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二章
我的心安定下来，“没什么事吧。”
“好！你不交人，我就让你欣赏、欣赏碧浅变**龇的模样！”她的眼中布满了戾气，誓不罢休的模样骇人得紧。
表哥说，司马颙大势已去，这场二王的决战胜负已分，大局已定。
“田大人，还不回去复命？”刘暾讥讽道。
我痴痴地看着他，守望多年，煎熬数载，终于苦尽甘来，幸福唾手可得，再过不久，我就能和他双宿双栖、隐居避世。
我震骇，刘曜？
孙皓硬拽着我，“先走为妙，我会设法救碧浅。”
我这么告诫别人，可自己做到了吗？
“容儿，你以为……”他也猜到了什么，何乔有胆量下废后令，不单单是利欲熏心。
“你想明白了？”他错愕道。
碧涵道：“我以翾儿的性命保证，只要翾儿回到我身边，我会饶你们一命。”
碧浅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吩咐宫人准备膳食。
碧浅见我面色苍白，有些疑惑，“皇后，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去了这么久？”
散了之后，碧浅回房歇着，孙皓也在这里留宿一晚，我和司马颖回寝殿。
因此，我料定，他会按照我的意思做。
表哥不会骗我，也不会故意捏造子虚乌有之事、让我对司马颖起疑心，司马颖密谋夺位之事，大有可能是真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够一边对我信誓旦旦，一边与旁人密谋大计？为什么他表里不一、总是让我伤心？
“你没事就好。”刘曜翻了一下烤鸡，“陈永仍然会在洛阳暗中保护你。”
司马颖松开我，眸光闪烁不定，“容儿，我……”
刘聪应该已经知道我回到了洛阳，他没有来，我松了一口气，想着他应该是被政务缠住了。
腹中孩儿滑掉了也好，不然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刘聪的孩子。
我对司马颖的执念，造成了与刘聪、刘曜的纠缠；假若我想开一些，不那么执著，也许我和刘聪会有另一种人生、另一种幸福。可是，这个“假若”很虚幻，也做不到。
“我都离开了洛阳，还扣着小公主做什么？自然是把她还给你了。”
“我如何相信你？万一你没有把翾儿还给我呢？”
“这样抱着你，我会受不住。”
不敢想象。
我知道，他想解释一年前的事，“我知道，一年前你那么待我，是故意那么做的，我想明白了。”
“皇后有何吩咐，碧涵定当办得妥妥当当。”碧涵虔诚道。
碧浅绞着袖口，低垂着眸光，“奴婢没有非份之想，奴婢只是……情不自禁，奴婢知道表少爷的心中只有皇后一人，奴婢只希望终生服侍皇后……”
我浅浅一笑，“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不如把她交给你。”
以先帝遗诏夺位，的确是妙招，就算朝臣怀疑、诸王不信，司马颖也有遗诏在手，照样登基，成为大晋皇帝。可是，他不会算不到，一旦他以遗诏登位九五，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招来诸王的讨伐，到时候，他孤掌难鸣，洛阳也会成为一座孤城。
两日后，孙皓告诉我一件可怕的事。
刘曜不赞同，“你身陷险境，远水救不了近火，如果陈永来不及救你呢？”
他拭去我脸上的泪水，牵着我来到床榻前，坐下来，揽着我。
我让孙皓密见周权，对他许之以利，假若他有胆量诈称、复我后位，便可以以羊皇后的名义加官自封。虽然早先他和碧涵有勾连，但是碧涵无法给他更高的权位，只有我才有资格给他。
她看见我，眯着的眼睛顿时清亮，咿呀地叫着，剧烈地挣扎，木桶抖动着。
我远远地望着她受虐，心中虽然不是滋味，但也没有心软。
“刘曜才智、胆色皆佳，雄武过人，射技尤佳，有‘神射’之美誉。他和刘聪一样，博览群书，文采风流，草隶皆工，喜好兵书，可谓文武双全。刘曜和刘聪是同族兄弟，文武之功难分伯仲，都是大将之才。”司马颖的言谈之中，颇有赞赏之意。
我抓住她的手，“你也看见了，我心中只有司马颖，表哥对我……而你喜欢表哥，你也尝到了这当中的苦。碧浅，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执念太重。”
“其实，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就算吃苦受冻也是幸福，我不怕。”我要让他明白，只要和他在一起，牺牲什么，吃多少苦，我都愿意。
他默默地吃，我也不出声，就这么安静地吃完整只烤鸡。
然而，她没有追来金墉城逼我交出宣平公主，也许是她想找到女儿后再找我算账。再者，她也知道孙皓会尽全力保护我，就算她想下杀手也讨不到多少便宜。
是他骗我，还是表哥的发现有误？
碧涵怒火中烧地吼道：“立即交出翾儿，否则，我先砍下碧浅的手臂！”
找遍了金墉城，还是没有青衣的踪迹，我禁不住想，他真的死了？
“假若有个万一呢？”
我点头，想挣开，却又担心激怒他，就在这样的温存时刻，心中惴惴。
后面两个内侍抬着一个圆木桶过来，搁在地上。
“嗯，起初碧浅很怕陈永，陈永一靠近她，她就尖叫，很抗拒，后来就慢慢好了。”
他摇摇头，挑眉苦笑。
“其实，奴婢也想过不要这么执著，可是，奴婢做不到。”
“小公主失踪一事，我也听闻了，我深居昭阳殿，怎么会知道小公主的下落？劳烦大人为陛下寻回小公主罢。”我微扯唇角。
表哥安排在金墉城保护我的守卫，阻止不了刘曜，他总有法子闯入金墉城。
“那王爷可有对策？”
我知道，她找不到女儿，再也忍不住了，这才兴师动众地来要人。
不知道上苍是不是惩罚人间这场由世人引起的兵祸，以天昏地暗警戒这些权欲熏心、争锋夺利的世人。
“好久不奏曲子了，今夜我就为你奏一曲《越人歌》。”他浅笑如风。
“王爷……”我止不住泪水，双眸模糊。
我笑了，他终于来了，终于来看我了……
怎么办？不如交出司马翾吧，可是，一旦交出司马翾，恨我入骨的碧涵就会置我们三人于死地，绝不会饶过我们。
“我打算会会何乔。”
碧涵终于来了，带着大批士兵，耀武扬威。
“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我不想被人监视。”我坚持道，倔强地看他。
有人惊骇地呼叫，碧浅一震，惧怕地哆嗦着，孙皓也面露不忍，眉宇紧蹙。
此后，河间王司马颙再也没有下诏、派人来杀我。
“遭天谴的不是我，是你，贱人！”碧涵狂怒地下令，“抓住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枪戟丛中，险象环生，我和碧浅互相扶持，在混战中左奔右冲，怎么也冲不出去。若非表哥拼死保护，只怕我们早已丧命在此。
表哥正巧来看我，立刻召集部属与她带来的士兵对阵，可是，我们的部属与碧涵带来的士兵悬殊太大，没有胜算。
我不想离开洛阳，我要等司马颖重握权势、东山再起，回来找我。
碧涵怎么折磨我、**我的，我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碧涵微微抬手，冷酷道：“碧浅，有朝一日，我也让你尝尝人龇的滋味。”
“快了，等河间王和东海王决出胜负，我就会请辞。”
一曲奏毕，司马颖搁下秦琵琶，“如何？”
刘曜缓缓抬头，皱眉看我，脸上那种迷乱的神色慢慢消失，眼中的欲色也渐渐消散。
司马颖来金墉城的这日，阳光明媚，破败的城墙、屋瓦也变得明亮起来。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妙，是巧合，也是人为。
表哥道：“如今这世道，群雄并起，能者居之，只要手握兵马就是天王老子。何乔胆敢这么做，是不满周权在洛阳作威作福、横行无忌，是利欲熏心。”
“汉国有这两人统帅兵马，那对我们岂不是很不利？”我早就知道，刘曜非池中之物，想不到他和刘聪一样文武双全；我也早就猜到刘曜和刘聪的关系非同一般，却还是没想到他们是同族兄弟。
“我滥杀无辜？”碧涵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咯咯地笑，“那我的翾儿就不无辜吗？”
“整个宫城都找遍了，只有昭阳殿还没找。”她眉眼凝结，担忧的神情楚楚动人。
别人告诉我的传言变成了事实，我看着他在我面前一一展现他的谋略、虚伪与欺瞒，心间冷彻。那些温柔的话语仍在耳畔，那些美好的幻想如在眼前，今日今时，变成了泡影。
这曲子虽然悲怆哀痛，但我们现在很开心，因此今夜的《越人歌》不再苍凉，倒显得有几分欢快的韵味了。
“王爷，废后是庶人，不再是王爷的皇嫂了。”对于他的突然到来，碧涵有些错愕，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片刻后，他伸臂搂着我，与我深情相拥。
我想了想，“你找个机会对他说清楚罢。”
司马颖笑道：“好了，不说他们了，早点睡吧。”
不知道司马颖什么时候离开洛阳，我也不敢去想，只希望相守的日子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我心中一紧，问：“什么事？”
我讶然，“你意思是，因为这些异族骑兵，司马越会取胜？”
他从部属手中接过一卷黄绫，展开来，孙皓凑上去看，面色大变。
我犹豫着，碧浅悲声道：“皇后，不要管奴婢……奴婢先行一步……”
“可是，现在我手中的兵马不足以和河间王、东海王抗衡，他们不会相信这份遗诏是真的，更不会让我即位。”司马颖叹气，懊恼道，“如果我不顾皇兄的脸面，以先帝这份遗诏登基，河间王和东海王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坐享其成，他们一定会联手讨伐我。”
何乔阴沉道：“羊庶人还是尽早去金墉城，对了，据闻宣平公主失踪多日，羊庶人是否知道小公主的下落？”
“还不滚？ｍ.ｈetｕshu.ｃｏm.ｃｏm”宝刀刺出，刀锋凛冽，孙皓怒指田淑。
我震骇，不敢相信司马颖会图谋不轨。他不是说等河间王和东海王的战事结束就会请辞、与我隐居避世吗？他不是说厌倦了这种算计、筹谋的日子吗？他不是说要和所爱的人在一起，过一种宁静、开心的日子吗？
“本官从长安来，这诏书自然是陛下所下，千真万确。”田淑道，“本官要执行陛下旨意，所有闲杂人等退开！”
“我不管，是你递给我的，我就当你送给我了。”
我道：“没事，放胆去做吧。”
“啊？”她错愕不已，“他怎么会觉得奴婢喜欢他？皇后，怎么办？”
“是啊，执念，执念，既然是执著于一念，又怎会轻易地放开？”
“成都王和何乔在外面私会，乔装成贩夫走卒，我那个下属也乔装打扮了，靠他们很近，就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火光映红了他的脸膛，他的眼眸也变得赤红，沉醉于迷人心智的欢爱中。他不断地舔吻我的乳蕾，抚弄我的身，虽然不像刘聪那么粗暴，但是我的反抗无济于事。
碧涵，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会和你算清楚。
我凝视她良久，终于道：“既然如此，贵人就为我洗衣、沏茶、烧水做饭吧。”
“是你不相信我罢了。”她已经疯了，我不能相信一个疯子做出的承诺。
“我想……好好看看你，把你的音容笑貌记在心中。”
“本官听闻，前贵人与你有点过节，小公主失踪，似乎与你有关。还请庶人交出小公主，否则，如果小公主有何不测，庶人难辞其咎。”何乔道。
他忽然想起一事，神秘道：“对了，我告诉你一件怪事，不过你千万不要泄露半点风声。”
这一夜，终究平安地度过。在他温暖的怀中，我睡得很沉。
回洛阳的半途，我遇到了孙皓和碧浅。
我冷冷地俯视她，心中的恨意越来越强烈，如火焚心。
“没什么。”我想冷静下来，可总是心神不定，刘聪的残暴与狠戾揪着我的心，让我喘不过气。
他轻拍我的脸颊，“容儿乖，今日你也累了，早些睡吧。”
我疑惑地问：“贵人何出此言？”
“陈永以为你喜欢他。”
“碧浅左肩受伤了。”孙皓一边杀敌一边道。
这夜，风雪侵袭，天寒地冻，寒气逼人，整个农屋冷如雪原。
尚书田淑老调重弹，污蔑我谋逆，多次被奸人利用等等，赐我一死，以谢天下。
宫灯暗迷，帷幔轻晃。
“假若小公主有你这样的亲娘，是她的耻辱与不幸。”碧浅气愤道。
漫长、炽热的湿吻，我忍耐着、克制着，他得到满足之后松开我，脸孔漾着如风的笑意。
碧浅瞧出我有心事，问我在想什么，我说出原委，她犹豫再犹豫，似乎鼓起了勇气道：“前些日子，陈永来找过奴婢，奴婢对他说清楚了。”
“王爷真的这么想吗？”我欣喜地问。
“王爷，这些士兵是洛阳令何大人的部属。”孙皓答道。
他揽我入怀，“因为，今夜我们只有欢乐，没有悲伤。”
如果真想避世，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我倒要看看，他如何令我移驾。
“王爷的兵马在洛阳，谁敢伏击他？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他好笑地瞪我。
次日午时，何乔果然带着兵马来到昭阳殿，那阵仗，仿佛他是手握强兵的大将军。
双手一分分地凉了，“这么说来，遗诏是真的。”
他一笑，摸摸我的头，“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怎能预测未来？河间王和东海王兵马相当，不过照我看来，河间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大失人心，有点手忙脚乱，虽然东海王也不见得多么忠君爱国，但响应他的各州都督不少，尤其是王浚引入鲜卑、乌桓骑兵，这些异族骑兵骁勇善战，犹如草原上的一阵旋风，来无影去无踪，无人能敌，杀人不眨眼，令人闻风丧胆。这批异族骑兵将会发挥很大的效用，司马颙大军很难抵挡得住。”
我就知道，他的绝情绝义不是真的，是故意把我气走，他从来没有忘记我，他对我的情从来不是假的，是我自己太傻、太笨……
我睡在虎皮上，盖着鹤氅，瑟瑟发抖，因为太冷了，怎么也睡不着。
他在我腰间摸索着，不一会儿，烫人的掌心覆着我的右乳，有力地揉着。
“既然杨将军执意本官出示密诏，本官就让你死心。”何乔奸诈地笑。
孙皓的眼眸也湿了，哭笑交织，“容儿，回来了就好。”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只能暂时认命。
他侃侃道来：“就算你被废了，还是皇兄名正言顺的妻子，是司马家的儿媳妇。先帝遗诏，就当是你在先帝寝殿发现的，这样河间王、东海王和那帮朝臣就不会怀疑遗诏的真伪。”
我脉脉地望他，他站在一拢天光下，俊脸上明暗交织，眸光深沉。
假若他们知道了他们喜欢的女子是同一个人，不知道会怎么样？
左思右想，我无法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四日后，我不让她做这些粗活了，随便编排了一个错处，罚她跪在外面的地上，跪到第二日天亮。黄昏时，天降大雪，寒气逼人，她仍然跪着，只求我不让她的女儿受冻挨饿。
“你——”碧涵气得咬牙，“这么说，你还是不交出翾儿？”
我站在殿阶上，他在众下属的簇拥下迈步而来，威风凛凛。他站定在我面前，腰背挺得直直的，“本官也想给皇后下礼，不过本官昨夜接到从长安快马送来的密诏。陛下命本官来昭阳殿宣旨废后，请羊庶人迁出昭阳殿，暂住金墉城。”
我想到的，他也算到了，但我相信，他今日来金墉城的目的是告诉我这件事，一定有其他打算，他和洛阳令何乔密谋夺位，不可能没有后着。
很快，我就知道，她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她知道，有人不会放过我。
碧涵再下命令，士兵再次举刀，刀刃的银光与凉薄的日光遥遥相映，散发出刺人的芒色。
“谢皇后恩典。”碧涵叩谢道。
那些不堪，那些刻意丢弃在回忆中的一幕幕，突兀地闪现，缠着我，拽着我，不让我走，不让我和心爱的男子双宿双栖……就算我离开了，刘聪也不放过我……卑鄙……
碧涵凄楚地看我，一双妙目水盈盈的，“今日一早，宫人发现翾儿不见了，碧涵命人寻找多时，找遍了整个云气殿，甚至整个宫城，都没有翾儿的踪影。”
心中百般纠结，惧意流窜在周身，我很想与心爱的男子成为真正的夫妻，这是我多年的期盼，可是，一到这节骨眼上，我就害怕，就忸怩起来。
所谓心不由己，便是如此。
很多人别过脸，不敢看这骇人的一幕。
“奴婢明白，奴婢会记住皇后的教诲。”碧浅抿唇微笑。
司马颖简略地说出遗诏内容，和表哥对我说的一模一样。说完之后，他道：“容儿，这件事太不可思议，我百思不得其解，父皇怎么会留下遗诏？”
“容儿，既然王爷答应你，就一定会赶来，可能是军务太忙了。”孙皓笑着劝道。
这夜，他果真没有回来。秋月打听过，说最近国中政务繁忙，出了一些事。他是汉王刘渊第四子，自然有很多政务等着他处理。
“为什么走？”
“我明白，可是我不想改变初衷。”我抚触他那飞拔入云的白眉，戏言道，“三年之期是我提出的，我会守诺。我嫁给你的那日，你不能太窝囊，不然我不要你。”
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泛滥的思念，我奔过去，紧紧抱着他，泪水滑落。
“不太冷了。”慢慢的，我不抖了。
司马颖真的穷途末路了吗？真的回不去了吗？
就这样，平淡地过了三四日，我仍然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
他抬起我的脸，凉凉的唇落在我的眉心，轻轻地吻，徐徐往下，落在唇瓣上。
我知道，表哥的心里不会好受的吧，因为我眼中只有司马颖一人。
表哥说，河间王司马颙担心我再次被奸人利用，更担心我被东海王司马越操控，对他不利，就决定赐死我，以绝后患。
碧涵的士兵迅速地包围了我们，孙皓带着我和碧浅冲出重围，奋勇杀敌。
“你坏事做尽，一定会遭天谴！”孙皓靠近我，低声道，“容儿，我掩护你走。”
“容儿，待我请辞后，我会遣散所有侍妾，和你厮守终生。”司马颖的掌心轻抚我的腮，“我们找一处世外清静之地，谁也找不到我们。我想好了，屋前种几株桃树、杏树，屋后开垦几亩良田，你再为我生几个孩子，好不好？”
何乔笑道：“难道杨将军不信？”
快，狠，准，和刘聪一样霸道，不容抗拒。
就在这日，何乔下诏，废皇后羊氏为庶人，命其迁去金墉城。
碧浅身躯僵直，目光微颤，我连忙扶着她，震惊道：“碧浅，你怎么了？”
我不能让碧涵翻身再起，而且，只要我捏住她的致命要害——司马翾，她就不敢轻举妄动。
“那就劳烦王爷了。”
“哦？有这回事？”我更惊讶了，“此事非同小可，再多派些人找找，就算把宫城翻过来也找到翾儿。”
应该问问吗？
刘曜应该早就知道我失踪的消息，是否来过洛阳？是否还会再来？
刘曜的眸色渐渐暗沉，眸光低垂，“我想你。”
“是！我丧心病狂！我疯了！”碧涵怒指我们，杀气腾腾，“找不到翾儿，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奸淫掳掠，杀人放火，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他的射术，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精湛高妙。一棵高大粗壮的古木，冷箭没入一半。
这夜，刘曜道：“明日午时送你回金墉城，之后我就离开洛阳。”
“没和_图_书事，回去再说吧。”我苦笑。
“宣平公主一事，与她无关。”孙皓横在我面前，护着我。
这次，他进据洛阳，孙瑜没有随军跟着他，而是和他的母亲、妻小在一起。早在年初，他就以女眷不宜随军为借口，让她和程太妃汇合。
“贵人意思是，翾儿可能在昭阳殿？”我震惊道，“你以为我把翾儿藏在昭阳殿？”
他的部属无意中发现，司马颖与洛阳令何乔过往甚密，他就命人暗中盯着司马颖，果然有发现。司马颖和何乔密谋，意属宫城太极殿的帝位。
“刘曜，我最厌恶被人强迫，如果你再次用强，三年之期就此不作数！”我冰寒道。
刘曜靠着墙，闭着眼，好像睡着了。我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八年，他的容貌没什么变化，只是成熟了，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他统帅汉国大军南征北战，很有可能在这群雄并起的乱世干出一番大业。
“真的。”
刘曜。
他扶着我，歉意道：“军务繁杂，我来晚了。”
我站在殿门前，她走到门槛前止步，与我隔着一道门槛。
“贵人免礼。”我知道她步履匆匆的缘由，却没有点破。
这天寒地冻的冬季，双手浸在冰水中浣衣，痛楚可想而知。让她去浣衣，到底是我心软，狠不下杀手。
我冷眼看他，“何大人，今日你所做的一切，我铭记在心，你最好寻求多方庇佑，否则，有朝一日，我复为皇后，你有何下场，无须我言明吧。”
碧涵纵声狂笑，笑声猖狂，唯我独尊。
司马衷、宗亲和朝中大员被迫迁到长安，被河间王变相软禁，洛阳只有一些留守的官员，由司马颖坐镇。司马颖趁此良机掌控大晋京都，勾连何乔，宣称在先帝的遗物中发现一卷遗诏，遗诏中写明：倘若司马衷被宗室亲王胁迫，无力朝政，大权旁落，致使朝纲废弛、江山飘摇，便由成都王颖据此遗诏登位，统摄大晋江山。
“随我走，好不好？”刘曜的左掌捧着我的脸，动情道，“分别数月，有如数年，这相思之苦，你知道多熬人吗？”
“容儿……”站在窗前，他陡然抱着我，嗓音有点怪异。
“废后是陛下的妻子，陛下怎么会赐死废后？这诏书是假的，不是陛下的谕旨。”孙皓愤愤道。
“他们怎么密谋？”我相信，此事关系重大，表哥不会欺骗我，更不会说司马颖的半句不是。
众人纷纷转头，我望过去，一个身穿甲胄的男子从士兵中走来，匆忙的步履沉稳从容，那张映着风霜雪色的脸庞俊美如昔，风采依旧，倾倒众生。
我正要阻止，却听到一道高扬的喝声，有一种久违的熟悉。
寝殿留着一支灯盏，他脱了衣袍上榻，搂着我，“容儿，我想过了，等战事稍缓，我就娶你，好不好？”
我挪到篝火旁，想暖暖身子，刚蹲下来，整个身子就被人抱起——他抱着我挤在一张虎皮上，将我圈搂在怀中，以温热的胸膛暖着我。
不几日，我以大晋皇后的名义下诏，贵人行止不端，惑乱宫闱，废贵人为庶人，宣平公主由皇后羊氏教养。
我让孙皓设法在天亮之前偷偷抱走司马翾，将小姑娘抱到宫外稳妥的地方藏着；只要司马翾在我的手中，碧涵就不敢轻举妄动，就会任我使唤。
她走过来，俨然是一个领兵作战的女将军，这里就是她的战场，只要她一声令下，我们所有人就会身首异处似的。她浓妆艳抹，双唇殷红，黛眉高高挑起，满目厉色，“贱人，你最好把宣平公主交出来，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我就绑了你，你想逃也逃不掉。”刘曜抱着我，吻下来。
永兴三年正月元日，日头被蚀，天地俱暗。
“过几日，我可能会离开洛阳。”司马颖松开我，温热的掌心贴着我的脸颊，“我不想离开你。”
刘曜有些错愕，应该是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成都王的兵马和权势大不如前，眼下是河间王和东海王短兵相接的大战时刻，照我看来，这二王势均力敌，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不出两日，我得到了答案。
情火蔓延，热浪涌起，心弦剧烈地颤动，我不安地抚着他，解开他的衣袍。
铜镜中的碧浅慌张地推辞，“这怎么可以？”
忽然，司马颖想起什么似的，欣喜道：“容儿，我想到一个法子，不知道可行与否。”
这个无稽的问题，真够无聊，我自嘲地撇嘴。
他扶我躺下来，掖好棉被，“睡吧，我陪着你。”
也许，她想求我救她一命。
醒来时，我看见一堆哔啵燃烧的篝火，篝火上烧着一口小锅，锅中的水噗噗地冒着热气。
司隶校尉刘暾不卑不亢地喝道：“田大人，为虎作伥，必遭天谴。”
没想到，区区洛阳令，竟然胆敢下废后令，把我呼来喝去，这大晋，这世道，真的乱了。
到处都是皑皑的白雪，雪烟蔼蔼，这个洁白无垢的天地，一尘不染，令人羡慕。
我想了想，他分析得颇有道理，现在的确还不能妄下定论。
我望着殿外的鹅毛大雪，缓缓笑起来。
司马颖忙于军务，但隔三差五地来金墉城看我，偶尔会在此留宿。
“滚开！”碧涵推他一把，没能推动他，恼羞成怒，“你插什么嘴！”
“既然你自己有所要求，我就成全你。”我看向碧浅，“碧浅，安排贵人去浣衣。”
刘聪情不自禁地靠近我，轻轻抬我的脸，吻我的唇，尔后，匆忙离去。
她的身上落满了鹅毛般的雪花，僵硬得如同一个堆积的雪人。
我明白，陈永的靠近，让碧浅想起了那痛楚的回忆……可是，我记得碧浅无意间说过，她已经有意中人了，而且很明确地说，意中人不是陈永。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司马颖睁开眼，舒眉一笑，“为什么这么看我？”
这是我、孙皓和周权合谋的结果。
去年十二月，司马颙的布防被突破、几路大军被攻破，东海王司马越再次率兵出征，高歌猛进，畅通无阻，抵达战略要地荥阳，屯兵在阳武。再者，更多鲜卑、乌桓骑兵前来支援。反观司马颙，几路大军已破，只剩下成都王司马颖据守洛阳、河桥等地。
夜里，碧浅道：“皇后这么做，会不会太便宜贵人了？皇后想想，贵人好几次置您于死地啊。”
这时，我听到殿外有脚步声，立即奔出去，望见司马颖匆匆而来，忍不住朝他奔去。
司马颙连续下了几道诏书到留台，污蔑我与乱臣贼子谋逆，命留守洛阳的官员杀我。几位官员就是不奉命行事，还冒死上奏为我求情，赦免我。
孙皓冷沉道：“还请何大人出示密诏。”
我又问：“你喜欢他吗？”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孙皓怒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等绝不会让你枉杀无辜！”
“哦？你怎么说的？”
田淑一惊，吓得连连后退，跌在地上，尔后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逃了。
我在偏殿抄书，他站在殿门处，身姿高轩，鹤氅垂落，因为逆光的缘故，那张俊脸笼在阴影中，瞧不出是什么神情。我拿着羊毫，愣愣地望着他，平静的心澜慢慢波动起来。
我不是母仪天下的国母，和司马衷一样，威严扫地，身不由己，只是一个被人操控、利用的玩偶。这是永康元年我被册立为大晋皇后之后，第四次被立，第四次被废。
他不管我说什么，不管我如何抗拒，制住我的手，狂热地吻我。
顷刻间，他收紧双臂，扣住我的后脑，迷乱地吻我，唇齿交缠，鼻息粗重，热气喷洒。
她的目光扫向孙皓、碧浅，阴沉骇人，仿佛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咬一口就令人毙命。
“人在世间，身不由己，刘曜，相信你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淡淡道，立即岔开话题，“晋廷内乱征伐多年，兵连祸结，生灵涂炭，依你之见，河间王司马颙和东海王司马越这一战，谁能赢，谁能大权在握？”
“如果你不这么狠心绝情，我就不会回洛阳，还是会跟着你。”
她看我片刻，摇摇头，我追问：“真的不喜欢他？”
司马颖凝眸一笑，“无论谁胜谁负，都无关紧要。这些年谋算太多，算计这，算计那，整日想着如何赢得民心、谋夺帝位，没有好好为你设想过。这场内乱乱了这么多年，死了太多人，司马家子孙大多横死，所剩无几，百姓处于水深火热当中，生灵涂炭，是时候结束了。我想通了，就算得到帝位、当了皇帝又能怎么样？大晋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群雄并起，外族虎视眈眈，就算我有通天之能，这大晋江山也无法扭转乾坤。我只求隐退避世，和所爱的人在一起，过着宁静、开心的日子。”
我在想，他和刘聪相比，不知道谁的射术更厉害？谁的武艺更高强？
我想告诉他，早在十六岁那年我就失去了清白之身，这些年又被刘聪强迫，几个月前甚至怀过他的孩子……可是，我又不敢说，担心他知道这些事之后会嫌弃我，就算他不嫌弃我，心中也会存有芥蒂，如鲠在喉，甚至一辈子都会难受。
“表哥，谢谢你。”
心中惴惴，我期盼他和刘聪都不要来，也担心司马颖，不知道他能否在诸军混战中取胜。
碧浅喜极而泣，抱着我道：“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田淑气得发抖，怒指着我们，“你们……你们都反了……来人，来人……”
“河间王矫诏杀我，有你在我身边，我不怕。再者，不是有几个官员为我求情吗？”
不，他们不会知道，刘聪不会知道，刘曜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大不了一死……可是，我死了wｗw.ｈeｔusｈu.ｃom.ｃｏm不要紧，司马颖不能死……
“不如这样，我们离开洛阳，你不许追来，半个时辰后，自会有人把小公主送到你面前。”
“先帝有先见之明。”
“他喜欢碧浅？”我太惊讶了。
我不怕她的威胁，冷笑道：“我是废后，你也是被废的贵人，且不说我不知道宣平公主的下落，就算我知道，翾儿也由我教养，不是你。你不要忘记，翾儿是我和陛下所生的公主，不是你。”
“他一向与碧涵有勾连，会不会他被碧涵利用了？”我寻思道，“或者是他听命于司马颙，才胆敢下废后令？”
有时，我们相拥而坐，任时光流逝，感受彼此的心跳；有时，我们谈论河间王、东海王交战的情况；有时，我们谈起将来隐居避世的日子，幻想那温馨、快乐的一幕……他陪我的时间很少，因为他必须坐镇洛阳，有太多的军务等着他处理。
他喝道：“羊庶人下跪接旨。”
“与先帝有关。宫人打扫先帝的寝殿，无意中发现一些先帝遗物，其中有一卷遗诏。”他神色郑重，童叟无欺，“宫人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就找到了洛阳令何乔，禀报了这件事。何乔看了遗诏，也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就对我说了这件事。”
我猜道：“你的意中人，我也认识，是吧。”
司马颙派来赐死我的尚书叫做田淑，他手持毒药，几个官员百般阻止，也阻止不了他来金墉城的步伐。田淑直闯我的寝殿，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地俯视众人。
他也看着我，深沉的眼眸缠着层层叠叠的情丝，绕着我，我情不自禁地吻他，轻触他的耳垂、脸颊、唇瓣，他陡然咬住我的唇，肆意地吮吸。
他没有搭腔，屋中只有柴火的哔啵声。他专注地翻烤嫩鸡，焦香味扑鼻而来，惹得我食指大动。鸡烤熟了，他撕了鸡腿递给我，“尝尝，小心烫着。”
碧浅骇然道：“你丧心病狂！”
“奴婢……不想嫁人。”她垂下螓首，面色静淡。
十月，司马衷下诏，令成都王为援军，据守河桥保卫洛阳。
“你怎么能滥杀无辜？”孙皓怒叱。
司马颖在我前面不远处站定，冷淡的目光移过来，并不见礼，“皇嫂。”
“是我一个故交，他把我劫到长安。”我装作无辜地看他，“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好不好？”
“你送给我的，我当然收着了。”刘曜无赖道。
我让表哥留意诸军消息，九月，孙皓说，河间王司马颙为了抵挡东海王司马越大军，表司马颖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给兵千人，镇邺城。
有人推门进来，我抬头看去，艳红的火光照亮了他黝黑的脸膛与轻微的微笑。
厮杀、血腥的一战落下帷幕，众人散去，孙皓扶着碧浅去包扎，我让她好好歇着，对她说晚点再来看她。之后，司马颖随我回寝殿。
天亮以后，居然放晴了，冰凉的日光从天上洒照下来，将这个冰雪的天地照得如同琉璃，金光与雪光交织在一起，看似缱绻。
“容儿，河间王不会放过你，还是尽快离开洛阳吧。”孙皓忧心忡忡道。
我道：“要我交人，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如何保证，在我交人后，你会放过我们？”
我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擦嘴，然后递给他，他擦了嘴之后就把锦帕收在怀里，我愕然道：“还给我。”
“碧浅，先回洛阳吧。”孙皓抱我上马，了然地笑了笑。
何乔深深地笑，“好气魄，那就要看羊庶人能否等到复立皇后的诏书。”
司马颖轻轻一笑，“可是，看着你吃苦，我很难受。”
三日后，碧浅向我禀报，碧涵任劳任怨地浣衣，双手红肿得可怕，还染了外寒，咳嗽低热，病怏怏的。她还说，她让人在碧涵的膳食中下了春|药，那夜，没有男子解救，碧涵被折磨了一整夜，看起来挺惨的。
那两个内侍得令，抓住那宫娥的头发，猛地提上来——这具身躯无手无脚，贴身衣物黏在身上，血肉模糊，令人作呕。
我不敢问，也不想问，因为，就算我知道他们交情非浅，那又如何？我能改变什么？
我看见，碧涵站在不远处，隔岸观火，阴冷地笑。
“皇兄自幼失智，无力朝政，以致朝纲落入旁人之手；先皇后贾氏挑起诸王内乱，此后数年司马家子孙争权夺势，互相残杀，以至于兵连祸结，战火连绵，生灵涂炭。父皇知道皇兄无力治理家国，没有才能统领大晋江山，预料到今日大晋山河分崩离析的局面，这才留下遗诏，要我登皇帝位，力挽狂澜。”
我骇然，他竟然这么评介司马颖！
我问：“什么法子？”
“嗯。”他的脸上满是歉意，“是我不好，那时风雪漫天，我把你丢在那里，你不怨恨我吗？”
“废后非同小可，陛下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废后。何大人若无废后诏书便是矫诏，皇后完全可以治你死罪，满门抄斩。”孙皓寸步不让。
此时正是冬寒时节，她的手被冻得红肿起来，气色也越来越差。
刘曜带我出去逛雪景，策马慢行，凛冽的寒风钻入鼻子，直抵心间，分外冰寒。
他郑重地点头，“你反对他们在一起？”
他掸去鹤氅上的雪花，手上拎着一只白|嫩的鸡。他端下那口小锅，将嫩鸡架在火上烤，接着连我和虎皮抱起，移到篝火边，“靠近一点就不冷了。”
能够顺利逃出来，是我筹谋的结果。
碧浅惊诧地抬眸看我，“皇后见笑了。”
我默然不语，他也不说话，坐在我身旁，翻烤着鸡。
我痴迷地看他，说不出话，双眸湿润。
此次被废，果然与碧涵有关。
“遗诏中写了什么？”指尖隐隐发颤，我很失望、很难过，表哥没有骗我，司马颖果然密谋夺位，根本不想隐居避世。
刘聪，刘曜，一个是汉王刘渊第四子，一个是汉国将军，这两人必定相识。
“你想怎么样？”孙皓眉宇沉肃，杀气迫出，“虽然皇后被废，但也不是你想杀就杀。只有陛下才能治罪，难道何大人想越俎代庖？”
如此，晋廷内乱，陷入了混战的局面，司马颙、张方大军，司马颖大军，司马越大军，范阳王司马虓大军，诸军混战，以司马衷为帝的晋廷实则已经名存实亡。
“也是。”
心怦怦地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我望着他，移不开目光，眉骨酸涩。
“何大人，小公主失踪怎么会和她有关？”孙皓怒道，“何大人这么说，是否有真凭实据？”
她挥退身后的宫人与侍卫，所有人都后退十步，只剩下春雪陪着。她的眼底眉梢盈满了焦急与忧色，“恳请皇后怜悯稚儿无辜，放了翾儿，碧涵感激不尽。”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离开离石的时候，整个并州正闹饥荒，离石也受到影响，之后，汉王刘渊下令，迁都黎亭。
我想起陈永，拉她坐下来，凝重地问道：“你可知道，陈永喜欢你？”
我不得不屈身，却没有下跪，我知道这不是司马衷的诏令，是司马颙矫诏。
“以前我听表哥提起过刘曜，这个人有本事吗？与刘聪相比，孰优孰劣？”我问。
他的眼眸立即沉下来，俯唇吻我，唇齿慢慢滚烫起来。
“虽无真凭实据，但心知肚明，假如羊庶人决意不交出小公主，别怪本官不留情面。”何乔道。
“只要你把翾儿还给我，我就放你一马。”她被激怒了，面容扭曲，充满了戾气，“否则，你在乎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原来如此，他想利用我证明遗诏的真实性，为他夺位尽一份力。
我笑睨着他，略有嘲讽，“你堂堂汉国大将军，竟然瞧不出这局势会如何发展？”
“本官并无此意。”何乔阴险一笑，“请羊庶人速速前往金墉城。”
“怎么了？”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夜，司马颖留在金墉城，与我共进晚膳，留宿在此。
我发狠道：“我说到做到！”
倾情一时，情深一刻，我闭上眼，沉醉在他的柔情里，缠绵不休。
他没有强迫我，送我回金墉城，与我话别。
此时此刻，我开始怀疑孙皓所说的那件事，“我愿意，可是你当真想离开洛阳？”
为了让我好好调养，为了让我平复心情，刘聪没有进房，歇在别处。
“奴婢说，奴婢是不洁之身，这一生只愿服侍皇后，不会嫁人。陈永追问是怎么回事，奴婢简略地说了……那件事，他听完后很生气，气得用拳头捶壁。奴婢说心如止水，不会与任何男子有男女之情。”碧浅缓缓道，“接着，他说他不介意奴婢不是清白之身，不介意那件事，因为他喜欢奴婢，认定奴婢是他这一生想呵护、珍惜的女子。他还要奴婢忘记那件痛楚的事，试着接受他。”
我别开脸，不乐意道：“我表哥会保护我呀，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把陈永召回去。”
回到洛阳宫城，我恢复了大晋皇后的装束与凤仪，摆出了排场。
我向天祈求，刘聪千万不要来找我，刘曜也不要来骚扰我，明年我一定设法离开洛阳，谁也找不到我，让我无声无息地离去。
只是，他不是忙于为汉国开疆拓土、为自己建功立业吗？怎么突然来洛阳了？
天蒙蒙亮，我女扮男装，拎着包袱，从马厩牵了一匹马从别苑的偏门离开，没有人发现。
“碧浅，你是否因为心有所属才不接受陈永？”
“我不喜欢被人监视，就让表哥把陈永关起来，还让表哥模仿陈永的笔迹飞鸽传书给你。”我早就猜到，陈永一定会把我囚禁他这件事告诉刘曜。
“翾儿还不到四岁，受不住这寒天，一不小心就病了，还请皇后高抬贵手，饶过翾儿。”碧涵恳求道，那模样好像快哭了。
“不是和_图_书，我想重新记一次。”我搂着他的脖颈，看着他诱人的唇。
这危急的时刻，容不得我分心，我无暇想个妙法躲过这场劫难，只能在凶险万分的混乱中寻求生机。忽然，我听见碧浅的尖叫声：“小心！”
碧涵再次哀求，“碧涵心甘情愿为皇后效劳，皇后有何吩咐，碧涵一定照办。”
我解释道：“不是，我只是……没想到，对了，你不是为汉国征战吗？怎么有空来洛阳？”
“跟你去哪里？”我伪装的功夫越发好了。
不知道……心中乱糟糟的，有如飞雪漫天……
这个时候，我沉浸在中相逢的喜悦、两情的缠绵中，没有发觉他言辞中的不妥，脑中展现出一幅温馨和谐的田园之乐。
那时，七月，碧浅被打晕，我被刘聪救走，而表哥被立节将军周权邀去府中。周权被碧涵收买，软禁表哥两日两夜才放他出来。表哥赶到金墉城，知道我失踪了以后，立即派人去找，可是，那时候我已经被迫和刘聪离开了洛阳。
“两军对阵，统帅者的才能固然重要，但是，是否兵强马壮、是否士气如虹、粮草是否充足等等，也很重要。”
他为我穿好衣袍，躺下来搂着我，自嘲地笑，“三年为期，届时我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的部属送来秦琵琶，我讶异地问：“王爷想……”
我猜对了，她的意中人是表哥，孙皓。他一有危险，或是受伤，她就很担忧，失去了平时的冷静与自持。一次是巧合，两次是交情，多次就有问题了。
“容儿，你还好吗？”司马颖嗓音微颤，压抑着经年的想念与牵挂。
整个十一月，没有战事。
她更惊讶了，窘迫，尴尬，脸颊映染了火光似的，红红的。
三日后，我刚吃过早膳，她就带着一批侍卫风风火火地来到昭阳殿，阵仗很大。
忽然想起，那年，刘聪与我在竹屋烤鸡翅膀，而今日，刘曜与我在这风雪漫天的日子烤鸡。
天色暗了，司马颖还没来，我坐立难安，想着他是不是出事了，或者他是不是被留在洛阳的官员拉住了，来不了。
“这些年，我废立数次，不都是安然无恙？”
碧浅眉心微蹙，一张俏脸涨得红红的，“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对他说清楚的。”
“成都王曾经被册立为皇太弟，颇有才干，手握雄兵，可惜功亏一篑。”刘曜侃侃而谈，“此人兵败后犹如丧家之犬，假若没有忠心耿耿的旧部跟随、河间王重新起用，他早已退出司马氏诸王争霸。”
我欣喜地颔首，忽然又怅惘起来，“这场仗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
接下来的丧子之痛、悲愤难平、郁气攻心，就顺理成章了。
十一月，立节将军周权诈称被檄，自称平西将军，复庶人羊氏皇后位。
碧涵好整以暇地问：“王爷怎么突然驾临洛阳？陛下呢？”
我靠在他的肩窝，“我明白。”
我立即道：“且慢！”
谁给他的雄心豹子胆？
“不要……”我推他，却推不动。
此时此刻，情浓似血，以前的不快统统消失，所有的芥蒂也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两颗心紧紧相依，我在他的怀中，他抱着我，两情缱绻，这些年的煎熬、忍耐都值得了。
次日早上，碧浅说，碧涵晕倒在雪地，全身冻僵了，只剩下一口气。
我道：“贵人，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我真的没有藏着翾儿。你我虽然水火不容，可是我何必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再者，我也养过翾儿，她那么可爱，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害她？”
“见过皇后。”碧涵微微屈身，算是下礼。
因为，她的清白被碧涵毁了，她受了这么大的侮辱，都是拜她的昔日姐妹所赐，我就让她处置碧涵，出这口恶气。
当他策马绝尘而去，我大大松了一口气。
“贵人也被废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将士听命于你？”他徐徐地问，好像在问她，又好像在问那些士兵的头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这一日。”
我叮嘱表哥，一定不能让碧涵找到司马翾。
回到寝殿，碧浅迎上来，担忧地打量我，“皇后，没发生什么事吧。”
我笑，“拭目以待。”
“且慢！”
是他！是司马颖！是我心心念念的男子！
他道：“明年应该就能结束。”
张氏和呼延氏的到来，正中我下怀。我故意激怒张氏，让她惩罚我，以此作为声讨、控诉刘聪、与他吵架的理由；上天竟然给我一个绝妙的机会，让我有了身孕，更让我在张氏的惩罚中滑胎，我抓住了这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刻意拖延时辰，让他亲眼目睹我所受的折辱与悲痛。
“容儿，为什么囚禁陈永？”刘曜语声平静，没有火气。
碧涵细眉绞拧，美眸中的怒火几乎喷出来，烧了我的眉眼，“好，既然你不交出翾儿，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假若他没有外出办事，我也会寻找良机逃走，只不过可能不会这么顺利。
“容儿，怎么办？看来她不会放过碧浅。”孙皓担忧道。
我没有回答，闭着眼，冷着脸。
想想也是，东海王司马越不会让他长期占据洛阳的。
“皇后，快走……”碧浅推着我，嘶哑道，“不要管奴婢……”
“陈永倒是一个硬汉子。”我颔首一笑，“假若你愿意嫁给他，我会为你准备一份嫁妆。”
他坐在床沿，我也坐在床沿，他修长的手指扣弦，音律从指尖流泻而出……
“我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回金墉城第二日，天晴。
我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就在这个瞬间，他的狠击让我晕了过去。
偷偷觑一眼，他闭着眼，脸庞沉静，享受着这难得的相拥时刻。我心中惴惴，好像这幸福来得太容易、太突然，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证明拥有了彼此。
“战事所逼。”他的眼中盛满了动人的浓情厚意，“跟我走，好不好？”
“是陈永告诉你的？”
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也幸福得想哭。
“容儿，怎么了？”他从我的肩窝处抬起头，略有疑惑。
我问：“碧浅没有告诉我这件事，陈永亲口对你说，碧浅喜欢他？”
“也有可能。”孙皓深以为然地点头，“无论如何，我会藏好宣平公主，只要我们手中有小公主，碧涵就不敢乱来。容儿，何乔废你为庶人，让你搬去金墉城，你有何打算？”
“还冷吗？”他的嗓音暗哑得厉害。
银光寒芒映上田淑的眉睫，他眉心一跳，吓得面色惨白，“你们……好，好，本官一定会参你们一本。”
“司马颖和何乔密谋此事，何等机密，你的下属怎么会听见？”
我缓缓闭眼，这夜，他睡在我身旁，谨守礼数，一夜到天亮，而我睡得很沉、很安心。
我望着那抹高挺、健壮的背影慢慢消失，没想到，这次见面，这次谈话，这轻轻的一吻，竟然别具深意。
他让我别担心，拉着我进殿，说了两句客套话，接着为自己来迟自罚三杯。
“我很好。”我抚触着他的额头、英眉、鼻子和脸颊，心中溢满了柔情。
孙皓横刀在前，杀气凛凛，“河间王矫诏，陛下不知情，我等誓死保护废后！田大人若要毒杀废后，就先问问我这把宝刀！”
他重重地颔首，“父皇驾崩多年，遗诏才被人发现，我自当再三查验，这份遗诏是真的，是父皇的笔迹，那印玺也是真的。”
我闻了闻焦香味，轻轻地咬了一口，齿颊留香，真好吃。
我早已猜到，何乔必定会做足功夫，否则他如何令我去金墉城？
这年的最后一顿晚膳，我们很开心，一边吃喝一边谈笑，无拘无束，纵情恣意。
“好。”我如饮蜜水，甜丝丝的。
冬寒已至，她内穿藕粉厚袍，外披鹤氅，珠翠钗钿缀满了倾髻，再加上殷红的唇色，更显得雍容华贵，逼人的眼。相形之下，我则是形容粗陋、暗淡无光。
他摇头，“目前还不能下论断，只能说，东海王的声势比较大，迎帝还都的口号颇得人心，胜算比较大。”
虽然悲痛，但也不至于那么痛彻心扉。
“陈永说，你被人劫走，直到九月才回金墉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劫了你？”他转过脸看我，眼眸深邃如渊。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不行……”我用力推开他的手，“你我有约……三年为期……”
“容儿，你我早已是夫妻，不必再拘泥。”刘曜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浓郁的欲望。
话毕，她利落地挥臂，鹤氅掀起，“抬上来。”
这是一间简陋的农屋，我坐在一张毛茸茸的虎皮上，外面风雪簌簌，呜咽之声不绝如缕。
她愕然地呆了呆，羞窘地垂眸。
“我许诺过你，待成亲那日，再与你洞房花烛。”司马颖温雅地笑，取了中单穿上。
这日午时，我刚用完午膳，他忽然回来，形色匆匆。临走前，他走过来，默默地看我半晌，道：“容儿，我有要事在身，也许今夜不回来，你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你安心等我回来。”
过了一会儿，他提起河间王和东海王的战事，还说起刘渊所创建的匈奴汉国。他说，当年真不该纵虎归山，让刘渊那老匹夫回左国城搬援兵，如今匈奴汉国虽然还不成气候，但是不容小觑。匈奴人被世仇汉廷打压得四分五裂，但匈奴人一向骁勇，现在汉国数万雄兵锐不可当，刘渊麾下还有几员大将，都是能人之辈，如刘聪、刘曜。
“你想怎么样？”我决定以静制动。
他又道：“你有个侍女，叫做碧浅吧。”见我点头，他笑起来，“陈永是个硬汉子，骁勇善战，从来不为任何女子动心，他竟然喜欢碧浅。”
司马颖的面色很凝重，“我也不想离开洛阳，想和你在此
和图书厮守，可是，战事吃紧，形势所逼。我得到密报，东海王将会派大将率兵进攻洛阳。”也许是刘聪下令，别苑的守卫不再严密看着我；没有追兵追来，也许是刘聪忙于政务，没有回别苑，这才没有追我；也许是别的原因，反正我逃出了他的魔爪。
心中大喜，我面色如常地问：“你去哪里？汉军驻营？”
我冷冷一笑，权当看一场无稽的戏。
他剑眉微挑，“那你想怎样？”
我装得很震惊的样子，“的确奇怪，你查验过了吗？遗诏当真是先帝的笔迹？有印玺吗？”
顷刻间，对阵的两方打起来，短兵相接，枪戟森森，金戈铮铮。
我木然地点头，心中狂喜，却装作面不改色。
我斜睨他一眼，他坐过来，从身后搂着我，“我让陈永找个地方落脚，远远地保护你，你有危险就立即派人找他，如果有事就吩咐他去办。”
相信碧涵知道我回到金墉城了，但是她没有来折磨我，也许是因为我事事小心的缘故，也许是表哥的守护令她不敢轻举妄动。总之，她在洛阳宫城，我在金墉城，井水不犯河水。
“因此，我只能狠心。孙瑜说你置她于死地，我知道那是她的苦肉计，可我不愿你跟着我吃苦受冻，就将计就计……”
“你不让我跟着你吃苦，是不是？”
两日后，她的风寒症好了一点，又到昭阳殿，匍匐在地，“恳请皇后告知翾儿是否安好？是否穿得暖、吃得饱？”
我气喘吁吁，微微挣扎，“不要这样……”
“怎么了？”碧浅感觉到事情的严重。
当即，两个士兵走上前，扬刀就要砍下碧浅的手臂。
表哥说，眼下的形势对河间王司马颙非常不利。
话音方落，他就轻吻我的耳垂。热气弥漫开来，我感觉到他的舌尖舔着我，往下滑，湿热的唇舌慢慢用力，吮吸着我的颈项……唇齿相触，只是一瞬间，他就吞卷了我，不给我闪躲的机会，彻底地吞噬了我。
当他赤身抱着我，我微微一颤，再次想起刘聪、刘曜……他们太可怕，不会放过我……假若他们知道我与司马颖有了夫妻之实，一定不会放过司马颖……怎么办……
气喘加剧，炙热的鼻息洒开来，他翻身压着我，狂热地吻我，下颌，裸肩，锁骨……
“碧浅，总是沉湎于过去的伤痛，这日子会很累，没有日光，没有温暖，你觉得呢？”我握着她的手，“往前走，往前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明媚，是不是？”
我靠在他胸前，想着假如这样的时刻永远不消逝、他永远像这样陪着我，那该多好。可惜，山河动荡，世事难料，谁又能预知明日一早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司马颖夸张地恍然大悟，“废贵人真有本事，就连洛阳令何大人也听命于你。”
他们交情如何？在离石的那夜，找刘聪去面见汉王的男子，是刘曜吗？
不！不能！我不能再**于别人！
我故意调侃道：“王爷弹奏秦琵琶的技艺有些生疏了，这苍凉的曲子变成了欢乐之音。”
我道：“不如这样吧，陈永可以留在洛阳，但不能监视我。假如我有危险，我会派人通知他，他可以立即来救我。”
我害怕看见碧浅被碧涵折磨**龇的模样，我不能让碧浅遭受这样的罪，我推开他，高声制止这场激斗。所有人渐渐住手，碧涵拍拍碧浅的脸颊，阴寒道：“贱人，再不交人，碧浅很快就会变**龇。”
碧涵再也没有来金墉城向我要人，也许她知道，只要司马颖在洛阳，她就无法动我分毫，也无法要回女儿，只能按兵不动、伺机而起。
这年轻的姑娘是昭阳殿的宫娥，机灵懂事，没想到变成这样。
我任由他牵着，他的手掌很温暖，可我觉得那么瘆人，也许是心境变了。
我放心了，孙瑜不在，没有人妨碍我们。
笑毕，她阴狠地瞪我，“再不交出翾儿，她的下场，就是你们三人的下场。”
“那我就竭尽毕生之力，不辜负你的期望。”他深感疑惑，“现在你是被废的庶人，大可不必留在洛阳受人欺负，你为什么非要留在洛阳不走？”
一支长枪刺过来，迫得我松开碧浅，她软倒在地，很快就被敌人抓住。
“我什么时候送给你了？我只是给你擦嘴。”
碧涵知道，司马颖的突然到来，破坏了她谋划好的一切。他进据洛阳，兵马比洛阳令何乔的部属多得多，今日你想夺回女儿，已经不可能。因此，她没有多费唇舌，愤然离去。
那圆木桶不高不大，若要装下整个人，怕是不可能，可是，那桶中的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人头露在桶上面，面色苍白无血，嘴巴、脖子的血迹已干，触目惊心。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事，就在我下诏废贵人的次日，孙皓匆匆进宫，告诉我，洛阳令何乔带兵包围了平西将军周权的府邸，杀了周权。
“这就是吕后惩治戚夫人的手段，人龇。”碧涵得意地笑，那微笑像足了嗜血的母兽，“我让人割掉了她的舌头，砍断她的双臂、双腿，然后把她塞进木桶。”
他很快就沉入梦乡，也许是连日军务繁重，累着了，我怎么也睡不着，刘曜和刘聪的音容笑貌总是浮现在眼前，他们所说的话总是回荡在耳边，挥之不去。
十二月初，我在花廊赏雪，纷纷扬扬的白雪飞落天庭，以绝美的舞姿、洁白的身躯飘落人间，为这个脏污的世间妆点，掩盖那触目的肮脏与丑陋。
这卷密诏，可能是司马颙下的，也可能是何乔伪造的。
我看着刘曜，他也看着我，眸光深睿，仿佛望进我的眼底，将我看个透彻。我立即垂眸，他拥紧我，享受这宁静相拥的时刻。
“嗯。”他好像不愿提起太多汉军之事，“我担心你在洛阳有性命之危。”
云气殿没有动静，好像一潭死水，但我知道，碧涵必定是伺机而动。
“皇后放心吧，王爷一定会来的。”碧浅宽慰道。
她为我洗衣、沏茶、烧水做饭，就像我那时被她折磨的那样，我一不如意，就呼喝叱责，不是打骂，就是折辱，也让她尝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碧浅回去取伞还没回来，忽然，我感觉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猛地转身——
我很担心，如果司马颙真的输了，那意味着司马颖也会落得个兵败逃亡的下场，东山再起绝无可能。那么，我应该怎么办？
她缓缓跪地，泪珠盈眶，“碧涵恳求皇后饶过翾儿……皇后母仪天下，慈悲心肠，只要皇后饶过翾儿，把她还给碧涵，碧涵心甘情愿为皇后效劳。”
“成都王，你觉得此人如何？会不会东山再起？”我犹豫了片刻才问出口。
“你不愿意吗？”他的眸光有些闪烁，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怕。
我很难过，他根本没有隐居避世之心，根本没有放弃权位、放弃争夺，他为什么骗我？
“会不会他在途中遭遇伏击？”我猜道，心中更乱了。
回到洛阳，我才知道，表哥遍寻金墉城和洛阳也找不到我，就进宫向贵人碧涵兴师问罪，向她要人。她听闻我失踪了，猜到有人救了我，恨得咬牙切齿。
我问：“王爷觉得，河间王胜，还是东海王胜？”
我担心他另有所想，惴惴道：“王爷……”
司马越与司马颙，谁胜谁负，谁能夺得大权，现在还无法下论断。
他稳步走来，将我手中的羊毫搁下来，拉着我回寝殿。
刘曜与刘聪，虽然体格容貌有相似之处，行事作风都雷厉风行、霸道不羁，但刘曜比较温和，不会残暴地强迫、伤害我，我对他也不是那么抗拒。
“贵人放心，翾儿好得很。”我端着茶盏，浅抿一口热茶，“就是有点想念娘亲，整日找娘亲。”
“原来这么多年了，有人还记不住我的音容笑貌。”
而那个被我囚禁在金墉城的陈永，早在我离开洛阳不久就逃跑了。
“为什么？”
她叩首道：“谢皇后。”
他淡淡一笑，“陛下在长安，废贵人不必担心。本王进据洛阳，兵马在洛阳休整。废贵人的所作所为，本王有所耳闻，待本王面见陛下，会向陛下详细禀报。”
我躺下来，心中无法平静。
“是啊，上次我们在一起，他们二人在一起，孤男寡女，就对上眼了。”刘曜愉悦地笑，“后来陈永被你囚在金墉城，碧浅送膳食给他，他们时常见面，陈永就沉醉在温柔乡了。”
偶尔有一两只飞禽走兽出没，他弯弓搭箭，立即射杀，当做今日的膳食。
永兴二年的最后一日，他答应我，来金墉城陪我用膳，与我一起度过这年的最后一夜、迎接新年的第一天。我打算弄一些丰盛的膳食，请表哥、碧浅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一起过年，到时候一定会很热闹。
“是，皇后。”碧浅应道。
我震骇地转身，看见左侧有一支长戟刺过来，吓得魂飞魄散，立即闪避。适时，孙皓持刀杀过来，杀退敌人。紧接着，碧浅突然扑到我身上，利刃刺入血肉之躯的声音那么清晰，令人崩溃。
我想推开他，却又觉得，不能令他起疑，既然我提出三年之约，就表示我已接受他，此时如果推拒得太明显，会让他有所怀疑，说不定会激怒他。
我愣愣地看他，他瞧出我心神不宁、以为我不愿意吗？还是体贴我才没有强迫我？
“容儿，此事千真万确。”孙皓重复道，“绝非虚言，是我的下属亲耳听见的。”
我骑马离开离石，奔向原野，奔向洛阳，风驰电掣。
“没事的，有表哥和陈永在，你不必担心。”我娇嗔地笑，“倒是你，如果你没有干出一番大业，我可不嫁给你。”
我摇摇头，那**取伞回到花廊，找不到我，陈永现身，对她说我的去向，她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