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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红妆

作者:水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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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柔肠寸断,看似无情最有情 第十四章 绝尘一笑

第二卷 柔肠寸断,看似无情最有情

第十四章 绝尘一笑

“再送入宫?岂不是很危险?”虽明白时利子所言不假,但法场之上,半月弯那凄绝的身影在他脑海挥之不去,他心中竟是多了几分不舍。
身体又开始麻木,不受控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顽强抵抗着她的入侵,却在最终又一次被她征服,是什么东西在体内流窜着、奔腾着,意识又一次陷入了黑暗,那个悦耳动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他不知君卿夜武功深浅,只见君卿夜出手狠辣,那一记手刀,竟劈得他肋骨猛折几根。他狂吼一声,纵身扑上,左手或拳或掌,变幻莫测,攻势凌厉至极,只求能避开君卿夜几许。
“做不到是吗?那又何必拦我?王爷想要的江山、想要的一切,我自会帮你得到,但,我决不再任人摆布。”不论有无噬魂咒,白竹国的仇她定是要报的,但她也决不会再听从君卿欢指示,她错信他太多次,已没有勇气再信他。
“是。”她答,连墨瞳都已染上恨色。
“妖法?那你为何不松手?松开啊,那下面挂着的,不是你最想要整死的人吗?”她嚣张地挑衅着,全然不顾他的面色铁青。
风赢长枪在握,待得君卿夜最后一字出口,他人已如离弦之箭,带着肃冷之气,朝半月弯挥舞而去。
仿佛连老天亦有所感应,这一日,极其阴冷,还飘着些零星小雨,半月弯被锁在囚车里,缓行至午门。
冷静下来,半月弯才迟钝地发现,那些原本来围观的百姓中,竟有一半是高手假扮,而领头之人竟与君卿夜正凌空缠斗,那身形、那气度,虽隔着面上黑巾,她亦能一眼认出,竟然是他?他不是已逃出生天,为何又会出现在此?难道他是来救自己的吗?
她突然感到害怕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沉沉地压在心头,让她呼吸不畅,她大口地喘着气,却在几欲昏倒之时,被一股强势的力道掼入怀中。
僵持间,他如炬的双眸竟是赌气般恶狠狠地死盯她的眼,他想要克服这一切,想要看清她眼中的一切。只因唯有如此,他才能赢得她的人。
如梦初醒般站定,君卿夜心神剧震,方才的感觉那样真实,他竟有如梦中游行。厉目而视,却见半月弯的眼神似隐藏着万千情愫,他有些昏眩,感觉自己的脑中顷刻间一片空白,似有个悦耳的声音,在不停地呼唤着自己,一遍又一遍。
“你都听到了?可我不是没有答应吗?”他有些急了,虽口中这么说,但仍觉得心虚。
风,猎猎吹着刑场上血红的旗帜。
扯着她的那只手臂因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而青筋暴起,他明明那样痛苦,却始终不肯松开她。明明是恨的,可看着他的模样,她的眼眶竟有些湿润,只是那眼泪来得莫名,让她也生出几分慌乱。
硬下心肠,她强扭开脸,默默运气。娇喝一声,她使出全力,挥舞的银鞭如灵蛇出动,挂着倒垂的君卿欢飞荡了出去,竟是稳稳落在了崖上。
“皇上,你、你何出此言?”其实风赢也曾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以君卿夜的心性,会被人所利用实属罕见,是以,也不敢往这方向想。可现下听得君卿夜亲口说出来,不由也是心中一惊,回想起之前他的种种反应,却又不得不信。
半月弯的眸中划过一丝悲伤,咬牙冷声道:“像你这种残暴无良、狼心狗肺之人,说了你也不会懂。”她宣泄着心中的恨意,却忘记了君卿夜从来是越激越怒,他主宰着一切,自然也包括她与他的性命。
时利子本是有天大的野心之人,他看中君卿欢亦并非看中他的人,只是相中了他的命格,但眼见他再一次为女子所困,不免又有几分怒火中烧。若不是半月弯于他尚有利用价值,他恨不能亲手将其解决。
一声龙啸,他被迫松手,眼睁睁看着她飞坠直下。他悲呼出声,任手腕血肉模糊,心如刀割。
他吃痛皱眉,却仍是紧紧不放。
“放了他。”她说,用一种命令的口吻。
声线微弱,唯有他才听得清。痛得锥心,却只能看着她晶莹的泪水和着他的鲜血,在她脸上尽情流淌。多想伸出一手,为她拭净一切悲伤,可他却只能望着她的小脸僵硬地道:“不许哭!不许为那样的人哭,不许!”
闻言,君卿欢虎躯剧震,惊的是他竟真的有想过这一点,为了这个皇位,他已付出太多,让他放弃一切已是不能。可假若为了一己之欲,要杀掉自己的亲生儿子,且还是萱妃与他的孩子,他怎么做得出?
那些街头站立的老百姓,听说她是刺杀皇帝的女子,本来个个都备好了臭鸡蛋要砸她,只是,当她天人般的容颜出现在眼前,人人似都痴傻了一般,紧握在手的臭鸡蛋,竟也不忍再扔出去。
君卿夜如墨的凤眸紧盯着她的脸,仿佛一眨眼便会错过一切,她嘴角的笑意让他费解,更让他觉得迷惑。
君卿欢见其态度坚决,倒也不愿反驳,只道:“此事以后再议也不迟,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地方落脚吧。”
手腕处温热的触觉令她诧异,恍然抬眸,对上的竟是君卿夜恨痛交加的脸,他带着慌乱的眸中映射出自己苍白如纸的脸。她不禁惊诧,梦呓般开口,“为何要救我?”
冷冷一笑,半月弯眸中灵光闪烁,心中暗笑。噬魂咒之力,若是一个人只身挡住便会无效,那也不可能被白竹国所禁。被噬魂咒侵噬之人,被诅咒的是人的灵魂,至死方能解除一切。
关于噬魂咒之事,他已是算错了,现下已知要让噬魂咒生效,必须要半月弯在君卿夜的身边,更是一心想送她重返锦宫。
混乱的场面霎时静谧如水,众人面面相觑,半月弯一跃而起,抓住君卿欢的手臂发足狂奔。
被赐午门斩首,在君卿夜来说,只是想诱出君卿欢,好生擒他;可在半月弯看来,却是他要对她痛下杀手,他自是不会对她过多解释,而她亦更不想听他强辩。误会已生,便如破镜难圆,想补亦是不能。
君卿夜心神一荡,像是被她的话惊到了一般。在这场游戏里,谁先沦陷,谁就失了主导权。他一直以为最为镇定的是他自己,可当他眼看着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悬崖,他的心忽然碎裂了一般痛不欲生。
打定主意,半月弯不再犹豫,一边应付着源源不断的精甲侍卫,一边转换身形,竟是朝着君卿夜的方向越靠越近。她要在百步之内再控他心神,此举危险之至,不成功便成仁。
似已动情,似已成痴,他迷乱的双眸中,她的微笑那样的舒心,他的心跳越来越狂乱,那绵绵不尽的情意,让他自己也困惑不已。他以为他只是一时心动,却为何能感应到内心的情意在翻涌?
君卿夜到底是强大的和图书,他的意志力在半月弯离开后不久便迅速地开始恢复,直到他彻底地清醒,听完风赢所说,俊朗的脸上已现迷离之色。
那种难以表达的震惊,让半月弯觉得心口犯堵。本想要撇清的一切,当君卿欢再度出现在午门,一切似又回到了原点,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似乎永远也牵扯不清。场中局面变幻莫测,若不是君卿夜心神有所损伤,恐怕早已掌控大局,只是,当她眼看着风赢撇下她不理,却反加入那边的战局,银枪挥舞间,君卿欢已招架得颇为吃力。
僵硬地伸出手,他紧紧抓住风赢的另一只手臂,却只能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头晕。”
半月弯早已见识过他这双杀人不染血的手有多可怕,千钧万发之际,竟是醒悟过来,绕至君卿欢身侧,借力一旋转,用足尖生生踢上他的如刀快手。
君卿夜的心猛地一颤,这种熟悉的感觉再度于心底蔓延。为何每当他直视她的眼,这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竟是这样的强烈?还有她眸中的恨意,为何竟也这样的强烈,仿佛要将他撕碎方才解恨,可他究竟对她做过什么?
半月弯身形一闪,右手摸向腰间,挥手间白光一闪,银鞭呼啸而出,跟着纵身轻跃,双足尚未落地,鞭梢已向风赢迎去。
时利子却在这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王爷,老夫以为东坦并不安全。”
君卿夜不知噬魂咒的存在,只一心要解决掉君卿欢,好活捉半月弯回宫。岂料,他打得正痛快,却忽感身体又生异样。他猛然回首,瞥见半月弯如雾的双眸生出无数耀目光华,星星点点,直指人心。
时利子沉眸以对,镇定自若地开口,“且不说王爷所想皇上也可能猜到,只说东坦之乱何时结束,我等亦无法判断。”
沙石滚落,攀附之处,已缓缓开裂,半月弯却已再顾不得,脑中唯一能想到的仅有那件事:他救过她,所以,一命还一命。她也同样不能看着他命丧人手,更何况,那个人是君卿夜。
听他这样质问,君卿欢虽心中不悦,但心知忠言逆耳,倒也不再强辩,只虚心问道:“军师之意为何?”
不受控制地抓紧了她的手臂,他自以为一切都是中了半月弯的妖法,可当她用这样的口气说出这个事实,君卿夜似乎也迷乱了。难道,他的心真的是因她而重生了吗?他找不到答案,却也固执地不肯松手,眸中的余怒久久不散。
单臂用力,想要支撑起两个人的重量,却只是令那块抓着的石头更加摇摇欲坠,绝望袭来,她甚至没有勇气抬头看它一眼。终于,她手中的重量骤然失去,脱手的瞬间,只觉臂上一沉,原本下降的身体,竟然又重新吊挂在了崖壁之上。
“王爷您要的是这大周江山,而不是为了逃离上京。有了半月弯在手,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我等在上京寻一处安身之地,再寻机会将她送入锦宫,王爷江山到手,又有何难?”时利子态度坚决,对于噬魂咒的威力,在法场之上,他已见识到,是以,更加信心十足,如此不损一兵一卒便能成其大事之法,他又如何舍得放弃?
寒风呼啸,卷起了漫天沙尘,君卿欢黑巾蒙面,剑气袭人,天地间,似乎都充满了凄凉的肃杀之意。剑迎风挥出,一道银白寒光直取君卿夜咽喉!
意识不清,君卿夜暗自调息,场中惨叫声不绝于耳,他却听得热血沸腾,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嗜血狂性,似也被牵引出来。他知道自己这样不行,却始终不解为何如此,那纤巧的身影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竟又有几分期待,像是吸食了什么上瘾之物一般,沉迷不已。
“是。可是皇上,您为何要如此?若是想放了沙迷蝶,末将倒也可以接受,可为何要放走佑亲王,还不允许我们追踪?”风赢实在想不通,君卿夜不是这种意气用事之人,虽一直顾念君卿欢的兄弟情分,但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犯这样的糊涂。
“……”
意随心动,她已感觉到了他在顽强抵抗,但噬魂咒之强,亦非他能随意破解,仅仅几个回合下来,君卿夜的心墙已被冲破,他梦呓般开口,竟是对着风赢说了一句:“放开朕。”
怔愣亦只在一瞬间,在某个人扔出了第一个臭鸡蛋之后,那些如同中咒般的老百姓忽然惊醒了一般,瞬时疯狂了起来。臭鸡蛋一个个投打在半月弯的身上、脸上、头发上,她却始终保持着高傲的姿态,不卑不亢,不恼不怒。
终于,他开始一步一步朝她走近,每一步似乎都踏在了自己的心上,那样的痛,可他仍旧在前行,直至来到了她的面前,竟然直接用劲气劈开了她身上的重重枷锁。
半月弯的嘴角血丝蜿蜒,却仍是勉强着微笑,“你要的不就是我们的命吗?何必假惺惺。”
“王爷不记得自己的初衷了吗?”时利子一心要助他成事,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不免焦急,态度也不由得强硬了起来。
“那你就摄政吧,反正彻儿那么小,王爷虽无皇位,却有皇帝之实,不是一样君临天下?”这些想法,她多年前便已萌生,只是一直顾及君卿欢坚决的态度,现如今,她已心如死灰,又如何会依他想法,再做蠢事牺牲自己?
话音刚落,手已动作,半月弯的那声“不要”未及出口,已瞥见君卿欢满是绝望的脸庞在眼前被放大再放大,而后划过一条诡异的曲线,竟是像被扔掉的废物一般,沉沉飞向崖边。
“皇上,末将也不知如何解释。可是,现在佑亲王出逃在外,皇上意欲如何?”风赢早已沉不住气,佑亲王的存在在他看来始终是心头大患,不除掉他,大周的江山定然动乱不堪。于公于私,这都是他所不愿见到的事情。
“那就放手啊,放啊!”忽然觉得很解恨,望着他左右为难的表情,她竟有一种获得胜利般的喜悦。
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为可笑的事情,她,半月弯,这短暂的一生似乎都在为别人而活,直到临死,陪在身边的竟是她最恨之人。何其讽刺,何其凄凉。他说他想救她,可她为何要应允?她可以欠下任何人的债,却唯独不能是他。
猛地,他自座位上站起,正待向前,却觉手臂一沉,扭头望去,却是风赢略带担忧的脸,“皇上,你怎么了?”
即便脸上有着红肿的五指印痕,他也一样笑得风华绝代,“朕非常期待。其实,你真的很像她,这种眼神,这种满身是刺的傲气,真的很像……”他絮絮地说着,似已陷入了回忆。
混乱之中,她拾起了自己的银鞭,却已来不及分辨他伤到的是哪条腿,至少她做到了,他还倒挂在那里,他还没有死和*图*书。她的右手紧抓着银鞭的另一头,左手攀附在陡峭的悬崖边,半月弯仿佛能听到自己急剧的心跳声。
“你骂朕残暴无良?那你就该清楚这四个字的意思,或者,朕应该让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残忍。”言罢,他巨掌再立,飞速般横劈直下,咔嚓一声后,扑地的君卿欢狂号不已。他的手掌竟生生劈上君卿欢的小腿,听那声脆响,怕是腿骨已折。
一声怒吼却是发自君卿夜之口,他死死地拉住了她,却仍旧改变不了她拼尽一切救他的事实。
“是不是她朕也不敢肯定,但朕听到的声音不是她的。风赢,朕一直没有对你讲,那一夜,她似乎也有些不同寻常。以往若是朕想亲近她,她必定惶恐,可那天晚上,她很热情,很妖媚。之后,她便同朕一样,似乎不记得当晚之事,你说,朕是不是也被那妖道施法控制了?”这个想法自他清醒后便一直困扰着他,但那妖道明明已被处置,又如何再来控制他?难道还有第二个懂得妖法之人?可若真如此,君卿欢又何必身犯险境?直接让他放了沙迷蝶不是更好?
半月弯心念一动,明白时机已到,倔犟的小脸绽放着妖娆,再恨也不能忘记,他们已在百步之间。
她仍一动不动地望着君卿欢,用眼神示意他快速离去。
与风赢交手,若是正面相迎,断无取胜的可能,她亦无心恋战,本欲发足狂奔,却冷冷瞥见不过片刻工夫,午门竟已被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君卿欢迅速转身,反手便是一掌,意欲和风赢互拼。
那叫声惨绝人寰,君卿欢倒挂在悬崖边上,骨折的右腿之上缠得死死的,是根细软的银鞭。
“除非我死。”他答,用一种近乎绝情的冰冷。他是一个帝王,他有他的无奈与痛苦。理智告诉他,君卿欢不能放,哪怕是他至亲的弟弟,他也决不能手下留情。
“你还愿意帮我得到江山?”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半月弯的态度大改,他虽痛心,但最不甘的便是失了一个最为得力的帮手。可现在半月弯这么说,他便放心不少。
对于噬魂咒,君卿欢只知其一,却不明其二,她确实可以感应到君卿夜的心思,但若想完全地控制他的行为,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不可超过百步。这一点,其实与迷术很相似,但最大的不同是她需要的只是自己的双眼。
君卿欢闪身躲避,飞腿踢他小腹,他却跟着斜身倒退,瞬息之间,连环出枪,虽然每一枪均未刺中要害,但手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在对那奇怪的感觉毫无头绪之下,他毅然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一路追踪至此,他均不曾有如此不好的感觉,可每当半月弯对他露出那样的表情,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地发生变化,虽不明就里,却下意识地做出了选择。
半月弯的银鞭越使越快,却始终奈何不了风赢。风赢本是大周第一神将,身法武功自是一流,再加上他手中银枪与半月弯的银鞭都是远距离进攻对手,是以,半月弯在他身上完全占不到一点便宜。
一直没有机会再靠近他,但午门行刑,她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只要她能离他再近一点……
回眸间,君卿夜的眼中血光一闪,似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那些被强行插入的意识,渐渐也支离破碎,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提醒着他还不能倒下。他知道,他来了,就在这附近。
“为了他,你竟连命也不要了是吗?”君卿夜的眸间有烈火在跳跃,这种心痛的感觉,像是只无形巨手在撕扯他的心。明知道他们之间有着必然的关系,可当他亲眼验证这一切,仍是痛彻心扉。
定定地望向风赢,却已是用眼神在警告,假若他再这般碍事,她亦不能保证会对他手下留情。双方各自相持不下,半月弯不动,风赢亦是不动。只是,法场之外,一干围观的百姓已是瞠目结舌,不知为何会突生变故。
是的,那一夜,他与时利子的对话她都一一听进了耳中,无论他的决定如何,她已明白,她与他再无挽回的可能。他有他的野心,她有她的命运,但此刻,她已不愿再做那依附大树的菟丝花,她想要的一切,都会自己去毁灭,决不再假手于人。
风赢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旋身,长枪迎面拍击,迎上半月弯的大刀,于空中发出响亮的一声,他手中银枪本是乌钢所制,竟是将半月弯手中大刀劈成两截,半月弯心中一凛,断刀飞舞,却是渐渐朝后退去。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真真如梦一场。
风赢惊骇不已,瞬时松手,却见半月弯竟是不顾自身伤势,迅速抽枪而出,直直扑向君卿欢,竟是想要替他挡下君卿夜那足以致命的必杀一招。
半月弯张大了嘴,竟有半刻的失声,这是去西川的必经之地,他为何会如此快速地找到自己?是他洞悉了自己的身份?还是说,他早已深不可测到无法估量的境地?无论是哪一种理由,半月弯都只在心底听到了一个声音:跑,跑。她有噬魂咒,她有他无法抵抗的能力,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逃跑,只因在她看到他燃火的烈眸之时,她已知不论上天入地,他也绝不会再放过自己。
“啊!”
君卿夜亦听得连连点头,只是,当风赢说完,他却拧眉轻道:“你说的都不错。朕认为你想得到的,她也能想得到,是以,最没有可能去的地方,便是东坦,而你认为最不可能去的地方,才是最为可能。”
他一惊之下,怒气填膺,快手连攻,臂影晃动,便似有数十条手臂、数十个手刀同时击出一般。众人见了他这等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尽皆心惊。便是半月弯,一时不慎竟也被他手刀劈中右臂,顿觉一阵麻痛,虽无外伤,却已是臂骨断裂。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爷不要忘记了,那噬魂咒唯有百步之内才能生效,若不送她入宫,也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王爷当知红颜祸水,鱼与熊掌从不可兼得,王爷要好好想清楚才是。”
“军师以为如何?”自时利子从地道之中救出自己,君卿欢对他的话,更是信任不疑。
风赢身如闪电,拔地而起,竟是直接跃至君卿夜的身前,银枪点地,倏然挡在了君卿夜的身前。虽不知他为何为她松开枷锁,但思及他旧伤未愈,却也不得不防。
长枪入腹,半月弯痛得拧眉。
近乎残酷的事实由他口中道出,半月弯眸中的火焰越跳越高。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下场,当她在狼群之中拼杀之时,她就曾发誓,便是死,也定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她心中疯狂呐喊着的,是仅www.hetushu.com.com有的两个字:救他,救他……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当君卿欢终于追上半月弯,他怒吼:“为何你要不辞而别?为何?”
双眼再度迷离,痛苦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君卿夜忍不住想要闭上眼,却顽强地支撑着,不肯再受她控制。他强大的意志力,也让半月弯心惊不已。
她突然笑了,虽一身狼狈,却用她的双眸,直勾勾地望进他的内心深处,她要掌控他的心神。只是,片刻过后,她终于还是选择放弃,到底还是太远了,除了能影响到他的情绪,他似乎并不为她所动,或者,她还是太急躁了,似乎还应该更靠近一点点才行。
“皇上的意思是沙迷蝶?”女人的声音?风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但他第一个想到的女子只有她。
此他非她,可听在众人耳中却是另一层意思,侍卫们一拥而上,长刀挥舞着,就向半月弯砍来。他们不知半月弯身手,只道她是一个弱质美人,只想着取她性命换取头功,却不想来得最快的,亦是死得最惨的。
几乎在同一时刻,君卿欢一行人正对着地图指指点点,一番讨论下来,意思也相当明显,主张直接去东坦国。
她扔掉手中银鞭,右手迅速拔下她头上玉簪,墨发飞扬间,玉簪已深深插入他强有力的手臂,准确无误地挑断了他的手筋。
他高扬起手,凌厉的双眸锁定一人,仿佛天地间唯有一个她,入魔了一般,他再度出声,这一次说的竟是:“住手,让他们离开,谁也不许追。”
他终于重新站了起来,附和着那个好听的声音道:“放了他们。”
半月弯的心颤抖着,忽然意识到她面对的这个男人有多么的可怕。拼尽全力,她却始终不能再像当初一样随意控制他的心神,这让她感到不安,像是溺水之人失去了救命的稻草,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凤眸微凛,君卿夜淡漠出声,“若是朕说,朕是被人所控制,你信吗?”
这么想着,她也真的这么做了,紧捂的腹部还在不停地流着血,她撑起最后的意志,像扑火的飞蛾般毅然而决绝。翻飞的裙裾上,早已染出朵朵血花,她腾跃着扑向了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的沉默,半月弯又怎会不懂,这个男人的野心与占有欲到底有多强,她总算是看得清清楚楚。她似笑非笑,却是紧盯他的眼,道出一句:“若是王爷还不甘心,那就杀了那个碍事之人吧,反正,后宫三千,王爷不愁无后。”
君卿夜涨红了脸,狂狮般怒吼出声:“你不要命了吗?”
“末将仔细想过了,往南有南照,但南照国主生性怕事,断不可能接纳佑亲王这等叛国之人。往北有北玉,但地属极寒,又路途遥远,不利于行,想必佑亲王亦会考虑这一点,也不太可能。往西有西川,但西地干涩,遍地黄沙,又有几处沙漠,想要畅行通过,亦是难事。唯有东边的东坦最为可能,边关来报东坦国主将逝,几位皇子为争皇位,早已是内乱成一团,虽说这样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接纳佑亲王一干人等。但乱世亦有乱世的好处,为隐藏行踪,反而于佑亲王有利。是以,末将以为,追兵应该向东搜寻。”风赢字正腔圆,说得头头是道。
四目相对,心中的痴与怨,在这一刻似乎都被放大再放大,他心中潜藏着的一切灰暗,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轻易揭开。他强自镇定心神,却仍是移不开自己的眼,明知不该再继续,却还是忍不住沉沦。
她的眼泪不停,却又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月弯力小,却以柔克刚,君卿夜刚猛的手刀,遇上她软绵绵的天足,竟犹似打入了汪洋大海,劲道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子反被带得斜移两步。
君卿夜眸色变深,“方才的一切,若不是你讲与朕听,朕一点都不记得。唯一记得的便是有个女人的声音在不停地让朕放了他们。”
远远地,马蹄声近,她蓦然回眸,飞扬的尘土间,那泼墨一般的身影越来越近,像是晴空里盖顶的乌云,带着绝对强势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有了上回的惨痛教训,君卿夜立时察觉到又要出事,手中招式仍旧变幻不停,却也同时厉声朝一旁大吼:“风赢,帮我拿下沙迷蝶,不要让她再靠近朕。”
半月弯自幼所学虽非绝世武功,但自身修为已是极高,若非遇到风赢这样的高手对阵,普通人等根本近不得她的身。
“啊!”
君卿夜这一招使得行云流水,潇洒无比,不但伤及半月弯,竟也同时劈开他二人相扶的手臂。君卿欢只觉身形尽在他双掌的笼罩之下,无可闪避也无可抵御,只得运劲于背,硬接他这一掌,同时右拳猛挥,只盼两人各受一招,两败俱伤。
半月弯双手的束缚已解,虽无兵器,却也决不可能任人欺凌。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迎风飞舞的长发飘飘。菱唇微微上扬,杀意迸发。柔弱无骨的身躯微微轻旋,宛若白凤般腾飞而起,竟是向着那群持刀侍卫袭去。
她的心忽然震颤不已,她不喜欢他用这样的目光看她,仿佛她真的是他心中最爱,可怦怦直跳的心儿,早已出卖了她的伪装。
君卿夜仍是紧盯着半月弯的脸,脑中依然盘旋着重复的话语,蛊惑着他的心神。那三个字几要脱口而出,却忽感后背杀机重重,多年的历练让他的身体已有了本能的反应,无意识地挥掌而出,二人应声而落,重重扑地的同时,手中的大刀双双脱手而出。
半月弯的泪越来越多,她重新对上他漆黑的双眸,露出了难得的轻松表情。
半月弯拒不放手,但风赢神力,她又如何能敌?僵持了一会,手中银鞭便被风赢的长枪生生挑脱出手。
君卿夜纵马飞驰,立手成刀,往君卿欢胸口直劈而来,神速如电,一只手刚至中途,另一手更加迅捷地抢上,后发先至,竟是变换着又袭向君卿欢面门。招术之诡异,实属罕见,不由得令人心颤不已。
君卿夜招式已发,想要收手,已是不能,情急之下,只得大力运气,试图收回几分劲气,右手强自扭曲,生生在拍向半月弯的后背之前,落刀为掌。带着排山倒海之力,他浑厚的掌风拂过半月弯的后心,只差半指的距离,终是在触碰到她的身躯之前,倏然停住。
风赢刹那回神,脚下生风,浮光掠影般追了过去,他心知半月弯武功不弱,如若去迟一步,恐是无力回天。
半月弯自知官兵太多,若是再拖下去,待他们用尽体力,君卿夜无须再动便能活捉他们。她即使有噬魂咒,却不能不顾君卿欢的死活,心中虽仍有恨意,但见其来救https://m.hetushu•com•com她,又软几分,只恐又欠下他性命一条,不管不顾亦是不能。
他狂吼一声,在半月弯尚未做出任何反应之时,已闪电般再度出手。
没有人比风赢更了解君卿夜,他方才的异样风赢看在眼里,是以,他闪电般出手,在君卿夜做出某些令人意外的行为前,及时地阻止了他。
“王爷可以做到永不答应吗?”她冷冷反问,甚至有些看不起自己,为何总是会在他那样的眼神中心软?
风赢的心思,半月弯又如何不懂,只是,她已彻底控制了君卿夜的心神,又岂会再做出当场弑君的傻事?
半月弯以为他一定会要了她的命,她早见识过他的残忍。可这一次,她错了,且错得离谱,他的手离她这样的近,却是抓向了另一边。
二人斗得正凶,但听得那边君卿欢惨叫一声,人竟是直直飞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地滚落在地。
狠狠抓住君卿欢折断的那条小腿,君卿夜的眸中已是杀机一片,任头痛欲裂,他字字如冰,“既然恨我,便让你恨个彻底。我知你并不怕死,那就让他死在你眼前,或者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刻骨铭心。”
他似已疯狂,表情狰狞,大手在半月弯的手臂上勒出重重红痕,可她仍旧疯狂大笑,仿佛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换成这笑声。
“不许笑,不许笑!”
无情的话语带动了所有人的思绪,半月弯的拳头几要握碎。
可此时的君卿夜杀心既起,又如何肯退至一边?他是带着狂怒追击至此,甚至勒令众人不得上前相帮。那日午门,他受辱有多深,今日便要百倍讨回。只是,当他一心对付君卿欢之时,被逼至一侧的半月弯,却又获得了机会。
半月弯想也不想,出手如闪电,啪的一声,重重甩上君卿夜的脸,怒恨交加的脸上满是痛苦,“畜生。”
风扬起她的发,在雨中飞舞着,更衬得她媚态横生,纵然是在生死一线,她的美仍是让人移不开眼。
虽然北玉也有可能,但一想到半月弯的那双眼,他就想起了西川大漠中的仙人花坚韧的姿态。他闭目,沉思良久,缓缓道:“去西川,朕要亲自带她回来问清楚。”
“你是说,是朕让你们放了他们?”
一瞬间,漫天剑气突然消失无影,君卿欢立在正中,长剑平举当胸。他静静地望着君卿夜,君卿夜亦静静地望着他。
君卿夜脚尖点地,拔地而起,临空后退了近十尺。君卿欢的长剑随着变招笔直刺出,逼人的剑气,呼啸而过,让人睁不开眼。君卿欢长剑变幻不绝,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君卿夜当头劈下。这一剑之威,似已倾注了毕生之力,足以震散人的心魄!
突然间,半月弯手腕一抖,鞭梢旋即向风赢右肩点去。
他痴望着她的眼,欲语还休的无奈尽情流淌着。
雨,细细密密地飘在她的发上,及腰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即使只穿着一身囚服,亦难掩其绝世姿容。她骄傲地昂起了脸,她的傲气不允许她在大周的百姓面前低头,便是真的要客死他乡,她也定要以最骄傲的姿态展现人前。
那一声极为响亮,带着破日之势,直穿众人耳膜,但手中仍动作不停,所有的人心中都打起了鼓,不明白君卿夜的这一声放了他们,指的是谁与谁。
“你这个蠢女人,为了他,你究竟要死几次才满意?”君卿夜怒吼,血红的眸中,张狂的怒气似熊熊烈焰要将她彻底地焚化。
捧着几乎要爆炸的头,君卿夜大喝一声:“风赢,替朕抓住他,生死不计。”
他是个心思沉稳的男人,在身体的反应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之时,完全确定自己的所有不对劲都是来自于半月弯。每当他靠近她的身边,竟会生出本能的抵抗之心。头,又开始有些昏昏沉沉,可他却仍旧笑得残忍。
场上局势已然大变,君卿欢虽有高手助阵,却始终无法克制风赢。
脸侧到一边,鲜明的五个手指印随即浮现,嘴角有血红之色在滑落,君卿夜却只是伸出舌尖,迅速将那丝血红卷入齿间。惑人的笑意爬上他的脸,他缓缓扭过头来,望向半月弯的眸中已是血红一片。
“那好,那你就去死。”她再度启唇。
他口中的她,指的却是半月弯,她的聪慧他早已见识,而今逃亡在外,君卿欢的意见往往会与风赢一样。但半月弯不同,她的过去一直是个谜,是以,对于她会有的想法也实难把握,但不知为何,他忽而就想到了西川,直觉她就应该在那里。
风赢举枪一挡,不料半月弯乃是虚晃一招,手腕再抖,银鞭倏地挥向左方,随即转圈,自左至右,远远向风赢腰间围来。
风赢一愣,原本还扶着他的手立时缩回,动了动唇,却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好些了吗?”
见他惊出一身冷汗,半月弯冷冷一笑,扭身便走,他的世界里她从未停留,那么,她又为何要驻足不前?答应过的事她一定会办到,仇也一定要报,但在大仇得报之前,她要回大漠,她要回白竹,她要在那片土地上对天神起誓,她要告诉所有人,她,半月弯,终于回来了。
风赢一愣,但看君卿夜脸色似乎又并无异样,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仍跪在下面的半月弯,当机立断地扶住君卿夜,顺势用身体挡在了他的身前,不知为何,对于君卿夜的怪异,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半月弯。
直到被押上断头台,她仍旧一脸镇定,唯有眸中的暗潮汹涌泄露了她的情绪。近了,终于近了,他离她不过百步,她紧抿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她失去的一切都要向他一一讨要回来。
风赢挑枪,见招拆招,半月弯的软鞭一连七八招都给他单枪挡了回来。
她想恶狠狠地反驳于他,也想恨恨地甩开他紧握不放的大手,可当她读懂了他眸中的慌乱,突然就笑了,笑得讽刺,“君卿夜,你骂我蠢,其实你才最蠢,爱上我这种女人,难道不会让你觉得痛苦吗?”
“君卿欢,我再也不欠你。”梦呓一般,她喃喃道。
远远地,她终于又看到了他的脸,近乎完美的五官,令他不似一国之主,更像是人间妖孽。离得越近,她的感觉就越强烈,她仿佛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有力。
而今她杀心已起,便是眼见风赢来救,亦不肯退让半分。长发狂舞,眸若冷电,刹那出手,已是狂扫一片,夺过一人手中长刀,挥舞间,血肉翻飞。
“你在发什么呆?快点让他停下来,停下来。”君卿欢疯狂地大叫着,试图唤回半月弯游离的神智,可此时却已是太迟太迟。
君卿欢不语,面有难色,半月弯所说的固然不错,可他却依然不甘,他努力了https://www.hetushu.com.com那么久,如果还是坐不上那个位置,他又何必苦苦折腾?
忍了太久,终忍不住飞扑而上,想要一同加入了他们的战局,岂料四周却突然涌现无数的铁甲精卫,将她团团围住,想要脱困,似乎也难于登天了。她身形急换,在那一群精卫间左闪右避,偶尔更是闪电般出手,瞬间便击倒一名。只是,人实在太多,打倒一个又来一个,竟是施以车轮战法。
另一边,君卿夜虽意识尚模糊,却在寒风中清醒了许多,冷眸深处,竟只是锁定了半月弯的身影,那眼神几要滴出血来。
“她被朕扔进了西川大漠的狼群之中。或者,她应该死得很痛快,至少,比死在朕的手上要舒服得多。”
风赢这边死缠不休,她本已自顾不暇;君卿欢那边却又是危机重重,她想要逼近君卿夜已是不能,心头焦急,竟也是无能为力。一边疲于应对风赢的迅猛攻击,一边紧盯着君卿欢那边的动静,当她看清君卿夜必杀的一招即将使出,半月弯心头一热,竟是不顾自身安危,猛地迎上了风赢直袭而来的银色长枪。
君卿夜周围四丈之内,都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无论向任何方向闪避,都没有用。只听铮的一声,星火四溅。不知何时,君卿夜的手里竟多了一把染血的大刀,不偏不倚地迎上了君卿欢的剑锋。
“不可,彻儿的身世如何能公之于众?萱儿已不在人世,我断不可让她名节不保。”
她能做的,她承诺的,不过只是一命换一命。
她自顾不暇,再无精力顾及君卿欢,偷空望眼,却忽见风赢身法如鬼如魅,如风如电,倏忽欺身到君卿欢的身后,长枪捅出,竟是直奔心脉而去,她大叫着提醒。
他突然觉得心痛难抑,紧握着她的手,愈发用力,“一命换一命,朕也要你一命换一命,朕要你永远都记着是朕救了你。”
君卿欢答得极快,半月弯却是笑得痛心,一个死去的萱妃不能名节不保,她一个活着的人却能被牺牲,果然同人不同命。
“朕最恨人打脸了。还记得十年前,也有人伤了朕的脸,不过,她是用抓的,你知道她最后的下场吗?”
她从来就知道自己有多美,只是从不愿在他眼前绽放自己的一切,她如雾的明眸荡漾着水波粼粼,勾起人无限的遐想。她知道他在看她,一眨不眨,也知道他的心跳在加速,怦怦有力,这正是她想要的,噬魂咒的能力一点点在释放,而他的眼神,也一点点在变化。
并未正面回答,君卿夜只是半眯起了狭长的凤眸,沉声问道:“风赢,你觉得他会带着她去什么地方?”
风赢临空收招,不待长枪到位,另一手已拍上君卿欢的肩头。
君卿欢一个闪避不及,被划破几处衣衫,伤处虽浅,却渗出血来。
“啊!”
迷蝶,迷蝶……
“女人,你到底对朕施了何等妖法?”
“你要救我,可我偏不要。君卿夜,你给我听好了,便是死,我也决不会爱你,决不……”她声嘶力竭,右手的银鞭银光飞舞,在空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巨响,最后的一击,竟是正中他抓着她的手臂。
风赢往后纵跃,足下生风,瞬间避过,随即又横拍一枪,紧紧缠上半月弯手中的银鞭。
他是个以冷静自制而出名的人,瞬时已明白一切都不对劲,可那紧紧纠缠着他的那股无名力量,那样的强大,他努力想要挣脱,却始终不得其法。她的眼神让人看不清,也看不明,却依然魅惑,那样诱人,让他无力自控。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吗?”他咬牙,恨自己竟真的被她说中心事。
无论是东行还是留下,都必须要找到一处安全之地,虽并不太赞同时利子的办法,但现在却也少不了他,还是打算暂且一听。当时利子带着他们一行来到早已选好的休息之地,君卿欢却惊讶地发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半月弯竟然不知所终。
“何必问我为何?王爷为何不问问自己,十年了,我一直受制于人,只为报你救命之恩,可王爷却选择了牺牲我而成就你的大业。既已被牺牲,我无话可说,可王爷竟然还想送我进宫?王爷的心竟是石头做的吗?”
“为何?”本不愿问,但他却再一次不由自主了。
闻言,时利子倒也并不着急解释,只静静问道:“若是听从王爷的意见,向东而行,那么王爷打算在东坦待多久?”
他真的试着去放手,却下意识忍不住握得更紧。嘴上不肯承认,不代表心里不认同,爱一个人需要太大的勇气。这些年来,他只真心爱过一次,但那份爱早已让他伤痕累累,所以,他不敢再付出真心。
“乱岂不是对我等更有利?”东坦之乱,他亦心中有数,但他主张东行,亦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可时利子却偏偏认为不可行,这让他十分不解。
“你一定要救他吗?为了一个背叛你、将你送上别人床榻的男人,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吗?”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却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心口处原本愈合了的伤口再度崩裂,温热的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滴落在她绝色的脸庞之上。
种种迹象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似乎又找不到一处共通,君卿夜再度凝眸,忽而道:“难道真的是她?”
“或者,她根本没有死,等着有一天,让你也尝尝血肉被吞噬的下场。”她笑,带着妖邪之气。
半月弯眸色冰冷,“杀了君卿夜,大周国唯有彻儿一个继承人,王爷大可将彻儿的身世公之于众,彻儿还小,到时候,皇位自然便是王爷的了。”
他不愿移开眼,仿佛落入了万丈深渊,四周尽是没有边际的幽暗,又仿佛如在云端,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他心神微凛,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却也找不到原因。知半月弯擅使迷术,他早已有所防范,更何况她身无外物,不可能利用药物,为何他总感觉自己的心神在游离?
耳中,又只剩下那重复的字眼,“放了他们,放了他们……”
半月弯疯了一般地大叫着:“不要,不要,不要……”从未如此的脆弱,那是给了她十年温暖的男人,虽然他也伤透了她的心,可在濒死之际,她唯一想做的,竟还是一命换一命。
她又笑了,不同于方才的疯狂,含情带媚的眸中,是绝色倾城的纯净,他几要心碎,却不忍再望。
君卿夜的双眸呆滞,似被蛊惑一般,只是如痴如醉地望着半月弯绝色的脸庞,轻抬起手,他指向了半月弯之处,竟是在重复着,“放了她,放了她,放了她……”
“皇兄现下盛怒,我等自是得在那东坦多待上一阵子了。”并非君卿欢怕事,但君卿夜的手段他亦心中清楚,此番自己又背上了谋朝篡位的罪名,断不是露面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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