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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

作者:端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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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第三十一章

下卷

第三十一章

刘胤很用功,无人督促,每日都按时阅书习字、骑马射箭、勤练武艺。而且,他每日都来向我请安,风雨无阻,克尽小辈的礼数与本分。
碧浅在门槛处望了两眼,关上门,笑眯眯道:“姐姐好计谋,这招假孕争宠让大夫人和如珠狗咬狗,一箭双雕。先让大夫人因谋害子嗣而被废,再揭穿如珠那贱人假怀孕,一计扳倒两人,妙!妙!妙!”
我知道他说的是卜清柔,故而叹气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想你……要你……”他解开我的丝衣,有点急躁,“不许拒绝。”
刘曜安抚着,让我躺下来,跨在我身上,将他的火热放在我饱满的**之间……
我接过来,道:“这古玉触手生温,的确是珍稀好玉,谢陛下。”
回到寝房,刘曜沉默不语,我也静静地陪着他,拿了一本书随意翻着,不多说什么。
他清朗地笑,“你所生的孩儿,我会很喜欢、很喜欢,不会让他有事的。容儿,再使点力气……”
如珠那张妩媚的脸庞尤为苍白,泪水涟涟,“将军,如珠真的没有欺骗您……如珠是冤枉的……那张大夫一定是被人收买了,故意说如珠有了身孕,待如珠来了月信,便说是如珠逼他说的……将军,这分明是有人诬陷如珠……”
假若他信了老夫人的话,心中就会刺入一根刺。
“谢谢忠告。”
他脸庞紧绷,利剑般的白眉狠狠地拧着,“母亲可以不喜欢容儿,但孩儿与容儿的夫妻之情绝不会改变!母亲就在此安享晚年吧。”
养胎的日子很平静,府中没什么事,平静如深潭。西苑更是宁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卜清柔安分守己,从未踏出过半步,过着与世隔绝、清心寡欲的日子,身边只有一个侍女伺候着。
由安管家引路,他直入我的寝房,安管家无奈地退下,只有碧浅在房中陪着。
我笑睨着他,“若为帝王,妃嫔如云是应当的,将军不是有大志吗?若有一日将军位尊九五……”
刘曜和我的孩儿,稳婆擦洗干净了,襁褓包裹着,脸小小的,虽然他闭着眼,但眉目之间很像刘曜,惹人怜爱。我心中暗道:刘曜,若你还在世,请你千万保重,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的孩儿。
“小的也觉得夫人不该去见如珠,不过如珠闹得阖府不得安宁,小的也没法子,这才来禀报夫人。夫人,如珠成天哭闹也不是法子,不如夫人向将军探探口风,如何处置如珠才恰当。夫人就当体恤小的吧,小的感激不尽。”安管家说得头头是道,好像我不拿个主意就不成似的。
安管家退下了,碧浅虚掩着柴房的门,站在门口望风,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真的是刘聪。
只觉得,无论使了多大的力气,无论多么痛,无论叫得多么大声,无论流了多少的血和汗,孩子就是不出来。
“夜深了,睡吧。”
“不行……待生下孩子……”
可是,我好累,再也使不出力气了,只想闭着眼、好好地睡一觉。
“好嘞,夫人心慈仁厚,这将军府有夫人当家,全府上下都有福。”安管家笑道,奉承的话一溜溜地出口。
“不是许诺,胜过许诺,我只要你,容儿。”他的眼中布满了深浓的情意与爱欲,眸色微变。
我以郑重的口吻道:“陛下,我是外臣的妻室,与陛下身份有别。倘若陛下再来将军府,于礼不合,只怕引人侧目,有损陛下的清誉与圣德。”
“你想说什么?”我盯着她,心中不免有点欣慰。如今的如珠,衣衫脏乱,发髻凌乱,面色苍白,再无以往的娇艳妩媚与盛气凌人。
那种痛,那种生产的痛苦,没有亲身经历过,是无法体会的。
我不再跟他废话,拼了所有的力气……
我压低声音问:“那个张大夫已经离开平阳了?”
“这是你的片面之词,我不信清柔会做出那样的事……”
“姐姐,也许这消息是假的……传错了……也许将军没有死,被部将救走了,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养伤……”她说着诸多可能的情况,让我心怀希望。
我点点头,不担心他会有什么意外,担心的是汉国皇宫中的陛下,刘聪。
刘聪也开心不已,兴奋地笑,“容儿,孩子出来了……太好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劲,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不知天黑还是天亮,不知谁在鼓励、打气,泪水模糊了双眼,浓重的血腥气萦绕不散……
刘曜颇为惊讶,老夫人继续道:“如珠怀了你的骨肉,清柔谋害她的孩子,就被你废了;接着,如珠忽然来了月信,原来是假怀孕,你把她关在柴房,夜里柴房就失火,人都烧死了。这一连串的事,是不是太巧合了?曜儿,这招‘一石二鸟’,让清柔和如珠接连获罪,她就可以当正妻,一人霸占你。”
不由得担心起来,这场仗怎么就这么难打?刘曜会不会受伤了https://m•hetushu•com.com
“陛下,女人生产,男人不能在产房……”碧浅劝道,“陛下贵为九五之尊,只怕这血光会污了陛下。”
铁甲冷硬,光芒闪闪,触手生凉,令人联想到战场上残酷的厮杀、触目的血腥和无情的生死。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揪得紧紧的。不争气的泪水浮上眼眶,我哑声道:“将军,保重。”
“夜深了,陛下应该回宫了,孩子刚出世,也要歇着了。”
我没有去东厢问安,老夫人也没有传我过去,仿佛不再过问任何事。
过了两日,清晨时分,我去东厢向老夫人请安,进了庭苑,听见饱含怒火的声音,便慢慢止步,示意白露和银霜不要出声。
在寝房,他柔情蜜意地凝视我,聆听我腹中宝宝的动静。
他搂着我,我依着他坚实的胸膛,希望这一夜永远不会天亮,希望这一刻永远定住。
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泪水终于滑落。
“也许真的有蹊跷。”刘曜眉宇微紧,望着暗淡的火光,眸光冷肃。
这个时候,我不能说什么,只能保持缄默。
“我昏睡了多久?”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还是由他的父亲取名吧,陛下心意,我心领了。”我淡淡道。
“技高一筹?”我淡淡莞尔,“你抬举我了。”
而东厢的老夫人,一定也听闻了陛下来府的事,更坚定了我是狐狸精的认定吧。

我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两句,恰时,安管家在外面道:“夫人,小的有事禀报。”
不久,并州传来消息,刘粲和刘曜乘虚攻陷晋阳,攻城拔寨,攻取了刘琨管辖的晋阳。
可是,我没有力气了,好累,好累……

我淡然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刘聪似乎对婴孩爱不释手,笑道:“这孩子,和五弟还真像。容儿,不如我为他取个名吧。”
刘聪下诏,复刘曜为车骑大将军。
“我没有杀五弟,不过从并州传来的消息,五弟的确战死。”刘聪的眉宇间似有伤色,“倘若五弟命不该绝,必定会回来。你放心,我派人去寻五弟了,纵然五弟战死,我也要找到他的尸首。”
然后,他牵着我的手,回房。
“小声点,怕别人都不知道?”我斜睨她。
“倘若陛下为我好,就请陛下到外面……”剧痛袭来,我尖叫起来,“陛下,求求你……”
“这些年,将军一直在寻我,如今我们终于可以厮守终生,相信将军也不想旁人打扰我们。”
“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我做出失言的模样。

他没回话,站着不动,脸膛铁寒。
刘曜,你是否还活着?
“你是你,我是我,你所说的,与我无关,我也听不懂。”
此后,每隔两三日,刘聪总会来看我和孩儿,虽然有碧浅或银霜陪着,但府中下人和侍卫众多,他这么一个惹人注目的大男人堂而皇之地出入我的寝房,就算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必定会觉得奇怪。
夏季天干物燥,火势蔓延得很快,惊动了巡守的侍卫,整个将军府便沸腾起来了。所有下人和侍卫忙着救火,火光冲天,将军府被火光耀得如同白昼。
“姐姐还是先想好,假若将军知道了这事,如何应付。”碧浅凝眸道,“对了,如珠只是被关在柴房,姐姐就这么放过她?我担心死灰复燃。”
我怜惜道:“如珠在里面,只怕……”
这夜,他定了如珠假孕争宠的罪名,命安管家赶她出府,她死也不走,抓住房门紧紧不放。无奈之下,安管家命人强拉着她到柴房,关在那里。
混沌之中,仿佛有一束阳光射进来。我陡然睁眸,看见刘聪邪恶地笑,眸色阴险。他靠近我,沉声低语:“五弟身受重伤,在蓝谷和拓跋部交战,我命人暗中伏击,把五弟射死!”
睁开眼,那张熟悉的脸膛赫然出现在眼前,青峰般陡峭的五官,关切、担忧的眼眸……
“我想求证的、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没有遗憾了。”如珠的唇角漾着一抹死灰般的笑,“我早已说过,妇人之仁,终究不能成大事,你好自为之。”

次日,他又吩咐安管家,把如环、如莲和如玉遣出将军府,给她们一些银两防身。如此,府中只有我这个夫人,还有西苑那个被废的夫人,卜清柔。
是啊,我将军府在大半年,终于成为刘曜的妻子,还怀了他的孩子,刘聪应该死心了,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来看我?而且执意在产房中看我生孩子?他还说,他命人害死刘曜,是真的吗?
“姐姐,眼下如珠必定激愤,万一冲撞了姐姐,伤了腹中的孩儿,那如何是好?”碧浅蹙眉寻思道,“还是不要去见她了。”
碧浅得到我的示意,眸光一闪,道:“陛下,姐姐应该歇着了,不如陛下再去瞧瞧孩儿和*图*书?”
这夜,有一个侍卫,在子时过后悄悄地潜入柴房,打晕如珠,然后纵火烧了柴房。
突然,一股人参的药香注入我的口腔,我感觉恢复了一点气力,紧接着,我听见一道熟悉而久违的声音,是我不想听到的声音:“容儿,别怕,孩子很好,很快就出来了……容儿,我在这里陪着你,你不会有事的……”
他时常揽着我,眼底眉梢点染着幸福的笑意,“少了那些莺莺燕燕,府中安静许多,我也清静不少。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的,娇妻美妾,妃嫔佳丽,都不如一个容儿,还是容儿最好。”
她好像一口气提不上来,往后退了两步,一旁的侍女立即扶着她。
如珠鄙夷地冷笑,“可惜你终究心软,放大夫人一马。如若是我,我一定让她在将军府消失,绝不会让她再留在府中,永绝后患。”
那一阵阵的痛,越来越厉害,好像有人邪恶地撕扯着、搅着我的肚子,不让人安生……我极力忍着痛,为了刘曜,我不能让孩儿有事……刘曜,你也要好好的,平安回来,看着孩儿出世……
我歪头想了想,道:“好像是下雷雨的那日,她求见将军,在雨中跪了许久,染了风寒,张大夫诊断出如珠妹妹有孕。”
我疲倦地眨眼,看见刘聪站在床前,抱着婴孩,目不转睛地看着,满脸、满眼都是微笑,浑然不是他以往残暴、冷酷的样子,仿佛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刘聪,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陈永随刘曜出征,碧浅便住在府中陪我,这待产的日子总算不那么寂寞。
这夜,是他陪我的最后一夜,他揽着我,“对我而言,领兵出征是家常便饭,你无须担心。”
碧浅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没有传来并州战事的消息,好像断了消息。
“碧浅,请陛下到外面。”我费力道。
儿子重声道:“母亲,孩儿早已说过,容儿不是狐狸精!”
话落,他毅然转身离去。
站在柴房外,碧浅对安管家道:“倘若如珠发疯、发癫,冲撞了姐姐,动了胎气,将军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想必所有人都在议论我这个夫人了吧,说我不守妇道,还是说我**放浪?
她自顾自地笑起来,“起先,我以为是大夫人恨我才布局诬陷我,昨晚我一夜无眠,终于想通了……若是大夫人布局让我假怀孕,又何必给我下五石散谋害我的孩儿?因此,这个局,是你布的,要置我和大夫人于死地。”
朦胧中,冷冽的嗓音窜入我的耳中,“容儿,你知道五弟是怎么死的吗?”
“真有那一日,我也只有你一个皇后。”刘曜的掌心抚着我的脸腮、脖颈,痴缠地吻我,唇舌在我的脸上、肩上流连。
我目送他离去,那轩昂的背影,那属于帝王的尊贵身姿,不露出丝毫破绽。

骤然轻松。
次日一早,碧浅对我说,刘曜再次审问张大夫,张大夫一口咬定是如珠给他二百两,要他谎称她有孕。他还交出那二百两,以示此事绝非虚假。
不……
碧浅坐下来,淡淡蹙眉,“姐姐,且不说将军战死事有蹊跷,陛下怎么会知道姐姐腹痛生产?姐姐已是将军的妻,陛下为什么还纡尊降贵地来将军府?难道只想看看姐姐生孩子吗?”
“五弟死了,你就是我的了,你的孩儿也是我的了!”他残忍、冷酷地笑。
左思右想,我终究没有主动提起,就当完全不知,没去过东厢,没听见过他和老夫人的争吵。
心还是揪着,我只能道:“谢陛下。”
“孩儿并非故意气你,只是母亲想不开罢了。”
次日一早,我为他穿戴,披上厚重的甲胄,离别的心情越发不舍。
碧浅笑道:“安管家且先忙去吧,这里有我陪着姐姐便好。”
身下似有一股力道往下扯,可是,孩子还是待在我的腹中。
“就是!如珠那贱人,先是让姐姐踩碎片,接着诬陷姐姐撞她、诬陷姐姐和别的男人私通,然后教唆大公子谋害姐姐的孩儿。她一再地害姐姐,怎么能让她再留在世上?”她眸光阴沉。
如珠坐在地上,双手双足被粗绳绑着,动弹不得,看见我进来,便怨毒地瞪着我,恨不得一口吞了我,将我嚼碎、撕烂在腹中。
“到底是一条人命嘛。”我挽着他的手臂,“三更半夜的怎么会着火?将军不觉得蹊跷吗?”
“原来如此。”如珠凄凉地笑,唇角的那抹微笑,万念俱灰,再无生机,“怪不得将军这么喜欢你,这么信你,原来如此啊……”
如此,刘曜便定了如珠的罪。
我的肚子一日日隆起,到十月,已经七个月。
“尽快把火扑灭。”刘曜沉声下令。
十月底,并州传回噩耗,我差点儿昏厥。
我微笑着走出柴房,心中却起了疑心,她闹着要见我,就只是对我说这些?
“你也要好好的。”他叮嘱道https://m.hetushu.com.com,“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要记住,等我回来。”
是刘聪吗?
“容儿,在府中安心养胎,我会凯旋归来,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刘曜宽慰道,轻抚我的腮。
为什么他在这里?我正在生孩子,他是汉国皇帝,怎么可以出现在产房?心底的恐惧涌上来,我不想看见他,我只要刘曜……
我深深地笑,“府中还有其他女人,将军怎会是我一个人的?”
说着,她想接过孩子,刘聪不让,就坐在床沿,放低孩子,让我看。
“容儿,我不怕。我是皇帝,我想怎样就怎样,谁也无法阻止我。”他一向都这么霸道,不管不顾,“五弟不在,我代替五弟看着孩子出世。”
我道:“谢谢。”
碧浅“嗯”了一声,待他和两个侍卫将如珠绑好,才扶着我进了柴房。
“半个时辰吧,王大夫给姐姐把过脉了,姐姐安然无恙。对了,姐姐,看看孩子吧。”
“恕孩儿办不到!”刘曜利落地拒绝。
“陛下不是说,你派人杀了将军吗?”我反问道。
一夜无眠。
刘曜没有和我提起有关卜清柔、如珠的事,由此可见,老夫人所说的“一石二鸟”,他不信,或者是没有往心里去。老夫人倒是看得明白。
“气色好些了,我带了一些滋补的药材来,女人产后要好好调养,不然会落下病根,你要多吃点。”刘聪温和地劝道。
“虽然将军对如珠没什么情义,但是她实在太能闹了,会闹得整个将军府鸡犬不宁,为了将军的清静,我就勉为其难地手沾血腥吧。”我清冷地笑。
为什么心那么痛?为什么肚子那么痛?我再也见不到刘曜了吗?他死了吗?我们厮守的日子这么短,他怎么就这么离我而去呢?刘曜,你在哪里?
她苦口婆心道:“曜儿,近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不觉得蹊跷吗?这女人不简单,她要名分地位,要霸占你,把你身边的女人一个个地收拾了。今时今日,你只有她一人,你还看不明白吗?”
“姐姐,千万不要想太多,将军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碧浅喋喋不休地说着,“陈永在将军身边,保护将军,将军怎么会有事呢?”
这番话,似乎别有深意,我骇然地看他,决然道:“若我孩儿有什么不测,我会跟你拼命,为孩儿报仇!”
我道:“将军,如珠妹妹性情率真,想必不会做出假孕争宠的事,不如再查查吧。”
碧浅又焦急又惊恐,“姐姐,怎么了?银霜,快去请王大夫……”
此后,刘曜待我很好,一心一意,红袖添香,举案齐眉。
“无妨,谁取都一样。”他笑呵呵的,好像并不在意。
刘曜扶我起身,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你好生歇着。”
“无碍,你难产,我为你打气。”刘聪淡淡一笑,坐在床沿,占了碧浅的位。
“十五年?你竟然被那狐狸精迷惑了十五年!”老夫人更气了,怒指着他的额头,“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甘心?”
三日后,刘聪乔装来府。
我震骇地瞪大眼眸,愤怒,悲痛,死死地瞪着他,恨不得撕碎他。
刘曜和我赶到柴房,火势已经控制住了。
“姐姐……姐姐……”碧浅扶着我,担忧地唤着。
“何必为她费心?”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情分,“你时时刻刻想着的应该是我们的孩子和我。”
适时,奶娘抱来孩儿,他立即接过襁褓,对着孩儿挤眉弄眼,做出各种有趣的表情,逗着玩。
“没人胆敢胡说八道。”刘聪握着我的手,“容儿,我很想看着你和五弟的孩子出世,你生的孩子一定很好、很美。”
刘琨与拓跋部联手反攻晋阳,刘曜在汾河以东与拓跋部交战,兵败堕马,受了重伤。部将拼死突围,才救出他逃回晋阳。刘曜当即决定,掠晋阳民众回平阳,不曾想,途中遭到拓跋部的埋伏、追击,两军在蓝谷交战。汉军被突袭,阵脚大乱,再次惨败,刘曜力战而死。
孩儿睡着了,他才让奶娘抱走,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枚上乘古玉,对我道:“这古玉是一个大臣进献的,据说可保平安、健康,我就把这枚古玉送给新生儿,希望他平安长大。”
目送他离去,我不由自主地淡淡一笑。
过了半个时辰,他忽然问我:“容儿,你还记得如珠是哪天诊断出有孕的?”
他的脸孔静若平湖,无波无澜,我知道,他在思索老夫人的话,在想这招“一石二鸟”的可能性,在想我是不是那种心如蛇蝎的女子。

也许,不久以后,他会知道我曾经做过这类阴毒之事,可是,这个时候,我没有选择。倘若不这么做,不耍心机、不使计谋,就会被她们谋害;不单单是我,还有我腹中的孩儿都会无辜被害。为了孩儿,我可以做尽世间所有阴毒的事。
“将军死了?”我喃喃地问,脑子里一片hetushu.com•com空白,似有飞雪簌簌地飘落。
“你——”
那侍女回道:“大约是四十五日前,小夫人的信期一向不太准。”
“我等你,答应我,你要好好的。”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不安,总觉得他此次出征会有凶险。
“你自然猜得到我想说什么。”她仰脸看我,仿佛仰着高傲的头颅,“你技高一筹,我有今日的下场,我甘愿认输。”
“一箭双雕,的确很高明。”如珠靠着墙,语声平静,只怕已经心如死灰,“一招假怀孕,让我和大夫人‘自相残杀’,先让大夫人因谋害子嗣的罪名而被废,接着将‘假孕争宠’的罪名扣在我头上,如你这般做得滴水不露、天衣无缝,将军不会疑心是你暗中布局。”
我产下刘曜的孩子,东厢的老夫人并没有来看过一回,想必是恨极了我,才对孙儿不闻不问;对儿子战死沙场的死讯,她也不在意,没有踏出东厢,也没有问过。
碧浅朝我挑眉,我也挑挑眉。她的意思,我明白,刘聪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和刘曜的孩子?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儿又晕过去,颤声道:“好……好……好……不孝子……既然如此,你就当没有我这个母亲!”
“将军……将军……”如珠哭道,语声嘶哑,凄惨得令人心怜。
相爱的人,一朝分别,是这般不舍、眷恋。
如珠道:“如环、如莲和如玉怎么会是你的对手?将军的眼中、心中只有你,大夫人服侍将军多年,将军对她都没那么上心。我只是不明白,你进府比我晚,年纪比我大,姿容和我相当,为什么将军这么喜欢你?”
“姐姐,你不要胡思乱想……将军一定没死……”
“姐姐,是男孩,将军知道了,一定很开心。”碧浅笑眯眯道。
“那日我这么说,只是想让你震怒,你怒火一上来,就会使力朝我扑过来,孩子就这么生出来了。”他得意地笑,“不那么说,兴许你还要痛上一阵子。”
刘曜不动声色地吩咐道:“葬了吧。”
“好吧,我去见见她。”
母亲怒道:“她怎么不是狐狸精?为了她,你废了清柔,把那些侍妾逐出府,你被她迷成这样,她还不是狐狸精?”
稳婆和碧浅开心地喊:“生了……生了……”
“可以的。”
安管家屈身下礼,赔笑道:“小夫人……哦,小的说错话了,如珠姑娘在柴房大喊大叫,扬言要见夫人。”
老夫人闭了闭眼,推开他的手,被儿子气得伤心,“我两眼一闭、双腿一蹬,你最高兴!”

全身软绵绵的,手足无力,周身好像都是水,一漾一漾的,簇拥着我,温暖,舒适。
阖府上下都高兴我为将军添了一个儿子,只是,孩儿的父亲还生死未卜。
我忧心地问:“如珠不是关在柴房吗?她怎么样?”
我心中冷笑,她倒是想得通透。
“无论如何,你必须恢复清柔的名分。”老夫人命令道。
“谢陛下。”我疏离道,“产妇坐蓐期间,陛下不该来,希望陛下体谅。”
她呵呵笑道:“真不懂也好,假不懂也罢,反正如意死了,大夫人和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赢了,将军是你一个人的。”
尔后,他将婴孩交给碧浅,龙行虎步地走了。
呱呱的哭声很响亮,是我的孩儿出世了。
如珠的态度,的确令人费解。
我所担心的事也没发生,刘聪并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召我入宫,虽然每日天亮,我总会担心他突然降临。
“这是许诺吗?”我不在意地笑。
在小亭,我们在梦幻的夜色中倾谈、赏月,或抚琴,或奏秦琵琶。
我瞠目结舌,闭着眼,任他为所欲为。
安管家连连点头,想了想道:“那不如把如珠绑起来?”
银霜立即去了,碧浅扶我躺在床上,握着我的手,宽慰道:“姐姐别怕,我在这里,没事的……”
火势慢慢小了,浓烟升腾,焦味弥漫,刘曜扶着我站远一些,“浓烟呛鼻,你先回房歇着。”
刘聪笑道:“我还有政务在身,先回宫了,容儿,你好生养着,别想太多。”
如珠从容道:“那祝你们举案齐眉、永结同心。”
他看着我,黑眸闪亮,“想不到她的心思这般歹毒,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容儿不会做这样的事。”刘曜眸色坚定,语声铿锵,“纵然这些事与容儿有关,孩儿也不会怪她。之前清柔、如珠等人也做过很多伤害容儿的事,容儿差点儿死在她们的手中,差点儿与孩儿天人永隔。母亲,你疼爱、喜欢的清柔,是一个蛇蝎心肠、心狠手辣的女子,绝非你看见的那么温婉、贤惠。”
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碧浅的笑脸。她笑如饮蜜,“姐姐,你醒了,太好了。”
是刘曜和老夫人在说话,起了争执。
话落,他径直离开,我赶紧闪身躲起来,不让他瞧见。
“难道母亲所说的就不是片面之词吗?母亲不喜欢m.hetushu•com•com容儿,就说容儿是坏女人,这就是母亲看人的本事吗?”

“即便她是狐狸精,孩儿也爱她!”刘曜拔高嗓音,“母亲,十五年前,孩儿就与容儿相识,孩儿终于和所爱的女子厮守终生,为什么母亲不成全孩儿?”
刘曜,为什么不回来?你说过,要看着我们的孩儿出世,可是,在我身边的不是你,是刘聪。
不,不会的……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看着我们的孩儿出世……他不会食言……他没有死……
我早已料到,会有这一日。正值攻取晋廷的好时机,刘聪野心勃勃、雄心万丈,不灭晋廷不罢休。刘曜是汉国大将军,不可能总是留在朝中陪我儿女情长。
刘曜惊慌地上前扶着她的手臂,“母亲,你怎样?”
我扬声道:“让安管家进来吧。”
安管家走过来,道:“将军,夫人,从柴房中抬出一具烧焦的尸首,应该是如珠姑娘。”
死了?刘曜战死沙场?
刘曜的眸色越来越冰寒,静了片刻,道:“你先歇着,我去书房。”
不由得揣测,如珠假孕争宠,他是否相信?还是他认为有人诬陷如珠?
他披着一袭墨狐轻裘,与大半年之前的帝王并无什么不同,也许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似乎不再执著,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心情爽朗、愉悦。
我想继续沉睡,可是,刘聪害死了刘曜,会不会也扼死我的孩儿?
王大夫只能在外间候着,稳婆为我接生,碧浅也为我打气,让我多使点劲。
刘聪继续对苟延残喘的晋廷用兵,命刘粲、刘曜领兵进攻晋阳。
痛得喘不过气,肚子越来越痛,这才感觉到尖锐的痛,我失声叫起来。
碧浅一惊,我示意她淡定点,她才去开门,“姐姐正要更衣歇下,安管家有什么事?”
心悬得高高的,我紧张得手心出汗。
感觉过了很长时间,王大夫来了,稳婆也来了。原来,我忽然听到噩耗,动了胎气,这才提前生产。
安管家来禀:“将军,夫人,只是柴房失火,没有蔓延到其他屋宇。”
“这么说,你是故意那么说的?是骗我的?将军也没有死?”心中涌起一阵欣喜。
“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等你回来。”
“我已经派人去找五弟,你放心,很快就会有消息。”他径直岔开话题,好像没有听进我的话。
刘曜握着我的手,黑眸闪着晶莹的光,“你我都要保重,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看着我们的孩儿出世!”
“你混蛋!卑鄙,无耻……我恨你!恨你,至死方休……”
王大夫为我开了滋补、调养的药,叮嘱我什么该吃、什么不能吃,还诊视了孩儿,说孩儿一切都好。奶娘的身体也康健,奶水充足,把孩儿喂哺得很好。
刘胤礼数周到,送给弟弟一枚金锁,希望弟弟健康长大。我瞧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个小小的弟弟,看着弟弟的时候,总是望着小人儿傻笑。
“好,改日我再来看你。”
“暂时应该没有。”我在想,以刘曜的睿智,会猜到卜清柔和如珠接连获罪是我的计谋吗?
碧浅道:“已经离开了,我对他说,越远越好,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杀身之祸。”
他沉朗一笑,“你安心养着,别想太多,倘若五弟回来了,见你为了他落下病根,他会自责的。”
走到门口,他又折回来,扣住我的后脑,吻住我的唇,热烈,深沉,缠绵。
我发狠地骂他,运起仅存的力气,抬起身子,朝他扑过去,却在这时,身下似有一团温热的东西滑落。
在书房,他处理公务、看书沉思,我陪着他,有时看书,有时习字。
消息传来,将军府着实高兴了好几日,刘胤也很兴奋,以父亲的战功而骄傲。
来到小亭,我对碧浅简略地说了如珠所说的话,碧浅沉思半晌,“我也想不明白她的用意,也许她觉得自己再无翻身的机会、只是想求证而已?也许她想以退为进,希望姐姐心软、饶她一命?”
我剧烈地喘着,眼前渐渐模糊,恍惚听见碧浅不停地喊着,“姐姐,不要睡……姐姐,快醒醒……姐姐,再使点儿劲,快了,孩子快出来了……”
“是是是。”她吐吐舌头,“将军没怀疑到姐姐吧。”
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下来,这场火,如珠的死,他怀疑是卜清柔命人做的,没有怀疑到我。
安管家得令去了,指挥众人卖力地扑火。

“烧成这样,只怕……小的让年轻力壮的侍卫冲进去救人,可惜火势太大,进不去;就算强行进去,也是出不来,更何况救人出来?”安管家唉声叹气地说道。
刘聪依然笑如春风,“你好好歇着,我先回宫了。”
“我可以告诉你。”我好像望见了泰山南城的郊野,那明媚的春光,那淅淅沥沥的春夜,那简陋的茅草屋,“因为,我和将军早在十五年前就相识了,那时,我们便私定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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