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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红妆

作者:水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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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柔肠寸断,看似无情最有情 第十三章 鸾宫杀机

第二卷 柔肠寸断,看似无情最有情

第十三章 鸾宫杀机

这一日,他再度与君卿夜执棋对弈。君卿夜仅落几子,便已现杀机,若是以往,君卿夜棋风温和,决不会如此霸道,可今日却是来势汹汹,让他颇觉招架不住。
无情的话语,字字锥心,本还跪地不语的君卿欢终于选择了高声反驳,“皇兄,若是要治臣弟的罪,也请皇兄拿出证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是死,臣弟也不服。”
对于君卿欢的一切,仿佛知道得更多,心便会伤得更重。她已无力再承受些什么,只想要拒绝,拒绝所有的一切,包括君卿夜的内心世界。
她收起了眼泪,拖着疲累的身体,爬向了离他最远的角落,闭目假寐,任他如何轻唤她的名字,都不肯再睁眼。哀莫大于心死,心已死,还有什么可以挽回?
那妖道被制,已心生惧意,一见着君卿欢便也全然不顾地扑了上来,“王爷啊,小的只是混口饭吃,可不想掉脑袋啊。小的要知道会弄出这么大的事,是怎么也不敢做的啊。王爷啊,您高抬贵手和皇上讲讲清楚,放过小的吧!”
淡眸微凛,君卿夜冷冷一笑,“你爱她,你确实爱她,那她也爱你吗?”
踌躇半晌,他终是狠下心来,趴在牢柱上对她轻声道:“弯弯,我有话要跟你讲,你过来一下好不好?”
“好,你想死,我管不着,可我不想死,当年我救你一命,你理当还我一条,便是死,也得把债还清了才能去。”发了狠般,他面色狰狞,半月弯软硬不吃,已让他有些吃不消,只能重新拿出这个理由来说服她。
“看来王爷真的病了,还病得不轻。”她冷冷讥讽。
以为自己会哭的,可她却是滴泪未流,或许,她的眼泪早已流干了,再没有可流的。她微笑着甩开了他的手,一字一顿,“我欠你的,那夜已还了,我们两清。”
“你若真肯认输,又岂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朕处处相让,你却处处紧逼,你是朕唯一的弟弟,朕有的一切,都会分你。可是,你竟如此对朕,难道在你心里,皇位真的这般重要?”毫无表情地开口,却是直入重点,躲猫猫这样的事,他已玩了太久太久,实在没有兴趣了。
君卿欢望过去,却在看清那道人的脸时,面如土色。
见她并非一心求死,君卿欢笑了,引诱道:“弯弯,你是否觉得这几日,身体有何不同?或者是心绪有何不同?”
“当然,若是不爱,便不会有彻儿,她也不会郁郁而终。”萱妃的死,一直是他心中最痛,他痛恨自己无能,痛恨自己无权,以至于最心爱的人只能死在他人怀抱,是以,他才会对皇权产生了兴趣。只有坐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他才能为所欲为,保护一切他想要保护的人。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区区一个大周国,我还不稀罕。不过,你似乎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当年是你大周的铁军灭了我白竹,那么,既然要报仇是不是应该报个彻底?我想,我也许不应该只是杀了他一个人,而是该让大周也消失,你觉得呢?”她笑得妩媚,却也透着点点寒意,这样的半月弯是君卿欢所不愿见到的。他忘记了半月弯的傲气,这一招不但没有让他事半功倍,反而还激发了半月弯体内的逆反之心。
她站了起来,拖着脚镣一步步朝君卿欢走来,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了他的心头。她离得近了,竟是弯下腰来,用仅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这种天地都在旋转的感觉让她觉得头晕,想要彻底地睡去,不再清醒。人活着,到底是太苦了啊,为何要这般苦呢?为何只剩下她一个人?为何?
她不语,他亦同样不语,只是安静地互相陪同。
多想把这话问出来,却终是咽回了肚里。半月弯所犯之事,罪及九族,死与不死早已有定论,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我说了不要叫我的名字。”她的声音透着几分烦躁与厌恶,正如君卿夜说他不配与他一争天下,她似乎也觉得他不配提到她的名字。
“惶恐?朕记得初见迷蝶,她也是这般对朕说着惶恐,可她真的怕朕吗?分明不是,她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她的惶恐是假,难道你的会是真?”大周皇室人丁凋零,正统仅有君卿夜与君卿欢两脉,是以虽明知他有异心,他却常常选择视而不见。直到半月弯的出现,才让他终于意识到了,他这个弟弟,为了皇位已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他情绪激昂,居然还有些激动,可半月弯却在听到“噬魂咒”三字时,面色如土。她是白竹的公主,亦是白竹唯一的继承人,关于噬魂咒她在幼时便已听说,只是此法太过阴毒,早已为族人所禁,却不想她竟被利用,又一次引发了这种毒咒。
“他一个人逃了?那她是什么反应?是故意留下,还是被他遗忘了?”有了太多次的教训,君卿夜似乎再也不敢相信。虽然她人在天牢,可每每想起自己遇上她时的失常行为,还是会有些不知所措。
“弯弯,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弯弯,弯弯。”他叫得那样急切,仿佛那般苦苦相逼只是为了让她开口。
“朕瞒了这么多年,一直不愿再提,是因为真相太过残忍,可如今似乎不提也不行了,今日朕便让你伤个痛快。”恨恨咬牙,君卿夜语调冰冷,萱妃的事,是君卿欢的心中最痛,又何尝不是他的?那个明媚的女子,那个在他们兄弟之间左右逢源的女子,也是时候撕开她娇柔的面具示于人前了。
“你以为朕知道的,朕确实知道;你以为朕不知道的,朕其实也知道。彻儿是你和萱儿的孩子,朕在他出世之日便已清楚,和_图_书朕待他好,是因为他是君氏一脉,无论是你的孩儿,还是朕的孩儿,朕都会好好待他。只是朕万万没有想到,便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你也要利用!”
“……”
半月弯半睁开了眼,淡淡的笑意中,多了几分苦涩,沙哑的嗓音,透着几分凄凉,更有着说不清的哀婉,“我不欠你什么,在你背叛了我们的约定之时,我已还清了你的一切,不要再跟我提什么救命之恩,我不欠你的,永不再欠。”
她失落地离开,再不愿管他的生生死死,或者,在她遇到他的那一天开始,她的命运便已被改变,只是,改来改去,似乎永远也离不了那个悲字。
“皇兄棋艺精进,臣弟备感吃力呀!”君卿欢笑笑道,想要缓解气氛。
“朕只不过想试试她在卿欢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他似乎永远也不明白,后位之于半月弯,什么也不是。
“皇兄,臣弟当年确实迷恋过萱妃娘娘,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啊!”当年他与萱妃之事,人尽皆知,他自是不能全盘否认,便顺势而言,意图混淆君卿夜的判断。
君卿欢忽然一跃而起,狠狠地拖住了她的手,抖动着的唇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一言不发。他是想要解释的,可以他现在的处境,他又拿什么来解释?许她的后位,或许已再无机会兑现,他又有什么资格请求她的原谅,要她再帮自己最后一次?
“他去了哪里?”半月弯的眼神不会骗人,风赢再蠢也明白他们决裂了,便也改了话题,心道:半月弯是君卿欢的人,她或许比较清楚他的去向。只是,现在的半月弯早已不若当初,想要从她的嘴里套话,完全不可能。
他心中一喜,顿时明白有人来救他了。只是,他实在没想到来得竟然这样快,又想到半月弯的处境,正要问是否也救得了半月弯,却感觉手臂被人紧紧拖住,直接扯着他迅速朝外飞奔而去。
他的言行举止,从来都有理由,这一次同样如此,只是这个理由,在君卿夜的面前他却无法开口。犹豫着要怎么解释,君卿夜却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平静道:“不用解释了,朕也没有刻意等你,说重点吧,她也被带走了吗?”
“朕不可以忍受这样的事情,朕也不能让彻儿做太子,所以朕拟了一道密旨,送到了萱儿手里,也就是那天晚上,萱儿吞金自尽。没错,她不是死于疾症,而是自尽身亡,为了逼朕把彻儿扶上太子之位,她竟然连死也不怕。”
君卿欢实在看不下去,却也别无他法,只能任由她不停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直到她精疲力竭地滑倒在牢门前无力地哭泣。
君卿欢忽然感觉地面发出一阵震动的声响,正待细听,脚下突然一空,下意识伸手一抓,却是满手虚空,随着地面深陷,他竟直直下落跌入了一处深坑。正待分辨眼前事物,模糊间听到时利子熟悉的声音,“王爷,随我速速离去!”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是吗?可在朕看来不是,你送了一个又一个美人进宫,她们无不娇美柔婉,可是,你选中她们,却并不是因为她们的绝世美貌不是吗?有的长了萱儿的鼻子,有的长了萱儿的眼睛,有的长了萱儿的嘴巴,还有的只是拥有和萱儿一样的才情。你安排了一个又一个替身给朕,甚至还送来了俞婧婉,你觉得,这算是过去了的事情吗?”
风赢没有理会另一间牢房里深陷的大坑,只是径自来到了半月弯跟前,用近乎残忍的口吻问道:“为何你没有一起离开?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施完法术,时利子曾劝他杀掉此人,可他却担心噬魂咒功效有限,这才留了他一条性命,却不想竟成了重要把柄。此时自知不该,却已是悔不当初。
难道,是他看错了她吗?她对他的真心,竟只是昙花一现?带着这样的疑惑,他安静了下来,目光却仍旧落在了她的身上。有些东西似乎已改变,只是,他却不懂为何,或者,他需要给她一点时间来平息自己的内心。
他有些说不下去,噬魂咒之事,已是最好的选择,可要她如何接受自己已彻底被当成了一件武器?更何况,如今的她早已万念俱灰,又如何肯好好配合自己?想要放弃,却又不甘心就这般死去,明明胜利近在眼前,他又如何放得了手?
只是,半月弯被打入天牢却让他忧思如焚,噬魂咒的效用还未发挥,在此之前,他决不能让半月弯死去。他机关算尽,却独独算漏了半月弯的傲气,明知是死路一条,可她却铤而走险,以至于身陷囹圄。
“回皇上,没有。地道挖在了佑亲王的牢房里,只有佑亲王一人逃脱。”风赢据实以告,却也毫不意外地在君卿夜的脸上捕捉到了那种松了一大口气的表情。
“噬魂咒,你居然还知道噬魂咒,那你也一定算好了时辰是吗?在我生辰之日,你送了多么大的一份礼给我啊?你这般对我,我为何还要帮你?你觉得你值得我如此付出吗?你值吗?”
他没有细说,是因隔得太远,怕被外人听到,半月弯不愿靠近,他亦只能一点点引导着她自己想通。
岂料,君卿夜不但不领情,反而默默又落一子,直逼君卿欢命门。眼看这棋局已破,他便是垂死挣扎亦只是强弩之末,君卿欢一推棋盘,强笑道:“认输了认输了,皇兄实在厉害,臣弟自愧不如。”
他的语气让君卿欢不安,只能一口咬定与自己并无干系,“皇兄明鉴,臣弟冤枉。”
厌恶地推开了那妖道,君卿欢面色阴沉,终于道出心中憋了许久的话:“皇兄说我不配?我有何不配和*图*书?我有何地方比不上你?没错,我是利用了彻儿,也牺牲了她,可是,等我有了天下,有了这万里江山,我自会补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只不过比我早生了两年而已,凭什么你就能继承大统,我就只能做亲王?凭什么?”
席地而坐,他竟是苦笑良久,愁思百转间,又多了几分伤感,“弯弯,你竟真的不愿再同我说只言片语了吗?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你交给俞婧婉的东西,想必你也是看过的,我唯有另想办法,所以……”
“萱儿入了宫,便是朕的妃,可你又何曾顾及过朕的颜面?你们私通已是欺君大罪,竟然还大胆地生下彻儿,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朕的眼瞎了,朕的耳朵聋了吗?朕明知这一切,却没有杀你们,是因为朕念及你们是朕的亲人,可你们竟然还想要彻儿做太子,你们是想让天下人都耻笑朕被戴了绿帽子。
“出去?从大周的天牢里出去?你是在说笑吗?若是可以,我又岂会在此坐以待毙?既来之,则安之,我劝你还是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日子吧!”她已见识过天牢里森严的防卫,莫说他们身上还带着铁链,便是没有,赤手空拳想要越狱,也不可能成功。
她是个没有背景的人,或者说,她的背景不足以能见人,是以,当君卿夜以暴病身亡的理由为其隆重下葬时,君卿欢却选择了漠视一切。于他而言,不过是从十三变成了十四,丝毫不损其根本。
“你一直怨朕抢了你的女人,可你却不知道,当年本是萱儿主动要求进宫。朕知你心意,早已拒绝了她,可她却以死相逼,说若是朕不依她,她便死在朕的锦宫里。朕可以看着任何女人去死,可萱儿不行,二十年青梅竹马,朕又岂能无动于衷?你一直心存怨念,可你却忘记了她本就是朕的太子妃人选,朕给过你们时间了,只是,她最终选择的那个人依然不是你。
她便是死,她也要死得正大光明,再不愿做他的附属。噬魂咒既然发动了,这仇她是报定了,但她决不要再被人利用,他救她一命,那她还他一命便好。至于他的野心,休怪她无心成全了。
闻言,君卿欢似也震惊了,“弯弯,你,难道你想要大周的天下?”
半月弯的眼蓦地睁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他疯了还是自己产生了幻听?她能控制君卿夜的思想和行为?如果可以,她还用得着费尽心机入宫冒险吗?
离了天牢,风赢却并未回府,而是直奔锦宫而去,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见到君卿夜,他才意识到自己让一国之君等了他半日之久。
“弯弯……”本欲再开口说些什么,可见她神情疲累,终是明白步步紧逼只会适得其反,便也识相地闭了嘴。
闻言,风赢猛地抬起头来,“皇上,沙宫女之事,还未审理,三日是否太急?”
“皇兄,这些事情,确实与臣弟无关哪,皇兄明鉴!”听到此处,他已有惧意,本是想要借机去见半月弯,但若是因此搭上了自己,岂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闻言,君卿欢虎躯一震,已明白自己的心思被他察觉,却仍是惶惶跪地,高声道:“皇兄何出此言,臣弟惶恐。”
“皇兄明鉴,臣弟决无异心。”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他一直以为君卿夜对自己并无防范之心,充其量只是怀疑,岂会想到他这一次竟然动了真格,大有不拿下自己决不罢手的气势。
从来只是被利用,她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既然不能被真心对待,她又为何要回报以真心?
话至此,君卿夜苦涩一笑,却并不住口,只继续道:“你知道朕的那道密旨之上写了什么吗?其实只有四个字,立子杀母。朕本意只是想让你们知难而退,可是,她竟直接选择了那样的方式。你说她爱你,那么你告诉朕,连最后一面也不肯留给你,她这样还算是爱你?”
“皇上,你……”
“不想听也得听,你身为大周佑亲王,难道会不知道司徒家的野心?萱儿之所以选择了朕,不是因为她爱,而是因为她有她的使命。她是司徒家安排在锦宫里的最后筹码,是为了巩固司徒一族不断壮大的‘定海神针’。
“冤枉?朕也希望你真的冤枉,还是要朕命彻儿与你滴血认亲?”
她愤怒了,指向君卿欢的手指都开始不停地发颤,“我没有跟你说过吗?我可以为你做任何的事,甚至杀任何的人,包括要我的命,但我决不上他的床,可你是怎么对我的?君卿欢,难道我欠你一条命,便要连尊严也出卖吗?你将我置于何地?难道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是王爷绝情,又何必赖到我的身上?”她已心如死灰,再不愿解释,她本心慈,可又有谁来怜惜她的苦楚?再度闭目,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自己从来都不曾在他心中逗留过,一直以为他便是不爱她,也至少喜欢过她,可现如今,她是连那份自信也没有了。
“既然他想做漏网之鱼,那朕就来个请君入瓮,让他自投罗网便好。”
沉吟片刻,风赢郑重道:“皇上恕罪,还没有。那地道末将亲自下去查探过,除了临近天牢那一段,其他各处似乎都是旧道,并非近日挖就。”
“……”
可现下想要后悔却已是来不及,他只得极力劝阻道:“弯弯不可啊,你不是曾说过,冤有头,债有主,不会累及无辜吗?”
看着她近乎疯狂的模样,君卿欢原本麻木的心似也激荡起来,他贴近了她的牢房,痛心地唤着她的名字:“弯弯,别这样,别这样。”
恨恨咬牙,她并不认命,只是,当那些www.hetushu.com.com手忙脚乱的看守们领着风赢入内,她平静的心注定又起波澜。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她拒绝着他,不愿再听到他吐出自己的名字,特别还是那个已被她弃用十年的名字。
“将军不忙吗?在此陪我废话,倒不如好好去抓你要抓的人,不过想来也是抓不住的,能打通天牢而不被发觉,将军以为他们接下来还会不会做出更为令人吃惊的事情呢?”她邪恶地笑着,那般故意,却只为发泄心中怨气。到了此番田地,她才惊觉,原来只有对着风赢时,方能一吐为快,做回真正的自己。
思及此,君卿欢脑中一沉,竟只剩下一片空白。
“你难道没有发现,你能感应到皇兄吗?他的所思所想,是不是都好像能读懂?”他试探性地开口,却发现半月弯神情一滞。满意地微笑着,他明白自己终于做到了,也许,以半月弯的聪慧,有些事根本不用他说明,她亦能一点就通。
半月弯的态度,君卿欢不是不懂,只是他却不想放弃。隔得太远,有许多话他也不好说,可偏偏半月弯又不肯靠近,为此,他急得满头是汗,却又无计可施。努力了很久,半月弯始终不肯再看他一眼,他自知她的心伤得太重,终于消停了下来。
思及此处,君卿欢又有几分后悔,只是噬魂咒的作用太过吸引人,他亦仅伤感了半刻,便又重振精神。他何须过分担忧?只要能让他接近半月弯,就能告诉她关于噬魂咒的一切,只要半月弯能控制君卿夜的心智,那么这一切的危险通通会解除。
他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温柔的语气,一如当年,犹记得那个明媚的夏天,那个满脸阳光笑意的少年,总是不停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哪怕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她的心颤动着,忍不住抽泣,那个夏天,那个她曾经以为可以依靠的阳光少年,早已消失了,而她,也再不会是那个心存感恩的少女弯弯了。
“弯弯,你真的绝情至此?”
她早就说过的,她可以为他做任何的事,唯有一件不能。他终于还是选择了牺牲她,竟然还用了那样下作的手段,她的心仿佛被凌迟着,一寸寸一片片地剥离,血肉模糊。这个男人,她是真的爱过,却为何要对她如此残忍?
再次回到了天牢,她本以为可以重归宁静,可当她隔壁的空牢里住进了新人,她又一次忍不住激动,冲向牢门,她大力地拍击着、狂喊着:“我要换牢房,我要换牢房……”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她一度以为是因为恨得太过,才会产生幻觉,可君卿欢却一语点破她的内心,这让她也终于明白了事有玄机。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其他办法?
“弯弯,难道你就甘心如此死去?你的仇不报了吗?”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君卿欢激动起来,已不愿再听下去,萱妃的死,一直是他心头一根刺。他一直以为她是因为无法与自己长相厮守才郁郁而终,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他突然害怕了,害怕他坚守了这么多年的理由,竟然是一场空梦。
“回皇上,依末将看来,佑亲王该是放弃了她,毕竟于佑亲王而言,她只是一枚可利用的棋子。”虽不愿这般形容,可每每想到半月弯最终会有的结果,便再也无法平静,言语之中似也有几分怒意与心疼。
风赢忽然有些生气,粗声道:“别跟我打马虎眼,那种人还值得你维护吗?他在你眼前离开,却没有选择带走你,他难道不知道你留下来,只会有一个结果吗?”
“命中无缘?若是仅与皇位无缘,我也就认了。可为何皇兄连萱儿也要抢,你明知道我爱她,为何非要抢?”他最恨的便是此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事已至此,自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假若你真的能分得清什么是爱,便不会送迷蝶入宫。除了爱,朕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会让一个女人为你做出这样的牺牲,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还是说,你爱的从来只是朕的一切?为了朕的一切,你牺牲了真正爱自己的女人还不自知,其实你比朕可怜,至少,朕很清楚,朕要的是什么,而你却不行。所以,朕说你不配与朕争,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心,你和萱儿一样,最爱的从来只是权力与野心。”
他急了,“难道你真的不想出去?”
她冷笑,反唇相讥,“不就是死吗?有何可怕?至于他,我为何要维护?或者,将军也以为我是那种人尽可夫的女子,失了清白之身,还要处处为他考虑?”
半月弯初时不解,渐渐地似乎又感应到了他的情绪,便是知道了噬魂咒一事,她也不曾去窥视君卿夜的内心,却总能有意无意地读懂风赢的心事。或者,只有这样心思单纯的男子,才能真正地令自己放下戒心。
点点头,君卿夜不再继续这个问题,改问了一句:“那卿欢人呢?抓到没有?”
俞婧婉死了,那样悄无声息,一如锦宫里的梅花落了一般平静,那个曾经在锦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婉妃娘娘,一夜之间消失在了锦宫里,却没有人去过问她为何而死。
“弯弯,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保证,只要我登上皇位,我会用我的一生来补偿你。即使你要我为你废除后宫,我也决无二话。”
君卿欢沉默了一会儿,面带凝重地开口,“无论你心里多么怨我,但我接下来说的话,弯弯你要听清楚。你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噬魂咒,那一日,皇兄宠幸了你,却也触发了噬魂咒,而他现在被噬魂咒所侵,正是你我的大好机会。只要你愿意,无论是皇兄的江山,还是皇兄的hetushu.com.com性命,都是你的。”
想靠近她,却仿佛隔着天与地,他知道她会伤心,却不曾想到她竟会如此在意。扶着天牢的门柱,他痛心道:“弯弯,是我对不起你,你怨我恨我都好,只是不要这么折磨自己,我会心痛的。”
闻言,风赢不语,只是屏退了下属,然后什么也不做,只是默默不语地陪着她,仿佛这才是他最想要做的事情。
“她没有选择你,是因为你对她而言,已不再有利用价值,她爱你吗?曾经朕也这么以为,可是,当她主动引诱你并且生下彻儿,朕便看清了她的野心。她爱的,从来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甚至为了那份野心,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一死。权力真的是个好东西,可权力也最为无情,最为残忍。朕一直守着这个秘密,是以为你终有一天会明白朕的苦心,可朕又错了,原来你和萱儿果真是天生一对,一样的有野心却不敢承认。”
本以为他最想知道的是君卿欢的情况,却不承想,他更关心的竟是半月弯。一想到那日半月弯已被君卿夜所宠幸,风赢心中便不知是何滋味。或者,他自己也没有发觉,原来他也会嫉妒的,而且是嫉妒自己最不该嫉妒的人。
“将军的下属不是已顺着地道追去了吗?这种问题还是问他们比较好。”她不合作的态度、冷傲的表情,表明她已不再是锦宫的婢女,她有她自己的尊严。
一命之恩,要用多少血泪才能还清,她一直在计算着,也一直在努力着,只是,当她的所有都被一一夺走,她忽然意识到了一直被她忽略的事实,为什么她就不能做个彻底的坏女人?什么救命之恩?什么涌泉相报?为何一定要还得这么辛苦?
“无辜?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无辜了,对你们,我想我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了。王爷,你还是自求多福的好。”话至此,她已不愿再开口,虽只是气话,却也说得煞有介事。她是真的伤透了心,这个世上,可以让她有所牵挂的人终于不存在了,她却不知道是该悲还是该喜。
那人本只是一江湖术士,只因贪了王府一口饭,这才留了下来,那日之所以答应施下邪术,他以为是君卿欢看上了哪家女子,却不承想闹到了皇宫,还惹到了皇帝。是以,受了这番惊吓后,早已是涕泪交加,全无一丝骨气。
看着他逃脱,她似乎已预见了君卿夜的怒火中烧,可他的离去,也让她感觉自己所受的屈辱都白白承受了。他做了这么多事,却还能安然离开,为何自己还要身陷囹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他说他会心痛,可半月弯只是落泪无语,苍白的脸上,讥讽的笑意那样清楚。面对着一个出卖了自己无数次的男人,她真的已经找不到可以表达的任何言语。
他一笑,“诏告天下,佑亲王君卿欢密谋篡位,全国通缉!另再下一旨,宫女沙迷蝶与佑亲王狼狈为奸,罪证确凿,三日后午门问斩。”
“你是说那些地道,都是以前挖好的?”半眯起了狐狸般狭长的凤眸,君卿夜的表情竟有几分欣赏,“他倒是有备而来,居然会用地道来劫狱。”
这一切,都是他一夜所思得出的结论,半月弯对他的冷漠,半月弯对他的排斥,还有半月弯对彻儿的关心,除了那个理由,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只是,为何当他亲口提及此事,他竟会嫉妒?是的,他嫉妒,嫉妒得要死,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谁都想当这个皇帝,可谁又知道当皇帝的苦?
“皇兄冤枉啊,臣弟根本不明白皇兄说的探子是什么。”他当然选择矢口否认,在没有证据之前,他决不会承认自己的野心,况且,他有足够的信心相信君卿夜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否则,也绝不会等到自己进宫来找他。
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君卿夜似乎越来越平静,只是阴郁的脸上,不再有第二种表情。如果说当年的事,他选择了彻底地隐瞒,那么半月弯的伤害,却是捅在了他的心窝。所以,他愤怒了,再不愿息事宁人,只想把这一切的不安因素通通毁灭,只有这样,才会让他不再有心痛的理由。
“弯弯,你听我说,我们必须出去,你有这个能力做到的,你可以控制皇兄的思想,你可以左右他的行为,真的。”他说了出来,在看到半月弯顽固的态度后,他选择了坦白一切,哪怕有多少人听到他也顾不上了,只要半月弯肯配合,那么,便是有千军万马在眼前,也不会有人敢拿他怎么样。
“朕既然敢开这个口,便会让你心服口服。来人哪,把那个妖道给我带上来。”暴喝一声,君卿夜面色狰狞,长手指向之处,却见风赢正拖着一个羊须道人进殿。
君卿欢的心猛地颤动着,看着帘中女子绝世的容颜,终于明白他中计了。他是故意的,故意安排了这一切,好让他自己坦白,那么,他方才所说的,她都听到了吗?
“难道不是吗?王爷这么做的次数是嫌太少?还是觉得我应该什么也不计较呢?”半月弯本不愿同他多说,可他却字字句句逼人太甚,她是太恨,亦是太怒了。
这样的话语,她冲口而出,却令风赢心痛不已。那日君卿夜负伤,他只知是她所刺,却也不明内情,现下一听,全然理解,半晌说不出话来。
想通了这一层,君卿欢异常兴奋。只是天牢重犯,不是任何人想见便能见的,他虽贵为皇族,却也并无特权,要想见到半月弯,唯有借助君卿夜的贴身腰牌。虽知很冒险,但他却不得不试,毕竟,噬魂咒的能力,还有半月弯的性命,对他来说,两样似乎都很重要,他一个也不愿放弃。
他心痛www•hetushu•com.com地想,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既已决定彻底撕破脸,君卿夜自然早有准备,只手摆棋,他冷冷道:“决无异心?难道,你还想告诉朕,那些女人不是你安插在朕身边的探子吗?”
这话,便是亮出了最后的底牌,君卿欢惊讶之余,竟已不自觉地抬起了头。
心内翻腾,竟是很害怕再听下去,有一个模糊的感觉在心底成形,却也不敢道出,她冷了一张脸,“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不想再听。”
“时也,运也,成事者,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是命,你命中与皇位无缘,也怪不得朕比你早生两年。”他从不信命时一说,但此番面对君卿欢的愤世嫉俗,他竟也说出了这番话来。
许是见她表情有了变化,君卿欢趁热打铁般开口,“弯弯你听我说,这一切都是真的,虽然很不可思议,可现在的你拥有的力量,是连你自己也无法估计的,你懂吗?”
“你骗彻儿说要为迷蝶祈福,让他偷走了迷蝶的木梳,然后利用她的头发与贴身之物,对其施下邪术,所以,那夜她才会主动对朕投怀送抱不是吗?为了成功,牺牲了她,还利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你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有资格与朕一争天下吗?你根本不配!”
君卿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却是不能接受地摇头,“不可能,你说的都是假的,萱儿不爱你,但她真的爱我,真的爱我。”
她笑了,笑得妖娆而美艳,心已化为碎片,“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帮你?后位?你以为大周的后位有多吸引人?你不是说过吗?他中了我的噬魂咒,会被我所控制?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走更多的弯路,只要我开心,让他把大周国给我都不是问题,为何还要稀罕你的后位?君卿欢,你真的以为我会那么听话吗?”
“弯弯,弯弯……”
双拳紧握,君卿夜立于殿中,沉寂的表情透着太多的悲凉,他是个成功的帝王,却也是个失败的兄长。往事历历,犹在眼前,他本不愿刻意去记得,但竟那般难以忘记。
风赢沉眸以对,“皇上,佑亲王逃狱之事,接下来当如何处理?”
“为何将军要问如此愚蠢的问题?这不是很明显吗?我们不再是一伙的了。”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她与君卿欢今生已再无可能合作,唯一有的,只剩下恨。
一切都结束了,他已没有耐心再玩下去。君卿欢似乎还想争辩,他却只是摇手制止,轻拍大手,他背后的卷帘应声而起,端坐在那里的女人大眼无神,绝望写满了她的脸,恨意紧紧地包裹了她全身,可她的嘴角竟然诡异地微笑着,那样的冰冷。
那么大的动静,半月弯想要装作不知却也不能,眼看着那些看守们吓得面无血色,她突然间觉得很痛快,但同时又觉得很不甘。
假若她的心中有他,便是为天下人所耻笑,他也在所不惜。可事实证明,她对他从来只有恨,虽然她的恨来得莫名,可他很明白,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自己。是以,他也在纵容着风赢的行为,虽嫉妒,但至少风赢能给他带回她的情况。
她茫然地向前,竟是自发地朝着天牢的方向而去,她已万念俱灰,再无生意。死对于她来说,或者才是真正的解脱,她要回去,回天牢里,那里似乎才是最干净、最安全的地方,在那里,至少没有人会对她说谎,更没有人会伤她的心。
恨意难消,她心如刀割。曾经以为最可以依靠的人,却变成了伤她最重之人。为了他,她舍弃了一切的机会,忍辱负重待在仇人的身边,只不过想成全他的野心,可最终她得到的不过是他的利用与背叛,这让她情何以堪?
风赢面色不佳,君卿夜又如何看不出来。对半月弯的感觉,他太有体会,明知不能靠近,却还是不能抗拒。这几日时时折磨着自己,他也曾想再去天牢看看,可却拉不下脸。
“……”
他越是叫她,她便越是激动,甚至于开始用身体撞击着牢门。
“不明白吗?那么朕就让你明明白白,以前那些朕也不想再提,就说说俞婧婉好了,你以为她长了一张和萱儿一样的脸,朕便对会她神魂颠倒吗?假如朕不知道你和萱儿的一切,朕也许真的会沉迷,可朕偏偏什么都知道。你觉得,她在朕的心中到底该有多重要才算是正常?”这些话,他藏在心里很多年,从不曾对人提及,只是今时今日,面对着君卿欢的再次背叛,他已忍无可忍。
他解释着,“我知道你不愿信我,可你难道以为我让人给你施术只是了为让你一承龙恩吗?弯弯,你就那么看我的吗?”
掌灯时分,风赢终于离去。半月弯望着他伟岸的背影,忽然生出几分落寞,假如她不是白竹的公主,假如他不是大周的将军,或者,她真的可以考虑嫁给这样一个老实又稳重的男人。只是,这个世上从没有假如,她与他之间仅有的缘分亦到此为止。
“皇上的意思是?”虽跟了他多年,但许多时候,君卿夜的想法总是会让风赢意外,是以,每当他有所决定,风赢便会问得格外认真。
听闻此话,风赢明白他意欲何为。只是,君卿夜放长线钓大鱼的决定,在他看来竟是那样的令人担忧,若是三日后事情并不若他推断的那般发展,那么半月弯岂不是彻底没救了?
“你知道你是在什么时候露出破绽的吗?其实并不是因为那夜的《踏雪》之舞,而是朕带着俞婧婉与你初见之时。你那样爱着萱儿,面对着一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你竟然还能丝毫不为所动,是你对萱儿的情意是假,还是你觉得朕真的那么好糊弄?”他冷冷道,却已不再有退让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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