜欢弱者,即便是玩物,也要最凶悍的。可是有一日,当那男人终于从一个女子身上发现,他居然被那女子当作了玩物,那男人也疯了。”
无缺笑了很久后才道:“梁王来得巧!”
这日下午,无缺从外面回来,看见的就是令狐团圆凶着脸坐在他房里,桌面上横摆了一排铁牌。
宫廷秋选落下了帷幕。九华宫留下的八名女子只有宋佚晋升为婕妤,其余七女一夜圣眷后皆封才人。潘亦心恰是雍帝最不喜欢的,初夜之后她便被雍帝遗忘在九华宫。潘岳有心替她打点却打点无门,后宫岂容人随意出入?
无缺沉默。
“这里头关系复杂着呢,未必是姬人与皇妃有关。”
“太麻烦了,改叫一团、二团、三团。还有你,四月,叫四团如何?”
令狐团圆立刻明白,这回算梁王当了回好人。再一想也不对,估摸他是怕他们和九皇子混熟了吧?还是不对。望着无缺深邃的眸子,她决定还是把此类问题留给他。
潘亦心连磕带求,“请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不会再叫父亲担心。”无缺微笑道,“脓包不挑破,放任长着,用些温药无用,它只会恶化。现在挑破了,毒水就流出来了!”
心事重重的令狐团圆下意识地去了无缺的院子。当日出宫,她不想叫令狐约担忧,只道宫廷一切都好,就是女官太讨厌。现在的她还不想说,只是情绪低落,习惯性地来找无缺。
令狐团圆抢先答了,“这是姬肆!”
“你就是明远郡主、优渥的妹子令狐团圆?”之前听到下人传报,纳兰颐还不信关于令狐妖女的谣传,此刻见着令狐团圆,他便深信不疑了。
令狐团圆的伤只是外伤,潘怡和为她上药包扎后就不管不问了,继续去医治无缺。
她的目光停留在铁牌上,“那为什么要放到猫屋里?”
无缺瞟着她道:“那里可是青丝台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应淑妃讥讽道,“你难道没听过,千金难买有情郎?”
四位武圣肃然起敬。
无缺沉了脸,前一阵听闻昳丽伤着了,难道脑子也伤了?
海岚敛容,心中也一样惊诧,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四姐与三哥同时着正装,并肩联袂。令狐家的宽袖罗袍蔽膝和百褶罗裙霞帔,与宫廷朝服的细针密缕不同,令狐家的正装讲究的是大方不俚。往日两人分开着这一身,她并不觉得特别,可如今站在一起了,她却看出了别的意味。一个轻盈灵动,一个从容不迫,动与无方,行流散涉,恰似春秋之别。他们两人一起穿,才真正显示出令狐家正装的不俚洒脱。
令狐团圆终于明白,人是不能乱丢的,而她的兄长根本不信任四月。
她走到猫屋前蹲下,越发觉得古怪,连垫子、线团都有。她伸手探入,一一取出,里面竟然还有东西。结果令狐团圆摸出了一叠铁牌,每块牌子都一样,正是当日楚长卿给她的“七月”铁牌。她望着手中六块铁牌,觉得难以置信,六个丑陋的“七”字,如同恶魔的诅咒讥讽着她。
“你呀……”令狐约无奈地摇头。
“什么流言?”令狐团圆一问,无缺就知道确实“完蛋”了。潘静初还没有往狠里说,只简单的几句,令狐团圆已m.hetushu.com•com觉得天不是灰的而是黑的。
将剑递还令狐团圆,梨迦穆冷漠地道:“你还是别用它了,我看着就厌恶!”
四月替令狐团圆答了。其实这次出行到了灞湖,他们便被人盯上了,只是想不到有人竟敢在盛京城内杀人。
不是任何妃嫔都经得住雍帝一掌的,更无第二人在被雍帝掴了一掌后还能站着,然而应淑妃是,她面不改色地道:“谢陛下隆恩!”
“这个慢慢众所周知,然而众所周知的才最难以叫人看穿。”无缺低声道,“楚大人有七位女儿,却无一子。明白了没有?”
惊闻儿子受伤,夜半令狐约带着立秋来看望,他欲将立秋留下,无缺却拒绝了。
梨迦穆不答却道:“不要来寻我,我谁都不想见。”
等到无缺调整语气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厅大堂了,潘静初这才想起她怀里揣着的信没给令狐团圆。自从宫廷秋选一别后,她一直惦念着令狐团圆,昨夜她写了一封信,没想到今儿令狐团圆就上门来了。
无缺微笑道:“你不明白,有种男人喜欢女人,就跟喜欢一条狗一只猫一样。那条狗很特别,它对旁人一概凶相毕露,却对主人又叫唤又摇尾乞怜。在主人身下它温顺至极,利爪收了起来,张着血盆大口只会舔主人的脚丫。”
令狐团圆无语。她现在有点儿明白了,为何四月苦着脸转随无缺,那是无缺收拾人收拾得游刃有余。连梁王都不得不吃无缺的闷亏,何况一介武夫的四月?分明很讨厌一个人,不仅能光明正大地表现出来,还能叫对方咬牙切齿地配合,这样的无缺,难怪令狐约会放手交付重任。
楚长卿盯她半晌,和声道:“我再给你三个人。”
无缺带着薄薄的讽笑,道:“我妹子究竟是谁的女儿,你们无须猜疑,只要记得,你们得抱成一团,留在团圆的身边。”
西日玄浩让人把昏倒的王氏带走,顾侍卫搬动潘家两人时潘微之醒转。他的修为浅薄却尚能自保,若非护着潘静初,他一个人早就可以逃离战场。他一醒来,便有了医师。看过昏迷的潘静初后,潘微之就从令狐团圆手中接走了无缺。
“看来我们来得巧了,纳兰公子也在啊!”无缺招呼道。
潘亦心极其不甘,即便她是庶出,可论起姿色,她犹在宋佚之上,为何雍帝眼里无她?
“怎么回事?”西日玄浩没有下马,围着令狐团圆兜了一圈。
“放宽心,纳兰公子!”
令狐团圆眉一挑,无缺喝道:“四月!”紧接着,两道人影从不同方向急射向王氏。潘静初吓了一跳,潘微之立刻遮住了她的双眼。令狐兄妹左右一分,分别贴在两扇车窗前戒备。当王氏倒下的时候,他们两人也同时感到了青丝台的诡异。
无缺凝视着她,缓缓地道:“我就是去气他的。”
令狐团圆接过信打开一看,只有一张画,无字。画的是一个鸡蛋碎了,蛋黄流了一地。无缺莞尔。令狐团圆不明白“大饼脸”给她一张“完蛋”的画是什么意思。无缺先一步踏入厅堂,令狐团圆将信塞进怀中跟了进去。
路经隆德坊的时候,令狐团圆猛然想到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令狐团圆现在明白,应淑妃是雍帝和楚长卿之外的第三股势力,应淑妃的背后有杲北氏族的支持,杲北氏族比不上南越的氏族富庶,但却是西日皇族最信任的。
“那她为什么要杀我?”令狐团圆问。
“这绝对是巧合,我家王爷只是路过,本来都不走青丝台,发现异常才奔来的!”平镇连忙解释。令狐团圆看他一眼,他马上压声道,“别说是我说的。你们走后,殿下说你们带的人太少了。后来你们出了潘府,人还是少,再后来,殿下听说九皇子邀约,就亲自来了。”
四人当即洗耳恭听。
细水狂颤,旋卷一庭秋风。一身青衣的令狐团圆恰似一片错季的叶子,与北方的庭院格格不入。哪里不对呢?她停下身法,观剑出神。
“什么?”
四人面色均变,他话中有话,暗示他们令狐团圆也可能是楚长卿的骨血。这未免不可思议,但又合情合理,若不是大人的血脉,大人何苦为她伤透了脑筋?
“你们两个给老夫出去!”潘怡和突然发话撵人。
令狐团圆称是,收剑,又请教他刚才的一剑。
马车离远了王府,无缺才悠悠地道:“西日皇族没有一个傻瓜,你太小瞧梁王了!”
潘微之反应迅捷,按下潘静初,护她矮身于车厢内。令狐团圆情知不妙,一股强悍的内力正从他们后方急来。她拔出细水,偏头只见无缺红衣一展,双袖鼓起,爆出的内力震破车厢木壁,木碎板裂,向两个方向弹射而去。
“滚开!”令狐团圆行剑之中,听见兄长对手的斥声。她心中一惊,他们的目标不是王氏,王氏不过是引诱四月出手的诱饵,好叫四月远离他们。
西日玄浩不知何时凑近了她,在她耳畔低声道:“被你一剑刺死的,还有那些死人,都是应淑妃的人。”金轮的武器明显,而几个死人也被侍卫们认了出来。
潘亦心改口,“请娘娘饶命!”
无缺捏了块铁牌,浅笑道:“他砸来砸去砸不中你,就换人砸了。”
“滚!”西日玄浩一鞭抽到卞小楼身上,平镇补了句:“以后别来找打!”
应淑妃睇着她,她突然感到身似齑粉,筛糠般地抖落一地。
眼前刀光一闪,没有任何花哨,令狐团圆血拼了一剑。她很清楚,由不得她尽展精妙剑技,必须速战速决,只因她的身后有三个人——三个对她来说极重要的人。
无缺瞥了她一眼,又慢悠悠地道:“我也是真的很讨厌他。”
“你笑什么?”潘微之问。
无缺无奈。这丫头野出来了,就不想回家。
海岚每每念及曾与她同入九华宫同住一室的潘亦心,只感叹氏族女子的命运身不由己。她还是羡慕她的四姐,梁王与她话不多,偶尔的几句话提的也是她四姐。虽然话都不好听,但能叫梁王记着也是本事,而梁王府的平镇和顾侍卫,那就更爱说她了。
最初的话题是雍帝膝下无女,封了一位异姓郡主。雍帝对她的宠爱无以复加,不仅纵容她于昌华宫百官面前大放厥词,还借梁王之手转赠她养身的极品玄参。
腰际沉重起来,令狐团圆佩带了多日的细水,竟是一把帝后之剑。正是这把帝后之剑,一路伴随她剑技精进,施出了剑境,臻至了女剑的巅峰。
令狐团圆的身子才一动,就被无缺扣住了手。潘微之一边与静初说话,一边将两人的情形看在眼底。无缺微微摇头,令狐团圆便安分了。
纳兰颐深吸一口气,道:“多谢潘太医,我知道了。”
梨迦穆一语中的,“你看女子看多了!”
“别去了!”西日玄浩制止住了海岚,冷笑一声,“他们就是来气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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