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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风流

作者: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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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七月无言自去殇

第十二章 七月无言自去殇

但那人与万福两人都没料到,就在他们绝强的气场冲击下,令狐团圆突破了武者的一个瓶颈——她的任、督二脉打通了。她体内所有的气脉正在协调,以适应更强大的内力。令狐团圆才多大啊,年仅十六岁,就达到了铁砂掌洪甫仁终生修为的境界,距离武圣仅一步之遥,更别提这还是在她身体状况糟糕的情况下。
次日上午,潘静初在厅外听令狐团圆不停叫唤,而潘微之却始终不发一言。她明知他是在为令狐小姐扎针,可还是放心不下。
万福闭目,阴阴地道:“一对八,我倒还没试过。”
潘静初边笑边道:“你穿着衣裳比我好看,脱|光了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三令一下,加了俸禄不被削权的官员自然高兴,而氏族大家绝对不会有一人高兴的。朝廷的俸禄再高,与氏族本身的身家相比,那是天壤之别。地方封地和地方官位的实际好处被收回,哪个会欣然接受?雍帝等的就是胆敢冒头直言“吃亏了”的人。
万福见有梨迦穆陪在令狐团圆身旁,当即拱手笑道:“万福就此恭送!”
令狐约忧心忡忡,朝廷上的事是大事,雍帝来日召见团圆也是大事,而令狐立秋至今未归,他怕他凶多吉少。
她越过两人的四手看清了前方。“七月”酒家面目全非,不仅她所在的房间不见,方圆三丈都被夷为平地。而曾经在她心目中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武圣们,此刻已失去了高手的风范,一个个被逼退在气场边缘,连试图进入的勇气都欠缺。武圣这个称谓,或许她身边的两人能配,但他们七人却一点儿也不配。
潘微之却深有感触,潘怡和的这番话还要加个字——名,名医师。
梨迦穆带着令狐团圆,几个纵身后停在了潘太医府邸最高的房顶上,明晃晃的圆月在他身后,却不及他白衣皎洁。
那人一怔,忽的又眼冒凶光,“死得好!早就该死了!真该谢谢除掉她的人!”
梨迦穆夺过令狐团圆手中汗湿的金牌,一把抛了出去。金牌落到那人身前,他也不接,金光一闪,金牌就消失了。但是这一次令狐团圆看到了手的残影,那确实是手速,他的手快过了寻常人的眼睛。
“想出去看看盛京夜景吗?”
潘微之哑口无言,潘静初惊异地道:“你怎么知道我爷爷把你家的酒做成了药酒?”令狐约派无缺送的百坛火烧云,潘怡和收到后就开始着手制作药酒。
显然她的拒绝无效,那人黑袖一甩,她只觉一股柔和的吸力使她如那块金牌一样慢悠悠地飞了起来。和金牌不同的是,在半空中她被他的内力弄横了身子。
“呵呵……”
“她已是七月,‘七月’又不会害她。你难道不放心吗?”
堂堂武圣,仅四月一人就能封锁桐山城州府的武圣们,在万福的全力发功下,只有东倒西歪的份,根本不堪一击。阴风以排山倒海之势,将七人一同推开。
万福道出“七月”之事后,雍帝却沉默良久,说了段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藐藐昊天,盈盈仙子,又岂知佳期如梦,翻成云愁雨恨?”
“与万福公公相比,你们的武力谁高谁低?”
那人微笑道:“所以他强。”
令狐团圆围着他转了一圈,“我看着你也很有趣,大暑天的裹得那么严实,不怕热吗?”
万福的脸一僵,他明白令狐团圆这是在谢他传她三招,而这声谢后,令狐团圆再不记情。
无缺见过潘太医,与潘府中人一起用了午膳后,逗留到傍晚才走。令狐团圆送他出府,听他道:“梨先生不便抛头露面,你自己留在太医府诸事留意。昨儿那些人短期内不会再来找你,他们得换大本营了。”
玉公子温和地道:“初学怕扎错了令妹。”他顺手取下臂上金针,无缺既然来了,这针便不好下手。无须潘微之吩咐,令狐团圆跟着也拔了金针。
“陛下所言极是。”
无缺寒暄了一句后,就取笑潘微之的“臂饰”。
黑衣斗笠客不答,倏忽之间原地消失。
将银牌夹在掌中,照着那人的动作,翻尾指想把牌子变出来,却怎么都做不到,倒是把银牌弄到了地上。
令狐团圆收剑后,看了潘微之适才所站之地一眼,只见花红叶绿、廊宁楼静,不见人影。她也不多想,回房取了替换衣裳,同前几日一样,去潘静初院里沐浴。
万福揣摩了一番后道:“陛下,依老奴所见,令狐团圆的性情倒有三分像梁王,直性得多。”
她被他放在了“七月”最里面的一间平房里,她才坐定,房间里就多出了七条鬼魅黑影。七个同样装扮的黑衣人肃立,而他们的内力令狐团圆一概感受不到。
“我的娘咧……”
潘静初一怔,随后掩嘴而乐。
无缺走后,潘怡和亲自为令狐团圆扎针,潘微之与潘静初一旁观看。隔衣下针对潘太医来说简单至极,他甚至闭着眼睛都能扎准穴位。他昨儿对令狐团圆说的只是戏话,真要潘微之扎满那九九八十一针,潘微之也做不到。所以潘怡和的真正意图只是令潘微之练练手,体验一把金针扎人的实际感受。
潘微之问:“那令狐小姐有危险吗?”
“你的手速练得很精彩。”依然悦耳的声音,依然出声却仍没有气息的存在感。
无缺道:“凡是被西日皇族不耻或要自行脱离皇族身份的人都会改姓,你猜得没错,玎铭公主就是梨先生的妹妹。”
梨迦穆长年冰冷的面容有了一丝温度,他提起她的那一瞬间,就知晓了她的状况。十六岁打通全身所有的重要气脉,比起当年的他,令狐团圆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两人的脸被水汽熏红,令狐团圆埋身入水,潘静初看着她,忽然笑出了声。
令狐团圆略一思索,这句话按照寻常的理解是万福和她的师傅在翡翠玦动手,都没有施展真正的本事。他们以寻常的身法对决,未施全技,已然震山撼石了,真不知全力之下又会如何?按照不寻常的理解是,表象的强和实际不一。而这两种解释,都必须建立在他没有说谎的前提下。
令狐团圆一抖,若被潘静初扎了,估计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危险倒不至于,但观察调理是万万不可少的。你最近住我府上,正好看我如何调治这样的病人。医理之重,不在于救死扶伤,而在于将可能发生的病情扼杀在襁褓中。微之,我曾与你说过,所谓治病就是将病人的身体调理到正常状况。现在这个小姑娘的情况很有趣,她看似很正常,打通任、督二脉后,连以前的内伤都不治而愈了,可正是这样的状况才叫不正常。”
令狐团圆赞道:“还是潘太医前途大好hetushu.com.com!”
那人又笑,随后她就落到了他的双手上,他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托着她的腿。她由下往上多看了一点儿他的脸,那尖削的下巴以前见着没什么感觉,此刻却似曾相识。单凭他的小半张笑脸她就敢肯定,他年轻时的风采绝不会逊色于无缺、梁王等人。
潘怡和又道:“小姑娘很不错,既能吃苦又能忍痛,上回扎她八八六十四针,她一声都不吭,非常配合。这回你来试手,不要怕,她皮实着,多扎几下,扎错了也没关系。”
万福与对手对视一眼,双双撒手,两人气场卷起的尘土方落定。
“是。”令狐团圆当即凝神静气。
“拿银牌去‘七月’到底会如何?金牌又如何?”
七人在自我介绍时已换了单膝跪地,此时又行大礼,“属下见过新主人!”
听到这句,潘静初再也忍不住,跑入了厅堂,眼前的一幕却叫她大吃一惊。
令狐团圆觉得她的眼睛出毛病了,银牌晃悠悠地向她飞来,她下意识地接住。
令狐团圆惊愕地看到七人齐刷刷地改了动作,双手交叠横过额头,跟着双腿跪下,伏身。这样的行礼她在古书上见过,那是前朝最尊贵的礼节,被后世皇族沿用,可民间却从来不用。
她走回他面前,他才问道:“上次给你的牌子呢?”
潘静初不知,潘微之沉思片刻后道:“若非令狐小姐大好,即病根太深。”
当她将双手移开眼前,不禁大吃一惊。明晃晃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还是那位神秘的黑衣斗笠客,他就站在她面前,这一次的距离如此近,让她看得更清楚,却更看不透他。
令狐团圆开始还回几声,后来就彻底无语了,她不就是比自己胖了那么一点儿吗?
“有需要,就去‘七月’!杀人放火、抢夺掳掠,无所不应!”
潘微之点头,见到令狐团圆眯开一只眼睛,他觉得有些好笑,也没说破她。
一场恶战在即,房内武圣们蓄势待发,万福却闭目停在杆上纹丝不动。
“三哥!”令狐团圆嗔道。
无缺眸光缥缈,道:“他和梨先生一样,他们两人的姓名对于寻常人而言,就是禁中语。”
无缺一笑,径自入内,与潘微之说话。令狐团圆不敢离他太远,生怕潘静初来扎她。但这时候的潘静初已成了贵族淑女,她收了针后安静地坐着,只是眼神有些不淑女。
“天地无穷,人命有时,进修内者,失之不惧。”照旷浮现于她的脑海。
令狐团圆瞪眼。
斗笠下的唇挂了一弯浅笑,“上次是骗你玩的,你若真拿铁牌去了‘七月’,保证你走不出‘七月’的大门。”
外界的两股强大气场犹如怒浪滔滔的大海,她恰似一叶扁舟,跟随那翻滚的巨浪上下起伏。只要把持住内心,就不会迷失在狂涛骇浪中,任他刚强猛烈,由他阴毒凶悍,她自安之若素,借风使船,顺水行舟。强傲放恣而不可系,悬浮于天地,顺依其性,人而不可不易,神而不可不为,这便是令狐团圆解读的照旷。
“你怎么又来了?”
潘怡和叹道:“静初啊,你知道爷爷为什么说在我们家没人敢胡来吗?就是因为爷爷是医师啊!谁能保证自己一生无病无灾?即便保证得了自己不求医问药,可能保证他的家人朋友吗?”
盛京城北的灯火较稀疏,“七月”的红灯笼显得格外醒目。那个“七”字同三块牌子上的一样,很丑陋。可能是字大而清晰,令狐团圆觉得字迹的粗陋度,与那把匕首内的三个字神似。
入定的令狐团圆面带微笑,潘怡和望着她,后来就一直沉默。
“陛下说的是。”万福微笑道,“再说,我们也没不准他来。”
如果说二令是雍帝大力提拔非氏族出身的官员,降低朝廷高官的录用门槛,那么三令的意味就更深长了。他提倡宫内节俭,富不奢淫、贵不骄矜,而名门世家可以世代承袭的五品以下的地方封地及官位都被取消,日后将由朝廷任免。
令狐团圆哪里知道,潘静初早拿她当了幌子,求潘怡和放她一日假出府游玩。潘太医想想后竟应允了,这才有了潘静初春光明媚的一日。
万福的对手同万福一样,亦是暗自感叹。这样的令狐团圆,他就更想要了。
两人各存心思,都想摆脱对方的气场,拧断对方内力的纠缠,好先一步出手抓住令狐团圆。万福的修为虽高一筹,却被那人缠住,一时半会儿无法撤手,只能干瞪眼瞅着。他瞅着瞅着,忽然蹙眉,与此同时,对面那人脸上的疤痕就像一条蜈蚣一样颤动了脚。一阵冷风穿过气场,吹拂起令狐团圆才静止不久的红衣。令狐团圆眺望夜空,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起早的小姐另有其人。原来这一日是潘静初的生辰,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打算洗得香喷喷的去找潘微之。所以令狐团圆在汤池里,光溜溜的碰到了同样光溜溜的潘静初。
“现在,‘七月’已交给了你,他们的性命也一并交给了你。”
令狐团圆愁眉苦脸地道:“我要告诉他扎下去是什么滋味,他好记下回头请教太医。”
他笑出了声,笑声犹如远古编钟,沉郁顿挫地推开了布满尘土的历史闸门,轻而易举地感染了她,使她产生错觉。仿佛很早以前就与他相识,仿佛很早以前她就静静地等在那扇闸门背后,等他来打开大门。
令狐府邸内,唯一不把脑筋转到朝廷政事上的令狐团圆,天天玩到手指抽筋,可惜银牌依然无法随心所欲地凭空出现或者消失,而只会叮当落地。
她再不吭声,任由他带着她飞出窗户,飞上屋檐,飞过宅院,飞入迷雾一般的黑夜。他的身法是她见过最神奇的,不是极快而是极慢,偏生他的慢却比那刺杀梁王的武圣的快还要快。她在他身前,感受不到应该迎面扑来的逆风,风似乎也畏惧了他的武力,到了他身边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能不扎我吗?”
潘怡和笑望潘微之,后者沉吟道:“增加针数,是因为你打通的气脉也多了。之所以下慢针捻入,也因你身强体健,只有慢针下去,才能察觉细微处的状况。”
“你不必惊讶!”低沉的悦耳声在她耳畔如钟似鼓,“他们在你面前,甚至没有名字。”
“世间荣华如云烟,江湖恩仇似浮云。抛诸脑后或置身风雨,都是不错的选择。”潘怡和语重心长地道。
令狐团圆顾不得一臂的金针,箭步蹿到了来人身旁。无缺瞟着她那条胳膊,继续悠闲地道:“你若能每日带着臂饰回家,也算赚着了!”
过了很久,梨迦穆才开口道:“玎妹已死,我托hetushu.com.com人送她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戚夫人教导她,多念别人的好,少记别人的不是。梨迦穆训斥她,少生妇人之仁,多长防人之心。令狐团圆觉得都对,又都不适合她。做人那么多规矩,她为何不能随心所欲?世间人心复杂,前一刻待她好的人,后一时又待她不好了,她要老想着别人,烦都烦死了,累都累坏了。
“还给你!”令狐团圆将牌子丢给他,他已静悄悄地坐到了圈椅上。他没有出手接那黑黝黝的铁牌,任由牌子撞到了他的身上。但牌子也没跌到地上,居然不翼而飞,仿佛凭空就消失了。
她首先看到的是身边两人,万福正眼眶欲裂地盯着她,而那人的斗笠被气场掀飞,露出了真容。一道狰狞的刀疤毁坏了他原本绝佳的容貌,从右眉中间起,割断鼻梁一直划到左嘴角上方,只差一点儿他的右眼就没了。令狐团圆没有觉得他的面相恐怖,可他却躲避了她的目光。
令狐团圆眉毛一挑,“你的修为明明深不可测,要杀我就跟掐死一只猫似的,为何给我那块铁牌,叫我去‘七月’送死?”
令狐团圆感觉越来越难受,房间内的气场正在变化,万福强悍的阴风悄然来袭。两种不同的气场暗中较劲,拉扯推撞,身处角力点中心的令狐团圆首受其害。可怜她原本就是场中修为最低的人,又内伤未愈,她拼命运起她那低微的内力抗衡,憋红的脸竟似滴血。七位武圣沉默肃立,只有四月一直注意着少女。
依然是周边凹凸不平,依然是只有一个丑陋的“七”字。
金牌慢慢地飘浮起来,竟停在了空中,那个神秘的黑衣斗笠客出现在金牌后的窗前。令狐团圆终于感觉到一丝内力,正是这丝内力控制着金牌悬浮到半空。她跟着明了,银牌变金牌也是他干的。两人都没有说话,与第一次见面一样,凝视着对方。
潘怡和颔首补充道:“有病扎针,针到病除;无病扎针,通脉强身。扎扎没坏处,换了外人,老夫才不用那么多针,随便扎两下就是了……你且放宽心,微之替我扎你也是一样,虽然才学了几日,手法却是极好。”
潘静初是个口无遮拦的主儿,加之两人又都光着身子相对,她便又说了通胡话。大意就是令狐家没好吃好喝的,小姐长得瘦巴巴的,除了个名字带“圆”,身上哪儿都不圆。
无缺只是笑。令狐团圆的插科打诨说得很明白,这也正是世上绝大部分人的心思。权谋啊,局势啊,都不是寻常人的志向所在。
“你不是没去吗?”面对令狐团圆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他悠然道,“喜欢你多活几年,但不喜欢你太好奇或者太冲动。叶凤瑶的女儿,就应该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女子,若一块铁牌就要了你的命,你就不配是你娘的女儿,也不值得‘七月’上下为你效命。”
那人的双手离开她的肩膀,与此同时,一股凌厉的内力突然暴起。他似在发怒,他的内力鼓起了她的衣裳,鼓动了武圣们的黑衣,七人各伸出一手按住了斗笠。
“换条胳膊!”潘微之细声道。
令狐团圆悲哀地望着潘微之。才学了几日,要扎她八十一针。
潘静初这才明白,敢情令狐小姐借了她爷爷的光,而医师是不好轻易得罪的,得罪了医师,以后将求医无门。
潘怡和又对另外两人道:“任脉统领十二主脉的六条阴脉,督脉统领的是六条阳脉。你们看她八十一针下去,气色分毫不改,没有寻常人应有的微汗心悸,知道是何故吗?”
“酸!”
“她叫令狐团圆,望舒令狐族长令狐约的四女。”那人低缓地道,“从此刻开始,她就是‘七月’的新主人。”
他的额间沁出细汗,如玉的肌肤泛出桃粉色,让潘静初看得心中泛酸。令狐团圆还未换手,她就冲上前去,一把夺过潘微之手中的金针,大声地道:“我来扎她!”
潘微之不肯,但他素来不喜和人拉扯,又如何能夺回金针?
让他们两人更想不到的是,正是他们以各自超强的内力替她打通了任、督二脉。令狐团圆身处内力相角的战场中心,以照旷意守心神来抵抗两股强大的外力,外力无法入侵,只在她体表撞击,宛如无数强劲水花打在她体肤,由外而内地为她打通了浑身脉络。
万福依然站在杆上,神色凝重地盯着令狐团圆手中的金牌。那的确是雍帝想要的东西,但他真正想要的却不是牌子,同样,令狐团圆也是雍帝想要的,但他真正想要的也不是她这个人。
“你叫什么叫?没见我哥都没吭一声吗?”
过了很久,那人才道:“现在你感觉不到危险,但危险早已流淌于你的血脉中,扎根于你的生命。你是叶凤瑶的女儿,你就不得不接受命运赋予你的使命,什么罗玄门,什么《天一诀》,对叶凤瑶的女儿来说,不过是笑话一场。”
万福沉吟道:“把令狐团圆交给我,你的事儿我不管。”
潘微之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问道:“愿闻其详。”
“你想杀的、不能杀的、不便杀的,甚至哪个人你看不顺眼,‘七月’都会帮你杀了。”这句话犹在耳边,如果按这句话做了,她就真的是“七月”了。
更叫她惊骇的是,那人又道:“如你所见,他们都是武圣。”
“怕有用吗?”
那人含笑颔首。
玎妹!令狐团圆大惊,身子却被梨迦穆摇晃了一下,“我徒儿手刃的她。”
“麻!”
令狐团圆惊愕,“西日玎?西门玎?我师傅……”
下一刻,她已被他紧紧抱住,她更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分明是个清瘦的男子,却给她一种胸怀宽广的感触。
那人带令狐团圆自南向北穿过盛京上空,故意泄露内力引他追踪,目的何在?“七月”的事儿并非秘密,不少人都心知肚明。可长年暗中行事的杀手团“七月”为何要转到幕前,是因为令狐团圆吗?
一道银光划破夜空,一身白衣的梨迦穆持剑飘然而至。青冥宝剑未出,带着剑鞘就破开了气场。趁场中两人胶着之际,梨迦穆轻松地提起令狐团圆的胳膊飞身跃起,远远落定到适才万福站的杆子上。这一系列动作迅如闪电,只在眨眼之间,四月等人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一进一出了。
她依言照做,金牌在她掌中闪闪发亮,七人不约而同地做了同样的动作,将右手横放左胸,单膝而跪。
房间的四面墙最先支撑不住,瘫成土灰,土灰被卷入气场,清晰地勾画出两种气场的模样。万福的气场成锥形,锥子直刺入那旋涡般的气场。旋涡中的令狐团圆仿佛置身事外,外间一切的变化她都hetushu.com.com浑然不觉。
“啊……”
他的内力在房间内急速形成了气场,气场往上,如同一股龙卷风,一声闷响后将屋顶掀了。令狐团圆抬头望天,无数瓦砾在房间外变成碎片,扑簌扑簌地跌到地上。
“换个牌子给你。”
潘怡和摇头道:“得扎九九八十一针,还得针针慢捻!”
令狐团圆大骇,她竟杀了师傅的妹妹,而更叫她惊骇的是无缺的最后一句:“玎铭公主的那条手臂就是楚长卿斩断的。”
七位武圣开始自我介绍,倒也简单,七人各报了一个月份,从二月到六月跳开七月,最后两位则报的是八月和九月。
接下来的几日,令狐团圆在太医府的日子过得很有规律,早起练剑,上午偶尔潘微之和潘静初来看她,午间或者午后潘太医来为她扎针,用过晚饭后她继续研习剑术。
“为什么这么说?我娘她只是琴师啊!”
万福踏步于清冷的白玉阶上,两旁的宫女纷纷弯身行礼,他灰黑的身影很快隐入了雍帝的寝宫。
万福拱手伫立于帐前,低声道:“穆已到盛京,一如陛下的预见。”
令狐团圆想通了,她与死人西门玎计较啥?她也不怨万福和楚长卿,他们与她没有干系,既是无干之人,凭什么要他们为她考虑?只奇怪的是,她挥之不去的是楚长卿的脸。当时楚长卿与万福交手,她只看了他一眼,他就歪头不让她看脸,可她却从始至终都不觉得他丑。
潘家三人的对话她都听着,却全部混音了。他们说什么不重要了,她感到了扎于体表的金针,它们就像夜空下蜿蜒江河上的明灯,一盏盏点燃了黝黑的水路,指引着江水奔流的方向。她体内的气脉顺畅地奔流,和着轻快的节拍扑上明灯的江水,溅起一小片水花,又继续往前,往前。
令狐团圆微微点头,再次宁神。
令狐团圆心头发毛,这比无功受禄更叫她难受。她强压着声音问:“你又是几月?”
令狐团圆回到自己房中,令狐约才回府。原来他早朝后被雍帝留宫用饭,他带回了令狐团圆确切入宫觐见的时间。令狐团圆初闻未觉不妥,但令狐约走后她突然想到,万福那晚来宣雍帝口谕岂不是重复了?再想万福说的话,伤好后见驾,也没个准信儿,伤好的时日可长可短,她的外伤已愈,内伤却要调理很久。看来万福有古怪。
万福伫立在“七月”的旗杆上,一身灰黑的衣裳在夜色里竟显得白了。他的语调很阴很低,仿佛是在令狐团圆耳畔说着,“好孩子,他的东西确实不能要。”
一路两人再无语,那人带令狐团圆去了“七月”。
西日雍昭告天下,推出了“祥和三令”:
从三令的筹划到颁布,令狐约全程参与。纵然他没有出过一点儿主意,却完全被雍帝当了幌子,也对雍帝的三令充满了敬畏。雍帝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皇权得到了巩固,氏族的力量被削弱,而这才仅仅是开始。
“我能掉下去吗?”
令狐团圆苦着脸问:“为什么啊?”
“在老夫的府邸,没有人能动你!”潘怡和说这句话的时候,令狐团圆已进入了梦中神游的境界。
那人跃到令狐团圆的身侧,斜视着她。万福前行至令狐团圆左前方,盯视着她。两人四手交在一起,还在看她。
令狐团圆一怔后,恍然大悟。手势不过是他的障眼法,但要把牌子凭空变出谈何容易?他的手速练到了极致。
令狐团圆瞅着她那张大饼脸,有些想咬她了。
潘静初“哦”了声,显然没有听进去。
令狐团圆也是粗心,她进汤池前没细想侍女的话。侍女前几日回回都说“小姐稍慢些入水,热水一会儿就到”,这一日侍女却说“小姐起早了”。
翡翠玦仿佛永远都攀爬不上去,白衣修罗一次次在玦上以竹剑敲打她,将她打落山崖。翡翠玦仿佛是一个长满绿色锈斑的巨大枷锁,她怎么跑怎么闪躲都无用,它冷冷地圈住了她所有的出逃方向,而唯一的缺口处,绝世修罗负手俯视着她。
令狐团圆甩甩头,不去想了。她一个人待在房里翻看无缺给的无名之书,除了匿气之术外,另有不少奇特的武技。一个名为“手速”的篇章吸引了她。手的速度若能提升,对练习万福所授的指头功夫很有好处,对她练习剑技也极有裨益。只是手速的入门就叫她玩得不亦乐乎,全是指头的灵巧测试。各种稀奇古怪的不合常理的手势,换了寻常人早练得指头抽筋,她不仅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全做到了,而且速度还越来越快,练到后面连她自己的眼睛都快要跟不上手的动作了。西门玎满口谎言地诱骗了她,却有一句话是真的,她确实长了一双好手。
那人却是一呆,表情无比古怪,似大笑又似大悲。他面上比别人多一道丑疤,现在神情一变,竟无人能看出他究竟是喜还是悲。
一周天、两周天……
令狐团圆捏着牌子的掌心沁汗。
吸气绵绵,呼气微微,意守丹田,微弱的内力渐渐凝集,出气海穴,沿脊柱迟缓上行,很快令狐团圆就进入了心息相依、意气相随的境界。她涨红的面色随即恢复如常,表情安详平和,内心一片坦荡,仿佛体内自成天地。
那位名为四月的武圣身子颤抖了一下,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曾想击毙的少女,如今却成了掌握他生死的主人。另外六人又换成了单膝跪地,只有他依旧全礼伏地。
“我……”令狐团圆才吐出一个字,就被内力生生压制住,她立刻憋红了脸。
夜风吹拂起她的衣裳,她错觉回到了小时候,梨迦穆带着她来到翡翠玦。幼小的她只以为跟着神仙走了,神仙带她飞了,神仙带她去见娘亲。可是她后来知道了,这世上没有神仙。她的师傅化身为修罗,训教了她武功……
潘怡和道:“不利,不太恰当。这个你不用管了,好好学医对你来说比什么都强。”
令狐团圆挽住梨迦穆的手臂,吊在半空俯视下方。她见万福又恢复了温和可亲的模样,而他的对手却神情复杂地盯着梨迦穆,梨迦穆也冰冷地凝视着他,一时无人言语。梨迦穆谪仙般的容貌、惊鸿般的身影,令四月等人屏息。特别是四月,他与令狐团圆交过手,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令狐团圆只可能师从此人,那剑法精妙绝伦又超凡脱俗,四月实在想不出世间还有第二人能创出那样的剑法。
潘静初正得意呢,瞄着令狐团圆坏笑,却听厅门口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什么事这么有趣?”
“你笑什么?”令狐团圆只将脑袋露出水面。
“你不是问过,银牌如何?银牌啊,就是十月。”他并不答她m.hetushu.com.com的这一问,却答了之前在令狐府邸的一问。
潘静初对医术最大的热爱即美容养身,上一回令狐团圆病恹恹的,没法沐浴,这一回她生龙活虎,就天天来了。这也是潘太医交代的,药浴就去静初的院。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人起身,温柔地道,“留着牌子,藏好,不要再乱放了,你对‘七月’的意义比什么都重要。走了,再不走,令狐家族没准又冒出一位高手……”
当万福睁开眼睛,恶战即开始。锥子似的气场随他睁眼而放开气势,猛然变幻成血口盆张的毒蛇,蛇口的凶牙落下,一口咬住圆形的旋涡。
几乎没出过太医府门的潘静初,往日只听下人说盛京的热闹,如今亲眼来看,雀跃之情难以言表,不禁话就多了。好在令狐团圆也没正经看过盛京,两位少女倒有唱有和。话题一多,潘静初就对令狐团圆生了好感,令狐团圆也不再觉得她无聊,反而是健谈。
梨迦穆没有理他,倒是令狐团圆挥手喊了一嗓子,“多谢公公的爪子!”
那人一手按在令狐团圆肩头,轻柔地道:“把牌子拿出来给他们看。”
“你还有完没完?”
金牌同前面两块牌子一个模样,那个“七”字金光灿灿。它在那人的操纵下,一分分靠近令狐团圆,她干脆一手将其抓住。那人笑了,只露出一小块的脸,竟是极其动人。
四月骇然地盯着中间的那团红影,他所看到的景象已被气场扭曲,红影忽而拉圆,忽而成扁,可在那样的气场中她居然坚持了下来。
令狐团圆到底不是个刻薄人,没脱口而出,哪用报你爷爷的名号,就你的名号也够响了!她郁闷地跟着潘静初上了马车,潘微之骑马而随,太医府的侍卫前后护拥。
令狐团圆在梨迦穆手中睡着了,她的气脉刚经历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身体其实很累,重叠的回忆更累。
“谁是七月?”令狐团圆问。
潘怡和下针极快、捻针极慢,快慢之间竟似有节拍韵律。八十一针下去后,潘太医才开口道:“给我收心!心神不宁会叫你错失任、督二脉打通后最可贵的气脉变化之感。”
令狐团圆悬空横浮在那人的双手之上,却听那人自言自语道:“怎么抱,倒是个问题!”
令狐团圆晃了晃手中金牌,“因为心情好,所以把银牌换成了金的?”
“这里不行!啊……受不住了!”
“哦,对!”令狐团圆连忙翻箱倒柜,好不容易将牌子从衣服堆里找了出来,房间已被她翻得乱糟糟的。
“我们还会再见的,是吗?”令狐团圆上前问。
两人出汤池后,潘静初似乎从令狐团圆的身材上找到了自信,红光满面,笑若春风,而令狐团圆觉着没洗舒坦。高兴的潘静初极其大度地邀她一同出游玩乐一番,令狐团圆本想拒绝,碰上正堂里的潘微之也邀她出府散心,令狐团圆推托不过,只得应下。
二令是针对满朝的文武百官。大杲内外连续十年没有发生过一场战争,国力雄厚、国库充盈,雍帝提高了所有官员的俸禄;免除小吏三年一度的审绩,一律由地方长官分发下去,无须送抵盛京审核;长年沉寂于下僚的才官,也得到了普遍提拔,不再止步于门第位下。
“今儿心情好,所以来见你。”
雍帝轻叹道:“天赋奇高之人,多持有一颗赤子之心,穆是,玄浩也是。至于团圆,还是再看看,等了那么多年,也不在乎再等一阵。”
盛京宫廷,昌华宫。
潘怡和笑了笑,道:“是我没用内力贯穿这些穴道。非常人走非常针,寻常针对现在的她而言作用甚微。武者任、督二脉一通,体内所有主脉都比之前的粗韧,寻常针下去,如同投石问路,得到的回应越大,意味着经脉的承受力越低。这小姑娘资质极好,你们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偌大的寝室内,一盏青灯孤寂,青幽的光线朦胧了房间内的一切。看不出本色的帷帐只能分辨纹路,九龙盘旋散射出层层玄光。
她本来对万福好感渐生,万福与她多少有些师徒之情。今晚前一刻,她对那人也有些好感。可现在她醒悟了,在他们心中她不过是个彩头,谁的力气大谁就能抢到,哪一边都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
潘静初好奇地问:“有人要对她不利?”
“不怕吗?”他的声音异常低柔,似乎掺杂着复杂的情感。
“罗玄门的旁门左道看着很有趣。”
令狐团圆见过的漂亮人物几乎可以用车载,从梨迦穆到宋歌,从海岚到潘亦心,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楚长卿那样叫她难以忘怀,想来西门玎死要嫁他是有道理的。一个男子毁了容,不仅不丑,反倒增添了匪夷所思的魅力。
“啊……”
一令是他施恩于广大百姓。再次削减兵役;地方大兴土木得经过朝廷严格审核批准;京畿附近的三城十九郡免除徭役。
七位武圣,一起以最尊贵的古礼跪伏在她脚下,并没有使她产生一丝的优越感,反而令她感到无比压抑。这给她牌子的人到底何方神圣?是这世上武圣太多,还是他的势力太大?
令狐团圆心头的阴云似被驱散,漫天金镖下西门玎的那句疯语在她脑海淡去:你娘害我终身残疾,今儿就拿你的性命来偿!翡翠玦里梨迦穆的话渐渐消失:这人是我留给你杀的!她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你知道?”令狐团圆惊愕,这人居然也知道手速。
旋涡被毒蛇咬住后掀起惊天巨浪,冲过来的万福惊诧地发现,本应在两人气场中昏厥或受重创的令狐团圆神情有异。她是很痛苦,痛苦的却不是表情,而是她的躯体。令狐团圆鼓胀的红衣在气场中荡漾出一道道细纹,而那纹路的走势,那走势的循环,使万福知道他并没有眼花,那是她体内的气脉正在冲破一道道关卡。
令狐团圆当即弹身而起,见老太医捋须而笑,方晓老太医早知她醒了。
令狐团圆就此确定,他们全不是好人,他们待她好全是有目的的。他们一个假惺惺地委她以重任,一个要从对方手中夺回她,可他们实际又在做什么呢?他们明明都知道,她压根儿抵不住他们的气场冲击,她被他们这样折腾下去,结局只有一个——她的气脉被重创,她的修为由此而废,往后就只能当一个废人。
难道这就是传音入密?令狐团圆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她身后的人也说了一句话,他说话的时候她感到了一股线形的内力,笔直地穿越房屋奔万福而去,“陛下想了那么多年,就是得不到。嘿嘿!”
令狐团圆无语。
过了片刻,帷帐后传来雍帝轻飘飘的声音,“他呀,就是那样和图书的一个人,你越不叫他来,他就越会来。”
令狐团圆冷静下来,武者以强凌弱,那不是她的武道。
这一日,她用过晚膳,又在房中弄指头时,银牌终于不跌落了。她正奇怪呢,按理说不跌出手就该成功了,但牌子并没有成功消失藏到她衣袖里去,而是神奇地停在掌前。令狐团圆不敢置信地看着牌子忽然金光一闪,下一刻,她简直要跌倒在地——银牌变成了金牌。
无缺一番话说完,已将两位少女的表情尽收眼底。潘家的小姐他不便置词,只能打趣团圆,“不喜欢听吧?要说什么才喜欢呢?大侠仗剑天涯,还是小姐慧眼识英雄?”
令狐团圆摇头道:“我的心情不好。”
那人娓娓道来,“杲律‘七杀’:谋杀、劫杀、故杀、斗杀、误杀、戏杀、过失杀,那只是律法之杀,但这世间的肮脏罪孽根本杀不干净,所以才有了‘七月’。你想杀的、不能杀的、不便杀的,甚至哪个人你看不顺眼,‘七月’都会帮你杀了。”
令狐团圆凝视着四月,她心里很清楚,那一晚四月对她的杀机比对梁王的还强,而他还害得令狐立秋至今未归、生死不明。无论从哪条上看,她都该杀了他,但是她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无缺微微一笑,转了话题,谈起了朝政之事和盛京官僚。他与潘微之谈得投机,令狐团圆听得生闷,潘静初却看得津津有味。
“我不明白,那脸上有好大一条疤的究竟何人?”
令狐团圆再次被潘怡和苍老的嗓音吵醒,“她的内伤还未痊愈,任、督二脉倒打通了。老夫行医大半辈子,见过的武者也不少,还没见过她这样的。”
“你!”
令狐团圆沉吟道:“多谢阁下厚爱,可惜我没有能力担此大任,这牌子我不能要。”她将牌子举高,递给他。
潘静初上马车前还对她道:“你莫担心有人来找茬儿,只要报上我爷爷的名号,保管他们全灰溜溜地跑路!”
那人低柔地道:“自然是万福!”
令狐团圆振振有词道:“潘公子,你看,你家是行医卖药的,而我家是卖酒的。你和我哥撞一块儿了,你们两个就该研究如何把药弄到酒里一起卖了,这才叫前途。”
依着潘静初的计划,先看过繁华的街市,接下来去赫赫有名的隆德坊用午膳,下午则往城外的北源寺上香求签,但她没料到,隆德坊的二楼居然客满。她的侍从与小二交涉,小二建议要不楼下用餐,侍卫自然不肯。别说他家的小姐丢不起这个脸,令狐家的小姐也丢不起。小二不敢明言讥讽,只道:“我们隆德坊得预定楼上雅间,我也没办法,对不住了,都是得罪不起的爷!”
令狐团圆身后那人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他心中同样大惊。他原本抱着与万福一样的心思,令狐团圆即便再奇才绝世,也与她的重要性无关,反倒是她的武力越高强,日后就越麻烦。
潘微之下马上前,却见小二忽然变了脸色,搓着手惶恐地看着门口,喧闹的街道立刻安静了下来。马车里的潘静初还没看出名堂,令狐团圆却早已皱起了眉头。梁王带着随从策马而来,他所过之处,状若宵禁。红玉骝停在了马车前,西日玄浩不发一语,以马鞭挑起车帘。
那人笑道:“一对九才是,七月是我们这边的人。”
直到走到门口,无缺才解了她的疑惑,“他曾是泉州驸马,亦是我朝的第一位将军,镇国将军楚长卿。”顿了顿,无缺又道,“他的结发之妻并非公主。玎铭公主你见过,当年西日玎为了下嫁于他,杀了他的原配。他自毁容貌后,西日玎还要嫁他。”
“银牌啊,很好,金牌呢,更好!”
来时神奇,归时也奇妙。梨迦穆的身法素来轻灵迅捷,令狐团圆学了十年,轻身功夫学得最好,可与他相比总差了点儿什么。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师傅,梨迦穆施展起轻功自如随意,仿佛云子风神。
之后的小半月,令狐团圆和无缺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研究着手速,一个待在书房里,只有令狐约每天被雍帝召见。无缺担忧的雍帝高悬之剑还没有斩落,雍帝的“剑气”却已铺天盖地。
“都不喜欢!”令狐团圆左顾右盼后,摇头道,“我就弄不明白了,你们两个分明看着前途一片光明,为何话却说得那么无趣?”
十二周天后,她微微睁开了眼睛,世界已经大不同。
热流还在她体内流转,令狐团圆出汗了,起先她以为自己在为他们汗颜,随后才发现不对,她浑身汗湿,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般。万福清楚,这正是打通任、督二脉后的正常反应。寻常武者会出一身臭汗,汗味越重,意味着体内杂质越多,经过脉络疏通,杂质排出体外。可他离令狐团圆最近,非但嗅不到一丝臭味,还有股幽香隐约扑鼻。由此他再次确定,她到底是叶凤瑶的女儿,卓群无双,天生的武者,天才的武者。叶凤瑶在她这个岁数,修为还远远不及她。不要说叶凤瑶,就万福所知,天下的武林人士,无一人在她这个岁数打通任、督二脉。
“这是不对的!”令狐团圆提高声音道。那人盯着她,哪里不对她却说不上来。
七位武圣纷纷起身,却无法接近两人的气场,只见三人在漫天石灰木屑中形象怪异。
令狐团圆一臂上扎满金针,可潘微之的一臂同样也扎满了金针。潘静初如何不懂,这是他先在自己身上试针,然后才扎到令狐团圆身上。
细水银光闪烁,剑道纵横,明亮的日子由剑开启。令狐团圆再次营造出剑之领域,达到了洪甫仁、顾侍卫那样的级数,她的领域扩大了。潘微之远远地望着,黎明在她的剑光下到来,清晨的风仿佛跟随她的身影摇曳吟唱。他看了一会儿,垂睑而去。
令狐团圆睁大了眼睛。只见他伸出一只手,修长而有力的指头也做了她之前的动作。寻常人无法做到的手势,尾指穿过无名指,又绕过中指,最后从食指钻出,搭在拇指尖上。当他的指头复位后,一枚银光闪闪的牌子出现在他指间。
令狐团圆原本快要入定了,却被他这一番话激活了心思。潘怡和轻拍她肩头,低声道:“心无杂念,修为最忌的是恃才傲物,人外有人哪,天外有天!”
“那为何我觉得你的身法比他还强几分?”
又是她娘亲!令狐团圆深吸一口气,问:“究竟什么是‘七月’?”
汹涌的海潮仿佛弱了些,令狐团圆的身体开始舒坦了,一股暖洋洋的热力从丹田升腾,不疾不徐地流淌周身。
不知为何他的怒火勾动了令狐团圆的心,他与梁王的怒是截然不同的,这不同令狐团圆说不上来,却很快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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