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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情

作者:千岁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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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祈圣

第二十二章 祈圣

“错了,小姑娘,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一切皆是浮云。”
玉玛摇摇头,反问他们:“你们也是来送净彩的吗?”
召召眯着眼睛往后靠下,想到三位长老的样子就想发笑,随即正正经经地道:“我离开前一日,正是祈圣节。”
此时召召正经历着不为人知的痛苦,她体内毒素肆虐,一日日地拖垮了自己的身子,先是失明,后是咯血,直到今夜大限已至,竟然会有些舍不得。
在外人看来,从重芳庭的九重之上一路缓步而下,受族人的膜拜和尊崇,在他们的注视中点燃圣火为族人祈福,既是圣女的责任和使命,同时也是无上的荣耀。
微凉的风在夜色中穿行,不时吹起早衰的残叶,发出沙沙的轻响。香庐小阁今夜寂静如常,丝毫没受谷中的热闹影响,小阁里一灯如豆,不断有令人揪心的咳嗽声传出来。
几道血丝从她双眼及口鼻中缓缓渗出,可怖的是召召并不知晓,兀自靠在那里浅笑不已。
二人大惊,同时向召召看过去,发觉她与往日比起来并无不同,几乎以为自己多想。但玉玛圣女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难道今夜召召便要离开人世?他们暗中揣测玉玛出现在这里的缘故,一股浓浓的不安弥漫在心头。
也不知她是真懂还是在胡说八道,哪有人好心到怂恿一个守了十几年礼教的女子去找不直干的男了,这未免太骇世惊俗了。
“怎地不吭声了?”她的心思不由自主恍惚,回过神发觉小阁里没了人声,扯出抹笑问道:“小姑娘不如讲讲你们在月亮湖边的事,难道没想着挑一座花房?”
他却不肯放过她,低下头在她面上印下一吻,一时间风也轻柔,将他垂下来的发丝吹乱,拂上她的面颊,连带着心也有些发痒,犹如万只蚁虫在咬,两只手不该放到哪里,只得紧紧握住放在身侧。
阮梦华不情不愿地跟着道谢,心里嘀咕道:谢什么谢,明明就是氏羌欺负人,软的不成就来硬的,偏生解蛊还非得他们不可,倒成了欠人情的。
净彩的离开无声无息,之前毫无预兆,故而在她离开后,族中长老惊怒之下却也无法,只得另推了玉玛做圣女,还落得个二十多年未得传承的法门。
玉玛圣女只在他脉上一探便收回手去,神色间略有异样,末了淡淡地道:“这位公m.hetushu•com.com子好生了得,竟然解得了我氏羌之蛊。”
玉玛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床前坐下来,将自己头上的花冠摘下来为她戴上,而后静静地陪着她。多年前她们曾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好朋友,一动一静相得宜彰,只是谁也想不到因缘际会,竟先后做了族中圣女,如今有一个却要永远离开,怎能不叫人心酸。
“哪里,在下用的是笨法子,伤身费力,还请圣女施以援手。”
召召说完阮梦华,又去说云澜:“小姑娘,云公子对你如何不消我多说,看在咱们一路同行的情谊上,我劝你多多放开胸怀,难得在他心中谁也及不上你,倒是难能可贵。”
云澜与玉玛均是武功卓绝之辈,在一旁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一个想到刚刚的亲昵嘴角上勾,一个微微蹙眉,觉得甚是荒唐。
召召只觉浑身力气在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费力地抬起瘦削的右手,想要抓住些什么,阮梦华抢上前握住,泪已是涌入眼中,哽咽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来,小姑娘,我告诉你,你若是心里不痛快,也可在我氏羌族人中找一个共渡良宵……”
氏羌每一届圣女均是从族中适龄少女中挑选数名佼佼者,再经过甄选,成年后接任圣女。氏羌族人长年居与此地,从未有人敢离开,只因每个人生下来便被下了禁忌,奉行着古老的承诺。净彩也不例外,她从未想过要离开氏羌,直到接任圣女一职,进了觅仙洞,知晓一生将要佩戴着圣女的光环在黑暗中隐忍渡过,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云澜心中暗叹,想要回身握住她的手,不料听她惊呼一声,原来是召召出了事。
召召面色平和,浅笑着将话引到别处:“你们怎么来了,刚刚可曾在圣火前许愿?”
云澜一嗅便知这药材是否好用,忙收了起来:“多谢圣女。”
召召嗅到花香,转过头笑道:“圣女花冠用的还是第九重的奇花异草,好香!祈圣节应该没这么快结束,三位长老肯放你走?”
阮梦华忍住阵阵心酸道: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邵家行事卑鄙,难道就任由他们活在世上逍遥吗?”
故而她在祈圣节第二日消失无踪,远走他乡,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云澜与玉玛同时身形一动,到底玉玛的动作快些,几点金光已经和_图_书护住召召心脉,云澜伤势未复原,妄想着输些真力过去,无奈召召体内的蛊毒太过霸道,撑这许久已是极限,任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玉玛圣女想了想,在召召头上的花冠上摘下一朵淡蓝色的小花,将花瓣去除后空余花茎,扔给了云澜道:“你所中蛊毒服用此花花茎便可清除。”
她刚想到花房,召召便道:“你们怎地现在过来,今夜是祈圣节,怎可辜负良宵,不若往月亮湖走上一遭。”
窗外水面上突然起了风,清凉的水气吹入屋中,灌得人衣衫猎猎作响,墙壁上的笼影灯随风轻摇,灯影飘浮中阮梦华几乎睁不开眼睛。
昔日绝美的女子面如金纸,强撑着靠在窗边,目不能视却固执地面向窗外,无神的双眼眨也不眨,仿佛这样就能将外面的一切收入眼中。
召召摇摇头,笑了笑道:“我竟忘了,依你的性子怎会明白……我只是突然无法再在觅仙洞里呆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不觉得叫一个形只影单的人年年替他人祈愿太过残忍了吗?”
云澜此行大有收获,试想世上还有谁能象他一样,亲身到氏羌见识蛊术?虽然并非正式向人请教,但他本就是行医之人,又因为阮梦华和召召的病症,已小有心得,来到谷中更是便利异常。谷中只严禁族人出谷,倒没苛令不得将所学蛊术看严实,这一点从当初召召入世后轻易将蛊术传授给了邵家便可见一斑。更何况那许多氏羌女子巴不得能与云公子多说会儿话,即便是谈论蛊术也毫不藏私。就这样有心无意中,虽未得其门而入,却也略窥其境,小有所成,若非如此,月亮湖边就要被妩姜拿下,这会儿能再得到玉玛指点,会有极大的好处。
云澜不禁苦笑,轻咳一声道:“正要请教二位,天悠长老将我二人先后骗至月亮湖,更对在下施用蛊术,不知是何用意。”
阮梦华已经习惯听她把情郎这种称谓挂在嘴边,反正今夜她真正见识到了氏羌人是如何的胆大直接,相比于月亮湖边那座座花房,召召这种只在嘴上调笑一二还真不算什么。
召召的情形却更加不好,鲜血染红了她苍白的脸,云澜知已无回天之力,退后挡在阮梦华身前,抬手将她双眼蒙住,她待要挣扎,玉玛的声音似从缥缈虚无中传来:“二位贵客请www•hetushu•com•com速速离去,净彩圣女的后事……自有我族人料理。”
可召召却轻易放弃这一切,若是重来一回,她依然会选择离开,哪怕落得如此下场。
秋风乍起,谷中似乎一夜间入了秋日,处处花残叶落,就连重芳庭也不例外,祈圣节当日还茂盛无比的浓芳翠草,也有了衰败之势。
谁不盼着能有人一心一意待自己好?阮梦华听着她如交待后事一般不忘关怀自己,心中颇为感动,既舍不得她就此香消玉殒,又感怀身世,一时欢喜到了极点,竟莫名悲伤茫然起来,只揪着衣襟不说话。
召召听完也是一笑,云澜在谷中所为三位长老必然是知道的,可并无人干涉,大概是认为没有人能听得只字片言便学成蛊术。真正叫她意外的却是妩姜所为,她回谷后虽然一直呆在小阁,但谷中事物却也知道。妩姜便是下一任圣女,且是天悠长老的入室弟子,要知道继任圣女之人是不可以将身体献给他人的,妩姜今夜所为是长老们授意?还是她真的痴迷到了如此地步。
召召勉强道::“劳几位相送,我实在是过意不去。能死在氏羌,我心愿已足,此去无牵无挂。”
想到历代圣女死后都要葬在觅仙洞,阮梦华心中一凉,任云澜将她拉出小阁,脚步不停地离开香庐。
正与玉玛说话的云澜突然一把将阮梦华拉到身后,叹着气打断召召:“梦华可听不得这些。”
“妩姜姑娘风情万种,我哪里敢比。”说是不敢比,眼睛却狠狠瞪向云澜,仿佛都是他的错。
想到她曾托自己杀了邵镜尘,云澜试探着问道:“召召姑娘,那邵家的人……”
那会儿他们两个还在湖边滚来滚去,哪见过什么圣火,真是羞死人了。她偷偷地瞄了云澜一眼,但见他眉头微皱,似乎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这么说你见过妩姜,她长得可美?”
玉玛凝神细思,却没有言语。若是当初长老们没有选净彩为圣女,那么一切会否不同?
玉玛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轻摇着问道:“那一年,你为何离开?”
玉玛却绝口不提回觅仙洞歇息的事,稳稳坐在一旁,偶尔凝神看召召一眼。云澜不失时机上前向她请教,她也一一作答。
依着长老们的意思,召召已死,这些个外人一个也别留着,全部送走为好。可南华为和-图-书未能送召召最后一程扼腕叹息,赖在氏羌不走,连着几天都在觅仙洞外守候玉玛,想要再见召召一面。
长老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想来天悠长老更不舍得心爱弟子没了清白,特意派人去打探,顺带把阮梦华也送了过去。
在外人面前,玉玛收拾心情,回复面色冷淡。云澜向她施了一礼,阮梦华好奇地打量着她头上的花冠,问道:“你一个人来,没带那只兔子吗?”
花冠遮挡住召召灰白的头发,垂下来的花瓣轻轻抚着她的脸,记忆中她也曾戴过这样的花冠,那时她青春正好,尚在嫌弃这顶花冠带来的责任与使命,如今想来真正感慨万千。
阮梦华实在想学那粗俗妇人般啐她一口,想想还是近身向前,低低对着召召一通嘀咕,把他二人在月亮湖边的遭遇讲了一遍,说到妩姜自荐枕席时虽有些脸红仍未停住,只略过了自己与云澜在草地上的亲昵举动。
“确实残忍!”
今夜是祈圣节,也是召召大限将至之日。可看她仰着脸享受晚风的模样,玉玛忽然觉得如她一般恣意过活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香眉山与柳君彦在祈圣节过后便离开了氏羌,这里非久留之地,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找到香文盛,可真正找到,却未能如愿将人带走,香文盛余生都会在氏羌渡过,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怎会如此?”玉玛事先并不知情,而召召更是意外,抬手示意云澜上前,待要查看他中了何种蛊毒,才想起自己功力已失,只得让玉玛为其查看。
小丫头这般生涩的表现让云澜心生爱怜,轻吻不断掠过她的眉稍眼角,惹得她轻喘不已,忍不住抬手捂住脸。落在手背上的吻湿凉,却仿佛热得可以灼伤人,她犹如置身于火炉般浑身发烫,轻颤的身子被他拥入怀中后,立马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胸前不敢抬头。
只听召召接着道:“可惜了,小姑娘要想拴住情郎的心,在圣火前许个愿就管用。”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虽然曾为圣女,却非圣人,无法堪破生死之关。
更深露重,召召的精神却更好了些,不断催促三人回去歇息。
她微弱地摇摇头:“何必理会他们,我不想到了阴间还要看到邵家的人。”
此招甚是有效,一说起刚才,阮梦华立刻忘记一切,忸怩着道:“不曾……”
“你不说我也知道,今夜https://www.hetushu.com.com我便要不行了,长老们大概是想让你来送我一程。”她黯然不已,低声道:“替我谢谢他们,净彩任性妄为,此一生落得如此下场,全是命中注定。”
阮梦华不屑听这些无趣的东西,凑到召召面前说悄悄话。她再不济事,也能觉察出来召召今晚情形不大好,否则玉玛圣女为何守在小阁不走,而且召召的双颊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红色,衬着花冠倒显得异常美丽。
玉玛不明所以,心想这与祈圣节有何干系?
过了良久,云澜听到林子另一端有隐约人声,知是祈圣节已毕,他们得离开这里把地方让给那些热情的氏羌人,于是抱起仍在羞得捂着脸的小丫头从另一边离开了月亮湖。
说来好笑,还未知情意几何时,她便已对所谓的情和意万分失望,虽未如召召所言堪破情关,但也不远。她的母亲风华夫人表面上风光无限,其实连个女儿也保护不了的弱女子。还有死了的邵皇后,虽然她给阮梦华下蛊,可阮梦华依然觉得她很可怜,做了天下无双的皇后娘娘又能怎样,似乎也没多少开心,一生郁郁而终。再说阿姊,她终于嫁给了邵之思,却不知道邵家与母亲的恩怨,一味无知地幸福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正是刚主持完祈福仪式的玉玛圣女。今夜的她也是一身白衣,头上戴着一顶吐露着夜之芬芳的花冠,往日清冷的神情看到召召后柔和不少。
饶是阮梦华听惯她说一些露骨的情话,也禁不住面上火烧,悄悄捂着火烧一般的脸躲在云澜身后,又听召召道:“我瞧这小姑娘性子太过于死性,小小年纪竟有些堪破情关的模样,特地来点化她呢,云公子莫要不识好人心。”
两道附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云澜与阮梦华携手走了进来。他们从月亮湖避开后,并不敢在谷中乱闯,何况云澜还受了伤,便商量着来陪召召,不意与玉玛圣女相遇。
虽然明知召召总会离世,但阮梦华仍是心中悲怆,再没有比召召更让她折服的人了。说吃苦,她虽然身中蛊毒十年之久,但前九年都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渡过的,哪有召召被人背叛下毒二十年有余折磨更苦?
恨的时间久了,已经没有力气再恨,她只想三生三世都不要再见到有些人,哪怕是在天上地下。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如今她也要为情所动,为情所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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