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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情

作者:千岁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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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绝世

第二十三章 绝世

坐在侧首的云澜给绯玉使了个眼色,让她下去泡茶,这两人斗起嘴来得好半天,他则气定神闲地观看。
具体是什么情形,那名小吏也不清楚,大抵是有人查出先皇后并非病死,而是被风华夫人以邪法所害,邵家人自然不依,仁帝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先将她下了狱。
过海只用半日功夫,东明城的出云港热闹如常,来往商船繁多,没有人会一直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案,想来已是不了了之。阮梦华站在船头放眼望去,辽阔海面上点点船帆,阳光下四处泛起点点金光,正待拂一拂被海风吹乱的秀发,感慨着终于重回子夜,却被一声招呼将满心欢喜破坏殆尽。
说罢肃着脸一指窗外道:“既如此,云大人就该避嫌,请回吧!”
这正是云澜和阮梦华要走的路线,出谷后她与云澜商量过,柳君彦与香眉山一回到上京,那么她在哪里的消息也会传回去,上京城她暂时不想回去,就按原来商定好的,跟着云澜回泉州一游,顺便再去传说中的千羽山,这一趟下来,大概就得明年,或者后年,总之越晚回去越好。
慕容毅微一沉吟,看来梦华小姐已听到些消息。他本不该说太多,但向来对阮梦华依从,此番更是自请命来接她,更不可能瞒着,便道:“梦华小姐请问。”
阮梦华何尝不知这点,但如今她再不是那个渴慕亲情的小丫头,宁可回杏洲长住,也不想再去上京。她眼珠一转,抱怨起南华来:“你这次就只带了这几个人?”
看着他一脸兴奋,阮梦华头疼不已,刚出谷那几日,这小子一脸哀伤,倒平添了几分稳重,没几日又回复原样。她冷着脸道:“谁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万一跟到子夜闯什么乱子可如何是好?”
一个身着胡服的商人拍拍自己的胸膛,得意地道:“看到我这一身衣裳没有,可是胡人首领送的,我敢打保票,那个胡人首领得的便是古文兰国失落已久的镇国之宝,那可是我亲眼所见。”
他话说半截却又停下,南华不禁问道:“况且什么?之前你带着她去沧浪是救了她一命,如今怎地忽然怕了?换作别人倒还罢了,可若是你,皇帝老子又能奈你何?”
他这边感叹不已,阮梦华却双眼发亮,紧张地问道:“这么说……我也能变得和召召那般美?”
难道她不是病死的吗?那样的女人,学会了蛊术就用来害人,连六岁的她都不放过,死了也是恶有恶报,可偏偏死了也不安生!对了,邵皇后在那秘道里曾经说过,要母亲活着的时候被人厌弃,死后永世不得安宁……她突然打了个寒噤,难道这一切早已安排好了吗?
云澜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低低对她道:“别想太多,万事有我。”
死人怎么会做这些,定是邵家在做怪,她该立刻回上京才是,告诉陛下她知道的一切,若是他知道邵皇后的真面止,而邵家一直对母亲心有怨恨,定知此番事体是邵家所谋,云澜便是人证,陛下总该信他吧?
他毕竟在子夜呆过几年,对这位非名义上的皇家公主甚是同情,再者仁帝本就在筹备着为她正名,此番回了上京定会大肆操办。
云澜这两天几次来找她都被赶走,却拿她没办法,只得吩咐绯玉好生服侍着。
掌柜的忙过来哈着腰道:“这位贵客……”
她如何能放心!当下追问道:“她怎样?”
“就说风华夫人如何,你刚才不正是在说她吗,说!是不是你造谣!”
这下子别说走了,连门也出不去,而且船行都歇了市,谁敢也不愿为了点钱在这种天气出门揽生意。
镇子上住户不多,可一日日赶来的武士却不少,已经没有地方容得下那么多人。阮梦华不客气地请南华早些动身回家,免得再招来更多的人,可南华只是不理。
云澜有难言之隐,超初他是被邵家请出山的,虽然阳奉阴违地与邵之思暗中护下阮梦华,但对邵家的那点心思,那些阴谋没有理会过。尽管他没有出过手,邵老太君早弃他不用他也没什么责任,但明知事情终要有个结果,却依然看着它发生,那么,对阮梦华来说,他其实已经算是个从犯。
可是邵皇后已死,嫁过去的人也换成了阿姊,即便邵家有别的心思,也该收拾了去,安安生生地做亲家,阮梦华想到之前母亲与阿姊待她的凉薄,大概她没法开口诉说她受的这些苦楚。
他还打算跟着云澜二人转往子夜,往千羽山和泉州一行,根本没打算回家。
他就是那么一问,谁知云澜脸上的笑意蓦地一淡,神色莫名凝重起来。
若按着阮梦华的意思,第二日便要离开东明城。不料半夜里沿海一带竟刮起了狂风,凌晨时更下起了暴雨,来势甚是凶猛。城中百姓谁也不敢出门,处处可见折断的树干积水,听说还有谁家的墙不结实被风吹倒的,差点伤到人。
他身边这几个人可是外祖家中身手最好的武士,比他的功夫强多了。
“他们是我母家的护卫,和绯玉一样,你能让绯玉跟着你,却不让我去,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小丫头?”说起来他有些忿然,明明绯玉是他送去的人,到了最后竟还比不上她。
“今时不同往日,一路费用全由在下包了。”
此事说来话长,慕容毅带来的消息自然详细得多,原来要追溯到去年冬天死的那名女官身上。
仁帝迫于无奈只得让人查办。所谓查办,不过是想走个过场,在仁帝心中,那件事早已过去,即便真是风华夫人所为,那也是没奈何之事,一个女官哪比得上风华夫人,再说,与先皇后之死有关毕竟牵扯到宫闱案,闹开了对皇家脸面不利。
和_图_书早在看出阮梦华有些不对的时候,绯玉已示意一名护卫去叫人,云澜与南华闻声赶来,绯玉又低低地向他们说了几句,云澜了然地点头,上前挽住阮梦华劝道:“别说了,我带你回去。”
风华夫人一向风评不好,而那女官家人告了一年,家境委实落魄,竟有些文人替他们抱起了不平,朝中诸位大人更是连上奏折请仁帝下旨彻查,邵家虽然惊怒,却没有吱声,象是在静观事态发展。
那就是联姻了,胡地距子夜较远,而离沧浪近,与沧浪交好也是应该。有人嘿嘿一笑道:“我朝只有皇子,没有皇女,如若不然……”
想到这里,他急切地道:“你若嫌我身边人多,不如我把他们甩了就是,又不是头一回。”
阮梦华只得苦口婆心劝南华:“南少主,你还是请回吧,毕竟你带着一大帮人呢,就这么跟着我们,怕是到了边境就会被我子夜官兵围剿,不知道的还以为沧浪要跟子夜开打,你们这些是先头兵呢。”
“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邵家会突然将先皇后的死赖在我母亲身上?”
阮梦华自然不知客栈老板心里的古怪,她正把自己关在房中生闷气,只准绯玉将餐饭端入房中。她怕慕容毅来了就走不了,冒雨走却行不通,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沧浪秋日风光甚好,天高云淡,云澜怕她心事太重,时不时拉她上岸游玩,顺便和她斗斗嘴,绯玉极有眼色,刻意避了开去,一路上云澜带着她东走西看,大半月方才到了海边。
她是越想越怒,眼见着云澜依然坐在那里,顺手抓起身边的东西便扔,不论什么全向他招呼过去。
慕容毅边想措词边道:“夫人暂时囚在天牢,不过梦华小姐放心,臣已打点过,必不会有人为难夫人。至于令姊……”
“既然你要跟去子夜,就先把这些人打发走,不然就别想去。”
最终那名嚼舌头的小吏还是被放走了,既然慕容毅马上就到,那么问他最好。
既是说奉着皇命,阮梦华倒不好让这些人莫管闲事。她放下书信,淡淡地问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后一句却是对小吏说的,他诧道:“这位姑娘,你要小的说什么?”
她轻轻地“哦”了一声,将脸沉下道:“既如此,我想问慕容将军一件事,还请将军给我道个详细。”
绯玉已南华禀明了愿梦华小姐回子夜,她本是孤儿,无所谓去哪里,连阮梦华给了她自由身也是枉然,她年岁尚小,还不到嫁人的时候,服侍人总归是个活计。
她心里一乐,仍是板着脸道:“谁稀罕嘛?”
那小吏哪里知道这许多,搪塞道:“亲家也做不成了吧。”
她身边没个人服侍不行,难得绯玉是和她共过患难的,自由之身还愿意留下来服侍她,想来不会如沉玉鸣玉般受人摆布,再说她既无公主之名,也非阮家小姐,身边的人也不会别有用心。
南华一走,阮梦华便催着云澜上路,她怕南华他故技重施半途偷溜,再一看南华还给他们留下了车马,更觉得自己推测得没错,故另找了马车上路,一再催促快点赶路,直到确定不会有人追上才慢下来。整日坐车确实辛苦,反正他们不用再赶路,阮梦华也不再是来时昏昏欲死的模样,便弃车乘船,转到智真州地过海回东明,虽然慢些,总是比坐车好些。
胡服大汉反问道:“这位老兄在哪里发财?”
可就在他安排完了之后,却听说了一件事,是有关上京城风华夫人的。
“那他说的是真的了?”
阮梦华瞪大双眼:“人家绯玉无处可去,跟我做个伴儿,你就别添乱了。”
其实阮梦华倒不是非要赶南华走人,毕竟从前在杏洲相识了一场,得他相助才能离开上京。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沧浪谢家之子,还与香家有私,若不是南华多事跟着他们去氏羌,那些黑衣人没那么容易跟着追杀过来,青霜也不会死。
只可惜他注定要失望,玉玛无情地告诉他,觅仙洞聚集天地灵气,不能沾染半丝浊气,别说他一个外人了,就连氏羌族人想要进洞也是难上加难。
他只好按下了带阮梦华回家的心思,欲先带她回上京,没想到仁帝动作倒快,慕容毅已经派了人来。
本想在东明城歇息几日,看来得在慕容毅赶来之前就走。她就不信,总不能她要离开,还有人敢把她捆了不成?
几人出谷后循了原路返回,其间又去了青霜埋骨之地,将她重新安葬,绯玉痛哭出声,惹得已哭了几日的阮梦华流泪不止。
信是慕容毅所书,要她务必在东明城等上一等,他已奉皇命率众前来迎接。
听了他的话,阮梦华不由泄气,她宁可容貌丑些也不要再去氏羌,更别说做什么天悠长老的弟子。
阮梦华深深吸一口气:“我离家甚久,不知母亲与阿姊可还安好?”
阿姊不会的,她不会这么狠心!阮梦华失魂落魄地走到大堂,来到那名小吏面前,直直地问:“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一家不知一家事,南华与父亲不和,母家管得又严,他还真没想明白有哪里自己可去,只是一味缠着两人要跟去子夜,最好是快些上路,他可不想被谢家的人带回去。
“我怎会添乱,以前你可没嫌弃过我,真是有了云澜便大不一样。”
这些年邵家确实不比以前,刻意低调行事,若非年前二女易夫一事,上京城也想不起来邵家原先也曾风光过。由此阮梦华想到了当初邵皇后为自己和邵之思订下的婚事,那时母亲尚以为邵皇后见自己得宠,有意与她交好,现在想想,大抵是存了另外的心思。
“不敢,不敢。”慕容毅和_图_书连忙避过,他的父亲一向对风华夫人无甚好感,此番事一出来,朝中大人们接连上书,数他的父亲上奏请的折子多。
南华引着三人去了东明城最大的客栈,道是自己来到东明已有三日,早给他们安排妥当。几人刚到客栈里安顿好,只听得外头人声嘈杂,未几一名武将在掌柜的指引下敲开房门,要面见阮梦华,并附上书信一封。
此等用心算是白费了,阮梦华等人半点不知,只当是外族人行事古怪,无从揣测,若非为了召召,也不会留到今日。
第二日阮梦华起身后,吃惊地发现往日人满为患的客栈安静异常,前来寻南华的人突然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南华本人也不见了,只留下书信一封,道是先回青城家中一趟,日后再见。
云澜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不用阮梦华交待,南华先让人去客栈周围查看了一番,那名武将虽然明着离去,却留下不少眼线在附近,显是已将几人监视起来。
“你哪里知道,阮家大女儿嫁入邵家为妇,一向最是不耻乃母行止,遇上这种事怕不早早划清界限,这种母亲不要也罢!”
云澜直到入夜才回客栈,放着正门不走,穿窗而入,带着一股夜的凉气。阮梦华在房中坐卧不安了半晌,连晚饭也省了去,刚打发绯玉出去,支着手臂小憩一会儿,突觉凉风袭面,旋即已被云澜拥入怀中。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想那风华夫人盛宠不衰许多年,怎会被抓起来?究竟她犯下了什么错?
原来南华听了云澜的话后,不再任性地呆在外面不回,毕竟难为那些武士来回奔波不是他的本意。他干脆回到母家,求了长辈们同意,只带了几名精干之人陪护,确保安全便可。从母家出来,他又马不停蹄地回到青城谢家,好声好气地同父亲商量出行一事。
阮梦华先想到云澜,绯玉去了他房中却不见人影,只好叫了南华来。她想了想,请了那人进来,南华带人在她身后一字排开,倒也有几分气势。
说罢拉了阮梦华出门,哄着她去了镇上唯一一家脂粉铺,那里当然没有什么好货,但聊胜于无,而且阮梦华几时有机会逛过商铺,居然也能玩出兴头来。
云澜仍留在那间满地狼藉的客房,手上还握一只茶盏,那是唯一没被阮梦华砸烂的东西,看到南华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笑意不改地道:“她去睡了?”
她挥了挥手,叹了声:“也只好将就了。”
阮梦华闭了闭眼,怪不得要她回去呢。可他为何不对她说呢?她觉得自己还是不懂云澜,明明可以告诉她的事,他却从来不说,以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没想到事隔快一年,那女官的家人突然寻到证据,确实是风华夫人下的毒手,且此事与先皇后之死有关。许是知道这状并不好告,那家人并未再去衙门,而是在城中四处传播,说的是有理有据,将整个上京城闹得是沸沸扬扬。
去年冬天死了名女官,死得突然且古怪,当时都道是风华夫人所为,皇上为此还下令将她禁足,两人几欲恩情断绝。后来一切揭过不提。谁料此事还有后续,那名女官的家人一直没放弃追究凶手,要替女儿讨个公道,三天两头往上告。可谁不知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便是风华夫人,哪个衙门也不敢接这状纸。有好事者去告于风华夫人,她平白无故背上这种黑锅颇觉得晦气,却也不曾放在心上。
她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多嘴多舌的小吏一掌打翻,是,她的母亲失德,她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了十几年,也听了十几年的非议,这些她都忍了!可为何他们要这般作践她们母女,一定是的,眼前这个人造谣,母亲才不会有事,阿姊也好好的,这些人无中生有,她一句话也不会相信!
“我家大人……胡闹!我家大人是东明城的城令,名讳岂是你这小女子能知道的 ?”
云澜避开她的眼神,此时非彼时,她到底是皇家血脉,眼看着回到上京便是位正宗的金枝玉叶,何苦再记得曾说过些什么。他甚至在想,若她仍是那个不得宠的小丫头,事情便好办得多。
雨势才收,长街上也没什么人走动,即使有也不敢往客栈门前走,手持钢刀的官兵将客栈守得严严实实。
掌柜的自然认出来,可不就是那天来客栈找人的军爷吗?
阮梦华又追问那名小吏:“你说这些话都是你家老爷说的,他是谁,带我去见他!”
云澜反问他:“难道真的不顾皇命带她走?况且……”
这两日连谢家的人也得到消息赶过来,成日劝少爷回家,谢家家主已经动身往这里赶。南华摇摇头,慢理斯条地道:“非也,梦华小姐要走,我怎么着也得护送你平安到家吧。”
虽然离子夜越来越近,阮梦华却提不起精神,窝在船舱里不大想动。
把心事全部放下的阮梦华其实是个十分容易满足的小丫头,这一年折腾下来,居然也长开了许多,原先稚嫩的脸蛋下巴变尖,眉眼间依稀有了些婉约风情,虽不似召召那般绝美,但却清丽异常。
南华无辜地摊手:“我?我是那样的人吗?倒是你,为何非得要她回去,怎么我觉得你有些不对,难道你刚才消失的那会儿出事了吗?”
等南华终究死心与他们一同离开氏羌,已是十日之后。妙艾将阮梦华抱了又抱,不舍得她走,还装了许多谷里的特产吃食装在绯玉拎着的包袱里,阮梦华虽有些心惊胆战,还是痛快收下。云澜收到的东西则多得没法拿,大都是女子所送,妩姜也出现了一回,白日里看她美艳更甚,手中白玉盒里装了什么谁也不知道,www.hetushu.com.com阮梦华拿出不大用的气度来,装做未曾看到她,往一边走去,眼不见为净。云澜倒也识相,紧跟着她走到一边,悄悄地道:“回头都是你的。”
慕容毅怎知她的行踪?自然是柳君彦所为,他离开氏羌后便让人传了消息回上京,将阮梦华人在沧浪之事告知相关人等。但他也知孰轻孰重,不敢说出与氏羌有关之事,只说是无意中与在沧浪求医的梦华小姐相遇,眼下她已经云澜的陪伴下返回子夜,需人手接应。
一队士兵涌入大堂,将所有人团团围住。几声锵锵声响,明晃晃的钢刀便架在了小吏的脖子上,吓得他当场软倒。
原先说的三日后才到,没想到他竟如此心急。难道他们捉了母亲尚且不够,还要将她她拿回京不成!
无论她怎么说,南华就是不松口,打定主意要跟着她走。
他一跪,随行之人都跟着跪下,云澜等人倒还罢了,绯玉并不曾听说过阮梦华的身世,站在一旁咋舌不已,原来这位小姐来头甚大。
说话那人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道:“不敢,我从前也是跑北边的,胡国更是去了无数次,怎地从未听说过那里流传着文兰古国的珍宝。”
“你排场太大,我现在不比从前,养不起你呢。”
“少主真是财大气粗,你也知道如今不比从前,又为何非要离家万里,去那么远的地方?”
如此宫闱秘事在那名有心卖弄的小吏口中说得是有声有色,几乎让人以为他在京城眼见着一切发生。
想一想,昨日她已弄毁一间上房,啊哟,莫不是这女子发怒老天才跟着发怒吧,那岂不是神了?
“啪”地一声,却是云澜敲打他替她出气,只一个眼色便让南华连呼痛也不敢,坐在那里连吸冷气。
满山林木萧瑟,竟比在谷中要冷得多,已有料峭寒意,几人的衣裳带得不足,还是出谷时换了秋日衣裳才不至于落得狼狈。只是无车马行路,这里又是极北之地,没什么人烟,走了两日才见到村落,云澜怕阮梦华身子虚弱,受不得折腾,便找了个镇子住下来替她养上几日再走。
乍一听此言,阮梦华又是惊怒又是失望,她一直在等他,等他回来后商量快点动身避开慕容毅,可没想到他却要她回京!她静静站了半晌,忽尔笑道:“说得也是,就依云大人所言。”
领头的武官朝阮梦华躬下身子:“梦华小姐,慕容将军已乘快船到了东明,即刻便要入城!”
南华的来历颇是神秘,阮梦华只知他是谢家独子。但谢家只是经商,即便是有财有势,哪里能神通到南华甫一出现便得到消息,快马赶来服侍他。而且他身边的人全武行打扮,口称少主,若是商人之子,怎么着也该叫少东家吧?
他的声量不小,一开口便引得众人注目,更让他自得起来。有胆小的人咳嗽一声,示意不可太过。他却缓缓地道:“诸位不必如此看我,更不必怕什么,那风华夫人已在上京城被下了狱,只等着皇上下旨处置呢。”
说是这么说,却未动弹,也不叫人家起身,慕容毅行足了礼才率众站起来,抱拳道:“陛下派臣来接您,只待您回京后便行受封之礼,自当礼数周到。”
她打定主意不再跟他说一句话,手边东西没得扔,便在屋里寻些趁手的,弄出天大的动静,不光南华绯玉听到来喊门,连客栈里尚未安歇的客人也被惊动,客栈老板哭丧着脸守在外面,听着屋里清脆的响声,心也跟着一阵阵的疼。要知道上房里放的可都是上等摆设,他可不敢开口让这几个贵客赔钱。
阮梦华愣了一愣,待看清是云澜,才低低叫了一声,双掌推开他道:“你去了哪里?”
阮梦华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握着栏杆的手指用力之下泛白,恍惚中听得绯玉焦急地问:“小姐,你怎么了?”
东明城的城令已贴出告示,明令出云港内停靠的商船一律不得擅自出港,所有交易暂停。大家伙谁也走不了,还得坐等老天开恩,两天下来,客栈里聚集了一批闲谈的商人,成日高谈阔论,全是行商路上所见奇闻。
云澜自然无法再安坐,跳起来边闪边苦笑着道:“丫头,你先别气,这不是来和你商量的吗?”
母亲入狱,女儿却要受封,这是哪家的道理?她的皇帝爹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这会儿梦华小姐又嫌人少了?是谁说我带得人多会招来麻烦,我可都是照着你的意思,好不容易才撇下那些人的。”
不带她去泉州便罢,但她也不会如他所愿回上京去。
“谁是你的丫头!”
“真有这种事?胡王真的会来?”众人关心的不再是珍宝,而是传说中的胡人三头六臂,凶猛神勇,是否真的吃人。
绯玉在谷里时与妙艾相处的时间最长,知道如何用这些,某一日阮梦华在车上觉得无聊,两个人翻到妙艾给了包袱后如获至宝,当即试用,捣鼓个没完。这日云澜无事,拿来细看,半晌才抬起头,长叹一声道:“世间难求的圣品,却被你们用来养颜,真是暴殄天物。”
云澜还真是去托人送信回家,此地贸易繁荣,各地均有做生意的人在此,想往哪里送信都方便得很。云澜的家虽然在泉州,但父母早亡,也无兄弟姐妹,留下偌大的田产宅院连个主人也没有,平日叔伯长辈们照看着,忠仆管事打理着,他只需年节时偶尔回去一趟。他少年成名,一直在江湖上漂泊,这回带着阮梦华等人回去,少不得要知会长辈们一声,要府里早做准备。
眼下真不是带她回泉州的好时机,起码要先回京看看形势,当初他被邵家请来,与仁帝曾有一年之约,不能就这么甩手不管。https://www.hetushu.com.com这些他没见阮梦华之前已思量过,知她听了心里定会不痛快,仍是劝道:“你大难不死,确应回去见过父母,再说,我可是陛下赐给你的御医,也该回去复命了。”
南华这话却有些不大恭敬,气得阮梦华脸色涨红,却又拿他无法。
云澜也听到了他的叫声,在她身后笑了笑:“我几时成了云大哥,他倒叫得亲热,既来子夜便是客,咱们下船去吧。”
“梦华小姐,海上风大,不如快些下船到城中歇养两日,我们好一同上路回云大哥家去。”
那汉子又道:“当然,我还听说胡王将去沧浪向沧浪公主求亲哩。”
先皇后贤良淑德,不光京中人知道,在子夜也是有盛名的。但她是个短命的主,早早地便病逝了。如今一查是被人害死,不光朝中大臣们连连请命将她处斩,京中人氏无不痛骂风华夫人的。
说到这个,不少人都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上,一人压低声音道:“怎地没有,咱们子夜也是有位皇室女的,只不过是偷着生的,哈哈。”
此话却是不假,当初阮梦华能进洞解毒,确实让氏羌人难办,不进洞解不了毒,进洞却又违背族训。三位长老商议后,暗中做了一个决定,若是可以便将阮梦华留下,救治族人不算违背族训。但他们未对云澜等人明说,只是等阮梦华解毒之后,观其言察其行,再由天悠长老出面收她为徒,将她留下来。
饶是客栈老板整日见惯南来北往的客商,却瞧不出这几位是什么来头,擦着汗送走了那队人马,请那些听到动静出来打探的客人们回房安歇,一边交待店中伙计务必要对上房的几位贵客恭恭敬敬,不得怠慢,一边求神念佛祷告着千万别出什么事。
慕容毅带的人不少,整装就用了小半天,待进城时已是午后。披挂着一身银色铠甲的慕容毅甫一进大堂便冲着阮梦华单膝点地拜下身去:“慕容毅见过梦华小姐。”
住在城中客栈的客商们无不称奇,此等大雨只在夏日才会有,这会儿早已入秋,不知道老天爷发的哪门子怒。他们的生意耽误了,可客栈老板却心中暗喜,下雨天就是留客天啊,最好是下个十天半月,保管他这个客栈日日爆满。不过象阮梦华这种客人还是少有为好。
阮梦华站在二层楼口忍了忍才没扭头回房,本来她看雨下得小些,想出来透口气,谁知竟又听到这些话。也许她就不该回来,留在氏羌才对。
“谁会怕这个,我是说……”她蓦地停住,直直地盯着云澜:“你这话何意,难道忘了咱们说过的话?”
那名小吏见雨势暂歇正要离去,不意被一名女子拦下,疑惑地打量着她,只见她衣着华贵,身后还站着护卫,气势非常人,不禁犹豫着“啊”了一声。
“该少的时候不少,不该少的时候偏偏少,你……不堪大用!”
有人的地方便有是非,何况客栈这种地方,三言两语又说起子夜国主的风流韵事。不过说归说,都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时不时传出会心的哄笑声。
这一趟沧浪之行收获颇多,不光体内蛊毒解了,还弄清楚当初下蛊之人是谁。至于邵家与召召还有自己母亲之间的恩怨情仇,她一时还未想好该怎么办,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若是她现在回到上京,将此事公布于众,会有几个人肯信?邵皇后娴德淑雅,生前死后都被皇帝敬重,邵大人清廉能干,虽退出朝堂但仍有余势,说他们用邪术害人?怕不先被定个诬告之罪。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回客栈时便觉得有些不对,似乎有人在暗中窥探,于是先和南华打了个照面,问清楚后什么也没说来见她。
围观众人皆不信,一人道:“老兄,你这衣裳在胡地随处可见,有甚稀罕,还不如海外那些丝绸,再说了,文兰古国早已不再,传说镇国之宝是国主的爱妃殉葬之物,试问谁能盗得了早已消失不见的古墓!”
这话虽然只惹来阮梦华一个白眼,却也让她心中一暖,虽然他有时气死人,但总得来说,他帮她甚多。
“我没事。”她拒绝了绯玉的搀扶,深吸了一口气,“在这里略站一站便好。”
当初召召在船上被他救醒时,还瘦得可怜,短短几日便骨血充盈,艳光四射,将香文盛吓得如见鬼魅,不敢近前,全是此功之效。
怎地他竟比自己还先到子夜?
该来的总会来,云澜深深叹息一声:“不错,昨日我出去之后便已听说,所以才会劝你先回上京一趟。”
他不是没想过提醒风华夫人,但一来阮梦华蛊毒未解,他一路跟来沧浪,二来邵家要如何做,他半分也不知晓。此次听闻上京出事,他想了又想,却不知该如何对阮梦华提起,难道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你父已将你母拿下大狱?
那间上房自然是不能再住的,南华把客栈老板叫来,又开了间上房,嘱咐绯玉小心伺候着,转过身又去找云澜。
那武将也不敢强求,只在南华等人的面上溜了一遍,试探着问道:“可要末将留下些人手?”
阮梦华不耐烦地喝道:“走开,不关你的事!快说,详细点儿!”
这会儿她正曲起膝坐在船舱里,两臂叠交将下巴枕在上面,好奇地看着云澜。出谷时妙艾曾送了个包袱,里面不是吃的,也不是什么让阮梦华忌讳的东西,而是她历年来收集的养颜圣品,可都是用重芳庭那些花草制成的。
“我已不再是你家小姐,南少主不必这么客气,送君千里,终需一别,你把我送出这个门就行了。”
她自觉身份未明,不愿受那名武将的礼,皱着眉避开,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才道:“将军费心了,只是我才到东明,一路上有些乏了,在hetushu.com.com这里歇着便好,不想去什么园子。”
云澜忍住笑道:“丫头,饭可以多吃,梦要少做,他们这一族功法诡异,这才是容貌异与常人的根源,再加上那些圣品养着才会更有效。你若是留在氏羌给那个天悠长老做个弟子,或许有可能。”
阮梦华被绯玉扶着坐在大堂正中,她执意不回客房,只在这里等着慕容毅。她也不去看云澜,只在心里胡乱想着,为何母亲竟会与邵皇后之死有关。
瞧这架式倒不象是来捉她的,阮梦华压下心中万般滋味,站起身缓缓问道:“慕容将军何故如此恭谨,该是梦华与将军见礼才是。”
南华哭笑不得,连声道:“好,好,这几个人都归你,千万别嫌弃。”
无故被拦的小吏有些害怕,委曲地道:“小的没有造谣,此事千真万确啊。”
云澜却不作答,顺势退开坐在灯下,伸手为自己倒了盏茶水,浅浅酌着,神情有些莫测。
在他心里,召召并不是那个比他大了许多的神秘女子,更不是氏羌的圣女,他将永远记住她自马车上下来时探手遮挡阳光的一瞬风情。
她左想右想也不明白,为何云澜一句话,却比她费尽唇舌有效得多。
“为何要回京,明儿一早起来她若还是执意要走怎么办?她可是把我的护卫全要了去。”南华可是冲着千羽山才来子夜的,若是云澜和阮梦华回了上京,谁带他去千羽山?
她低头一看,一艘小船靠过来,上站着南华和几名护卫,正满脸得意地冲拱手。
只听得有人问:“邵家不是和风华夫人是亲家吗,竟有些恩怨,真真意想不到。”
那人躬身行下礼去:“末将乃是慕容将军麾下一名小卒,贱名不足挂齿。慕容将军还有三日便到东明,这里鱼龙混杂不够清静,城中太守已备好园子,还请小姐随末将前去住上几日。”
一阵急雨伴着风吹进大堂,有人走进客栈避雨,闻听有风华夫人,公主之类的字眼飘过来,按捺不住加入里面,张口道:“风华夫人的事嘛,在下也听说了一些,不过却是从京中刚传过来的。”
绯玉不知她为何站着不动,又不敢多问,倒是南华那六名护卫见阮梦华出了房门,忙跟了过来。
阮梦华冷冷一哼:“他来得好快啊!”
休养好精神,阮梦华打算上路起程,可南华一副你们去哪儿我跟哪的模样,让她气恼不已,有心让云澜带她悄悄离开,却还有绯玉无法带走。
南华无所谓地道:“你当初不声不响离开府里,府里和宫中怎会不找你,好不容易有你的消息,当然得接你回去才行,说不定会好好补偿你。”
“那你怕是有小半年没去了吧,我是刚刚从那里来的,听说胡王已经决定来子夜朝见陛下,届时会奉上部分珍宝呢。”
他手上动作一顿,缓缓地道:“陛下仁厚,待你如掌上明珠,定不会怪你擅自离京,你怕什么?”
笑话,他不光私入她的房,还抱了她亲了她,如今来规劝她回京?是了,在他眼中,她就是一个物件,想要便要,想扔便扔。不光是他,连她的父母都知道,她阮梦华自幼便是个招之既来,呼之即去的物件!他高兴的时候可以为了她奔波万里救医治病,一路上的呵护几近真情,不高兴的时候就要送她回去,当她稀罕做什么公主吗?
堂中闲人全数被驱散,客栈住客也不得随意走出房门,连掌柜的也被撵到后头,此刻的客栈大堂一片寂静。
阮梦华心中微怒,她又不是犯了事,慕容毅此举究竟是何用意。偏偏云澜不知去了哪里,她只得与南华商量。
“此事说来话长。”他越这么说,越引得人想听个缘由,当下被请入座中,又有人要了茶水给他,等他喝了口茶才又道:“在下在衙门里行走,听我家老爷说起的。据说和死去的先皇后有关。”
“我没你说的那么厉害。”他淡淡地扫了南华一眼,警告他道:“你最好不要跟着她胡闹,更别惹事。”
可谁知阮梦华根本不愿留下来,也不愿拜天悠长老为师,祈圣节那晚长老们默许妩姜对云澜出手,其用意也是想着一旦得手,阮梦华情伤之下,留在氏羌的可能会大些。
阮梦华连忙婉拒,说怕扰了客栈生意,让人送了他们离开。
谢老爷难得与儿子有商有量,这一年中为了拉回爱子的心是费足精神,这下子更不会反对,闻知岳家松了口,便不再难为,只是嘱咐他早早回来。南华口中应着,颇不及待地追阮梦华与云澜去了。好在云澜他们乘船南下,走得并不快,终于叫他给撵上了。
砸到再无可砸,阮梦华收了手,拉开门出了房,对南华与绯玉道:“明日一早收拾东西,我们启程回杏洲。”
“据闻邵家本是要将令姊送回去的,可又传出她有孕的消息,我来之前她仍在邵家。”
“我为何要回去?你别管我!”此种情形下,她忽然心中透亮,转而逼问云澜,“你……是否你早听说了什么,你说!”
这样……也好。阮梦华最是担心母亲,想她在上京城里风评不好,一朝有事,谁会伸手帮她?世人大多是见高拜见低踩,那些明着暗着嫉恨母亲的人,还有平日里阿谀奉承的小人……她惟有向慕容毅道谢:“梦华多谢慕容将军援手。”
“放肆!”
她顾不得再追究他去了哪里,反正这人时常神神秘秘,便道:“你不在的时候出了事,陛下知晓我的行踪,竟派了人来接我,眼看着两三日内便要到东明,你看该如何是好?”
母亲被拿入大狱之事定然不会有假,会不会遭罪?阿姊身为邵家的媳妇,如何面对这一切?虽然她当初将自己逼得狼狈离去,但若是因此被人嫌弃,阮梦华怎么也不会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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