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宴尽楼塌
“叮当妈都和我说了，你还狡辩！”
“如果你有难言之隐，我保证替你保密。”
李唯西见她迟迟没开外面的铁门，温和道：“我想知道林家的事情。”
她被陈西晚扶着优雅落座，陈西晚与李唯西说道：“一直做噩梦，茶不思饭不饮，我带她来看看。”
李唯西心中一沉，“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鬼都和你说了什么？”
王可立刻挺身表态，“那是自然，我们公司的药都是正品药，一切为了患者好。”
郑亮亮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们天天泡在网吧玩游戏，他父母也把他送到医院治疗了。”
李唯西平静道：“世界上没有鬼。梦到的鬼都是我们心灵无意识的投射，是虚幻的客体。因为鬼没有肉体却有人的心理，同时有超凡的能力，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影响。”
吴聪摆摆手，给了她一个眼色，看向简一凡道：“这件事情我会一查到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胡梨这阵子太闲散了，以后她让你们干什么你们都不用听，小小的实习生还没有权力对你们吆五喝六。”
心理科的同事都在，吴聪一时半会无法与肖雅洁解释，只能劝道：“科里的事情我会处理，你消消气。”他给肖雅洁递了杯水，温柔之情尽显。
李唯西垂眸，“胡梨也参与其中，想必是吴聪的帮手。”
李唯西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宋摘星，他的笑意渐深，乌木般的黑色瞳孔如星熠熠。清晨的阳光笼罩在他的身上，他走上前缓缓抱住她，皮肤清凉。
他轻轻笑起来，“王总监真是一刻也不让人闲着。”
吴聪连忙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肖雅洁：“你……怎么来了？”
胡梨被简一凡生硬地拽着，本还大吵大叫，可一走到主任办公室忽然就不再喊了。此时除了李唯西之外所有人都站在吴聪办公室里，目光灼灼地看着门口的简一凡和胡梨。
“我准备请辞院长一职。”他平静地看着李唯西，“这之前，希望你能帮我看好秋薇。”
这一点宋摘星反倒没那么惊讶，她知道这正是胡梨备受吴聪喜爱的原因。
李唯西轻轻将办公室的门关上，缓步走近她。他的衣服上有好闻的皂香味，清爽干净，宋摘星贪婪地闻了闻。李唯西浅笑，斜倚在沙发边温柔地看着她。
沈秋薇愣愣地看着他，目光有一瞬清亮无比。李唯西察觉出她的表情变化，确定她隐瞒了一些事情没有说。他站起身，轻轻说道：“你可以想想你第一次梦见这种鬼是什么时候，如果很久了，就慢慢地想。你再做梦的时候可以在梦里问问它，你能为它做点什么。”
她咬牙切齿地喊：“人渣！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啪！
他喉头哽咽，紧紧地抱着她。像是抚慰，像是感谢。
“我爸都死了！你别不识好歹！”
李唯西面对紧闭的房门眉头紧皱。但是他一直没有离开，他在等。
“你要是还有空就替我报警，让他们把不孝子抓起来，我死都能闭眼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她还，可那些善意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你根本不知道多年后它会长成什么样子，变成多大的善意回馈给自己。
宋摘星眸光清澈，她将郑亮亮的同伴参与暴力游戏的过程与他讲了一遍。昨天拿到郑亮亮的拷贝文件之后，宋摘星通过解码发现了一段视频，拍摄角度虽然晃晃悠悠，却精准地拍到了肖雅洁站在孩子们的身后，看着很多孩子在地下实验室玩暴力游戏的情景。这个场面比1号人物那次拍到的还要震撼，很多孩子已经体力不支，双眼通红，肖雅洁却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孩子们玩心理游戏的反应。
报警需要面临警察多轮细节的盘问，还要甄别出事那天白青果衣服上的指纹与痕迹——幸好白青果还留着当时的衣服没有洗——白青果怕自己会崩溃，恳求宋摘星同行。
胡梨大喊：“你胡说！我没做过！”
倘若肖雅洁问出了什么事，就让方琳暗示她与心理科主任一职有关，别的不再多说一句。
李唯西也跟过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胡梨的嘴角肿了起来，她不再哭，眼瞧着吴聪从肖雅洁进来之后一句话也不敢说，知道他根本无心帮自己。
宋摘星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随即绽开笑颜。她的笑像菡萏出清水，月明照幽院，与半空中的莺啼流翠一样温柔明朗。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简一凡从小被孟美丽喊“混世魔王”，如今玩性大起，笑嘻嘻道，“吴主任你看这是什么，胡梨偷偷背着心理科和方达药业的人来往！”
房间中的宋摘星一怔，她惊诧道：“吴聪？”
陈西晚本身就是心理医生，却没有让沈秋薇郁结消解，李唯西猜测她的病况并不止做噩梦那么简单。
胡梨看向吴聪恨恨道：“主任，我替你做了那么多事，你该知道我没做错！”
吴聪将王可带到办公室，看了一眼时间，差一刻钟不到七点。
宋摘星见他面色有些苍白，立刻起身向办公桌走去。她拿出一个U盘给他，很是严肃地说道：“唯西，肖雅洁可以提前入狱了。”
宋摘星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郑亮亮身上，“你刚才说你同伴手机屏碎了，存了什么东西，你能要过来吗？”
他不好再说，胡梨抹了一把泪，逼近宋摘星骂道：“你就是落井下石！要是有证据怎么不早告我？现在再说有什么意思！和_图_书小心我告你诽谤！”
他将手提包放下后拉着脸道：“你只有十五分钟时间。”
“你走吧！明天就办离职手续。”
“滚。”
她说完随即将里面的门关上，砰地一声，似乎用尽了力气。
他心中涌起一股洪流，像冬日冰山乍泄。
屋子里没有开灯，月色打在窗帘上发出幽幽的光。床上的女人呼吸越来越不稳，眉头紧皱，眼睛紧闭，眼球隔着眼皮迅速转动，额头冒出一层又一层腻汗。
最重要的是，现在他儿子欠债不还被人追着打，老太太已经有一年没见过儿子了。
说话的腔调是这阵子胡梨的惯用腔调，轻蔑的，不懂规矩的，带着三分优越感的质问。她一向对文静盛气凌人，霸道地支使文静做这做那，如今在不大的办公室里再度使用这样的语气，让人以为她才是主人。
宋摘星心中已然明了，她肯定他的同伴玩过周鸣山开发的游戏。游戏快|感提升，他同伴必然要寻求更大的刺|激才能抵消掉当时玩游戏的记忆，否则他同伴迟早控制不住再回到那个地方。
胡梨编的借口完全不值得推敲，宋摘星这样一问倒把胡梨问住了。
老太太很老了，这次却毫无笑意，拉着脸说道：“你走吧。”
吴聪哈哈大笑，王可也跟着笑。走廊里隐约传来两人的笑声，长身立在门口的李唯西浅浅皱眉。
终于，老太太晃晃悠悠地开了里面的一道门，接着隔着防盗门看着他。
李唯西的声音充满磁性和力量，像一泓深泉。
“妈，你儿子都快没命了！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赶快把他喊回来。”
李唯西浅笑，长睫微卷，薄唇润润，“既然两人都与药品公司的人有来往，就有办法了。”
老太太摆手，对他笑了笑，脸上的皮肤褶皱在一起。
“鬼是恐惧的投射。我们恐惧什么，鬼就是什么。”
他听见老太太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训诫她的儿子：“我绝不会要别人一分钱。”
文静、方琳与宋摘星刚把对胡梨的不满向吴聪抱怨了一遍，吴聪还没安抚，简一凡就嚎开了嗓子。
“院长……”胡梨哽咽，眼泪止不住地流，“我要举报，我要举报吴聪！”
李唯西与简一凡对视一眼，大家随即准备。几分钟后，简一凡揪着测量室里的胡梨直接冲向吴聪办公室。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她是诬陷我，有什么证据？”胡梨看向吴聪，示弱道，“主任，叮当妈妈当时就问我简医生的医术怎么样，她孩子能不能看好。我还能怎么说，肯定希望她留在心理科，但是她自己说起来外面有其他诊所看这病看的好，我建议她都试试，总不能连这样的话都不能说吧？”
“你怎么到这来了？”
话没说完她随即转身，吴聪眼瞧着大家都在，也没有出口拦她。胡梨风驰电掣地出门，还没走两步，却一头撞到陈西晚身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屋内有荜拨声响，他皱了皱眉，接着说道：“我可以替你儿子还上所有的赌债。”
“不用要。”郑亮亮浅浅笑道，“当时我先帮他上传到电脑，再传到他新手机里。备份我这儿就有。”
“妈！我是你亲生的吗？你救救我，我回来了一定好好伺候你，给你养老送终。”
肖雅洁早就站在门口，只是还没进来就听见吴聪办公室人声鼎沸。她站在门口很久了，从知道胡梨偷论文的事情就满脸阴云，她最恨别人欺骗她，吴聪当时信誓旦旦说是他写的，没想到论文竟然出自心理科的人之手。
老太太挡在门口，声音扬了半分，“死者为大，落雪早就没了，我不想再说林家的事情。”
“王总监是个聪明人，这事儿和我没什么关系。”
陈西晚抖动唇角，他想说倘若吴聪没去找他，或许他还不会带着秋薇过来。只是那些话被堵在喉头，始终没有说出来。
“摘星，这件事当时咱们……”
肖雅洁严肃出声：“不处理她，这样人在你身边早晚害了你。”
宋摘星懵怔，“谁和吴主任说话？”
宋摘星皱眉，“你的意思是？”
吴聪靠着办公桌坐下，示意她也坐。
简一凡没动，他冷冷地看着胡梨气愤道：“叮当之前是我的患者，后来竟然跑到外面看病去了，我当时还纳闷呢怎么说走就走，没想到是胡梨暗中让她们走的，这不是叛徒是什么？！”
“不要！不要过来！”女人还是睡梦中，却大喊不止，“走开！不要过来！”
一个男人连忙开门，跑到床边温柔地抱住她。
吴聪平日里和稀泥惯了，胡梨此时只恨他不为自己说两句话。眼瞧着自己被宋摘星和简一凡欺负他却无动于衷，胡梨又怨恨又委屈，只想把事情挑明了让吴聪心里有数，她到底是因为谁才被同事们攻击。
半个小时后一直守在窗户边上的方琳气喘吁吁地回来报告：“肖雅洁下车了，正往西楼过来。”
“它让我留下，让我不要回去。它有手，手又白又细，紧紧拉着我的衣服。我害怕极了，我想跑出屋子，可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他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声音温和，“如果钱不够，你随时找我。”
文静和方琳面色一暖，简一凡使的这招果然管用。
李唯西扶着老太太起来，“为什么这么对自己的儿子？”
“之前是拿不到他的把柄，不然怎么会让他这样肆无忌惮。”宋摘星有些感叹，“和-图-书想当初还以为吴主任是个好人，待人和气与人为善，谁能想背地里竟然这样。”
简一凡一连跟了胡梨几天，终于有了重大发现。他将拍到的胡梨与王可的照片拿给大家看，确信她们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
“哎呀吴主任，一直听说你上班早，果然没让我白等。”
啪的一声又狠又脆。
“简一凡他们看不惯胡梨嚣张的样子，正查她呢。”宋摘星叹气，“吴聪做的坏事太多了，之前偷论文不跟他计较，没想到后面他变本加厉，利用同事巩固自己地位，陷害云主任，勾心斗角拉帮结派，现在又滥用权力干涉药品，桩桩件件都让人不齿。”
宋摘星有一瞬失神，她轻轻与李唯西道：“周鸣山和肖雅洁是不是很难对付？”
“谈生意？”宋摘星不可思议地惊呼，“他疯啦？”
她的声音很弱很低，然而说出的话却再次给李唯西一击。
“主任，科里出了个叛徒你还管不管了？”
李唯西垂眸，“等治疗好林雨泽，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宋摘星遗憾里面没有出现周鸣山，但是肖雅洁知情犯罪的证据已经非常充足。更何况周鸣山的地下实验室早就被警方找到，其公司的副总锒铛入狱，肖雅洁设计心理游戏的资料也被发现，这个视频无疑是将肖雅洁送进监狱的一道王牌。
女人的声音凄凄切切，在夏夜中显得格外冷清。她的眼泪越流越多，呻|吟声传达着她的无助和痛苦。
沈秋薇抬头，“什么影响？”
“够了！”
吴聪赶紧阻拦道：“别吵了，都别吵了。”
胡梨被她的眼睛盯得浑身发毛，心里怒火大起，嘶吼道：“你算什么东西！宋摘星别以为大家惯着你，你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我帮主任做事，我问心无愧！主任才不会听信你们的话，没有证据的事情我看你们谁能告我！”
“肖雅洁的证据先别提交给警方。”李唯西笑意渐深，问她，“你觉得吴主任是个什么样的人？”
肖雅洁再次给了胡梨一耳光，声音又寒又厉：“辞退她！”
胡梨嘴角出血，捂着右半边脸瞪着眼睛看向肖雅洁：“你他妈谁啊？保安！这里有个疯子！”
“你以后不要再回来了，那些人会立刻找上门来的。”
“吴聪很聪明，将胡梨推出来与药品公司对接，怕是很难抓到他。”
老太太没说话，爬满皱纹的脸上毫无表情。
陈西晚带着沈秋薇来到心理科时正是科室正忙的时候，等了许久才见李唯西从咨询室出来。自上次见过陈西晚，吴聪再没有与他主动见过，眼瞧着陈西晚带着太太来到心理科，倒让吴聪吃了一惊。
肖雅洁一步步走近胡梨，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为什么这么说？”
胡梨踉跄一步，她没想到吴聪竟然这么狠。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吴聪和肖雅洁，连连冷笑，“用完了就把我一脚踢开是吧？”
沈秋薇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痛苦。
唯有宋摘星不动声色，心中想的是李唯西的一番话。做到这个程度，也顶多是离间胡梨和吴聪，让胡梨不再那么猖狂，但是所有的坏事都是吴聪做的，他不能把自己撇干净。
郑亮亮看了妈妈一眼，想了想，“好久没和他联系了，不知道好了没有。”
宋摘星自然不会拒绝她，她巴不得陈峰早日受到惩罚。听说陈峰的老婆和孩子为此受到很多压力，还要与陈峰闹离婚，宋摘星听后反应淡淡的。倘若陈峰在性侵第一个女职员的时候就能想到这样的结局，不知还会不会对女人动手。
宋摘星收了资料，目光灼灼看着他，“你和我说，你同伴去过哪里没有？他有没有玩过暴力游戏？”
门很久没开，李唯西不得已多按了两遍。
屋内又传来一些叮当声，李唯西警觉地隔着防盗门向里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卧室中摆了一束狐尾百合，窗台干净，夜里的风吹拂着窗帘徐徐扑进床头。帘子内的女人盖着薄毯，床沿儿露出一寸藕臂雪白润泽。
李唯西再做争取：“我不仅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还能让你住更好的房子。你现在只有你儿子了，你不能不为他着想。”
吴聪皱眉，笑意全无。他没想到宋摘星如今竟提起这件事，有些惊吓。
宋摘星心口直跳，“你们一直在一起吗？”
吴聪表面一向待人客气，见简一凡生这么大气，劝慰道：“快坐下，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宋摘星那天晚上没有联系李唯西，因为白青果找到了她，告诉自己要报警。她已经得知陈峰的事情，办公室里闹得沸沸扬扬，然而陈峰一口咬死自己是被人威胁才说了那样的话，让领导一时分辨不出真假。白青果得知之后毅然决然地找到宋摘星，希望她跟着自己去趟警局。
她拿起电话几秒后眉心紧皱，“他主任不是当的好好的？”
他上了楼，再次按响了五楼的门铃。
“我不明白。”
还没跑到三楼，一个人影忽然从老太太家里出来迅疾向楼上跑去。门没关，李唯西径直进入老太太家，看见老太太捂着胳膊跌在地上，胳膊被划了一刀，鲜血直流。
李唯西见她无意开门，说道：“听说你的儿子欠了很多钱，要债的人经常来你家中打扰你，如果你能告诉我林落雪的事情……”
“你同伴喜欢玩什么游戏？”
吴聪心知她与药品公司来往的事情已经败露，心中有些不高兴，只是脸上没多大变化www.hetushu.com.com，仍然带着笑意，“一凡啊，你私下拍胡梨的照片做什么？我还是那句话，凡事要讲证据。”
“胡梨！”吴聪哪里能让肖雅洁听到这样的话，原还慈祥的一张脸立刻冷漠无比，“你先出去。”
见她问的这么急，郑亮亮知道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事情。他默了一会，仔细将与同伴在一起的时候想了一遍，忽然道：“有一次他气喘吁吁地回来，和我说以后谁邀我玩游戏都别去。我笑他发神经，他说他偷跑出来，再也不去了。完了他还说他手机屏碎了，要换手机，还问我里面的东西怎么保存。”
暗黢黢的老楼寂静无比，几分钟之后，从门内忽然传出吵嚷的声音。李唯西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如果没猜错的话，老太太的儿子就在里面。
肖雅洁的目光始终都没从她身上移开，她看着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带着鄙夷与蔑视的神情和吴聪说道：“心理科人员的质量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连这样的人都收。”
沈秋薇淡淡开口，声音轻绵绵的，像黄昏的风：“十八年。”
胡梨被他大声斥责的声音吓了一跳，梗着脖子辩驳：“我没有。”
此时的肖雅洁正坐在办公室中拆一份寄来的文件，上面的寄件人写着周鸣山，肖雅洁将文件取出，发现是一份未完成的设计图纸。她脸色瞬间变得不好，桌角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若这话放在别人说也就算了，一个普通小医生哪来那么大架子。但是这事儿难就难在简一凡身上，他之前花很多钱救助患者，媒体一直跟踪报道，院长还为此大加褒奖，不得不让吴聪有所顾忌。
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找到一个办法让姆妈开口。
门口风声灌进来，宋摘星细听了听，猜测肖雅洁已经到了，随即上前和吴聪说道：“吴主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定要重罚胡梨，不然难以服众。之前我的论文被偷就是胡梨干的，上面有家族性心理问题的全面解读和分析，让我错失晋升机会，这事儿要是细究起来，胡梨早就该被辞退了。”
然而比这更紧要的，是胡梨的嚣张跋扈和不知分寸。
“表面上与人无争，常带笑脸，性格好脾气好。实际上却心机深沉，精于算计，打压同僚自私自利。”
等宋摘星和白青果从警局出来已是凌晨，其中一个警察追着她们出来，专门感谢她们的报案。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过一件，他希望所有实施性侵犯的男人都可以得到惩罚。白青果在街头大哭出声，宋摘星知道她终于有了踏出泥沼的勇气，这些勇气会支撑她继续向前走。
宋摘星跟着出来，李唯西给她做了噤声的手势，随即带着她下楼。
深夜。
男人拍着女人的后背，语气又轻又软，“我在，别害怕。”
一声冷冽从门口传进来，肖雅洁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口，目光凶恶地瞪着胡梨。
吴聪打眼瞧了瞧那张卡，是张金卡，在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泽。
她乍然睁开眼睛，半坐起身子奋力出声。声音像被撕裂一般，将窗外的月光震得粉碎。
郑亮亮眸光微暗，“都是常玩的一些，不过他后来待在网吧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次还和人打架，这才被他爸妈送去医院。”
“怎么讲？”
没说两句肖雅洁随即挂了电话，大步流星向诊所外走去。
“这十几年梦到的鬼看不见脸，或者说脸是黑糊糊的一片，长得全都一样，而且声音很细很尖，还能和我说话。”
胡梨哇的一声哭出来：“主任我没有做。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从来没有干涉过科里的药。”
“吴主任时间宝贵太难约，为了帕罗西丁的事儿，我也是不得已呀。”王可边说边拿了张银行卡出来，向吴聪方向一推。她展眉笑道：“胡梨总归是个小丫头，一切还不是得由吴主任做主。”
“胡梨！”吴聪气急败坏地指责，“你胡说八道什么！看来你真不适合待在这。”
李唯西转身下楼，思索要从姆妈下手还需要费一番功夫。他正想着，忽然从楼上传来一声惨叫，李唯西大惊，赶紧折身子回去。
王可谄笑道：“我今儿就为了得您一句话，若是定下来，以后我就跟胡梨对接，再不麻烦您了。”
陈西晚没和吴聪过多说话，率先让沈秋薇做了心理测量，然后带着她径直走进李唯西的办公室。
这是外院对郑亮亮的病情记录，之前郑亮亮出事的时候吴聪只给李唯西出示了他写的病历，却没拿这一页。幸好刚才方琳拿的一沓资料里附带了这一张，不然宋摘星到现在还没往别处想过。
李唯西凝视着她，他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老太太是在告诉自己，她根本没有软肋和弱点。
“有鬼！有鬼！”
他现在怨恨胡梨做事这么不小心，简直给他添乱。
宋摘星冷冷看着她，“吴主任是心理科的主任，不是你一个人的主任，你要是再瞧不起同事，对大家趾高气扬，连主任都救不了你。”
李唯西看见屋内的抽屉有一些半开着，知道家中已经被翻了一遍，她的儿子肯定偷了她的钱跑了。
男人知道，自从他和她说了自己辞职的事情她就开始不对劲了。陈年往事像烈酒一样将两人的心事割裂开来，如钝刀割肉痛的没有声响。她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衣服，寒凉一片，像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寒雨打在自己身上，也是这么冰这么凉。
沈秋薇默了
和_图_书一会，才以极缓的语速说道：“我每天都梦到鬼，在阴森恐怖的屋子里，鬼死死地缠着我。我不能动弹，也喊不出声，鬼绕着我走了一圈又一圈，屋子里那么黑，我什么都看不见，就能看到鬼。”外面忽然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在寂静的清晨中格格不入。
办公室一下子就像炸开了锅，文静、方琳挤在一起看着胡梨与方达药业总监见面的照片，直觉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李唯西扬手为她拨去额前的碎发，“你若没有睡好，就再睡一会儿。”
“鬼又来了，又来找我了。我好害怕。”
李唯西呼吸轻减，意味深长道：“擒贼先擒王。”
胡梨啪嗒啪嗒的掉眼泪，那么多人都看着自己被打被骂，吴聪竟然一句话也不帮忙。她怒火攻心地看着肖雅洁，直接骂出声：“是主任太太了不起啊，主任介绍那么多客户给你，你从心理科赚了多少钱你没数吗？你以为自己是谁？没有我，那么多人能去诚明诊所？你有多干净轮得到在这教训我！”
郑亮亮摇头，“刚开始在网吧里常见，后来他有两个月没来过，再之后就又天天在一起了。”
李唯西呼吸安宁，“你小时候梦到过鬼吗？”
胡梨的半边脸都处在麻痛之中，她讥讽道：“你算什么人，也配说心理科的事。”
肖雅洁就站在胡梨面前，眸光如鹰目般尖锐，似要将她穿透。
李唯西看着沈秋薇安静寡言的样子有些困惑。沈秋薇是之前沈院长的女儿，沈院长退休时陈西晚刚升任副院长不久，之后隔了一届才成为京大医院院长。沈院长慈祥和蔼，谆谆善诱，陈院长又专情和善，风姿斐然，按说这样的家庭环境不该让沈秋薇如此低沉，似乎做什么都提不起力气似的。
李唯西按照她描述的样子推测：“是女鬼？”
李唯西见她也在倒是稍稍吃惊，有些担心，“怎么睡在这？”
傍晚时李唯西再次来到老楼前，即便在璀璨唯美的夕阳下老楼的墙面仍显得灰扑扑的。荒草围着老楼绕了一圈，有一面墙壁长满了爬山虎，窗户棱角上都染着尘，红木斑驳，看起来许久没有擦拭过了。
吴聪将那张卡寻过来，声音低了半分。
李唯西咬牙，赶紧在她家中找了一些白酒和纱布。老太太从始至终没有呻|吟一句，看着李唯西给自己包扎完胳膊后缓缓开口道：“你走吧。”
“我……我们在别的医院见过，聊起来很投机。”胡梨白了宋摘星一眼，又看向吴聪说道，“主任，简一凡偷偷跟拍我，用心真是恶毒，你得替我做主。”
等李唯西与宋摘星忙完已经将近傍晚，心理科的病患全部咨询完，整个走廊忽地安静下来。李唯西拿着那些照片看了几遍，与简一凡安排了几句，随即嘱咐方琳给肖雅洁打电话，和她说吴聪出了事情，要她过来一趟。
宋摘星一口气跑到住院部的病房，推门时看到郑亮亮妈妈正给他喂水。她猛地进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宋摘星大步走到郑亮亮身边，问道：“你之前在外院看病，还有一个同伴？”
宋摘星记得当时她与李唯西一起被抓进地下实验室，看到一个女人推着车子进入焚烧间。她虽然不确定那时是不是已经有了幻觉，但周鸣山确实是在开发暴力游戏。1号人物拍的视频虽然没了，但是肯定有孩子在参与游戏。倘若至今没有人告发周鸣山，只能说那些孩子一直受到控制，或者不敢说出真相。
老太太半闭着眼睛：“我没有这个儿子。”
他忽然明白了那天周鸣山说的话，周鸣山跟踪姆妈十几年也没有得到真相，就是因为她软硬不吃。短暂的黄昏过去了，李唯西将目光散在破旧的窗外，一时五味杂陈，周鸣山确实给了自己一根难啃的骨头。
将白青果送回家后，宋摘星干脆回到心理科睡了一会。夏季清晨的阳光来得很早，李唯西进来时宋摘星看了看时间，刚过六点钟。
王可穿着一身高级套裙，知道突兀来心理科给他添了麻烦，赶忙解释：“上次见过面后您一直没给回复，我也是不得已才来心理科找您。不过您放心吴主任，胡梨和我说了，您一向来得早，我保证在同事上班之前离开这儿。”
“我昨晚一直在林宅给林雨泽治疗。”
宋摘星拿着郑亮亮给她的云盘网址和密码跌跌撞撞出门，她现在急于知道郑亮亮同伴到底保存下来什么，会不会和周鸣山的游戏有关系。
“主任，我和王可是好朋友，经常见面的，和科里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连忙狡辩，目光闪烁。
“后来你转到心理科，他呢？”
胡梨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谁，提着口气问向吴聪，“这人谁啊？”
简一凡嗤之以鼻，“还真是个狐狸，狡猾。”
她近乎尖利的大喊，然而下一秒却猛地被吴聪制止。
老太太目光幽暗地看着他，气息有些不稳，“我早就忘了当年发生的事，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李唯西不知道陈院长怎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还没回神，便听他继续说道：“秋薇十几年经常做噩梦，这阵子更加频繁，我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那你同伴哪段时间有过异常吗？”
女人扑在男人怀里大哭，长发半垂凌乱不堪，此时更像一个疯子。
吴聪知道她暗示自己诚明心理诊所的事情，假意点了点头道：“胡梨说的对，没有证据的事情还是不要污蔑同事，伤hetushu.com.com感情。”
“我不知道。”沈秋薇又有些颤抖，“我看不见它的脸，就知道它一直围着我转。它让我不要走，留下来陪它。它说它很冷，冷了很多年。”
“不，不是。”宋摘星给他看当时外院传过来的病情资料，指着上面很小的一句道，“同行病患有暴力倾向，病史两年，网瘾症状加剧，建议与郑亮亮症状交叉分析……”
郑亮亮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到底怎么了？”
“有时候人会用鬼来实现自己实现不了的愿望，有时候人们也会用它来自我约束或者自我惩罚。”
院子里的露水沾在叶尖儿上，空气凉凉的，宋摘星与他站在树下，虬蟠的枝叶翠深百尺，肆意伸展。
李唯西看着沈秋薇的测量单子轻轻问道：“都做了什么梦？”
“不必了。”老太太垂着头，没有看他，“你对我好也罢，威胁我也罢，我都不会说的。”
扑通一声跪地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李唯西已经查到当年林家给了姆妈一笔钱让她离开，那笔钱即便搁到现在也不是小数。他第一次来林落雪姆妈这里的时候就有所怀疑，不知她怎么住在这个地方。直到1号人物查到姆妈有个儿子，吃喝嫖赌败尽家产，老头去世之后唯一的儿子更是对她不闻不问，反而恨她当年拿的钱太少，没想着他。
陈西晚点头，默默退出办公室。他记得这间办公室二十年前还很小，很旧，如今窗明几净焕然一新，不想一不留神竟过去这么多年了。
老太太抚着受伤的胳膊，沙哑出声：“二十年前我答应了别人，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吴聪点点头，只是还没说话，简一凡就噼里啪啦地说道：“主任你要是包庇胡梨，我就告诉院办，告诉院长，让他们查一查咱们科室里的药，到底有没有方达药品，到底合不合格！”
沈秋薇很是瘦弱，却带着中年女人独有的韵味。她穿着长衫，像素净的花枝，白皙的皮肤如瓷一般，似乎看不到岁月留在她身上的痕迹。
李唯西心惊，看向陈西晚，“怎么没有早点过来？”
走廊里李唯西正带着陈西晚和副院长向心理科走来，胡梨嘴角的血迹沾在陈西晚的白大褂上，极为刺目。
沈秋薇点点头，“谁没梦到过鬼神呢，只是我这些年梦到的鬼和之前的不一样。”
宋摘星站在桌子一侧打眼瞧了瞧那些照片，清冷道：“心理科的人公然和药品公司的人在一起，不能说不奇怪。而且一个制药的，一个刚毕业的，你们怎么成了好朋友？”
女人仍然不断地发抖，她哭得满脸是泪，嗓子发疼。
宋摘星摊手，“所以一凡和方琳打算先拿到胡梨的证据，卸掉吴聪的臂膀后再对付他。”
他想起许多年前他给她几颗糖，告诉她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那时的她就站在天台上，往前一步就能跳下去。可她缓缓回了头，接过那些糖时告诉自己：你对我的好，我会还给你的。
宋摘星从沙发上起身，揉了揉眼睛，“昨晚一直陪着白青果，你怎么也这么早？”
郑亮亮皱眉，“游戏我们都玩，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持续多久了？”
李唯西淡淡道：“吴聪带着药品公司的人来谈生意。”
“小丫头怎么了？”陈西晚关切地看着胡梨，很是担心。
“以后你再也不要和我说工作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不想知道！”女人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服，指节泛青，“我这几天都会梦到鬼，它又来了，又来了。”
他说罢直接从兜里拿出来一沓照片，啪的一声丢在吴聪办公桌上。吴聪打眼一看脸色已经大变，“这是什么？”
声音未落，胡梨也是一惊。她快步上前看着自己被人抓拍的照片，呼吸有些不稳。
李唯西咬牙，知道再问无益，看着她胳膊渗出的血迹道：“我送你去医院。”
男人低头，眼眶中泪雾升腾，“秋薇，对不起。”
宋摘星面色平静，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眉梢轻挑，“你做了错事，我想哪天说就哪天说。别说偷我论文这一件事，你介绍叮当去诚明诊所，背着吴主任给郑亮亮做电击治疗，又设局让云主任签字，哪件事情不是你干的？吴主任心善，被你蒙骗，可心理科的同事都不傻，如果这些事儿都捅到院里去，到底是谁会吃不了兜着走？”
胡梨眼泪快要流干了，“主任！”
李唯西与她分开，悄悄走到办公室门口。他听到吴聪带着一个女人进入了主任办公室，示意宋摘星待在原地，随即开门出去。
“没事了，是不是又做梦了。”
“你也觉得他太过分了？”
“怎么这么着急？”宋摘星奇怪他为什么利用晚上的时间，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李唯西浅浅道：“我会尽力。”
“你们想要挑拨胡梨与吴聪的关系，顶多也就是让吴聪不喜欢胡梨，让胡梨不再那么张狂罢了。”
“我是吴主任的太太。”肖雅洁比胡梨高半头，清寒出声，气场无比强大。她瞪着胡梨说道：“你们科里的事情我都听见了，像你这样的小丫头根本不适合待在心理科。”
李唯西后退了几步，他知道老太太不会和自己说出真相了，只是没想到老太太的脾气竟然如此刚烈。他本以为通过救她儿子就能让她有所触动，不成想这条路完全走不通。
宋摘星暗想如果那两个月正好去了周鸣山地下的实验室，那么再出来之后肯定与原先有什么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