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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绝歌之两朝皇后

作者:端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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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烟花慢 第二十章 浪淘沙

上部 烟花慢

第二十章 浪淘沙

撅起双唇,我气恼地顿住步子,轻盈地回眸一笑:“你得意什么?”冷哼一声,朝前奔去。
马英效甩掉绛雪的手腕,仔细地看着我,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白痴皇帝的皇后,本公子还以为谁呢。”他戏谑道:“皇后娘娘,白痴皇帝已经死了,小朝廷灭亡了,如今是兴朝的天下,你这娘娘嘛,是不是也该卸下你那尊贵的架子?”
“贪心的女人!”他低低笑着,舒朗的笑声犹显沉厚;轻揉着我的胳膊,他语音沉实,“实话与你说,以往,我是有过一些红颜知己,如今呢,只有一个女人,不过,你还不是唐某名副其实的女人!”
我望他一眼,脸颊不自觉地微红,暗自咬牙,凝思道:“那……假如是我想要知道呢?唐大哥会回答吗?”
我笑影如春风,乍暖还寒,冷冽如刀:“你敢动手,我便会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你——”花媚儿重重拍掉他的猪抓,娇颜怒红,愤怒地瞪着他。
花媚儿只好坐下,众人见凌璇摇摇晃晃地举步而去、柳腰款摆、风情曼妙,皆是再明白不过的神情;只有凌萱扭着细眉,凝思不解。
大门处,转身出来一个黑衣男子,微抿薄唇如削,灿笑如阳,意气昂扬,身后的暗红光影将他修塑出一圈儿暖色的瑰彩。
“双燕双飞,双情想思。容色已改,故心不衰。双入幕,双出帷。你想要的,就是这个?”
再无言语,一室死寂。床塌上金钩细细,绫幔微垂,无限风情——那日,他躺在床上,绛雪俯在他身上,随后,在床榻前脱下衣物……
我恍然回神,惊觉衣裳已然褪至胸口,整个儿香肩与胸脯裸|露在他炙热的目光之下,脸颊蓦的一烫,慌张地拉起滑落的衣裳……
唐抒阳望着我,黑眸微眯,眼角浮现出一弯赞赏的弧度,旋而看向绛雪,不动声色地抹开绛雪热络的手臂,径直走向酒,温言道:“今儿是你生辰,我怎能不回来?”
如此姻缘,我要吗?或许,他并非真心娶我,只是让我知趣而退罢了。他的心思,再明白不过!唐抒阳,自始至终,只是作弄我罢了!
“要是我不放呢?”马英效肆无忌惮地邪笑着,“今儿我真是艳福不浅,你们个个羞花闭月、沉鱼落雁,陪本公子喝酒弹曲儿算是便宜了你们,不过花媚儿嘛,要跟本公子回府去。”
唐抒阳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你不愿意吗?在你心中,我不算是亲近之人吧!”
“什么问题?”他一愣,旋即了悟,搁在我腰间的手指一下下轻按,“先不要谈这个,好么?相信我,没有什么可以阻扰我们的,别胡思乱想。”
此时方才醒悟,唐抒阳,仍然是唐抒阳,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丝毫,他只忠于自己的心!我静声道:“我不要你怎样……罢了……”泪水滚落,鼻中充塞着浊重的气儿,我哽咽道,“我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唐抒阳豁然起身,脱下鞋子,躺倒在床榻上,翘起二郎腿,悠缓地反问道:“我为何要回答她?”
马英效抓住绛雪细瘦的手腕,夸张地笑道:“是花媚儿这阵风,把本公子吹来了!”
好!好一句“你到底要我怎样”!原来,他认为我是在逼迫他!心中沁凉一片,手脚一寸寸地冰凉,他横在我身上的手臂、亦是僵冷无比。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一手勾住我的腰肢、支撑着我的身子,一手撑在白墙上,眼底、眼睑皆是愉悦。
仿似一盆冰屑兜头倒下,冰寒而锥疼。我克制着心底的颤抖、克制着手脚的虚浮,走下地、竭力站稳,平心静气道:“端木情受教了。你继续你的如花美眷、风月浓情,我继续我的端木小姐,从此往后毫无瓜葛,就当作你我从未相识。”
月色溶动,重门院落,恨如芳草,青青复萋萋。靠在墙上,冷意自后背渗透而来,手脚无端的发冷。自唐容啸天开始,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傲慢,冰冷,尖锐,在男子面前,却完全不同,极力展现她的娉婷柔姿、烂漫风华。
他转首看我,眸中一片冷寂;默默将我抱起,让我侧坐在他大腿上,搂紧我,以拇指抹掉我脸上的泪水:“别哭了,是我不好,手还疼吗?”
他说的“得意什么”,便是如此了!我猛地用劲推开他,径直越过他、坐在圆凳上,斟了一杯茶水饮下。他在我旁边坐下来,调笑道:“喝点茶水也好,口中都是酒气,有点儿酸酸的,又有点……”
我睥睨着他,嘲讽道:“不放?只怕由不得唐老板你——”
原以为,他只是为了保护我才那么说的,和_图_书如此想来,他真是心中有我?然而,我仍自嘴硬道:“阿漫愚钝……你的女人,可以不止我一个。”
他狂笑出声,眉宇扩散出一圈圈的欢悦涟漪:“原来,你是要我娶你!端木氏女儿,当面索婚,当真奇女子也!”
马英效抱住胳膊,故意地瑟缩着身子,夸张地哀叫:“哟哟哟,本公子好害怕……”他直起身子,黑眉一抽,轻蔑道:“你要有这能耐,我便不姓马。”
凌璇不是蠢人,定是可以听得出来他语声中浓浓的警告意味。果然,她轻咬如莲唇瓣,低声道:“璇儿明白,”她扬起笑脸,烂漫恍如不懂世事的小女孩儿,满目生香,“唐大哥,璇儿长大了,也一定要找一个像唐大哥这样的英雄夫婿。”
心底颤颤如抖——是的,我是当面向他索婚,他不是寻常男子,以我浅薄的见识与心机,自然无法将他看透;假若他愿意为我斩断与降雪不清不楚的关系,我会继续与他相处、甚至嫁给他;假若他从未想过娶我为妻,我便从此离他远远的。
唐抒阳轻轻应了一声,闷声道:“我知道。”
他脸色一沉:“我们可以不说绛雪吗?”
我颔首不语,侧开身子不睬他,心底沁出些许的酸涩。
雷霆声称接到太皇太后密旨,自封扬州凌朝摄政王,讨檄声称:作为前凌威远将军,为大平军平凌王所胁迫,受到真尔戴蛊惑,一时糊涂、引兴兵入关,现幡然醒悟,立志为天下苍生着想、造福万民,不将兴人扫荡出关,便自割首级,祭奠凌朝先皇列祖。
我轻轻一挣,冷笑道:“有人会比我更加开心的,小女子不敢心存妄念。要说唐老板为何回来,究竟是为谁回来的,该问的,应该不是我。”
一只手掌抚上我的细肩,猝然回神,惊见一抹白影立在眼前。唐抒阳眸底黑白分明、缀满笑影:“想什么这么出神,我来了都不知道。”
全身颤抖,我闪身于希白墙角,透过漏景窗格望过去,两个人影立于寝居门口台阶下,华灯凝红,白色人影肃然而立,身姿玄清;杏黄人影娇弱而清俏,十幅月华裙曳拖湘江水,色如月华,清风撩起,波动如粼粼水纹。
绛雪饶有兴味地审视着凌璇的忸怩作态,一副了然的神色。花媚儿赶忙起身:“当然可以,”她担忧道,“要不,我陪你去吧!如不嫌弃,到我房里歇息一下,可好?”
所有人都盯着我,或惊讶,或忧心,或不信。陆舒意横我一眼,示意我别逞强,我不予理会,浅笑盈盈,嗓音柔和,激将道:“我有无能耐,一试便知。马公子不会胆小如鼠到不敢与一介女流赌一次吧!”
唐抒阳微作一笑,看向众人,歉意道:“诸位继续,唐某先行回房更衣。”他温柔地看我一眼,起身离席而去,直至他轩昂的背影消失于大堂,众人的目光方才回转,继续眼前的佳肴。
闻言,雪腮一烫、绯红朵朵,我端起身子,捏揉着住他的两只耳垂,眸心摇曳出颠勾魂而凛然的光影:“要我成为唐老板名副其实的女人,以唐老板富比敌国的财力,一定可以做到的。”
各色菜式摆上圆桌,众等就座,绛雪站起身,脸上胭脂淡淡,豪爽道:“有幸相识在座诸位,是绛雪三生有福,来,今夜便在此痛快一场。”
我颔首:“携手一生,忠贞不渝!”
唐抒阳端起酒杯遥敬,嗓音沉厚:“不敢!”
唐抒阳坐起身,脸孔上不着喜怒,朝我招招手。我略微犹豫,便朝他走过去,不及防地被他揽坐在大腿上。他搂住我的身子,沉声开口:“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端木小姐,你以为唐某是一个随便之人吗?”
马英效跨前一步,阴气沉沉道:“是与我无关,不过,我与花媚儿的事儿,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我会很不客气的!”
深深吸气,我缓步而行,前往唐抒阳的寝居。越往前,越是心惊胆颤,深怕亲眼目睹那令人无法忍受的一幕。
呵,于他来说,唐夫人只是精美彩瓷中水养的鲜枝嫩花,重门珠帘中晓风霜白了青鬓,黯淡流光中月色催老了雪肌;青楼的莺燕倩影才是他的温柔乡……
兴朝推行暴政,大肆屠杀平民百姓,民间各路起义军有如野火燎原,短短三四个月,大江南北共有十路农民起义军,达到二十万之众。诚意王雷霆统帅五万大军追剿大平军残部,却高举反旗,声称兴朝罪孽滔天、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唐抒阳冷淡一笑,平静看她:“凌小姐无需耿耿于怀,况且,并不是唐某一人之力救出你和_图_书奶奶,如要感谢,姑娘也该谢谢思涵和怀宇。”
我知道,这是一门极其厉害的绝顶武功,冰寒索魂。我冰冷地讥讽道:“杀人于无形,如此诡异的杀人手法,可见这人的身手早已达到神出鬼没的境界。马英效,你也想像他们一样吗?”
我莹然浅笑,一如深杏夭桃:“唐老板是举国闻名的巨贾,婚姻大事,理当举国轰动!”
马英效!凌萱攥紧我的手,抖得厉害。花媚儿呆立当地,花容刷的苍白如纸。陆舒意搂住花媚儿的身子,以安定的目光抚慰她。
唐抒阳垂首沉默,修俊的脸孔上奇异的平静,弥漫着浅红昏光,浮动着若有似无的流绪……方才还是情火缠绵,此时却是一室孤冷。
无处不是闪躲!无处不是敷衍!我竭力平抑心底的悲愤,冷眸淡淡看他:“你也没说过要娶我!”在他温热的怀中,却觉得身上一寸寸的冷下去;我凛然道,“你所期望的那种姻缘,我不希罕。实话与你说吧,我想要的,很简单,唐老板怕是给不起。”
吾等纷纷站立,举杯相碰,一饮而尽。美酒佳肴,清歌一曲,言笑欢愉。
“这不是‘调戏’,是……怎么说呢?”他长叹一声,俯在我的肩上,苦恼地冥思苦想。沉默半响,传来一声低闷的唤声,“阿漫……”
他心疼地抹去我脸上的泪水,无奈道:“你明白什么?你不明白……”他朝里侧稍稍坐过去,抱起我的身子,将我放在他双腿之间的床塌上,正色道,“别胡思乱想了,什么事儿都没有的,唐某虽不是正经之人,亦不会随意‘调戏’良家妇女。”
“唐大哥,”凌璇连忙拉住他的手臂,见他回转身子、脸色遽然一沉,不由得立马放开他的手臂,如水明眸一滞,尴尬地陪笑着,“稍等一会儿,璇儿……有事请教唐大哥。”
唐抒阳轻笑着:“那你说怎么办?你怎么惩罚我都好!”他的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双唇,黑眸中泛起一轮神秘莫测的光,“别咬唇了,很红,嗯……就像清晨的红色芍药……”
他薄唇风流,笑道:“这会儿晓得害羞了?”
唐抒阳缓下脸色,笑道:“什么事儿?”
凌璇略略颔首,颊上嫣红萦润,满面娇羞,仿似不谙情事的深闺小姐:“璇儿见……唐大哥拉着端木姐姐的手,璇儿想……该是喜欢的吧……”
唐抒阳傲眉挺立,眸底烁闪着英睿的冷光,犀利直逼我的心底:“举国轰动,唐某自然办得到,只怕你无法应付我以往和以后的红颜知己。她们见惯了良家妇女撒泼骂街的伎俩,我担心你被她们欺负了去。”
浑身僵冷,四肢皆不再是我的,眼底亦是冰冷得毫无知觉……冷凄一笑,我走下地来,背对着他,清傲地抬起下颌,挺直胸口,以最平静的语声笑道:“唐老板,多月来你对端木情多有垂怜,端木情铭记于心,改日一定悉数报答。”
她们在说什么,我全都听不见,整个大堂、静寂如死,却压抑得令我无法喘气。清酒烧灼着咽喉与心间,火舌一下一下地舔着、啃着,脸腮发烫,身子渐至发热……是的,心底正吱吱地燃烧起一把怒火,越烧越旺,似要将我焚烧殆尽。
凌璇轻柔而迷蒙地笑着,轻蹙眉心,仿佛真的天旋地转一般,赶忙起身,阻止道:“不麻烦花姐姐了,随便一间厢房便好,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低首激烈地扭动着,长发飞舞,仿佛一个疯婆子。唐抒阳强硬地将我锁在怀中,索性将我扛在肩上,大跨步往床榻走去……
我曲起双腿,靠在床上,只觉手腕疼痛,辣辣的疼。他从未如此对我,再如何发怒,他也是怒中言笑、笑里薄怒。而此时,他究竟怎么了?是我错了?不,我没错,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正当的答复。
蓦然,两排家丁不约而同地倒地,横七竖八地压着,气绝身亡。隐约可见,颈间横亘着一丝儿鲜红的细线,赤红触目。
无料,竟是如此不争气!
凌璇飞霞满面,流情的眸子乖顺地看着他,余光轻轻扫过我的脸庞,蕴含着一丝挑衅与蔑然,语音娇如莺啼:“唐大哥,上次的事儿,未及当面言谢,璇儿借花献佛,敬唐大哥三杯!”
七月初十,雷霆沿途收编农民起义军八万人马,整合麾下五万精兵,共计十三万兵马。
他不语,尴尬的沉默,死水微澜。脑中激起一阵电光火石,万一,万一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只是作弄我……他向来是浪荡之人,常年隐居于风月之所,待我、亦是待风尘女子那般的随意吧。鼻端紧涩,我闭上眼和-图-书睛,含住眼中涌荡的泪意。
他端起酒杯:“唐某来迟,理当自罚三杯!”话落,三杯一饮而尽,豪气顿生。自行斟满一杯,举向绛雪,“绛雪,敬你一杯!”又斟满一杯,举向众人,“敬诸位佳人!”
我垂首不语,眸光暗自流转。他勾起我下颌,靠近我,低声呢喃:“那自我惩罚吧!”他轻眯着眼,吻住我的唇,轻缓而有力,缕缕温柔度入我的口中……阖眼的刹那,瞥见他一双暗眸迷乱,月落西天似的缓缓下坠,坠入一个情火缭绕的无底深渊……
马英效回首一望,眼神惊骇,拔腿就跑,踉跄的步伐一歪一扭的滑稽至极。
凌璇复又抬首,粉|嫩的脸上充满了神往与敬佩,水眸清俏地斜睨着他,灵黠动人:“在璇儿心中,唐大哥就是一个大大的英雄!”
这日,绛雪生辰,在酒楼摆下一桌,邀请端木府所有人等,欢聚一堂,扫荡一个月来的惊恐与凄凉。然而,唐抒阳、叶思涵与西宁怀宇无法为绛雪庆贺,几日前的某个夜里,三人悄悄离开扬州,无人不知他们去了哪里,或许,陆舒意知晓一些的吧。
阵阵颤栗袭遍全身,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迅速扩散,令我酥软如水;我攀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踩在他的脚背上,星眸微张,朦朦地看着他——他蓦然拢住我的唇瓣,湿热地缠绵,婉转而下,侧颈,香肩……
马英效哈哈狂笑三声:“你还真是说对了,如今这世道啊,没有我马家办不到的事儿。扬州就是我马家的天下,朝堂如何变化,那是远在天边的事儿,扬州嘛,自始自终都是马家一手遮天!”
心魂甫定,我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繁密乌丝轻轻滑落,与透过雕花窗格中漏泻而来的昏红光影一起摇漾,双双销魂。
我冷然坐起,直直看他,诘问道:“我也不想胡思乱想,可是,你把我当作傻瓜一样耍弄,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七月十八日,雷霆大军自建陵挥师北上,一路高歌,声势浩大,直逼京师洛都。
未等他出声,我匆忙迈步而去——话一出口,热泪潸然,不可抑制地如潮汹涌——我有我的骄傲,我不愿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与悲伤……
众人皆是惊愕地愣住,不晓得此种诡异的现象从何而来。绛雪的脸庞骤然一松,眉目清爽,飞起一抹兴奋的跃然之色。
我冷然道:“是吗?要不要请官衙的人过来一趟?”
她所问的,他竟然回避了!竟然回避!对于我,他到底喜欢与否?呵,他从未向我说过类似的话,而我竟然也从未问过,便糊里糊涂地——付与真心!
闻言,唐抒阳锐利地盯着她,看得她娇羞地低垂了眸光,于是冷冷一笑:“凌小姐过誉,唐某并非英雄。”
清夜无尘,细钩孤瑟,月色如银,清辉遍洒。秦扬河两岸、丝绢灯笼次第盛放,风月仍在,风流却被雨打风吹去,只余两岸残败的舞榭歌台。
话一出口,方才发觉自己竟像深闺怨妇一般、心底缠绕着重重的怨气,登时,脸颊微辣,我窘然的朝前举步。他紧跟上来,语声中沁满欢愉:“嗯……好浓的一股气味,从哪里飘来的,怎么有点儿酸酸的!”
绛雪花开灿烂、脸红凝露,不自觉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自然而然的亲昵与依赖,欢悦道:“爷,你可回来了!”
突然的,“嘭”的一声巨响,大门被狠狠地踹开。众人惊慑地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公子哥儿杵在门口,鲜衣浪荡,眼睛猥亵地横扫一眼,唇边浮出一圈窃意的淫笑。他的身后,站着两排持矛的家丁,虎视眈眈地瞪着我们。
唐抒阳平声道:“还记得吗?在隆庆王的帅帐里,我跟隆庆王说,你是我的女人;以端木氏女儿的玲珑心,该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庞大的身子压在我身上,重得我喘不过气;他黝黑的脸孔横亘着冰火交加的冷酷之色,激得我脊背上惧意流窜。我一动不动,凝住气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切齿道:“放开我!”
“我何时说过不娶你?”语声冷沉,犹如冷风横扫。
“你以为官衙会听你的差遣?笑死人了!”马英效呼呼狂笑,花枝乱颤一般风浪、轻浮,忽然定住不动,眼睛一睁,又是一阵大笑,“差点被你骗了!本公子聪明绝顶,怎会不知你的伎俩?”他挥手,“将他们全部押回府里,本公子要享受享受美人环伺的滋味儿。”
然而,门外持矛的家丁一动不动地站在当地,身躯僵硬,眼睛发直,全然的一副表情。马英效回首一看,微感和-图-书诡异,暴跳如雷地怒吼道:“一个个的站着干什么?都傻了,抓人呐!”
七月二十日,隆庆王大军攻下浙州,闻讯雷霆已经挥戈北行,立即整军拔营,回守洛都。
唐树阳踹开大门,又提脚关上。我挣着下来,双脚尚未及地,他勾紧我的身子,将我压向粉白的墙上,温热的双唇落在我的眉心,一路往下,鼻端,脸颊,耳垂……
陆舒意希翼地问道:“唐公子,不知怀宇和叶思涵可是与你一起回来的?”
只有我的家人和亲近之人才会如此呼我。
花媚儿携了陆舒意的手站在一旁悄悄耳语,凌璇、凌萱看着大家来回忙碌,凌政好奇地四处观望。经过兴兵扫荡,酒楼虽是修葺一新,却已经大不如前,大堂高阔气派,却已无先前的赫赫辉煌、灯红酒绿。
唐抒阳冷脸一抽,黑眸顿然严厉,不解道:“为何这么问?”
清风徐徐,吹皱一池碧水,荷叶轻微浮动,心湖摇漾,仿似我此时的心境。他会如何回答呢?
我惊慌地叫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马英效捏住花媚儿的尖细下颌,故作叹气道:“花媚儿,你早说不就得了?可是呢,我改变主意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僵硬道,“一个都不许放过!”
绛雪盈盈在他的左侧坐下,脸腮微红,是尴尬与气恼的晕红。陆舒意亲切地笑着,眉心蕴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纹痕。凌璇惊异地看着我,娥眉轻蹙,平静如水的澄眸若有所思地睁着,波纹微漾。
那个单纯的锦平公主,不复存在!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心机奇巧、巧笑嫣影的研媚女子。
绛雪花容失色,可见马英效的力道何其庞大。她强忍着手腕的疼痛,翠蛾纠结,苦笑道:“马公子,放手……”
天河暗淡,月色轻笼,花院中繁花压轻枝,碧树掩朱阑,烟水自凝碧,一切均是美好,却是、庭院深深深几许?佳人在前,感月吟风,想是新人一来、旧人已去。
扬州官衙驻有五千兴兵,隆庆王交给我的令牌,或许可以派上用场吧。
唐抒阳故作无辜,陪笑道:“我怎么把你当傻瓜了?”
绛雪眸光一转,离席而出,旖旎地摆向门口,靓妆眉心沁绿,扬声娇脆道:“哟,什么风把马公子吹来了!真是对不住,我们酒楼还没开张……”
我愤而抬眸,怒然地横着他,警告他:如果再说下去,哼——他会明白的。
凌璇点头,纤髻轻摇,柔媚笑道:“璇儿已谢过他们,就是唐大哥,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凌璇抬眸直视他,隐藏起清澈水眸中的殷殷热意,小心翼翼道:“唐大哥……是否喜欢端木姐姐?”
陆舒意粉脸生红,硬声道:“你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扬州不是你马家的天下,你不要忘了,如今的世道跟以往可不一样了。”
愿意与否,都是我可以承受的,假如他模棱两可的敷衍于我,我自是无法容忍。冷淡地瞥他一眼,我藐然道:“婚娶之事,唐老板可要慎重了。假若你无法做到,自会有人做得到。”
刚要跨出大门,突然,一阵疾风自身后扫掠而来,唐抒阳搂住我僵硬的腰肢,“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门。
心中一凛,好熟悉的唤声!好陌生的嗓音!有多久,无人如此唤我了?我愣愣地转首看他,他平静的眼底缭绕着深浓的情致、云雾遮山一般,他傲俊的脸孔笼罩着清晰的诚挚之色,“往后,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花媚儿娇声喊道:“慢着!”她挺身而出,掰开陆舒意握着的手,站在他的跟前,看向门外的秦扬河,眸光淡定如菊,“马公子大人有大量,放了他们,我随你回府就是!”
唐抒阳邪笑一记:“你不闹,我就放开你。”
唐抒阳的手掌缓缓移在我的侧颈,微一使力,将我扯向他的怀中,低沉道:“怎么了?见我回来,不开心吗?”
唐抒阳笑道:“没有,我是赶回来给绛雪庆贺生辰的,明后日他们便会回来。”
唐抒阳纯白的衣袂轻轻撩荡,黑眸含笑,眉峰处却是一缕霜冷的笑纹:“凌小姐,唐某平生最不喜的,便是旁人过问唐某的私事。”
我点头答应,他依言放开我,转身坐在床沿,背对着我,温热的脊背紧紧地抽着,无一丝动弹。
忽然,凌璇不胜气力地撑住前额,眼眸迷离,仿似醉了一般,绵软道:“璇儿不胜酒力,不好意思,能否失陪一会儿?”
我顾不得扭曲的脸容,朝他哭道:“可是,你已经‘调戏’了。”
当时,我根本不了解他,而且答应过绛雪的,当然拒绝他的亲近,然而,如今……我的拒绝之和_图_书言,他记得那么清楚——心中一暖,我搂住他,窝心地靠在他的肩上,曼声道:“你如何叫我,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唐大哥心中,是否有我,是否只有一个端木情?”
唐抒阳愈加紧迫地制住我的身子,扳过我的脸庞,与他深深对视;他眉峰犹若刀削:“假若我说‘不放吗?’”
我神色冷漠:“唐老板乃洛都巨富,常年居于荭雪楼,与绛雪关系匪浅,几年前曾要娶她过门,却不知为何,不了了之。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唐老板,你要我如何看待你?”
“唐大哥,璇儿过来,只是想要当面言谢,并无其他意思。”凌璇婉柔的嗓音越发低到骨子里,媚人心骨酥软。
我起身跑向内院,不理会身后的数声惊叫;我要去找唐抒阳,那可恶的小妮子一定找他去了。哼!什么都可以输,就是不可以输了他!
两人一连饮下三杯,唐抒阳搁下酒杯,凌璇亦丝毫不让地搁下酒杯。我看得分明,她的眼角余光一直是瞟向我的。我悄悄握住手掌,暗叹一声:她此种眼神,似曾相识燕归来。
马英效更是惊惧地看着瞬间死亡的家丁,手臂微抖,戏谑的脸孔霎时恼怒,更多的是凝重……
唐抒阳奇道:“哦?说来听听!”
我冷叱道:“与你何干?”
我深深凝视他,依稀忆起在回扬的途中、那个小木屋,他提过一样的请求,当时我婉言拒绝了他,不料此时他再次提起……他究竟是何用意呢?
眉目酸涩,泪水涌出,和着心底的悲凉,无声地滚滚而下。
我转首不看他一脸的嬉皮笑脸,翘起下颌,冷冷道:“既然你从未想过娶我,不如就‘高抬贵手’吧!”
唐抒阳看也不看她脸上深浅相宜的笑影,负手而立,黝黑的脸上风平浪静:“走吧,他们该要等急了!”话落,他径直举步——
凌璇雪肌清透闪红,云鬓风娆,赞道:“唐大哥果然好酒量!璇儿佩服!”
他将我放在床榻上,我立即弹身起来,他神速地抓住我双手、扣在头顶,俯身而下,将我压倒,眸底怒气腾腾:“闹什么?你究竟在闹什么?”
凌璇望着他的背影慢慢融入于花影绿荫夜色之中,一甩衫袂,气恼地跺脚,复又看向他消失的方向,乌黑的瞳孔眯紧、睁亮、又眯紧,柔美的腮上浮起一抹雾影重重的笑,随后,往大堂袅娜而去。
不可意气用事!不可!不可!我抑制住心底迅速升腾的火苗,平静道:“唐……大哥,你为何不回答凌璇的问题?”
曲风回廊,灯火濛濛,廊外琼枝玉树华盖峥嵘、月高风摇露香华清。身子一轻,他将我打横抱起,傲俊的黑脸瞬间笼罩,低低笑道:“我得意什么,待会儿你便知道。”
马英效紧拢眉头,思虑再三,终于道:“好!你说,怎么赌?”
克制着心口的惊喜,我平声道:“只要将官衙的人请过来,便知我有没有能耐。假如我没有,我与花媚儿随你回府,假如我有这份能耐,你便不能再三纠缠花媚儿。”
心中冷笑,我拿开他的手臂,却无法动弹他分毫。我隐忍心中的痛楚,冰冷道:“我与唐老板已无话可说,请‘高抬贵手’。”
他风流的唇角抿成一个嘲讽的弧度,眉目轻笑。我的颊边挂着一抹虚伪的笑意,脑中一片空白:他说什么?他说,他可以娶我,却无法为我远离红颜佳丽。
唐抒阳牵了我的手,不理会众人惊异的目光,要我坐在他的右侧。手心里全是他的温暖,我的脸腮芳菲如三月桃红。
仿有马蹄践踏而过,踩碎了心底曾经的柔软,四分五裂的撕扯,血肉模糊的痛楚,竟是如此凄凉!
语音柔软,一如春柳拂水,撩动碧水粼粼。心底怒气猛然高涨,我冷瞪着他:“我又不是你,怎么不会疼?”
绛雪一袭香露燕双飞纱裙、仿若清晨朝露滚动于翠绿荷叶之上,晶莹剔透,薄纱轻缈、翩翩蝶飞。风袖轻摆之间,她招呼大家入座,继续歌阑酒筵。
我依在他胸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不要一句一个‘唐老板’!”他低低地怒吼道,眉间涨起一丝怒气,“你到底要我怎样?”
唐抒阳冷道:“我还有一点小事儿,恕不奉陪!”抛下生硬的言语,他便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开,朝花院的深处走去,毫不理会凌璇的叫声。
果然,他立即闭口不言,摇首自斟自饮。一簇火苗悄悄燃烧,我从未发觉,自己竟是心胸狭隘到如此地步!我冷冷道:“方才,我看见凌璇与你站在门口,我……都听见了。”
陆舒意放开花媚儿,赫然怒道:“马英效,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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