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六章
“夫人不要出去，大王子和这些人都不正经。”白露往外看了两眼。
我颔首，端起茶杯灌下去。
他正要开口，我立即起身，小跑着出去。
刘聪以笃定、冷酷的口吻道：“孩儿绝不会认错！”
我看着他倾诉衷肠，忽然间觉得，也许，那年、那夜的纠缠，注定了我与他无法分解的缘，也注定了我逃不过上苍的安排。
下一刻，他打横抱起我，我搂着他的脖颈，他俯首吻我。
心口再次咚咚地跳起来，快要蹦出来，我想跑，想避开他，可是，这不就是我预想中会出现的场景吗？
过了半晌，越来越觉得喘不过气，他太重了，我拍拍他，“早点歇着吧。”
刘渊眉头一皱，“说！”
“嫂子有什么妙计，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一个部将豪爽道。
刘曜温存地揽着我，担心地问：“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去……”
刘曜的兄弟都知道了，那么刘聪一定会知道。可是，他没有跟着来。
我疑惑道：“她是真的身子不适，还是……”
他挥挥手，她们退出去，我站起身，看着他，脸上缀满了微笑。
白露银霜连忙去沏茶，我则站在一旁，垂首而立，浅浅笑着。
汉国王宫与洛阳宫城相比，不可同日而语，顶多只能与洛阳城中的高门大户相提并论，并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优美景色。因此，他为我介绍这、介绍那，我随意点头。
“我明白，你不必多说。”我摸他的脸，“虽然如此，我还是要为司马衷守孝一年。”
这汉国大王子人高马大，理应是名望显达的王子，却是这般好色之徒的无耻模样，令人作呕。一袭锦衣被他的言行举止衬得光泽暗淡，可谓衣冠禽兽。
“是啊，嫂子就说吧，不必拘泥。”又一个部将催促道。
宴席即将开始，堂中已经坐满了人，刘曜带着我走向属于他的宴几。我挺直腰杆，迎接众人或好奇、或不解、或鄙薄的目光，目不斜视。
刘和气恼地挤眉，“父王，孩儿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四弟和亲眼目睹的人。”
他对我说过，他与刘渊同族，是刘渊的子辈，幼年时父母早亡，自幼被刘渊收养，因此，他叫刘渊为义父。刘渊称王后，就和刘渊的几个儿子一样，称“父王”。
他为什么爱我？我真的不明白。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汉王刘渊突然派人传来旨意，召刘曜立即回京都。
转过头，我看见，右前方，站在一个身穿绛红色锦袍的男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轩昂身影，可怕得不能再可怕的冷峻面孔，那双黑眼死死地盯着我，眸光如鹰，俯冲而下，朝我啄来。
“我还没嫁给你呢，等你功成名就的那一日，我才是你的妻子。”
白露道：“可不是？大王子好色，无人不晓。”
刘曜信誓旦旦，没有强迫我，只是与我同床而眠。
他笑如狐狸，“刚才你说的这些话，让我确定，你已经视我为夫君。”
“夫人穿上这长裙真美，就像天上的仙女呢。”银霜啧啧赞道。
有个身穿内侍服色的男子突然来到跟前，“将军，四王子有要事找您。”
“刘曜，我告诉你，我羊献容，只为妻，不为妾。倘若你决定要我，就事先处置好你那些妻妾再来娶我。”我义正言辞地说道。
其他人附和道：“就是嘛，藏了这么一个美娇娘，担心被人抢了不成？”
我正想开口，刘聪的眼睛布满了可怖的戾气，“容儿，想清楚了再回答，否则，后果你无法承受，你会后悔一辈子。”
我叹气，“大王子居然使这种手段支开你。”
所有人都停杯放箸，看着我们。刘渊并无惊讶之色，声音颇为洪亮，“什么事？”
刘和意味深长地笑，“这不难，刘曜能统兵打战，我也可以，我不比他差。再者，五弟未必就是大丈夫，能让美人****的才是大丈夫。”
剧烈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我忽然发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刺在我身上，让人浑身不自在。
他目光灼灼，握着我的手，“今夜你一定艳光四射。”
不久，有人高喊：“王上、王后到——”
刘曜走进来，白露和银霜立即恭敬地站在一旁，“将军。”
“如此甚好。”他迫不及待地应了。
从出了王宫大门到现在，刘曜对我很冷淡，一直缄默着。他脱衣后径直上床躺下，我坐在床沿，扳过他的身子，嗔怒道：“刘曜，你不是男人！”
“大王子美誉，小女子愧不敢当。”我轻柔道，“若大王子不嫌弃，不如进屋喝一杯茶。”
刘曜坠入了多年前的回忆，“那年，我们在泰山南城的郊野相遇，我被人追杀，只能强迫你与我欢好，才躲过那些人的追捕。我以为你会哭哭啼啼地骂我、要死要活地要我负责，然而，你不是那种平凡的女子，你冷静得不可思议，言辞锋利，让我刮目相看。你要我娶你，却不是祈求我，甚至和_图_书说我没资格娶你。”
“那以后你要当一个好父亲。”
四王子就是刘聪，刘聪突然叫走刘曜，是不是内藏玄机？
刘聪怒道：“容儿是我的女人，怎么能说她**我？我是她的夫君！”
我忽然想起刘和，道：“对了，刚才那些人……”
本以为刘曜会在府中留宿，没想到他来别苑了。
“你想我如何介绍？”
“王上息怒。”张夫人连忙解释，“聪儿的确有过一个侍妾，和这位云香姑娘长得很像，不过，人有相似，妾不敢肯定这位云香姑娘就是那个侍妾。”
我坚持到最后才离开，随刘曜回别苑。
不知道是不是他还没有完全信任我，还是天生的警觉，他在小苑安排了十几个侍卫，相当于软禁了我。就连下人也时刻盯着我，不过服侍我的两个侍女年纪不大，也没什么心机城府，娇憨可爱。
我迈步出去，盈盈地站在堂前，笑看着他们。他们止步在前，一个个目光闪烁，流露出惊叹、艳羡之色，我知道，我的容貌没有让他们失望。
我心中一紧，她的目光平静得异乎寻常，没有流露出半分惊诧与疑惑，此人必定深不可测。
我柔声道：“好，等我成为你的妻子，我就为你生孩子。”
刘和的宴几仅在汉王之下，他甩来一记恨恨的目光，我当没看见。还好，刘聪还没来，我松了一口气。
是刘曜和刘聪同时出口。
我心中奇怪，他们为什么知道刘曜金屋藏娇？是谁泄露出去的？
我望见了刘和，的确，他那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的神情，颇有几分风流的秉性。
刘渊的长子叫做刘和，和刘聪有两分相似，下巴却长着密密匝匝的一撮卷胡须，看起来老了几岁。他对侍卫解释道：“我们兄弟几个听闻刘曜在这里藏了一个女人，就来瞧瞧那弟妹是不是长得倾国倾城，把他迷成那样。”
这对同族兄弟可真有趣，喜欢同一个女子，做一样的事。
刘曜想让我住进将军府，我婉言拒绝，声称我不想一进府就被他的妻妾联合起来欺负，更不想和那么多人打交道，只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他没有强求我，找了一座小苑让我暂时住着。
“怎么这么看着我？”我研究着他的神色，他很开心，眉宇间皆是赞赏。
“这么多人看着你，是不是不习惯？”刘曜瞧出我的异样，关怀地问。
刘曜牵着我的手，郑重地介绍道：“父王，这是孩儿新纳的女子，叫做……”
五个男子涌进大堂，推推攘攘，闹了一阵才坐下来。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调虎离山之计。”
突然想起，刘聪的生母张夫人怎么不在这里？不出席宴会吗？刘聪的妻子呼延依兰呢？
“真想知道？”他似乎更愉悦了，“等你进府就知道了。”
夏夜的微风从小窗越入，烛火摇曳，光影暗淡，一室寂然。
撂下这一句话，他拂袖离开，步履沉重而快捷，旋起一阵逼人的冷风。
“你——”刘和气得涨红了脸，愤怒地离去。
“还好，我是大晋皇后，母仪天下，万众瞩目，这些年看我的目光太多了，我习惯了。”我的确有点儿不安。
刘曜和我正要饮酒，忽然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且慢！”
几个侍卫拦住他们，其中一个浓眉虎眼的壮汉道：“我是大王子，是刘曜的大哥，都给我让开。”
我舒眉一笑，将三枚玉器收好，重新躺好。
“也罢。”他呵呵大笑，兴高采烈地拥着我，“容儿，我不会放你走了……”
“美人不简单啊，不像本王子以往见过的美人，空负美貌，没见识，没胆色。”刘和饶有兴致地盯着我，垂涎三尺。
我向他们点点头，退出大堂，听到刘和问道：“五弟，这美娇娘是从哪里得来的？”
刘曜拍拍我的手，携着我走进来，对刘和颇为恭敬，“大王子。”
他陡然抱紧我，杀气滚滚，“刚才我看见他强行抱你，我恨不得杀了他！”
“好，纳妾一事，我没有异议，好好对待人家。”刘渊呵呵笑道。
话落，他牵着我的手回到卧寝，忽然紧紧抱着我。
刘渊威严道：“聪儿，人有相似，你认错人了。”
“有你在我身边出谋献策，那一日很快就会到来。”刘曜抱我上床，撑起身子，定定地俯视我，眸光闪闪。
他的力道立刻加大，紧握我的臂膀，不可思议地蹙眉，“你就是容儿，你怎么不是容儿？你和她一模一样，我绝不会认错。容儿，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蹙眉，“高兴什么？”
我“嗯”了一声，紧握着三枚玉器。
“容儿，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他嘱咐我之后，匆匆离去。
我知道了，他的原配夫人叫做清柔。我笑问：“那你如何向你父王和其他人介绍我呢？”
在堂前平息了一下情绪，我才回到刘曜身边。
“有妻如此，夫复
和图书何求。”“知道了。”我环上他的腰身，娇声慢语，“将军好像还没告诉我，你府中到底有多少女人。”
其他人跟着附和，说一定要看看嫂子。
丧礼上，我没有出现，也没有资格出现。我想起曾经在我腹中孕育的孩子，不禁惆怅起来。
刘聪松开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怎么会认错？此生此世，我会认错世间所有人，也不会认错你。”
“聪儿，不可胡闹。”张夫人叱责道，“这位云香姑娘是曜儿的女人。”
“这是你的事，怎么问起我了呢？”
我迎上刘曜不解的目光，“此战只是佯攻，目的在于抬回晋阳城守军的尸首，次日，我们将敌军的尸首用牛车送回晋阳城，还给刘琨。”
银霜猛地想起来，“对对对，奴婢要为夫人打扮呢。”
“容儿，你知道吗？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他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我对你的爱，你能感受到吗？”
“父王，云香是孩儿喜欢的女子，望父王也喜欢云香。”虽然他不知道我为什么自称云香，但也照我说的接口了，他端起酒杯，示意我也端酒杯，“孩儿和云香敬父王一杯。”
据说，晋阳守军的军心开始浮动。我对他说，再过两日，便可夜袭强攻。
被这么五个三大五粗的匈奴男人盯着瞧，还真是不自在，我道：“我有一计，可让晋阳城守军军心涣散。”
我忙道：“不用，我出去透透气，很快就回来。”
我没有搭腔，任由她们打扮，为我匀妆梳髻。
刘曜关切道：“没事吧。”
我默默地吃着，总觉得刘聪的目光时不时地瞟过来，我如坐针毡，尽量冷静，不让刘曜怀疑。
刘曜道：“的确是妙计，传令下去，明日午时，攻城。”
刘聪侧过身来，手指着我，“这个女子不是云香，父王，她是孩儿心之所爱，恳请父王将她赐给孩儿！”
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我捂着胸口，“胸口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
“容儿，你冷静聪慧，胆识智谋皆有过人之处，柔媚坚强，软骨与傲骨兼而有之，比一般的闺阁女子更值得世间男子疼惜、宠爱。”刘曜的黑眸熠熠晶亮，显露了掠夺的本性，“此生此世，你是我的了。”
我呆住了，彻底地呆住了。
他走到中间，那双失去了冷静的黑眼交织着悲愤与阴沉，“父王，孩儿有事禀奏。”
原本我以为，刘聪再怎么震怒也不会当场闹事，我想不到他竟然在宴席上求刘渊将我赐给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刘渊喝问。
然后，他安心地睡了。
“嗯，不必担心，一切有我。”他的臂膀很长，搂着我，轻拍我的侧腰。
良久，他低声道：“容儿，我不是个好父亲。”
刘曜松开他的手，脸孔铁青，双眸清寒。
他笑而不语，携着我踏入大堂。
刘和笑眯眯道：“既然弟妹不出来，我们就进去瞧瞧。”
我逃跑的计策，再一次变成泡影，只能另觅良机。
这个吻，深切缠绵。
汉王刘渊的几个儿子，汉国大臣、显贵都在这里，他们对我的出现都很惊讶，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很快，他们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是刘曜的新宠，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女人。
我缓缓道：“王上，王后，小女子真名叫做云香，除了将军，不认识其他人。”
我但笑不语。
他笑嘻嘻地说道：“美人，片刻未见，本王子想死你了。”
娘的遗物，司马衷的遗物，司马颖的遗物，都是我珍视的。
不安，是因为即将再次见到刘聪。他是恶魔，是从黑暗中走来、带着地府气息的恶鬼，一想起他，一见到他，我就会不自禁地害怕。
是啊，当年我十六岁，到了出嫁的年纪，我早就决定，如果要嫁，也要嫁一个出身显贵、才智卓绝的男子，将我从羊家拯救出来。若是门户低下、资质平庸之辈，就会仰羊家与爹的鼻息，我宁愿不嫁。
刘渊召刘曜回来，是因为他的小儿子得了一种怪病，大夫说回天乏术，准备后事为妙。小儿子见爹爹最后一面，就死了。
“你认错人了。”我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他听得清清楚楚。
“不及你。”他郑重道，怜惜地轻触我的螓首，“你始终在我的心中，我惦记你这么多年，谁也无法取代你，我怎么会爱上其他女子？那些妻妾是父王为我挑选的，我无法拒绝才……”
天色未暗，我们抵达王宫，刘曜说带我到处逛逛。
而他的另一侧，坐着刘聪的母亲，张夫人，刘聪的宴几也坐着妻子呼延依兰。这对婆媳见过我，自然认得我，此时见我坐在刘曜身边，大为惊诧，却又按兵不动，不再看我。
宴席开始，众人互相敬酒，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呼喝声声。匈奴人与中原人就是不一样，性情豪放，大块地吃肉，大碗地饮酒，茹毛饮血一般，那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ｈｔtｐs://ｗｗｗ•ｈeｔｕsｈu.coｍ.ｃoｍ在地上，豪迈粗犷。
他微微一笑，接着道：“那时，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是我刘曜想要的女子。可惜，当时我是亡命之徒，没有显赫的家世，什么都没有，你的要求让我自惭形秽。那夜离开你以后，我总是想起你的话、你的音容笑貌，我忘不了你，我想娶你……可是，我没有本事娶你，因此，我拖了三年才去找你。”
有些女眷的目光很鄙夷，也许她们为卜清柔打抱不平吧。
他们一直打量我，窃窃私语，刘和的目光肆无忌惮，最为直露，好像我是一只小白兔，而他是一个追赶而至的猎人。
离开了大堂，我快步走着，像是逃亡一般，走了一阵子才停下来，靠在大柱子上喘气。
这夏季轻薄的衫裙是碧浅为我收拾、送来的，正好派上用场。
他伸出一指，勾起我的下颌，轻佻道：“五弟只不过是父王的义子，整日打打杀杀，就算他战功彪炳，也只能封个王爷。本王子就不一样了，本王子是长子，父王驾崩，这汉国就是本王子的。只要你跟了本王子，本王子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部将们纷纷击掌赞好，“妙计啊，兔死狐悲，看着昔日同袍战死，尸首被敌军送回来，他们就会想到自己很快就会战死。”
“我真的不是‘容儿’，我叫云香。”我羞恼道，“你放开我，很疼……”
“嫂子……嫂子……”几个男子在外面叫着，嘻嘻哈哈，豪爽地大笑。
我看得出来，刘曜的丧子之痛很沉重，虽然是不爱的女子生的，但小儿子才三岁，毕竟可怜。
刘聪箭步冲上来，扣住我的身子，惊喜得无以复加，“容儿……”下一刻，他就皱起眉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洛阳吗？”
刚刚踏入小亭子，忽有一人现身，好像凭空出现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拿开他的手，愤愤道：“口口声声说爱我，说这么多年没忘记过我，先前我信了，现在我不得不怀疑，你心中真能容得下那么多女人吗？”
刘和。
“奴婢听说，大王子最喜欢美人了。”银霜神秘道，“而且，大王子府中有好多妙龄女子呢。”
呼延王后在刘渊耳边说着，他就看向我这里，目光落在我身上，波澜不兴。
丧子之痛令他眉头不展，脸上布满了浓浓的倦色。他坐在床上，伏在我肩头，不发一言。
“真小人也好，伪君子也罢，大王子吩咐下人叫走将军，不知有何用意？”我徐徐浅笑。
“她是中原女子，叫做容儿，她已经是孩儿的女人。”刘聪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容置疑，“父王若是不信，可问问娘和依兰，她们都见过容儿。”
“嗯。”刘渊缓缓道，看起来有些烦心。
他没应我，闭着眼，我不再多说，躺在身边，枕着他的臂膀，背对着他。
“他在哪里？”刘曜问。
“你的妻妾都不及我？”我柔声笑问。
我莞尔道：“谢王子抬爱，小女子不爱荣华富贵，只爱骁勇善战的真英雄、大丈夫。”
呼延王后吩咐身边的侍女去传膳，忽然，目光转向我，盯我片刻，才收回目光。
我勾唇冷笑，半晌才道：“今日不是要进宫赴宴吗？”
侍卫将信将疑，其他四个男子都说，这就是大王子，还说他们几个都是刘曜的好兄弟。
刘曜笑道：“无妨，清柔坐右边，你坐左边。”
我摇摇头，“没什么，这人真无赖。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握着我的手，抚触那枚玉刀，“这三枚玉器都是珍稀之物，也是你珍视的心爱之物，不过，往后有我在你身边，你不会再有遗憾。”
丧事后，刘渊为这个义子在王宫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我真有这么好吗？”心中很苦涩，这就是他眼中的我。
“我的女人是不是贪慕虚荣，有没有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我看得一清二楚。你贵为汉国大王子，沉迷女色，奸淫掳掠，我也很清楚。”刘曜愤而回敬道。
他以为我生气了，扳过我的身，“你不喜欢我有这么多女人？”
“容儿，怎么了？你心神不宁，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刘曜担忧地问。
“聪儿，怎么不入席？”刘渊略有不悦。
“没什么，可能是里面太闷吧。”我轻然一笑。
“是，父王。”刘聪沉沉走进来，那沉重的步履仿佛踏在我的心坎上，重得我喘不过气。
白露、银霜陪我回房，白露气愤道：“这些个男人，好像一辈子没见过美人似的，一个劲儿地瞧着夫人。”
刘和并无多少尴尬，冠冕堂皇道：“五弟，听闻你回来后新置了一处别苑，居然不告诉我们，不够兄弟啊。你竟然在别苑金屋藏娇，更不够意思了。”
那年被刘聪带回离石，也是这般光景，被藏在别苑，见不得光。
“诸位误会了，是我喜欢清静，将军才将我安置在这里。”我柔声解释。
怎么会在这里遇
ｈｅtushu.ｃom.com上这个恶魔？“我对父王说，‘父王，这是孩儿最喜欢的女子，姓容，叫做容儿。’”他煞有介事地说道，好像前面站着他的父王，“这样说，你可满意？”
“我不认识你，你不要这样……”迫不得已，我在他的胳膊上重重地咬。
刘渊挥手让众人坐下，自己也坐下来，扫视一圈，道：“传膳吧。”
两虎相斗，必有空隙，我就能找到机会逃走。
“不嘛，你现在就告诉我。”
众人哈哈大笑，向大堂走来。
卜清柔突然身子不适，可能吃了什么不干净的膳食，派人来说，今晚不能来了。
刘渊气得不说话，刘曜也不出声，只握着我的手，整个宴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氛围当中。
他握住我的手，柔情满目，眼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体贴，“好点了吗？”
这日午时刚过，白露和银霜命人撤下午膳，外面就有几个男子大摇大摆地闯进来。
这是刘聪的声音。
他这样的表情，我并非没有见识过，这是他最怒的时候，他体内的怒火正如狂潮浪滔涌荡不绝，向我汹涌而来，像要卷走我。
刘曜轻捏我的耳珠，笑问：“清柔不来，你满意吗？”
刘曜眼中溢满了款款柔情，“不必担心，父王会喜欢你的。”
迫不得已，他将军务交给副将，带着我和六个亲卫疾驰回汉国京都，黎亭。
刘曜不再说话，但我知道，他在擦泪。
我张嘴吃了，甜甜地笑，目光微转，瞥见刘聪正阴寒地瞪着我，面冷如铁。
刘聪说爱我，刘曜也说爱我，这对同族兄弟都非要娶我，可是我对他们没有情意，我心中只有司马颖一人。无论如何，我必须寻机逃走，逃得远远的。
冷沉的一席话，引起众人哗然，所有目光都朝我射来。尤其是张夫人和呼延依兰的目光，恨不得赏我两个耳光。而刘曜，我感觉他握着我的手越来越用力，我看见，他瞪着刘聪，目光如冰如弦，一碰就碎，一奏就裂。
躺下来，他一如既往地抱着我，“容儿，为我生孩子吧，我会当一个好父亲，让孩子健康平安地长大，我要把所有的本领都传授给他。”
他话音方落，立即有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吼道：“放屁！”
我挣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你是谁？我真的不认识你，我不是你所说的‘容儿’。”
得到刘渊应允，他朝我略略挑眉，一本正经地说道：“云香姑娘不配入咱们刘家，方才，孩儿看见她和四弟在外面搂搂抱抱、拉拉扯扯，是她**四弟的。孩儿以为，云香姑娘是一个轻浮**的贱妇，不能让她入咱们刘家。”
我微笑着，踏在他的脚背上，在他的脸颊落下轻轻地一吻。
“云香，你真名叫什么？”呼延王后的嘴角蕴着一抹柔和的笑意。
我惊讶，“大王子这般好色？”
五个部将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生死有命，还是节哀顺变吧。”
“他是父王为我安排的妻子，我总不能无缘无故休了她。”
刘聪吃痛，有所松懈，我趁机逃走，奔回大堂，不敢回头。
我想安慰他，可是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我被他的话震惊得愣愣的，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有怎样的反应。
也许，过会儿他们就会来了。
他面色一沉，“大哥心术不正，沉迷女色，父王多次规劝也不听。往后大哥跟你说话，你务必当心，别着了他的道。”
“将军请随奴才走。”
“容儿真美。”他目眩神迷地看我。
司马颖真的死了吗？
我推开他，转过身，心想着，世间男子果然朝三暮四。
刘曜夹了一小块牛肉，递在我唇边，“多吃点儿。”
“你的女人知道我是大王子，贪慕虚荣，向我投怀送抱，关我什么事？”刘和阴狠地瞪我一眼，“这样的女人，你应该好好管教。”
这一幕，我始料未及。
没多久，刘聪来了，站在门槛前一动不动，盯着我；那森冷的目光，如巨鹰，似猛豹，嗜血，狠戾。
另一人道：“可惜，四王子有要事在身，不能亲眼目睹美人的风姿。”
忽然，刘曜揽我入怀，右掌虎口托着我的下巴，难掩欣喜，“容儿，我很高兴。”
刘渊怒道：“她不是云香，又是谁？”
也许，在场所有人都瞧得出，他在看我，而不是看刘曜。
无论如何，以静制动便可。我举眸四望，东侧有一个小亭子，就往东走去。
“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虽然我有几个侍妾，可是，世间男子不都是如此吗？”他急忙解释，握住我的双臂，“无论是清柔，还是那些侍妾，我都没有把她们放在心上，我心中只有你一个。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可就是找不到你……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就……容儿，我答应你，有了你，那些侍妾，我都不要了。”
我为难道：“你父王为你接风洗尘，你的身边人应该是原配妻子，我去了不好吧。”
“刘hｅｔｕshu.coｍ.cｏｍ曜那小子都对你说了，无妨，无妨。”他哈哈一笑，“本王子行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是真小人，不是那种藏头露尾的伪君子。”
两万汉军攻晋阳城，带回百余具敌军尸首，次日，刘曜派部将亲自将尸首运送到晋阳城门外。
我接过来，愣愣地看着，眉骨酸热。
在座诸人纷纷起身相迎，一男一女并肩走进来，男的就是刘渊，大约五十多岁，身穿墨色长袍，头戴王冠，身形高大挺拔，面容粗犷冷厉，神采飞扬，虎目炯炯，颇有王者之风。女的是呼延王后，身形比中原女子高壮，姿容英朗，面带微笑，对众人点头示意。
刘曜箭步走进亭子，脸膛绷得紧紧的，扣住他的手腕，翻转一扭，刘和痛得大叫，立即松开我，刘曜趁机拉过我，将我护在怀中。刘和忍着痛，恼羞成怒地吼道：“刘曜，你要扭断我的手吗？还不放开？”
“传闻大王子沉迷女色，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讥讽道。
他拉我站起身，扬声道：“父王，孩儿有事禀奏。”
我无言以对，惊恐地瑟缩着。
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闷声问：“怎么了？”
刘曜点头应允，我扫了一眼他们，莞尔道：“既然刘琨送我们一曲，那我们就该回礼。再攻城一次，速战速决。”
“好，我会处置的，你不用操心。”
刘曜道：“离开洛阳的时候太匆忙，我就让陈永告诉碧浅，收拾一些衣物送过来，那包袱里都是你的东西。碧浅在洛阳很好，你不必担心。”
刘和突然道：“父王，容孩儿说几句话。”
“你先回房歇着。”刘曜低声道。
刘聪知道我跟了他的同族兄弟，一定会勃然大怒，兄弟争一女的戏码就会精彩的上演。虽然这样一来，会激怒刘聪，也许我还会遭受可怕的对待，可是，这也是一个难得的契机。
“世间所有女子，都不及你。”
刘曜也察觉刘聪的不同寻常了，也许已经瞧出他刚才就是在看我。
铜镜中的女子，面容柔媚，唇如花瓣，淡笑如兰。今夜，我就以这样的装扮陪同刘曜去王宫参加宴席，不管他的妻子的目光，不管旁人的说三道四，我只想着，也许会在宴上与刘聪相遇。
“好，我答应你。对了，我让陈永把你珍视的东西送来，现在交给你。”说着，他从衣袍内拿出一个香囊，取出两枚玉玦和一枚玉刀。
他朝我眨眼，**满目，我见之作呕，拂开他的手。
刘和不再多费唇舌，坐下饮酒。
我感受得到，他已经被激怒了。
“他还那么小，就要经受病痛的折磨……你知道吗？从他出世，我就很少抱他，这两年在外征战，他很少见到我……当他无辜地看着我，说不痛的时候，我很惭愧、很懊悔……我觉得他很可怜，觉得自己很可恶，不配当他的父亲。”他哽咽道，浓浓的鼻音让人觉得他很悲痛。
“夫人，将军说了，要给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白露为我穿上一袭玉色衫裙，广袂削腰，飘逸如仙。
接着，他转头看我，目露疑惑之色；我对他摇摇头，示意说，刘聪所说的，我不明白。
上一次，被刘聪掳来，这一次，被刘曜掳来，为什么我总是无力反抗？
“我想想。”刘曜装作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大概六七个侍妾吧。”
宴席继续，但众人看我的目光更有趣了，呼延依兰的目光含着些许的怨恨。
其实，还是有点犹豫的，落在刘曜手中，总比落在刘聪手中强。
银霜也忿忿然，“就是嘛，尤其是大王子，好像要把夫人生吞活剥了。夫人，以后不要和大王子多有接触，大王子经常调戏良家妇女，凡是他看中的，没有哪个女子逃得掉的。”
“王上，小女子叫云香。”我抢过话头，弯身一礼。
刘曜似乎松了一口气，朝我一笑，如日光般温暖。而刘聪，脸上乌云滚滚、阴风阵阵，似有狂风暴雨即将侵袭。
“那你的清柔呢？”
我知道，接下来的宴席，会相当精彩。
刘聪落座后，刘渊说了一席冠冕堂皇的话，为刘曜接风洗尘，让诸位不要拘礼，尽情吃喝。
他非但没有在意这里是花苑，反而扣住我的手，强行抱我。我看见刘曜匆匆走来，他已经看见亭中的一切，我奋力挣扎，刘和恼怒道：“不识抬举，休怪我不客气……”
“王上，不如这样吧，看看这位姑娘自己怎么说。”呼延王后笑着打圆场。
刘和的面色恢复如常，抱拳笑道：“弟妹生得美艳，倾国倾城，是我等唐突了佳人，弟妹不要见怪才好。”
“娘……”
突然，门槛处多了一个人，众人纷纷望过去，我立即迎上去，挽着他的手臂，“将军。”
只是，我不知道，当他发现我这只是缓兵之计，会不会雷霆震怒？会不会恨不得杀了我？
“你不认得我了？忘记我了？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将我圈在怀中，“告诉我，你怎么会在黎亭？谁带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