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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

作者:端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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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第十二章

下卷

第十二章

我们坐在屋顶最高之处,寒风呼呼,寒气袭身,他用大氅包着我,长臂揽着我,如此一来,就没那么冷了。
“好。”刘聪笑道,“对了,还记得你我的约定吗?那年在洛阳,你我约定两年之期,你说:如若我再嫁,就嫁一个手握生杀大权、执掌朝政、为臣民敬仰的帝王,呵护我一生一世。”
“混账!”刘渊气得七窍生烟,虎目生威,威怒交加,“这是流云轩,她是乂儿的母亲,是单夫人,不是你们所认识的女子。”
难得他这么平心静气地说话,我回道:“还好。”
“如此便好。”刘曜饮尽杯中酒,朝我一笑,随即回席。

“自然可以。”刘曜拉着我坐下来,从怀中取出布帛,展开来,是玉玦和玉刀。他拿起青碧玉玦,光影照在玉玦上,玉质清透,玉光流转,“我找了城中最好的玉匠,只能这样了。”
落花三千相思漫长谁惜流年
有人爬窗而入,朝床榻走来;我惊骇得心口猛跳,抬起头,一道黑影慢慢移来……
“你万事小心。”刘曜道。
尔后,他们转身离去,那一双挺拔的身影被黑暗一点一滴地吞没。
残月冷寂,夜色如染,我陷落在他的火热中。
回到房中,我让蒹葭去沏茶,他说不必了。我示意她们先行退下,福身一礼,诚心道:“谢王上为小女子解决了这个难题。”
他唤道:“容儿……容儿……”
虽然不知道这枚玉玦当年为什么断裂成两半,但如今合二为一,母亲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安慰吧。
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没有开口。
“你珍重。”刘聪道。
不过,我大可不必担心,相信汉王有法子应付他们;如果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平衡,刘乂这个鬼灵精也会有法子。
元宵晚宴结束后,回到流云轩,蒹葭和苍苍服侍我就寝,之后她们也下去歇着了。
琴弦断了苍天老了谁曾记如霜明月
刘聪的指尖轻轻抚过我的螓首,“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要记着我的好,要每日每夜都想我。”
他为我穿上貂裘,说要带我去一个离月亮最近的地方看月亮。
刘曜宠溺一笑,“好好,算你赢了。对了,六弟才高八斗,日前做了一首不伦不类的曲词,说是听到坊间一个歌女在抚琴,他就照着那曲子写了曲词,我看着挺有韵味的。”
“我真希望,余生的无数个夜晚,就像现在这样抱着你,一起坐在屋顶看月亮。”
情如流云爱如飞花相思无断绝
“王子和将军文武双全,是当世不可多得的豪杰,是人中龙凤,必能为汉国的繁荣昌盛立下汗马功劳。”
“王子保重。”我庆幸,将有很长一段日子不会再有压迫感,“我在宫中很好,你不必记挂我。”
“什么惊喜?”我越来越觉得,虽然他和刘聪一样魁梧、威猛、神勇,却有一颗细腻、宽仁的心,不会对人残暴。
夜里,蒹葭、苍苍已退下歇息,我迷糊地睡着,忽然听见窗台那边传来轻响,一下子就清醒。
“倘若你不觉得乏,今夜你我秉烛夜谈,可好?”
我拿下他的手,轻轻握着,“王子,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眷顾?事已至此,无法改变,不如放手,退一步,便会有意外的广阔天地。”
弦月和星辰近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然而,遥不可及。
十五这夜,广袤苍穹上那轮皎皎圆月盖过了繁星的光芒,明亮的清辉遍洒寰宇,为人间的夜色披上一袭乳白、轻盈的丝纱,夜色更为妖娆。
他这两句,的确没听过,也从未在诗书、籍册中见过。
我接过来,念道:“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
“为什么女子写不出张扬跋扈、恣意纵情的字?”我含笑问道,搁下羊毫。

刘渊匆匆赶来,大喝一声:“住手!”
我就知道,他还没死心,刘聪也还没死心,那我应该怎么办?
“谁?”我骤然起身,大声喝道m•hetushu•com•com
“很精致的花灯,谢谢将军。”看不出,他还有此等心思,整出这么一个精巧的花灯送给我。
“此次出征,我定会凯旋而归,立下战功,父王就会有所封赏。”他好像看见自己胜利凯旋的样子,豪气顿生,“届时,我向父王讨要你。”
我默默地望着夜色,一时感慨,一时叹气。
琴弦断了苍天老了谁曾记如霜明月
我颔首,他笑起来,“那你多陪我一会儿。”
他的眼中浮现丝丝缕缕的豪气与霸气,“只有位尊九五才能更好地保护你,只有我当上汉王,你我才能厮守一生。容儿,汉王之位,我志在必得。”
刘乂付之一笑,不再追问。
一笔一划,行云流水,狂妄潦草,与我所写的字极为相似。
正要入睡,刘曜来了。

此曲字词浅显直露,情意绵绵,感叹光阴,道尽相思,的确别有韵味、别具一格。
“待你凯旋归来,我再答复你。”我应该相信他吗?这些年他给予我的伤害,我无法忘记,一见到他,我总会无端的恐惧。
“容儿,以前我那么待你,是我的错,我很后悔,原谅我,好不好?”他万分诚恳地说道,眼中流动着真挚的悔意与情意,“往后我不会那样了,相信我,我只会宠你,不会伤你。”
他一笑,“没有,不过谨慎点儿总归是好的。”
“我自己会当心。”
刘渊喝道:“还不滚!”
“五哥放心,她是小弟的母亲,小弟自然护她周全。”刘乂坚定道。
他执起我的手,“容儿,明日一早,我就要出征。”
我问:“单夫人为什么无故离去?”
这是曹植的《美女篇》,可我不太明白他有何用意。
一日,我闲来无事,在寝房写字,他无声无息地进来,吓了我一跳。
“六弟,待你再长大一些,便可得到父王器重,成为汉国又一员猛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他摆摆手,“我只是不想我最喜爱、最器重的两个儿子为了一个女子伤了手足之情,我希望他们兄友弟恭、相亲相爱,尽心尽力为我汉国效力。”
他一袭黑衣,披着墨氅,昏黄的灯影辉耀在他脸上,使得他的脸更显得黧黑。
忽然,有人以指节敲窗,我心神一紧,但听外面有隐约的声音传来:“容儿,是我。”
这番话,这誓言,的确感人至深。我看着他的万丈豪情与隐隐浮现的君王气概,心弦隐隐地颤动。
“确实没听过,也没见过,这四句出自何处?”我大为惊奇。
“容儿,喜欢吗?”
为了迎接元宵佳节,宫中张灯结彩,彩绸飘飘。呼延王后遵照汉王的旨意,准备元宵晚宴,一家团圆。作为六王子的生母,我必须出席元宵晚宴。
我付之一笑,当今英雄多如牛毛,英雄中的英雄却极少,不知何时会出现。
“父王,孩儿只是担心容儿,别无他意。”刘聪看看我,恭敬地解释。
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玉光盈盈的脸庞闪现奇异的光彩,俨然天下第一谋士高谈天下之事。
“琴弦可断,苍天会老,我心如明月,此情永不变。”
“哇,这些张扬跋扈的字竟然出自母亲的手。”刘乂惊叹地睁大眼,“孩儿可算见识到了。”
我凄凉一笑,“这些年,我很累,无论是尊贵的身份,还是儿女私情,我都不想去面对,只想一个人在一个没有纷争、没有人认识我的清静之地过着最简单的日子。”
声音太低,我认不出窗外的人是谁,但不必猜,不是刘聪就是刘曜。
“改日你问问六弟。”刘曜移过我的脸,目光灼灼,“容儿,对我而言,相思无断绝。”
也许,这是汉王平息四子和义子争女所出的招。
原先还想着,刘曜一走,刘聪留在黎亭,我还是逃不过他的纠缠,没想到汉王早已想到这一点,做出安排。
良久,他松开我,轻轻一吻我的脸颊,尔后,转身离去。
“不https://www•hetushu•com•com想死,就快滚!”这个蒙面黑衣人的声音很沉,杀气滚滚。
我无语,他这个愿望,也许穷其一生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他拿起羊毫,铺了一张白纸,左手挽着广袂,从容地挥毫。
每次他叫我母亲,我就觉得别扭,手臂上起了一大片栗粒。不过,久而久之,也渐渐习惯了。
“父王,她明明是……”兄弟二人不约而同地说道。
“将军要出征了吗?”
今夜的月亮很亮,虽然只是一弯弦月,与万千星辰争辉,却皎洁如乳,仿如一枚精心雕琢的白玉。
“没吓着你吧。”他的眉宇蕴着一抹明朗的笑意,“父王明令禁止我和四哥来流云轩,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怎能放心?”他伸手抚触我的腮,“虽然你身份有变,但事实无法改变,你是我的女人。”
“冬夜看月亮、看星星,我们会结成冰。”我笑道。
我呆呆地看他,失去了言语。
安静地过了几日,刘乂常来看我,给我带来一些奇异的玩意儿,或者是带来一些吃食。
“都被你说了。”他冥思苦想,想了半晌才道,“我想起来了,这句你一定不知道。”
“你与六弟好好相处,既然六弟喊你一声‘母亲’,他就会好好保护你。”
“说来听听。”
我面无表情道:“王上说的没错,我是单夫人,你们认错人了。流云轩是清净之地,王子和将军如此硬闯,万一传了出去,我的名誉就毁了,还请二位三思而后行。”
刘聪看着我,目光迷醉,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似乎再也不想移开目光。
这对同族兄弟竟然想到一块儿,以战功向汉王讨要我。
“大哥好色,不会轻易放过你。不过你放心,我已安排人手保护流云轩,尤其是夜里,我让他们严加巡守。”
这夜,刘聪如期前来,与我告别。
“记得。”当初这么说,我的确有意让这对刘氏兄弟为了我争夺汉国君王尊位,引起汉国内乱。
他忽然覆着我的手,“容儿,你万事小心。以你的聪慧,你应该知道,父王这么做,是为了阻止我和四哥。待我立下战功,就请求父王将你赐给我。”
只要他脱离刘聪的魔爪,我就放心了。再者,刘渊曾为他的部属,看着昔日的情面上,刘渊应该会善待他。
情如朝露爱如短歌相思有断绝
我来了兴致,问:“是什么样的曲词?”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低垂着头,心扑通扑通地跳。
他还说,自曹魏代汉,这个群雄并起的乱世就开始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从此,胸怀野心的英雄都会以曹氏、司马氏为榜样,谋朝篡位。若要终结乱世,就要出现一个英雄中的英雄,威慑天下,让群雄敬服,才能统一天下。
听到黑衣人闷沉的声音,我就猜到他是谁了。虽然他救了我,可是,我还是害怕。
我笑睨着他,“结冰了怎么办?”
他目光沉沉,“放弃你,是我这辈子最耻辱的事,我绝不会做!容儿,相信我,总有一日,我们可以厮守一生。”
我蹙眉,“宫中有事发生?”
我拊掌称赞,刘乂笑道:“咱们母子俩就不要互相称赞了,对了,母亲,近来须当心门户。”
刘和压着我,用锦帕蒙住我的嘴,我拼了全力反抗,还是无济于事。他制住我两只手,撕扯着我的寝衣,这个瞬间,我绝望了。
“近两年,父王不再找她,就当她不在人世了。”他娓娓道来,“六弟从小聪慧过人、胆略不凡,父王甚为喜爱,请人教他课业。六弟也算争气,越来越聪明机智,只是有点老成,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才智。”
躲在这里,还是逃不过这只禽兽的**。
“既然不强迫我,就请王子不要再勉强我。”我应该相信他所说的吗?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展开给我看:
分裂的两半玉玦终于合成一整块,虽然有点瑕疵,但也别有意趣。
“父王还没旨意,不过应该快了。”
刘和颤声道:www.hetushu.com.com“你……你是谁?”
刘聪看着我,依依不舍;刘曜望着我,眉宇微凝。
我“呜呜”地惨叫、挣扎,推他,打他,踢他,却都不管用,被他推倒。
“好呀。”坐在屋顶吹风、赏月,也有点无聊,不说点儿什么就更冷清了,“我先,《诗三百·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暮色斜阳浮光漫长如何怜惜
风冷凄凄,霜重屋瓦,苍穹的如弓残月似乎也冷得发抖。他不说话,我也不出声,整个王宫静谧如斯,整个夜空广袤无际,穷极目力,也无法望到边际。穷尽脑力,也无法预料下一刻、下一日会发生什么。
我道:“王上放心,我会言行谨慎。”
“此乃性情所致,女子较为柔弱温婉,所写的字自然也是婉约娟秀。”
刘曜把灯屏一个个地递给我,我一个个地看,“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摇,轻裾随风还。顾眄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当焰火升空的时候,所有人来到殿外观看。那璀璨的焰火在半空绽放,如花绚烂,如星明耀,引起一阵阵的惊叹与尖叫。可惜,仅仅是一刹那,那盛极一瞬的焰火就陨落在地,消失不见。
他靠近我的唇,我连忙别过脸,没想到,他还是侧过头,吻住我的唇。
“六王子会保护我,你不必操心。”
他缓了力道,“容儿,明月当空,不如我们想想咏月诗句吧。”
半晌,他问:“在宫中过得好吗?”
他将这些灯屏一一插在花灯上,便组成一个完整、精致的花灯;接着,他点亮花灯中的灯烛,烛火闪耀,辉映琳琅,使得整个花灯璀璨、耀目。他的微笑也映染了花灯的辉彩,“今日是上元节,送一盏花灯给你。”
刘聪、刘曜不约而同地喝闷酒,沉默寡言,难掩眉宇间的落寞。假如是往年,凭借他们在汉国的地位与所立下的功劳,他们必定是满面春风、欢声笑语。
“曹操《短歌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他笑道:“你满意便好。对了,我将司马颖被囚一事告诉父王了,父王安排他住在一座别苑,派人伺候着,我去看过了,境况还不错,你不必担心。司马颖还问起你,我说你在王宫,眼下很好。他还让我转告你,他很好,让你不要担心。”
刘聪手持酒樽走过来,“夫人,六弟,我敬你们一杯。”

“美人,是我。”这声音,要多风流有多风流。
他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身,“你是洛阳人氏?祖上何人?”
我莞尔,“不知道唱出来是怎样的。”
“只要你喜欢,我的心思便没有白费。”刘曜的眸色渐渐深浓,“我不在你身边,就让这盏花灯代我陪着你。”
过了良久,刘曜问:“容儿,四哥与你告别过了吧。”
“假如是夏夜,坐在屋顶看月亮、看星星,更为惬意。”刘曜语音低沉。
刘聪道:“你和五弟……容儿,当初你亲口承认,我的心很乱,接受不了……我没想到你早就和五弟有过一段情缘,我很妒忌,但我更难过……如今我想通了,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
“大哥乃色中饿鬼,我会安排人保护你,你不必担心。”刘聪的黑眼微微一缩,戾气隐现。
我在他的笑容里看见了他的千丈斗志、万丈雄心和王者之风,不自禁地呆了。
似浓非浓似淡非淡如何携手言爱
我看着貌似完好无损的玉玦,欣喜道:“的确是惊喜,谢谢将军。”
刘曜得意道:“还有两句,我保证,你在历代诗书中没见过。”
突然,他不动了,松开我的手,我又惊又喜,看见黑暗中站着一个人,拽起刘和,将他扔在地上。我立即爬起身,随手抓起棉被遮身,心有余悸。
照此看来,单千锦应该不是心甘情愿嫁给刘渊为妾室,她心中一定有了喜欢的男子,这才难展m•hetushu.com.com欢颜、愁云惨雾。想当初,母亲也是这样的吧。
“父王,孩儿与四哥一样,只是来看看容儿。”刘曜沉朗道。
“我知道,我伤害你多次,你怕我……容儿,我很后悔……”刘聪反握我的手,情深款款,“我不会再伤你,也不会强迫你。”
蒹葭和苍苍说,回国过年的几个大将即将出征,此次,刘聪也被派出去率军征战。
我穿好衣袍,缩在被窝里,刘聪将火烛搁在床边的小几上,坐在床沿,沉迷地凝视我。
我重申道:“还请王子和将军记住,我是单夫人,不是你们所认识的那女子。”
琴弦断了苍天老了谁曾记如霜明月
他想问的是,我究竟喜欢谁,我淡淡莞尔,“我是单夫人,不知所谓的问题,我不想回答。”
“稍等片刻。”

“嗯。”我打了一个呵欠,闭了闭眼。
刘曜握着我的手,诚挚道:“我知道四哥不会罢手,说实话,四哥的才智、才干不在我之下,其成就将会无可限量。容儿,我知道你很难选择,但我希望你慢慢考虑,不急于一时。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是什么境况,我会等你。”
刘渊摆手示意,颇有气势,“还请夫人到房中一叙。”
“嗯,王子早点回府歇息。”我看得出来,他不想就此与我分别。
“我辗转得到一册残本,是前汉无名氏所作的古诗。”
元宵晚宴是家宴,出席的都是刘氏子孙,众人无拘无束地吃喝,把酒言欢,齐乐融融。

永嘉二年(公元308年)正月十五,元宵。
刘聪开心地笑了,“对了,父王接走司马颖了,安排他住在另一座别苑,待他如上宾。”
“你……让我知道你是谁,我一定不放过你!”刘和撂下一句狠话,仓惶地跑了。
“容儿……”刘聪忽然伸臂揽我入怀,越抱越紧,掌心摩挲着我的背,“成大事者不可太过儿女情长,我却不这么认为。铁汉也有柔情,上位者也可以是痴情种,容儿,江山与美人,我都想握在手中!”
他轻轻揉着我的手,“你知道吗?六弟的母亲在六弟两岁的时候就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班婕妤《怨歌行》,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我希望你谨守本分,不要挑起他们的争抢之心。”刘渊慈和的目光突然犀利起来。
“曹操《短歌行》,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刘曜立时接口。
“若是乏了,可以就寝吗?”我笑问。
我挣了挣,“有点儿透不过气。”
“曹植《怨歌行》,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我认出来了,是大王子,刘和。我立即大喊,可是,他迅速地奔过来,我刚喊了一声,就被他捂住嘴。他笑嘻嘻道:“美人,看你还叫不叫?”
过了两日,我才知道,他所指的是那个好色之徒。
我回神,淡淡一笑。
“将军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情如流云爱如飞花相思无断绝
“我只愿让你心甘情愿地选择我。”他的眼中流动着令人感动的痴情深意,“我会尽一切努力赢得你的心,我会等,等你喜欢我。容儿,尝试着喜欢我,好不好?”
刘渊知道司马颖被囚一事,必定是刘曜说的,此事是刘曜之功。
刘聪,刘曜,这两个雄才伟略的男子都钟情于我,我如何抉择?
他拿下蒙面的黑布,“我去掌灯,你先穿衣。”
谁思念朝朝暮暮谁相伴到老
我回道:“小女子出身小宦人家,先祖名号不值一提。”
“那不算,世间只此一册残本,我又怎么会知道?”
刘聪说不打扰我就寝,改日再来看我。离去前,他在我眉心轻轻一吻。
“四哥和五哥是世间不可多得的英雄豪杰,还都是用情极深的情种。”刘乂侧首看我,含笑淡淡,“母亲,在你心中,他们二人应该有轻重之分。”
我点点头,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样?倘若不答应,他会不会再次www.hetushu.com.com丧心病狂?
他念道:“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
我向他示意,浅抿一口,他一饮而尽,兀自站着,刘乂轻咳一声,他才不情愿地回席。
他用力紧紧揽着我,“倘若结冰了,我给你捂热。”
相思
这下轮到我惊叹了,他只是看一眼我的字,就模仿得惟妙惟肖,这般功力,不是凡人能做到的,而且他只是一个年仅十三的少年。
刘曜。
我笑,“洗耳恭听。”
他揽着我,我没有抗拒,也许是因为冷,也许是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冒犯我。
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原来是流云轩的屋顶。
“嗯。”
是我激起他和刘曜的斗志吗?是我激起他们的野心与权欲之心吗?还是他们本就有野心,只是没有那么强烈而已?
“你早点歇着,我先走了。”
刘聪、刘曜立时收势,侍卫也不再出招,我松了一口气,却见他们焦急地看我,想过来,却又碍于父王在此,不敢妄动。
他道:“没人知道缘由,那时我已懂事,每次见到单夫人,她都是愁眉不展,好像心事重重,沉默寡言,不太与人交谈。她长得清丽脱俗,父王甚是喜爱,待她极好,可是她在父王面前也是难展欢颜,久而久之,父王就冷落她了。后来,她抚养六弟到两岁,突然离去,父王派人找遍全城,也找不到她。”
“这件事,王上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虽然我无法保证什么,但我也只能这么说了,“名分已定,想来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心思,王上大可放心。”
似雾非雾似烟非烟心有相思弦
其实,我不想选择,只想远离纷争。
落花三千相思漫长谁惜流年
我连忙起身穿衣,披上貂裘,寻火点灯。那人跳窗而入,朝我走来,轻捷的步履几无声响。
有人!
似雾非雾似烟非烟心有相思弦
“可惜,他们太过儿女情长,竟然为了一个女子……”
他们总是望向我,不理会旁人的目光,我只能避开,视而不见。

“六王子的确聪颖,可媲美大人了。”我笑。
“容儿,今日是上元节,我还有一个惊喜送给你。”刘曜神秘地笑。
他眸光深深,“你对我说过,倘若再嫁,你要嫁一个睿智贤明、深谋远虑的帝王,手握兵马,掌控朝纲。你的话,我从未忘过,而且以此为志。”他伸出三指,下巴微抬,目光无比的坚定,“我刘曜向天起誓,今生今世,若娶羊献容,必为君王;若为君王,羊献容必为后。假若有违此誓,必遭天谴。”
他走向窗台,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似花灯又不似花灯的玩意儿。他坐下来,将未成形的花灯放在案上,递给我一个灯屏。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她是我的夫人,你们认错人了。”刘渊再一次强调,怒气凛凛。
下一个敬酒的是刘曜,他面色如常,眸光沉稳,“明人不说暗话,六弟,请你务必保护容儿不受丝毫损伤。”
其实,我何尝没有想过?刘聪让我害怕、逃避,刘曜虽然没那么可恶、可怕,但我真正爱的,只有司马颖。可我能说吗?
“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不自在地垂眸。
“四哥,是小弟敬你才是。”刘乂笑道,“四哥文武双全,是父王的左右手,小弟应该以四哥为榜样,为汉国效力。”

我愣住,他不介意我与刘曜有了最初的夫妻之实吗?
刘聪面色冷沉,威霸慑人,“这一日很快就会到来,容儿,我要你当我的王后,与我并肩而站,看我强大汉国、成就不世功业;看我开疆拓土、名垂竹帛青史!”
他年仅十三,是一个处事稳重、胸怀机谋的少年,表面看来是一个俊俏、温润的公子哥儿,实则脑子里藏着很多秘密和出人意表的见解。
他说,晋廷气数已尽,汉国一定会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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