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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业

作者:端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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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第八章

下卷

第八章

司马颖自嘲地笑,语气乖戾,“王爷?我还是王爷吗?我只是一个苟且偷生的死人……”
从他处置大夫人雷厉风行的手段来看,他当真无情。
这几日的小伎俩,终于赢得他的妥协。
“容儿,你究竟怎么了?这几日你总是不理我,我哪里惹你了?”他哭笑不得地揽着我的腰。
下人赶紧去了,刘聪牵着我的手,来到大堂前。呼延依兰对夫君行礼,整出温柔的表情,装得无懈可击。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袍,披着灰白披风,鬓发凌乱,面色苍白,双唇无血,憔悴、邋遢说明了囚徒的日子很难熬。我知道,他不敢看我,或许是不想见我吧。
他拽着我,大步流星,我只能小跑跟上。
春梅和秋月斟酒后含笑退下,刘聪夹了一块肉片递在我唇边,“尝尝味道如何?”
他的声音压着怒火,乖戾得可怖,“你就这么想见司马颖?”
她们跪求饶恕,哭得凄凉悲惨,恳求夫君的原谅,可是,他铁了心惩罚她们:每个人必须剁下末指,然后逐出府。
她搁下银箸,对我道:“聪儿喜欢你,冷落了依兰和别的侍妾,你应该知足,不要仗着聪儿的宠爱就在府中横行无忌。”

刘聪不无暧昧地笑,“为夫教你也无不可,可当做****。”
他们指向大夫人,呼延依兰。
张夫人抿唇一瞪,拿了银箸夹菜,吃入口中。
相信他知道,我对他的态度为什么转变这么大。
她接过杯盏,浅抿一口,当即叫一声,扬手泼来,整杯热茶都泼在我身上。
心中狂喜,我连忙让这个下人带我去,说我有要事找四王子。可是,刚要踏出大门,我止步了,回身望去——呼延依兰站在大堂前,发髻上的玉簪珠钗简约明媚,娇丽的面容无波无澜,身披豆青色披风,随风飘扬。
“你没惹我。”我拿开他的手,“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吧。”
他低下头,好像禁不住强烈的日头那般,避开我的目光。
这事太巧合,也太顺利,我犹豫了,止步不前。
待回到大堂,我恭敬地献上一杯温茶,“夫人请用茶。”
“嗯。”张夫人用尖高的鼻子说话,面目清冷,以婆婆的姿态对我道,“聪儿已经纳你为妾,还让下人尊称你为小夫人,你挣足了面子、里子,也该略尽为人媳妇之道吧。”
一处剪完了,我走到另一处,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脚底一滑,双腿往前滑倒,身子往后倒,摔在地上。即使秋月眼疾手快地抓住我,也没能拽住我。
“不解气。”
那日,呼延依兰在下人面前被刘聪打了一巴掌,后来就整日待在寝房,很少出来,只怕是丢了颜面、失了尊严,心中怀着怨气吧。
“容儿,今日的下场,虽然不是我预见的,但我早已死过一回,如今只不过是了此残生罢了。”
“时辰不早了,王子还要忙多久?”
心,越发沉重。

第三日,吃过早膳,秋月陪我去剪花枝。
“容儿,就这样,慢慢来。”他握着我的腰,慢慢往下放。
“你要我怎么做,你说。”他呵呵低笑,笑声爽朗,如春日灿阳。
“凭你一人之力就能救出我?”他嗤之以鼻地冷笑,满目嘲讽,“我司马颖还没沦落到要一个弱女子牺牲色相来搭救。”
“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就知道,她趁儿子不在的时候来,必定没有好事。
“容儿见过夫人。”我微微屈身,谨守长幼之礼。
顷刻间,心痛如绞,我难以喘息。
“只要你乖乖的,一直乖乖的。”他吐着低沉的话,仿佛绵绵细雨,流进我的体内。
我窘得脸腮发烫,坐在他身上,充实的感觉熟悉又陌生。然后,他上下摆动我的身,我配合着他的力道,与他水乳|交融。
刘聪道:“从一开始,你就利用容儿的感情为你打探洛阳形势;此后你有几次良机带容儿离开洛阳,远走高飞,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地放弃了。你自己说,你对容儿的爱究竟有多少?”
刘聪不耐烦地喊道:“不许进来!回去!”
“作为女人,无论是王侯将相的妻妾,还是贩夫走卒的糟糠之妻,都应该以大局为重,让夫君雨露均沾,这才是一家人的福分。”张夫人谆谆教诲。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牵起我的手,往外走去。
我看看刘聪,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番话,为什么这么逼迫司马颖。
“倘若你不信,大不了不让我见他。”
“容儿明白。”
秋月匆匆茫茫地远去,我忽然间觉得,这次意外绝对不是意外。
躯壳不重要了,羞耻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要让司马颖好过一点,我要救人。
张夫人让我回去,我福身一礼,当即离开。
站定,寂静,如死。
他的书案上放着一本《孙子兵法》,这书相当旧了https://m.hetushu.com•com,可见是经常翻看的。书案旁搁着几幅字画,我一一展开,越看越是惊心——其中四幅画都是同一个女子,或浅笑,或淡然,或凝眸,或赏景,姿态各异,衫裙飘飞,琼姿雪色,墨瞳点漆。
两碟精致可人,秀色可餐;两碟家常小炒,色香味全;那羊肉菊花汤,鲜嫩清爽,热气腾腾。
春梅、秋月帮我打下手,忙了半个多时辰,午时,我端上四菜一汤,让张夫人品尝。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倘若要怪,就怪我吧。”
究竟是谁在背地里害我?
张夫人耳提面命地说道:“聪儿宠爱你,是你的福分,你要惜福,但你不能一直霸占聪儿,你让其他人怎么过?她们独守空闱,孤单寂寞,你应该多多体谅,还要多劝劝聪儿,去依兰和其他侍妾那边走走,去陪陪她们,知道吗?”
我横行无忌?真是太好笑了。
我完全没想到,刘聪带我去的地方,不是我喜欢的,却令我惊喜异常,是我期盼已久的。
呼延依兰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我;五个侍妾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他拉我进去,我一步步靠近司马颖,一步步走向思念已久的男子,却那般怯懦。
我看着他,泪流满面,而他不看我,低着头,淡淡地笑,那是嘲讽我愚蠢、下贱的笑。
说着,我站起身,可是,手腕一紧,他微微一拽,我落在他怀中,动弹不得。
只是一个热辣的吻,便燃烧了我们。
我垂着头,放低了身段,道:“王子要打要骂,任凭处置。”
也许,刘聪想借此对呼延依兰和张夫人警告:假若再欺负、伤害我,他不会善罢甘休!
这日,我在府中四处走走,散散心,春梅眼见我没有穿披风,就回去取。
司马颖没有任何反应,那张俊美如昔的脸波平如镜。
房门打开,我站在外面,愣愣地看着屋内的光景。
当年武帝的一念之差,册立低能儿司马衷为帝位继承人,就意味着天子皇权与威信的沦丧,意味着朝政大权必然落在权臣手中,意味着朝纲大乱,意味着宗室骨肉相残,意味着大晋江山从此步入江河日下的境地。
“我最不喜有错不认、不改之人,若你坚持不认罪,我就休了你,逐你出府!”刘聪森厉道。
“那你想要我怎样?”
“不好说,也许一个时辰,也许两个时辰。”
那两个下人来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刘聪怒声喝问:“究竟是谁让你们胡说八道?说!”
“去吧。”眼下只能如此了。
他圈着我,移过我的脸,面对着他,“那谁惹你了?”
“容儿……”他在我身边低语,鼻息炽热而又冰冷,“只要你乖乖的,死心塌地当我的小夫人,我会给你一切,甚至我这条命,也可以放在你的掌心,任你处置。”
我从未见过这种时刻的刘聪,假如他当了汉王,也许汉国会蒸蒸日上,势力大增。
已是初冬光景,冷风凛凛,我冻得瑟瑟发抖,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张夫人冷冷瞥我一眼,不乐意地饮茶。突然,她眉头一皱,五官扭在一起,好像那茶水难以入口。她气不打一处来,扬手扔出整杯茶,气呼呼地瞪我。
我在他的书房看书,他的藏书相当丰富,我看过的书,他都有;我没看过的书,他也有。
她还没开口,我就转身离去。来到外面,秋月气愤道:“幸亏奴婢手快,不然小夫人就受伤了。”
我一笑,“不必生气。”
于此,那些并非大奸大恶之徒的侍妾从此变成弃妇。

他重声质问,语气极为严厉。
我回敬道:“你不宠我,我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是我害了他!
“啪”的一声,重重的一个耳光,刘聪用了八成力道,打得她嘴角流血,跌坐在地。
大夫很快就来了,为我把脉诊治,之后开了药方,说休养五六日就能痊愈。
他没有拉住我,我兀自回房,行至床榻前,只听他的声音传进来,“容儿,我是不是太宠你了?”
她面色一变,“你们血口喷人!”紧接着,她又变了一副嘴脸,对夫君凄苦地解释,“依兰没有指使他们,真的没有,王子,请你相信依兰……”
“记住了。”
掩上门,我坐在床沿,手搭在他的肩头,微微地颤,“王爷……你还好吗?”
起初,她的眉头微微皱着,吃了第一口就舒展开了,此后她连续吃了一会儿,面色稍霁,必定是觉得这四菜一汤的味道很不错,才没有发作。
我来到大堂,呼延依兰和五个侍妾已经在此,张夫人坐在北首主座上,板着脸,颇有威仪。
刘聪满面怒容,“再不说,立即杀了!”
“这不是你日思夜想的人吗?还不进去?”刘聪的声线很低沉,似乎含有一种怪异的冷戾。
身后好像有脚步声,和*图*书我正要回头,瓢泼大雨倾倒而下,将我淋个正着,就像是一桶冷水从头浇灌下来,全身湿透。
“我想和他单独谈谈。”我祈求地看着刘聪。
之后,他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地喝,好像心中有闷气无法排出,借酒消愁。
泪眼模糊,眼前的男子也渐渐模糊了。
柔软似水,良辰如梦;铁臂如枪,美景似幻。
害我的人呼之欲出。
心中一震,别苑?被囚?逃跑?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乖张、冷厉的目光,刺着我的心。
这日,大夫听脉后,说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不必再服汤药,刘聪大为开怀,吩咐下人准备了丰盛的午膳。春梅和秋月摆好菜肴、碗碟,他进房叫我出去吃,我歪在被窝里,“我不太舒服,吃点儿小米粥就行。”
这夜,刘聪回来后就一直待在书房,我端了一杯热茶去敲门,看见他忙于政务,心中落下大石。我站在一侧,他一边饮茶一边盯着案上的奏疏,专心致志,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哦,我……今日看见孙瑜了。”我盯着他的脸。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没想到他会在半个时辰之间雷厉风行地处置了那些害我的人。
“不,你是成都王,只要你振臂一呼……”
他们不敢说,抖抖索索地颤着,怕得要死。
那一摔,好在没有伤及筋骨和要害之处,不然就不堪设想了。
屋中光线明亮,却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书案,别无他物。朝思暮想的男子就坐在床沿,靠在书案上,拿着一卷书册,全神贯注地看。由于房门被打开,他转头望来,呆呆地看我。
从未怀疑他的用情,可是,当我亲眼目睹这些画、这幅字,不禁在想,他对我的情当真这么深?深得无法自拔?这些年,我一次次地拒绝他、伤他的心,他一次次地来洛阳找我,一次次地伤害我,他的心究竟是怎样的,才能承受这些年的煎熬?
我侧过身,背对着他,他无奈地叹气,坐了良久才离去。
他已不是他,我已不是我,异国他乡,门内门外,一片天空,两方天地,心境若何?
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然而,我一向没有拒绝的余地。
“当真如此?”他半信半疑。
心痛如割。
刘聪捻着我的耳垂,声音有些冷,“放心,娘不会再来骚扰你。”
回到寝房,刘聪不发一言,面沉如铁,萦绕着隐隐的寒气。
腿疼,腰疼,身疼,秋月想扶我起来,却又不敢,担心我伤了要害之处。
“做婆婆的,自然是想喝一杯媳妇茶,你们中原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我站起身,打开门,沉重地迈着步子。
“你心甘情愿被刘聪囚着?”
“容儿已是我的女人,她想见你,我就带她来见你。”刘聪以胜者的姿态与口吻道,“司马颖,为什么我得到了容儿,而你得不到?因为,你对容儿的爱远远不如我。为了容儿,我可以身受刀剑,连命都不要;为了容儿,我可以不顾一切,就算身陷险境,我也丝毫不惧;为了容儿,我心甘情愿放弃一切;为了容儿,我可以不择手段地争夺权势。而你,尊贵的成都王,为容儿做过什么?”
我摇摇头,求他别再说了,他阴沉地看我一眼,终于出去了。
“要怨要怪,就怪我自己不是真龙天子,不是天命神授。”他苍凉道,“与你无关,你无须自责。你的自责,是对我的鞭笞。”
我应该如何营救他?刘聪要我怎样才让我去见他?
我正要开口,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我立即转身,杵在我面前的正是刘聪。
“依兰认罪,是依兰有意陷害小夫人……”呼延依兰颓丧道,心灰意冷的模样令人心生恻隐。
“大病初愈应该吃清淡的。”我拂开他的手,耍起小性子,“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真的不是依兰,王子为什么不相信依兰?”呼延依兰捂着脸,泪落如雨,凄惨兮兮。
他拍拍我的背,“先回去歇着,我要很晚才回房。”
语气凌厉,嗓音冷酷,杀伐决断。
我扬眉浅笑,“王子不想教?”
突然,有人敲门,传来一道声音:“王子,依兰可以进来吗?”
“夫人不喜欢容儿沏的茶,那容儿再沏一杯……”
这件事,他会查清楚的吧。
接下来,他要处置的是我。
想不到他仅凭记忆就可以画出这般栩栩如生的我,想不到他笔下的我美而高洁,更想不到的是他的笔触仿佛饱含了汪洋般的深情厚意,令人动容。
接下来几日,我卧床静养,刘聪一有空就陪我,但我对他很冷淡,不是不搭腔,就是装睡。
我知道,这番话并非出自真心,他故意这么说的。
剪了一些花枝,养在清水中,放在书房和寝房,清香漫溢在房中,令人心旷神怡。我还摘了一些菊花花瓣,可沏茶,可煲汤,食之有和-图-书益。
他所说的每个字、每句话就像马鞭,一鞭鞭地抽在我身上,皮开肉绽。
“嗯,查清楚再说,不要冤枉好人。”我叮嘱道。
那五个侍妾见我被训斥、被整治,乐得跟花儿一样,掩嘴偷笑。
我知道,他要我变成一个玩偶,任凭他玩弄的女人。我只想要司马颖好好地活着,只想和司马颖见一面,可是,他不会轻易同意。
昔日,司马颖是主,刘聪是仆,而今恰恰相反。刘聪握着我的手,居高临下地对昔日的主人道:“司马颖,我带容儿来看你。”
“羊献容,你不要再自作多情,我从未喜欢过你。七年前,你我初次相遇,我就开始利用你,现在你还想牺牲自己来救我?”司马颖纵声大笑,鄙夷地瞟我,“我应该说你愚蠢,还是应该说你下贱?我司马颖从未喜欢过你,也不需要你的营救。且不说你有没有本事救我,纵然你有本事,我也不会跟你走。”
春梅和秋月陪着我来到厨间,沏了一杯热茶回到大堂,奉给张夫人。
他瞪她一眼,极其嫌恶似的。我暗自思量,如此看来,他也瞧出这事的蹊跷之处了。
“哪里不适?”他坐下来,摸摸我的额头,“不烫,容儿,你大病初愈,要滋补身子。”
他说的是武帝司马炎。
外面再也没有动静,想必呼延依兰离去了吧。我不禁在想,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正在书房中和另一个女子恩爱缠绵吗?
“有事吗?”他终于开口,头也不回,嗓音沉静。
每每他想与我详谈,我就道:“我乏了,先歇着了,王子先去忙吧。”
想整治我,没那么容易。
“那就好,倘若你不安分守己,在府中多生是非、无风起浪,我不会心慈手软!”她重声威胁,“你给我牢牢记住!”
我抓住一个下人,问他是否知道四王子的别苑在哪里。他说知道,还说可以带我去。
他吻我的眉心,随即离去。
“若不是你,这些下人会听谁的指使?不是你还有谁?”他怒火正旺,嗓音冷酷,“再者,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说是你指使的?”
刘聪掐住我的脸颊,“别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会信你!我早就说过,只要你乖乖地服侍我,死心塌地地留在我身边,我就留司马颖一条命。哪天我高兴了,还会让你去见他。如果你把我惹急了,我无法保证什么时候赐他一杯毒酒!”
“小夫人,奴婢一人只怕无法扶您起来,不如奴婢去喊人来。”秋月愁苦道。
按说他应该在入夜才会回来,他说惦记着我,就尽快处理好事情赶回来了,没想到真的发生了很多事。他叫来春梅、秋月,她们为我更衣,让我躺到床上,接着她们把昨日张夫人来府整治我的事一并说了,不过省略了我说的那些话。
我郑重地颔首,他笑问:“我不是已经把那五个贱人逐出府了吗?还不解气?”
一定要冷静!一定要想清楚怎么应付这个局面!
想以菜肴找我的茬,整治我,我不会给你机会。
那会不会是司马颖?刘聪是不是把他囚在别苑?一定是的!
踩在滑溜之地,不摔倒才怪。
刘聪。
这次,张夫人不敢再把茶水泼在我身上,只是摔在地上。我在茶水中放了一些炒菜用的调味的东西,那茶水的味道自然怪异之极,她想发火,想整治我,也要想想会不会因此和儿子的母子情从此断裂。
司马颖悲声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让你一介弱女子承担所有?诸王内斗,战火绵延,流血千里,这一切都是宗室男儿所为,成王败寇是我们应该坦然面对的。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负了你。”
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
“可以吗?”我呆傻地问,脑子好像停止转动了。
我推开他,含笑斜睨他,“我是认真的。”
还有一幅字,是我写的那幅字,没想到他把这幅字装裱起来。
心事被我说中,张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怨恨、不甘地瞪我,脸容红一阵、青一阵。
“我在外面等你。”他犹豫了片刻才应允,对那个心灰意冷的男子道,“司马颖,我告诉你,早在五六年前,容儿就是我的女人。”
“明白就好。”张夫人面色一转,“既然你已是聪儿的小夫人,聪儿就是你的天、你的地,你要一心一意地服侍聪儿,不可再与别的男人有任何纠缠。安分守己、相夫教子是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品德,你记住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我急忙解释,却觉得那么苍白无力。
“夫人赏脸,不嫌弃容儿的粗劣厨艺,容儿自然为夫人亲自下厨。”我徐徐笑道。
“真的吗?”我听着这世间最动人的情话,却是最可耻的情话。
第二日,刘聪的母亲张夫人突然驾临。
假若刘聪真的去看司马颖,必不会让下人知道,下人也不敢在我面前私https://www.hetushu.com.com自议论,泄露风声。而方才泄露风声的两个下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故意说那些话给我听的,勾起我的好奇心,让我追去别苑。如此一来,刘聪就会怒不可揭,重重地惩罚我。
我伸臂环上他的脖颈,“难道你不知道?”
“去哪里?”他面色不悦,冷如寒风。
“我不要你怎样,只是心中的怨恨无法排遣,郁结在心,就不想搭理你。”我哀声叹气,眉心紧蹙,皱成苦瓜脸。
“怎么这时候回来?”我奇怪地问。
这女子,是我,落款是他。
司马颖的脸对着那本书,目不斜视。我静静地看着他,心隐隐作痛……
因为我,司马颖才没有被毒死;因为我,他才被汉国四王子囚着,过着囚徒的日子;其实,更早之前,因为我,他失去了登基为帝的良机,从此以后命在旦夕。
男女之间的情,真的很奇妙。他对我用情如此,我无以为报,无法酬谢,因为我的心已经给了司马颖,还能收回来、再给别人吗?
刘聪剑眉一低,一皱,“就为那事生气?”
“可是……”
“你想去别苑?”刘聪寒声问道。
他面色骤变,眸光冰寒如利箭,“哪个下人说的,叫过来!”
两个下人走过来,向我行礼,之后他们继续前行。我听见他们说,别苑发生了要紧的事,那个被囚的人想逃跑,刘聪赶去别苑了。
“这件事,你不必操心,我自有分寸。”他揉着我的肩头,“你好好歇着,我去问问情况。”
我抓住他的手臂,“无论如何,我会设法救你出去,你再忍耐一些时日……”
我的声音变得零碎不堪,“我不稀罕什么小夫人……也不稀罕你的命,我说过……倘若再嫁,我也要嫁一个英明神勇的帝王……只为妻,不为妾……”
大夫离开后,春梅去拿药,秋月去端来热水给我擦身洗漱。
刘聪有公务在身,要外出三日,嘱咐我一人在府中务必当心。他没有命人看着我,因为他知道,只要司马颖在他手中,我就不会逃跑。
刘聪让我的手臂绕在他的脖子上,接着抱我回房。
“容儿记住了。”
两只手的虎口擦伤了,血迹斑斑,火辣辣的疼;身上也疼得厉害,我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来。
刘聪拽着我回房,我回首望去,坐在地上的大夫人望过来,那目光幽深无波,平静得可怕。
“不必了,虽然被囚在此,但也总算有一日温饱、有屋瓦遮头,总比在外面四处亡命的强。”司马颖生硬地打断我的话,俊眸冰冷。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寝房的,心中纷乱,无法理清。
次日午后,我正在他的书房抄书,他忽然进来,把我吓了一跳。
“不必了!”张夫人翻翻白眼,极为厌恶似的,“听说你厨艺了得,曾经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小菜给聪儿享用,不知我这个婆婆有没有这个福分?”
我像一个抛却了所有桎梏的**,急切地解开他的衣袍,刘聪也扯散我的衣袍,当衣物落地,当我们赤身相拥,当我们疯狂地热吻,这个秋夜不再寒冷,这个书房只剩下了情潮的涌动。
我深深吸气,豁出去了,“是,我想见他。我知道,我和他再也不可能有结果,即使他不介意我跟了王子,我也不会再记挂那段旧情。我想和他见最后一面,了断以往的一切,让他别再惦记我,让他好好活下去,仅此而已。”
因为,我爱的男子,知道了我已是别人的侍妾。
“我听下人说你去了别苑,我想去找你。”心中发虚,我尽量装得毫不知情。
“乖,就当你陪我进膳,如何?”他柔声哄道。
挣扎着坐起身,我索性不起来,这才发现地上湿漉漉的,还油亮亮的,好像沾有油腥。
我索性躺下来,用棉被蒙着头。须臾,被子被他掀开,刘聪抱起我,我瑟缩着,委屈道:“王子想冻死我么?”
怒火升腾,我愤怒地转头,抹去脸上的水,看见一个身穿下人衣服的男子跑远了,可惜,我只看见他的背影。
他一笑,放我下来,取了外袍为我穿上,系上帛带,吻了一下我的眉心,接着拉我来到外间。
这是一户简陋的民房,只有五间房,其中一间是关押司马颖的囚室。
我张口吃了,接着就自顾自地吃起来,不搭理他,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我只当没听见、没瞧见。
刘聪坚定道:“总有一日,我会如你所愿,我是皇帝,你是皇后。”
下人催促我,问我还去不去。
司马颖冷嗤一笑,“我根本不爱她,在我心中,皇图霸业、九五尊位最重要。从头至尾,我只是利用她,这么蠢的女人,我怎么会喜欢?”
我看着他一步步靠近我,无辜,委屈,他蹲下来,面庞罩着一层冰霜,眸光如冰锥般刺人、冻人,“怎么回事?”
茶水滚烫,所幸秋月及时拉我一把,否则我就被烫伤了。
hetushu•com.com我简略地说了一下事情的发生经过,他摸摸地上的水油,两指搓了搓,“果然有油腥。”
不,不能操之过急!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小夫人说想去别苑。”下人答道。
“是,容儿为夫人沏茶来。”

饶是如此,我也要让他明白,总有希望的。
我有恃无恐地说道:“夫人息怒,容儿做错了事,自然该罚,不过容儿不知道是否有了身孕。倘若真的有孕,那夫人这一泼,容儿受惊,再被烫伤,想必会重蹈覆撤。上次容儿不幸滑胎,王子悲痛不已,假若这次再因为夫人这一泼而滑胎,只怕夫人与王子的母子情会有所损伤,真是如此,那就是容儿的罪过了。”
“我闲来无事,只能抄书消磨时间,总比整日发呆强。”我搁下羊毫,突发奇想,“倘若王子有闲暇,明日起开始教我作画吧。”
我嗅到了一股隐隐约约的杀气,连忙道:“你娘对我也没怎么样,还是算了吧,她毕竟是你娘,我不想你们母子俩因为我而……”
第一日,平静地过了。
想要我失宠的人,除了大夫人就是五个侍妾。
四目相对,光阴静止,情丝绵长,千年一瞬。
又有脚步声靠近,沉重,急促,我望过去,看见一人箭步走来,担忧,急切。
“不,是我……”我扳过他的身子,“倘若我没有拒绝随你离开洛阳,你就不会做出那些僭礼、无君之事,就不会招惹诸王的讨伐,你就不会失去声望;倘若我向大晋臣民宣告那份遗诏,你就不会被逼离开洛阳,被迫东躲西藏……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往事不堪回首,说着说着,我热泪盈眶,泪水悄然滑落。
“没用了,十六年内乱,父皇留下来的基业已经被我们毁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纵然皇弟勉力支撑,也阻止不了高山崩塌的命数。”司马颖的嗓音那么悲怆无奈,苍白的脸孔俊美如铸,却弥漫着愁云惨雾,“父皇没想到会有这一日吧,一念之差,惹得诸王对那九五尊位虎视眈眈;一子错,江山皆抛却。”
我伸臂环着他的脖颈,凑在他耳畔,“我想你。”
张夫人见我闪避,怒斥:“放肆!你竟敢闪躲?”
我想去别苑看看,可是别苑在哪里?
他为什么这么说?
心中那个丰神俊朗、风仪皎皎的司马颖,那个气宇轩昂、气度卓绝的司马颖,轰然塌陷,死了。身后的男子,只是一个万念俱灰、心念如死的囚徒。
“去了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在刘聪杀气腾腾的盘问下,每个人都不敢隐瞒,和盘托出,那五个侍妾就被供出来了。
我站起身,轻拍他的脸颊,“王子自个儿进膳吧,容儿去躺着了。”
刘聪随手一扫,案上的奏疏、笔砚被扫落在地,他把我抱到案上,一臂箍着我的身,一臂撑在案上,身子向前倾,一次次地攻占我的身子。
我应道:“是,容儿知道了。”
“我只是汉国四王子的侍妾,怎敢吩咐王子呢?万一这事传出去了,王宫里的张夫人听见了,我这条小命可就危在旦夕咯。”
刘聪伸手拉我,我顺势坐在他腿上,被他抱在怀中。他的神色并无多大变化,沉静如潭,幽深无底,“孙瑜是你的表妹,你也知道她的秉性,往后她说什么,你不要尽信,嗯?”
半个时辰后,春梅、秋月你一言、我一语地对我说,害我的人就是那五个不知好歹的侍妾。
“容儿再为夫人沏一杯茶。”
我笑,“夫人不必担心,菜肴中没有毒,还请夫人尝尝容儿的手艺。”
刘聪抚着我的腮,“容儿,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那些害你、为难你的人,我会让她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不想见任何人,还请二位出去。”司马颖冷冷道,并没有转过头。
我心中狂笑,多生是非、无风起浪的不是我,是你的好媳妇儿,呼延依兰。
这面如冠玉的容颜,这挺拔如松的英眉,这无与伦比的气度,仍然是我的眷恋。
我仰脸看他,娇弱道:“我明白了。”
他埋首忙碌、目不转睛,五官如青峰陡峭,目光沉着,嘴唇抿着,脸孔冷峻,俊色分明,别有一番睿智、英明的神采。
尔后,我轻吻他的脸颊,他没什么反应,我又吻他的唇,他这才沉沉低笑,“你存心的。”

他极为惊诧,“为什么想学作画?”
“回来看看你是不是在想我。”刘聪一笑,从身后抱住我,“又在抄书,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抄书,不觉得枯燥无聊吗?”
春梅也很生气,“老夫人此次来府,就是为大夫人出气的。”
我颔首,暗自思量,孙瑜说刘聪因为我才囚着司马颖,难道有假吗?
闭着眼,我不想看见自己丑陋的模样,更不想看见他志得意满、欲色满目的模样。
“去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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