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男朋友
郗羽煎着蛋饼，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小时候得过哮喘，咳了两个月，脊椎都要咳弯了，我妈妈怕我脊椎变形长不高，就让我睡硬板床。”
“嗯。”
“我17岁到美国上大学，从那时起，我基本都是一个人独立生活，”李泽文不否认，“但我的业余生活比你丰富得多。”
“他的人生的确很是传奇。”
她的脸靠在李泽文的脖颈处，她忽然很想模仿某个吸血鬼咬李泽文的脖子一口，但……埋藏在她基因里的本能告诉她，现在最好别惹李泽文。
郗羽明白了，李泽文就没打算放过她。
李泽文道：“如果要排序的话，社会科学类的研究者是比理科更安全。”
“我更宁愿相信是基因差异，你和你姐姐不同之处很多。”
沙发和床是新买的并不奇怪，这两处地方和人接触最多，也颇有些私密性，没有人喜欢躺在前一任租客睡过的床和沙发上。
“尝尝看。”她说。
果然要让李泽文吃惊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但现在，她是真正进入独立生活。一个人居住，一个人上下班，一个人吃饭，和同事保持着礼貌疏远的关系，方圆一百公里内只有吕子怡这个一个熟人。
中学阶段，绝大多数时间，她都过着中国学生最典型的集体生活——统一起床，统一学习，统一吃饭，不论做什么都是统一的。不论做什么，身边都有人和她做着同样的事情，不论去什么地方，身边都是身着同样校服的人，晚上睡觉时，宿舍还有七个人和她为伴，更别说中学阶段，她还交到了王安安这个朋友。
郗羽松了一口气，眉眼不自觉弯了起来，脸上的酒窝一闪一闪的——这是她第一次做饭给李泽文吃，自己的劳动成果能得到他的认可当然是让人开心的事情。
李泽文今天穿着亚麻衬衫，布料非常柔软，郗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当然大家不会介意，普通的桌游而已，谁上桌都是玩——美女坐在桌子边玩游戏起码比大男人更赏心悦目，至少众人都有正当的理由盯着她看而不用担心被怀疑是色鬼登徒子了。
先贤有云，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不能掩其恶，听其言，观其眸。调查显示，十个博士九个近视，郗羽作为没有剩下那没有近视的十分之一，她的眼眸保持着最自然的状态，清澈又明亮。从她的眼睛里，李泽文已经得到了答案。
“你非常优秀。”
前往美食街的林荫道上，郗羽期待地询问李泽文。
“对了，”郗羽指了指森林里隐隐约约几栋红色房屋：“那边的一片是劳伦斯公寓，是研究生宿舍。吕子怡和很多中国留学生就在那里住。”
所以说，他是把和自己的关系当作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原理来看待的。
她盯着李泽文的眼睛：“……我也很高兴你能来看我，真的。”
两人间说话是比较随意的。两年前吕子怡到波士顿玩时，在她和赵蔚的公寓里住了几天，那时候关系就很不错了，后来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下次我一定提前预定。”郗羽双手合十，检讨着自己生活经验太少。
“好啊。”
“是的，我也很喜欢这里，我能申请到真是运气好啊。”郗羽由衷地说，“难得我也有人品爆炸的一天。”
站在窗边和别人说话的高个男生回过头，走过来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对啊，”郗羽侧目看他，“你看了地图了？”
“……那我们过去了再看看？”郗羽弱弱地建议，“哪家有位置就在哪里吃？”
“好了，不说我了，”郗羽抬起脸，问男朋友，“你呢？我是独自生活，你不也是？你独立生活的时间肯定比我久得多，你难道不会觉得孤独吗？”
“为什么选这么硬的床？”
“这种爆米花电影偶尔看看也很有趣，有些启发意义，”他愉快地说，“不过，如果我们的现实社会真的像电影里描述这么简单主观，我们这种社会科学领域的研究人员都要失业了。”
“而且景色也好得多，我最喜欢这套房子的视野，看得非常远。”
“呃……还好吧。”郗羽有点不好意思。
李泽文说着，离开卫生间，此时的他头发平顺，眼镜也戴上了，看上去精神奕奕，属于教授的气质又恢复了。
看来就是没预定了。
“嗯？”
“我大致上算是意志比较坚定那类，一旦下了决心，就会照着这条路往下走，不再考虑别的路径。所以认识你时，我不认为我们会发展出什么关系。更何况，你堪称完美，外形无可挑剔，才智超群，就像赵蔚说的那样，‘是绝大多数年轻女性的理想对象’，”郗羽伸出手丈量了自己和李泽文之间的距离，“我和你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是个很好的人，每个人都觉得我错过他很可惜——每个人，甚至包括赵蔚都有些遗憾，”郗羽轻轻摇了摇头，“但我对他，真的只有同学之谊。喜欢这种感情真的完全勉强不了。”
“选了很久才找到的。”
“对了，你知道吗？”郗羽用空闲的右手指了指林荫道深处的一些漂亮的独栋房子，兴致勃勃道，“据说爱德华·威滕的家就在那边的某栋房子里。”
一番前因说完，电梯也到达了第八层。
郗羽慢慢把脸贴在他的肩头，从记忆里抽出一些印象深刻的片段。
“我就住在这一层。”
郗羽看了看时间，七点整。她想，属于学者的可怕自律性和时间观啊。
“大部分时间是自己做，中午用微波炉热一下。剩下的时候就在研究所餐厅吃一点。”
“好，我记住了。”
“……哼，”郗羽仰起脸，“不过，我总觉得你话里有话？是在说我生活单调吗？”
难得如此安静又舒适的晚上，郗羽愉快地和李泽文说起自己知道的一些八卦新闻。
郗羽有很长一段时间紧张到几乎忘记呼吸，此时近乎虚脱，只能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像没力气的蔓藤般攀在了他身上。身体如此之近，郗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她知道，他的心情很愉快。
一顿饭吃完，两人离开快餐店，然后如同很俗气的如同世界上的每一对恋人一样去看了场电影。美国的夜生活很单调，娱乐项目很少，两人对酒吧毫无兴趣，看电影基本上是唯一的选择了。
公寓外空闲的停车位挺多，李泽文把车停在树下，拉开车门下车。
“这才几分钟，你已经学会了？”
“那真是很难得了。学姐，你的博士后合同是两年吧，这两年时间就要像牛郎侄女那样分居两地了？”
森林树影憧憧，一阵夜风吹过，森林里树叶沙沙作响，就像潮期潮涌般，这可能是地球上最古老的歌曲了。
往常的郗羽往往选择骑自行车上下班，不过今天例外。为了赶时间，郗羽坐上了五点十五分从法瑞斯特校区发车的班车，班车很准时，二十分钟后就达到本部校区，郗羽步行了五分钟后回到所住公寓附近，于五点四十五分见到了远道而来的李泽文大教授。
“暂时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感觉到排挤，同事们对我和之前一样。”
李泽文当然知道爱德华·威滕是哪位，他问：“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郗羽做了一大锅糯米蜜藕和糖醋排骨，中午的时候她和李泽文只吃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她用饭盒装好，带到了晚上的留学生聚会现场。
以郗羽的贫困程度，她没多少钱来这些地方吃过饭，好在她有吕子怡这个消息渠道，打探得知有几家餐馆评价不错。
郗羽压根就没想到今晚自己做饭——这倒不是因为她对自己做饭手艺没自信，而且现在准备晚餐太迟了。
清晨阳光照着他的侧脸，郗羽当然知道他相貌出众，此时却有一种迷惑人的魅力。
李泽文没有说话，他给她一些梳理自己的生活的时间。
“习惯了，我从小就睡硬板床。”
“现在和你，和平时反差有点大。”郗羽很新奇地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这样啊，好。谢谢你。”
公寓里已经有六七个男生，正围着茶几玩一款桌游，此前，郗羽和他们见过一面，虽然远谈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
李泽文对她的厨艺做了表态并用了“色泽红亮”“酸甜适宜”“鲜美滑嫩”等华丽的形容词来赞赏她。
“你知道他？”郗羽有点吃惊。
郗羽指了指旁边的高和_图_书高的公寓：“我住在这栋公寓，这边走。”
“剑桥城的中国留学生基本上都知道他追求你的事，也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要看人，只有跟着你逛博物馆，才会有这样的收获。否则不过是浮光掠影，也不能从中获得什么。”
郗羽双手撑在窗台上，任凭风吹过自己的头发。
她当然算不上厨艺高手，时间和兴趣也不允许她成为厨房达人，但是为了省钱和宽待自己的胃，在某些菜色上，她还是磨练了一下功夫的，此时桌子上摆上了4个菜，糖醋排骨，糯米蜜藕，酸辣土豆泥，还有个西红柿牛尾汤，就是郗羽最拿手的几个菜，堪称她厨艺的巅峰。
“你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打扫房间，比我想象中的更整洁。”李泽文的手指擦过了开放式书架，一点灰都没有感觉到，“打扫了多长时间？”
“总的时间也不长。周二开始，我每天下班回家后打扫一个多小时，就成为你现在看到的模样了。”
“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啊。”李泽文笑着轻声叹息。
郗羽把最后一块鸡蛋饼铲起放在盘子里，招呼李泽文来吃早饭。
这是某乎上的一个热帖，有超过五百人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的床比较硬，你适应吗？”
吕子怡的社交能力十分卓越，她连忙摆手：“李教授你太客气了。你能来我很开心。两年前我和叶一超还在你家里吃过一顿火锅呢……是不是，叶一超？”
“……”第一次谈恋爱的郗羽完全想不出该接什么话。
“……太过分了，你太过分了。”
李泽文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只站在卧室门口淡定地问了一句：“你确定？”
“什么？”
“是的。但比剑桥区好多了。”
李泽文指了指一个叫崔维的男生：“是他原创的游戏，一款非常有趣的博弈游戏。”
郗羽没听懂。
聚会持续到晚上十点，然后众人告辞离开，回自己家去了。看得出吕子怡还想再留叶一超再坐一会，不过被他拒绝了——他解释说要回去赶论文。
“因为我爱你。”
“……嗯？不适应有你？你什么意思？”
“谈不上辛苦啊，”郗羽介绍说，“我这套房子也不算大，何况才搬过来没多久，没太多东西，打扫起来也很快。”
李泽文笑，和郗羽在一起，不论谈什么，总是轻松的。她的思维模式总体而言是非常理科生，直接、爽快，有标准的程序和步骤，再加上她天生的善良和真诚，猜到她的行为模式并不难；但“大部分时间”不等于全部，在他猜不到的那部分，郗羽的言行总是可以给让带来惊喜。
正常情况下，两年后李泽文应该可以评上正教授，而她可以回波士顿找教职或者做第二轮博后；问题是美国政局变换，李泽文也打算几年后回国，她很难提前两年定下方向。
周五她正常上班，忙忙碌碌到下午五点，然后麻利地关电脑，脱下白色的实验服，拿上自己的背包准备离开研究所，此举引来了同事们惊奇的眼神——郗羽在GFDL（地球物理流体动力学实验室）已经工作了一个半月，同组的同事也已知道她几乎不会按照“朝九晚五”的时间作息，诸人已有公论，她是全组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人，一个相当勤奋的人。
“我想请问你一件事，”叶一超问：“听说李知行和唐宓结婚了，是吗？”
半句话说完没了下文，郗羽陷入了长久的思索。
可能因为太过聪明太容易看透人心，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评估每一件事，李泽文对所有的事情都胸有成足。因为一如既往的占据上风，所以他看上去特别有风度，有气度，特别从容不迫——至少在郗羽的印象中是如此。大概就因为他身上这样的特质，郗羽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李泽文身上的另外一个特点——他极强的控制欲。
美国社会不是铁板一块，政界、工业界、教育界、学术界的想法并不完全一致。这些冲突和矛盾自然会造成某些政策实施的滞后。
郗羽顿了顿，诧异地看着自己的男友。
波士顿的人口密度比新泽西大很多，学校附近的同样大小的公寓价格起码二千二，郗羽和赵蔚的那套两室一厅公寓的价格是两千七。
郗羽下意识更紧的搂住了他的手臂：“应该不会了。那之后我就回国了，然后遇到了你……”
郗羽深吸了一口气，摆出一副主人应该有的样子，带着大大的欢迎笑容迎了上去：“从剑桥过来开了四个半小时的车，路上顺利吗？”
郗羽的语气充满了向往：“我同组有一个从法国来做访问学者的的姐姐告诉我的。她老公也在高等研究院当访问学者，和爱德华·威滕有些来往。她老公是个非常有名的数学家，他们曾经受邀去过他家。”
“‘偶尔’，那是什么时候？”
这当然也很难免，郗羽到普林不过两个月出头，在公寓入住时间更短，估计还没时间添置什么东西。
“我从小大都没有住过可以看到这么一大片森林的房子！价格贵一点也觉得物超所值了。”郗羽一脸满足的感慨着。
“郗羽，”李泽文连名带姓的叫她，“其实我之前有些担心。”
郗羽对钱不是很看重，但她也深刻的明白，收入水平和心态、情绪直接相关。钱越多，越自信，越乐观。读博士这几年，她收入低开销大，那种朝不保夕的不安全感时时刻刻都围绕着她，想否认都不行。
郗羽长长呼出一口气。Steve Davis是那种较为少见的美国人，出身富豪之家居然沉迷科学，两人在同一个课题组，在学术观点上颇有共同语言，相处得很愉快。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在学院的某次集体活动中，他居然当着数十人的面对她表白。流言猛于虎，郗羽也不能堵着别人的嘴让其闭嘴，不到一天时间，这破事就流传开来，没想到居然还传到了李泽文耳朵里。
李泽文看着她，笑意从他唇边慢慢溢开。
李泽文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眼睛带上了浓浓的笑意：“嗯，好习惯。”
“担心你不能适应有我的生活方式，但现在看来，你似乎尚算适应。”
“怎么申请到的？”
李泽文微笑着说好，一脸“客谁主便听从安排”的模样。
李泽文捧着她的脸颊，在她眉眼间轻轻一吻。
这样的游戏是以物理知识为宜居的博弈类游戏，数学物理系的诸位自然有天生优势，但郗羽有李泽文这个场外指导，居然也不落下风。又一轮玩牌结束，郗羽居然占了上风，第一个跑完手中的牌，叶一超第二个。
“你说得有道理，我已经非常习惯按自己的方式生活。这些年来，从潘越死在我面前开始，我已经做好打算，这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起初，我可能是为了避免罪恶感、想要对潘越弥补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上大学后，我意识到自己想成为科学家，我想出国读Ph.D深造，两种想法交织在一起，互相影响，我更坚定了独身的念头，”郗羽很少这样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这番话在她心里也盘桓许久，今天对着李泽文说出来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我认为，科学成就才是永恒的，看看牛顿，他没有结婚生子，但世界上又有谁不知道他呢？至于普通人，结婚生子又如何，人死一如灯灭，被人记住的时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过一百年，就算子孙后代最多也不过记住上溯三代人，比如，我连我曾祖父曾祖母叫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用这样态度看待自己的可能要渡过的一生的。”
郗羽说：“教授，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一个意外。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你在我生活中的分量越来越大……也许是你在我论文上的批注，也许是你给我的人生建议，也许是在南极时你发给我的每一封邮件，还可能是我昏倒后在医院醒来时，一睁开眼就看到你……如果是一道数学题，我可以分析出解题每个步骤，但感情的产生和酝酿则不然，这是非理性的东西，我也拿他无能为力。”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比郗羽想象的长很多。不知道多了多长时间，两人的气息终于平稳下来。
“那就好。”
3
这个吻并不是她所看电影中那种一触即分的那种吻，而是更掠夺性
httｐs://ｍ.heｔｕshu.ｃｏm•coｍ和控制欲的吻。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坐在李泽文的腿上，郗羽早就因为双腿发软滑到地面了。“学姐，你今天好惊艳。”
“家具大部分是自带的？”
李泽文点头，表示同意。
“对的，只有沙发、床都是我新买的。”郗羽指了指茶几下面那块地毯，“嗯，还有这张地毯。”
饶是李泽文，一时间也有些哑然。他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也知道叶一超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李泽文知道叶一超有着一颗数学天才的大脑，当这颗大脑处理起感情时又会怎样？
不得不承认，郗羽是有点这个心思的。没有男人不希望女友漂亮，就算再看重女友精神内核的男人也不会例外。
两人原本相对而坐，李泽文这么一说，郗羽微微一怔，准备起身拖动凳子坐到他身边时被他揽住腰，然后跌坐到他的大腿上。
“餐厅里有什么？好吃吗？”
和国内的大学类似，普林斯顿大学也有类似国内大学的美食一条街的地方，这条街上的餐馆特别多，各国风味、各种价位的餐馆应有尽有。从郗羽的住处出发，走过一条林荫道，二十分钟后就到可以到达目的地了。
郗羽摇头：“完全没有，领导直接把工作牌还给我，叫我好好工作。我已经做好了被限制查询卫星数据的权限，结果居然没有……至少到目前没有。我们研究所的中国人建了个群，大家会在群里分享讨论，认为应该问题不大。”
“怎么原来你们认识？”郗羽也有点吃惊。
之前在电话里，郗羽已经和她沟通过“我可不可以带着男朋友过来”，吕子怡听上去吓了一跳，但立刻说没问题。她是聚会的发起人，当然是她说了算。
郗羽今天确实是仔细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她化了妆，放下了长发，换上了自己最漂亮的裙子——还是在国内时参加李知行婚礼时的李泽文出资买的那套。看到她换上这身裙子，李泽文当时就笑了，是那种“忍俊不禁”的笑容且保持了半分钟之久——郗羽知道他在笑自己当时拒绝这身衣服然而又巴巴的带到美国来——郗羽恨不得咬他一口，她只是因为这么贵的裙子不|穿可惜了才带来的！
“今天是周五晚上，餐厅的客流量一定非常大，我猜，你提到的这几家饭店都没有多余的位置了。”李泽文指出。
李泽文低头，看着她白皙的额头。两人身高差十二厘米，这个角度看上去，她的眼睛路灯下也闪闪发亮。
“李教授。”
李泽文瞧她，露出笑容：“我之前来过普林斯顿大学一次。”
郗羽做饭的时候，他也时不时的搭把手，注意到郗羽的时间控制能力非常高超，这四道菜的统筹安排简直天衣无缝，一个锅里同时煮着土豆又蒸着糯米蜜藕。
李泽文对她点头：“打扰了，谢谢你的邀请。”
郗羽带着李泽文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清爽的凉风灌入室内——这套小公寓没有阳台，但有一扇大而明亮的平开窗，站在窗前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和一片安静清幽的树林。
李泽文说“不觉得”，得到了郗羽的怀疑的眼神——爆米花电影全无营养，宁可花两小时去看论文，平时不太看这种爆米花电影。
“人的思维模式是有一定模式，就像物理学中的惯性一样。这么多年里，你都是一个很独立的人，你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和生活模式，恐怕不会不习惯有人进入你的世界。以这样一个周末为例，如果是你一个人，你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出门……你不用顾虑别人的想法，不用和别人分享你的时间，不用和别人一起做什么。而现在，因为我的到来，你不得不早起准备早餐。这是对你惯有生活节奏的破坏。”
崔维被夸奖后，腼腆一笑，脸都有点红了。
普林斯顿大学就坐落在新泽西州的普林斯顿镇上，除了主校区外，镇上的大部分地方基本也是大学的地盘，比起寸土寸金的波士顿，普林斯顿大学地盘广阔，也能提供足够多的公寓给教职工和学生，在主校区的东南西北都有学生宿舍，郗羽的公寓就在主校区边上的卡内基湖旁边湖畔公寓里。
“一个月一千五。”
男朋友第一次到你家是什么体验？
“……”
“我搬来时，屋子里没有沙发，屋子里只有餐桌旁的三把椅子，吕子怡说要帮我庆祝乔迁之喜，还叫了好几个人来。我灵机一动，就买了块地毯——至少有个地方让大家坐吧。”
当然，湖畔公寓因为地理位置佳，非常热门，郗羽不觉得自己一定能申请到，但就算是她这种长期负人品的人也会有人品爆发的时刻——网上填完申请表后过了一个月，她收到了邮件，邮件通知她，她的申请得到批准，可以在六月初入住。
李泽文没让这场谈话变成商业互吹，他转开话题：“除了我之外，在你的追求者里，也有很多非常出众的人。比如Steve Davis。”
李泽文莞尔：“不错的变通之道。”
郗羽理所当然地道：“这是很自然的，想要吃得好一点，又想要快一点，只能抓紧时间了。”
“很多人认为他是全世界所有活着的人里最聪明的人，仅次于爱因斯坦，”郗羽说，“不过，这话可能有点夸张。但就算他不是最聪明的人，一定也最聪明的那几个人之一。”
李泽文于是单手拿着汉堡开始吃：“回来这一周，工作情况如何？”
“……嗯，不冷了。”
郗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转身走进卧室，还顺手带上了门，留下她一个人对着紧闭的门发愣——第一次被人关在自己的卧室门外真是挺新鲜的体验啊，怎么感觉哪儿有点不对劲呢？
李泽文没表态，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很不错。”
“很顺利。”他微笑着说。
对这一幕郗羽不能说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是成年人，当然知道男女朋友之间会发生什么。但有心理准备不等于身体也做好了准备，她觉得这一切有点快，快得让人头晕，她想要避一避，可天不遂人愿——她挣扎了几下无果，反而把自己更深的推到了李泽文的怀里，她头一次意识到，原来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有这么大，原来李泽文也会有如此有侵略性的一面。
李泽文示意她看周围，郗羽注意到，往常平静的校园此时颇有些有些热闹，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有些人。
李泽文停住脚步，测过身抚了抚她的脸颊：“话里有话？我难道不是一直都这样？”
也许他的话有夸张的成分，但郗羽不打算细想，照单全收。所谓入乡随俗，他既然选择了自己当女朋友，那自然要接受自己好或不好的厨艺了。
他是理解郗羽的。作为一名理科生，向往爱德华·威滕这样的人，实在是太正常了。对科学工作者来说，人生于世，所求的无非也就是在科学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然而这件事何其艰难？当你在科学的泥沼里艰难跋涉时，有人闲庭信步的飘然而过，到达了你永远无法达到的高度，你当然会产生崇拜感。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以外没有任何一个异性碰过她的脸，郗羽的脸腾一下全红了，热度节节攀升。
“你看这条路，想到爱因斯坦、爱德华·威滕每天都通过这条林荫道去上班，觉得人生的轨迹真是难以预料……几年前我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我居然和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这么近。”
这里面还包括了今夏最热门的“知名主播程茵谋杀自杀一案”事件，因为警方的公告在关键细节上语焉不详，此时男生们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想法也五花八门，谋杀理由也想了几十个，这让知道内情的郗羽简直无语凝噎。
吃饱喝足后众人又开始玩桌游，并招呼郗羽——由若干张微观粒子的图片制成的牌和骰子、旗帜等小道具组成，郗羽前所未闻。
李泽文同意她的分析，但愉快地指出：“你还忽略了一个原因。”
作为一名工作时间相对自由的教授，李泽文的自由时间比郗羽这种朝九晚五的研究者多不少。美国的教授不讲究坐班制，且还有助教和学生使唤，在他本学期的授课表上，周五下午是空着的。于是他吃过午饭后，于下午一点钟出发驾车到新泽西看她。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很辛苦了！
介和-图-书绍了李泽文后，郗羽带着自己做的食物到了厨房，和吕子怡一起加热众人带来的食物。吕子怡举办的聚会大都是potluck制，每个人带上自己做的一两道菜或者买的菜，能凑成琳琅满目的一桌。
“你说的没错，对于选择走进一段恋爱关系，我的内心深处的确存在着一些不习惯，还有很多对未来不确定的怀疑，”郗羽直视李泽文，眼睛亮晶晶的，“但不论如何，现在的我已经明白，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并且愿意承受失败的结果。”
“我记得高等研究院也在这片森林里？”李泽文伸出手指了指西北方向，“那里？”
“大概是因为身份变了，”郗羽从来不缺少自我剖析的能力，此时她微微仰起脸和李泽文对视，和李泽文分析自己的心理，“我现在才感觉到，读博士和做博士后是人生的两种阶段。做博士时我比较焦虑，每天想着的是能不能毕业，自己适不适合科研这些问题；现在，我知道自己能在学术圈生存下去，紧张感消失很多，也有时间感慨了吧。”
男朋友第一次到你家是什么体验？
“很快就好了。我患的是突发的小儿哮喘，不吃药也可以自愈的那种，吃了药就好得更快了。因为长期睡硬板床，所以我长得很高。”
“你这么看待自己吗？”
李泽文“嗯”了一声，道：“孤身离开熟悉的环境到达一个新的场所，任何人都会有一些不习惯。在普林斯顿大学，你除了吕子怡基本没朋友，这种孤独感会更重一些。”
吐槽归吐槽，郗羽还是躺倒了自己的选的布艺沙发上——不愧是我自己选的沙发，很舒适啊，但不知道李泽文能不能适应自己的硬板床——她怀着这样奇特的联想，脸颊感受柔软的布料，着沉入了梦中。
郗羽思考了一会。她知道李泽文的这番谈话触及了两人关系的核心。他们确定男女朋友关系时日很短，没时间好好谈一谈过去和未来。
李泽文压了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淡定地回答了一句“你不能对一个刚刚睡醒的人要求太多”后走进了卫生间洗漱。
她没有择床的毛病，睡眠质量也不错，直到早上六点半，她醒过来。
“当然，对物质要求不高，这是做科学家的必要素质吧。”郗羽大大方方说。
他最后只道：“我相信他们两人能处理好和家庭关系。”
整洁、简单得堪比军寝。这是李泽文对公寓的第一印象。
比萨上桌的时候，李泽文已经通过玩桌游和屋子里的几位男生已经熟悉起来。他也是这个年龄过来的，自然清楚如何和理科Ph.D们打交道。
“游戏有些小众，但在成熟的细分化市场里会有好处，选择合适的推广方式，将为很有市场潜力。我认识一些游戏开发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代为介绍。”
游戏很是愉快，李泽文坐在她身后悉心指导，在李泽文的教导下，郗羽迅速掌握了游戏规则——这是一款脑洞很大的游戏，就是利用制定的一些规律，让不同种类的微观粒子进行PK。
“想听。”
普林斯顿镇上的治安不错，两人沿着森林旁的林荫道步行回公寓。夜色悄悄地溜进了森林里，暮色已经把高高的树冠包裹起来，夜色宁静而舒适。
郗羽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有限的历史知识告诉她，政治学领域的研究往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会带来什么变化实在很难预料。
在美国的这几年，她幸运地和赵蔚成为了室友。赵蔚不但是她的室友，还是她最紧密的朋友和可以信赖的人。她知道自己不论出了什么事情，总会从赵蔚那里得到安慰和支持。
“是的，美国学术界有一些纠错能力，短时间内不会波及到理科的博士后。”
李泽文不会拒绝一个求知若渴的郗羽，徐徐说起往事，二十分钟后，郗羽了解所有的前因后果——一个失去和拥有、错过和坚持的故事。
“……呃……”
作为一名预备役科学家，她有着准确的作息时间表。她通常在六点半起床，但周六周日时，她会允许自己稍稍放松一点，早上八点起床，今天这么勤奋，是因为她要准备两个人的早餐。
“你们在谈什么？叶一超和唐宓怎么了？”她大脑里存储的八卦不多，只知道两人是高中同学，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暧昧关系。
从周一开始，她就已经为男朋友的到来做准备了。郗羽以做化学实验的细致和周密开始打扫屋子，扫地，擦桌子，清洁家具，清理厨房，所有的餐具都被重新起洗了一次，甚至连书架上的每本书都被拿出来，好好的擦了一下封面——历经四天的打扫，周四晚上入睡前，这套小公寓像一块刚出炉的硬币那样闪闪发光，光彩夺目。
李泽文的视线徐徐扫过她的脸，不紧不慢地说：“相信我，让我吃惊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吕子怡看了客厅一眼，压低了声音问她：“是因为女为悦己者容吗？”
她认真道：“如果，万一有什么变故，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知道你很厉害，而且我可能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但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是吧？退一万步说，不论发生什么，我至少可以陪在你身边啊。”
“独自一个人生活的感觉啊……”
“嗯……”
“说得对。电影里的政治情况归根结底是现实社会的政治学留在人们脑海里的残影。两者的关系很有趣，可以拿来作本科毕业论文题目。”
李泽文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他的呼吸和她的交织在一起，她后退一分一毫都做不到，无处可逃，无处可避。气息交错间郗羽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眸光那么闪亮，比清晨的阳光还要灼|热，就像火种一样，燃遍两人的身体。
郗羽如此想。
李泽文像一个称职的客人那样环顾四周。
他没把自己当客人，他的教养也不允许他没事人一样看着女朋友做饭洗碗，自己什么都不做——郗羽看着他做家务，只觉得这种熟练程度和自己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更高明一点，果然是独立生活多年的人。
“我明白了。谢谢。”
郗羽对他隔空喊话：“昨晚睡得好吗？”
中午的时候两人还是在家里吃的，郗羽发挥毕生功力，做了自己的几道拿手菜。李泽文倒是也想参与，他认为厨房不是女人的工作，俩人都应该参与，被郗羽拒绝了，“让你看看我的手艺，如果你要展示你的厨艺，等我去你家再做给我吃”，话都说到这个分上，郗羽自然也不好多嘴。
“冷吗？”
“我还没怎么想过，只能过一段时间再看再确定。”郗羽说。
此前她在李泽文家吃过一顿早饭，知道他对早饭的标准比自己高得多。但她能力有限，不可能变出那么多花样的早餐，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想听吗？”
四个月前，她通过所里的面试，确定到普林斯顿做博士后之后，就开始找公寓。她起初没想着一定要让吕子怡帮忙，但是赵蔚和这位学妹关系好，聊天中无意中说起郗羽找公寓的事，就请吕子怡帮忙提供点信息。
“我以前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郗羽承认，“我回国这一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情，我意识到必须改变自己了。”
说话时她手臂用力，李泽文感觉到胳膊些微一沉。
郗羽点点头。李泽文提到的变化，她已经感觉到了。
户型很简单，一眼就可以看穿。开放式厨房和客厅连在一起，整体风格以白色和棕色为主。浅棕色的木地板和深棕色的餐桌，白色的橱柜和白色的墙壁，浅蓝色沙发和玻璃茶几，每一件东西都摆在最合适的位置，除了茶几上花瓶里装着的几支鲜花，几乎没有装饰物。
“嗯，要感谢吕子怡……”
然而这又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他们早就不是十几岁的青少年，都是极度理智的成年人，他们需要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沟通。
郗羽的公寓只有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两个人要睡在上面就显得比较小——作为主人，她果断地安排了李泽文去睡那张小床，自己睡沙发。
关于电影的评论说完，两人也已走出电影院。路边早已亮起，照亮了往来的人群。李泽文站在温暖的路灯下，微笑着对郗羽伸出手臂。
留学生们大都在劳伦斯公寓住，和郗羽所在的wｗw•hｅｔｕshu•ｃoｍ•ｃｏm湖畔公寓在两个方向，路线并不是同一条，下楼后就应该分道扬镳，不过两人没走几步，叶一超叫住了李泽文。
在某次上网查资料的过程中，郗羽无意中看到过这个奇葩的问题——当时的她在男女感情这类事儿上素来缺乏好奇心，没有点进去看，因为她不觉得“男朋友”这个词和自己会有什么关系。
“上个月时，回国的前两天，我在研究所工作到晚上八点，又一个人从研究所骑车回公寓。之前在剑桥城，我不论多晚回去，都知道公寓里还有人在等我，就像很多文学作品里提到的，‘城市里一定会有一盏灯为你点亮’。当时我意识到，已经没这种事了。”
“因为我会将生活的不可控性降到最低。”
李泽文帮她整理餐盘，又道：“没关系，我不是为了吃才来普林斯顿的。只要和你在一起，吃什么都无所谓。”
“是的，我们周末和节假日见面，这周他来新泽西，下周我去波士顿，是这么说定的。”
梅拉尼饶有兴趣的眨眨眼，露出过来人才懂的微笑。但她很有涵养的没有进一步八卦，对她比了个“赞”的手势后就从另一条路离开——她家和研究所距离相当近，就在研究所东面森林里的独栋住宅区里，她和她丈夫两人都是来普林的访问学者，来美国这一年，他们也带上了两个孩子，此时两个小朋友正在普林斯顿的小学借读，她下班后就得赶回家照顾孩子。
李泽文坐到餐桌旁，看着桌子上的粥、小菜和鸡蛋饼，不算复杂，但看得出她的用心，她竭尽所能让早餐变得很精致。
郗羽绘声绘色地和李大教授讲述里自己申请这套公寓的过程。
在众人的称赞声种，李泽文对崔维道：“这款桌游的思路非常好，你有没有考虑做App游戏？”
面对郗羽有点困惑的视线，李泽文三言两语的解释了原因：吕子怡叶一超两人和李知行唐宓两人关系不错，所以他和这两人也因此结识。
“专心。”李泽文在她耳边轻轻吐出这句话。
“说来，独自一个人生活的感觉怎么样？这两三个月应该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独立生活？”
她拿出钥匙开了门，请自己的男朋友进屋，还不忘给他打预防针。
他正在索要这两年来的利息。
“银行账户的存款数额的确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态。”郗羽想着自己的心态变化，又推而广之的想起其他人，“难怪我认识的有钱人大都非常自信。”
“……怎么？”
吕子怡原本是笑着的，在看到李泽文之后睁大眼睛：“……学姐，你的男朋友难道就是李教授吗？”
而这就是人生，有喜悦、有失落、有怅然、有遗憾，每个人都在一条无法逆行的单行道上行走，直至走向未来。
“尤其是考虑到你做这顿饭的用时，桌上的几个菜就显得更美味了。”
李泽文摘下眼镜放在桌上，对她伸出手来。
“单身的人有最大程度的自由，而恋爱、乃至婚姻是不自由的，充满了各种隐形的限制与约束。单身太久的人往往不会很好地接受这种变化，或者低估了这样的变化对自己的影响。我很担心你是其中之一。”
大学四年她基本重复着高中的生活，虽然没能交到如王安安一样的朋友，但总体而言，同学、室友的关系还不错。就算晚上被噩梦吓醒，惊魂未定之时，听到室友们平缓的呼吸声也会冷静下来。
“不客气。”
吕子怡整理着餐具，郗羽守着微波炉，加热自己带来的食物。
“这说明我们还有时间，是好事。”郗羽迅速啃完了汉堡，她擦了擦手，又问李泽文：“你这边呢？还好吧？”
吕子怡想了想，忍不住摇头：“……感觉很辛苦。两年后呢？”
郗羽笑的开心：“没错，有些剧情实在太无脑了。电影要考虑普通人的感受，假设现实社会的复杂度是100，普通人最多能理解10，所以电影里也只能展现8了。”
电影说是爆米花科幻片，剧情乏善可陈，特效做得不错，超级英雄和外星人打打打。
“从小？为什么？”
“哮喘？严重吗？”
“味道不错。”他品尝了早餐后对郗羽道。
“这么说，你看来也很想去他家拜访。”
郗羽拿薯条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李泽文——这算甜言蜜语吗？她和李泽文是在回美国的航班上开始确定男女朋友的关系，距今仅有一周时间，因为分居两地的关系只能在网上交流，谈论的话题都很平常，无非是工作情况注意健康，她不知道李泽文说甜言蜜语的模样。只从他此时的表现看，他态度淡定从容，更像他在课堂上陈述某条公理某个定律的表情，和甜言蜜语似乎不沾边。
“好。”
郗羽听了半天哑谜一样的交谈，半晌才回过神，她握住李泽文的手。
李泽文把她抱到沙发上，然后收拾了餐桌并洗了碗。
李泽文不太赞同郗羽的这句话，“聪明”这个标准太模糊了，他内心自有一套评判体系，不过想归想，他没有反对郗羽的观点。
李泽文恰好和她相反。他相当喜欢逛博物馆，这简直是是他日常生活当中的一个爱好了。他到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时间允许就一定会去参观博物馆。
“你在波士顿的时候，似乎感想没有这么多。”
“还可以。难为你在美国也买得到这么硬的床垫。”
李泽文的预言总是很准的。在周五晚上六点左右要在餐厅找一个位子，果然不是件简单的事。吕子怡推荐的三家餐厅人满为患，其他餐厅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在美食街一顿寻觅，最后在一家汉堡快餐店坐下了。快餐店人很多，但人群流动的速度也快，他们叫了最常规的薯条汉堡套餐，五分钟后等到了座位。
聚会的场所就在吕子怡的公寓里。客厅很是宽敞，大约有三十多平方，容纳十多个人聚会不成问题。刚到普林斯顿大学的时候，郗羽因为吕子怡的邀请来过她家一次，现在熟门熟路找到了地方，然后敲门，进屋。
李泽文显然此早就预料，他在树下停住了脚步：“什么？”
有人说两情相悦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大概就是此时此景了。
“这么肯定？”
“独自一个人生活的感觉，其实还好。绝大多数时间我觉得很充实，”郗羽顿了顿，说道，“但偶尔还是会觉得不太习惯……”
“租金是多少？”
李泽文指出：“在新泽西州来说，价格不算便宜。”
湖畔公寓的由二十多栋建筑组成，包括低矮的别墅、五六层的小楼、高层的公寓，高高低低的红墙房屋掩映在绿树森林之中，鸟雀声清脆，景色十分优美。如果路旁的汽车数量稍少一点，田园牧歌的氛围会更足一些。
“啊！有道理。”郗羽发出由衷地赞叹。
“是啊，计划不如变化快，”吕子怡顿了顿，“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李泽文看着郗羽大张嘴巴，鼓着脸颊啃汉堡的样子，不禁失笑。啃汉堡无论如何都不肯能坐到优雅自如，但她做起来就非常生动，仿佛她吃的不是。郗羽是一个对物质条件要求很低的人，对饮食更是不会挑剔，这种个性反而让她变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的人。
郗羽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当然了。”
“我平时很少做中式早餐……味道可能不好，你将就一下。”郗羽说。
早在几天前，吕子怡就打电话给郗羽，请她参加在自己公寓办的留学生聚会——郗羽原本想拒绝，但李泽文认为她多参加这种聚会，建立起一定的社交关系不是坏事，更何况聚会的参与者都是数学物理系的学生，一群站在智商巅峰的人，在学术界互通有无是必要的，许多研究成果就是在这样的交流中产生的。
郗羽还能说什么呢？
“还有什么感想？”李泽文跟着她的话题说下去。
任何一个人刚起床的时候都不会周正到哪里去，李泽文也不例外。他没戴眼镜，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一缕翘了起来。
看了电影后再散步回家，时间已经不算早，两人洗澡洗漱换上睡衣，准备睡觉。
李泽文侧目看郗羽，道：“你对环境的要求不高，很容易满足。”
李泽文想，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想要保护他的女孩子。所谓澄澈，心若琉璃也不过如此了。
郗羽眨眨眼：“……嗯？”
李泽文莞尔，手一触即离，又打开后备箱，m.hetushu.com.com拎了一个小型的行李箱出来——他计划周日回波士顿，要在郗羽这住两个晚上，所以带上了自己的日常用品、睡衣和工作用的电脑。
确实不容易，你面对连环杀手都那么镇定啊！郗羽想起前几周那段惊心动魄的遭遇，内心默默吐槽。
郗羽的确受益匪浅。以李泽文知识面的广度和深度，再加上他的钻研精神，自然可以把博物馆里每件文物、艺术品讲得头头是道，郗羽觉得他比最专业的导游还要出色。
“好。”
“沙发太短，你睡着肯定不舒服，我去睡沙发。”
李泽文明白她对自己的心态，但此时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心情也有些复杂。她有一定的自我能力否定倾向，往往不会意识到自己的优秀。
郗羽差点被噎住。这位梅拉尼姐姐即便已婚已育，想法却依然像法国少女一样浪漫。
“好奇，是好奇，对活着的传奇人物的好奇，”郗羽一脸“重要的话说三遍”的气势，“MIT也有一些相当厉害的科学家，但比起这位，传奇程度还是差多了。”
“担心什么？”
“有研究表明睡硬板床和身高有直接联系吗？”
吕子怡已经从她脸上看到了答案，她道：“之前，赵蔚学姐告诉我，你对恋爱没什么兴趣。所以我过你会男友，更没想到你的男朋友是李教授……你们刚刚确定关系不久吧？”
所谓的留学生聚会，无外乎也就是吃喝玩，每个人都带来了不少食物，在吃吃喝喝中，本来没有关系的人，都可以迅速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对中国人来说没有什么交情是不能在吃饭中建立起来的，如果没有，那就再吃一顿。
李泽文笑了笑，看着众人征求意见：“我当郗羽的场外指导，各位介意吗？”
这首树叶之歌在两人身边稍作停留，又卷走两人说话的尾音，飞往人力不能及的遥远天际，直至化作这颗星球上大气层中的小小涟漪。
各种学术进展、各种恋爱故事、各种悬疑故事构成了餐桌上的聊天主题。
李泽文于是在卧室门口微微俯下身，伴随着轻轻的呼吸声，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
身体落入温暖怀抱的时候，一个不容抗拒的吻果断地迎了上来。
其实郗羽也不知道是否有这方面的论文，她一阵心虚，然而还试图解释：“应该是有关系的。比如我和我姐，我姐就睡软床，比我矮了近十厘米。”
“工作权限变了没？”
“好吧，你赢了。”
郗羽疑惑，再一次跟不上李泽文的思维了。
彻底参观完了自己的公寓后，郗羽帮李泽文收拾行李。她清理出了一格衣柜让他放衣物，随后提出下一个议题：“出去吃晚饭？”
李泽文笑：“大致如此，但有时也有一些特例。”
岂料李泽文没有选择去哪家吃饭，只问：“你预定了吗？”
“啊！”
郗羽眨了眨眼。在美国这几年，她在餐厅吃饭的次数极少很少，往往去也是多人活动，下意识以为和国内大部分餐厅一样，推开餐厅门直接进去就有位置了。
叶一超思索了片刻，又平静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别开话题：“你平时在研究所的时候，午餐吃什么？”
李泽文微笑：“你辛苦了。”
所谓恋爱这种事情，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变成一个整体的过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要有一个人提出建议，另外一个人进行表态。
“和这里差不多，汉堡薯条，味道也差不多，”郗羽咬了一口汉堡，中肯地评价，“以价格来说，还算好吃。”
李泽文今天穿得非常休闲十分随便，印着校名logo的POLO衫和牛仔裤，看上去和众人完全没有年龄上的差距感。身份上的差距感虽然有一些，但他是文科教授，在座诸位又是理科博士，交叉点几乎为零，几乎没产生利益交换的可能，众人相处起来也就自然多了。
李泽文笑着低头瞧她一眼，“你的收入也增加了，这也是个重要原因。”
“唐宓在李家过得好吗？”
不过，考虑到梅拉尼一直以来对她非常友好，郗羽也不想瞒她，短暂迟疑后回答“是的”。
然后，她推开门，请李泽文进屋。
他穿着非常休闲，一副准备出门踏青的模样。
郗羽心口发热，她心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感动。
“环境不错。”
崔维连忙点头，和李泽文交换了联系方式。
“好。”
崔维不好意思的笑了：“李教授，过奖了。”
这个白天两人没有什么别的安排，郗羽陪着李泽文把普林斯顿附近的博物馆全都刷了一遍。作为一个学习压力极大的死理科生，郗羽对博物馆兴趣不太大——至少绝对不会是那种主动寻找博物馆来参观的那种。她在波士顿这样的历史重镇五年时间，几乎一处博物馆都没去过。
“……”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李泽文依然瞬间跟上了她的问题：“不会。”
“想要最有效率地了解一个地方，逛博物馆是最好的选择。”李泽文如此说。
“吕子怡推荐了三家餐厅给我，一家意大利风味，一家法国风味，还有一家日本料理。你想吃什么？打算选哪家？”
“……好吧，你赢了。”
美国的快餐店里没什么人高声喧哗，人们的说话声齐聚在一起，像白噪音一样充当了背景音。
这套公寓一共十二层，每层楼四套公寓，两大两小。大的有两间卧室，八九十个平方，小的只有一间卧室，五十多个平房，郗羽住着的就是小的那一套。
李泽文隔着餐桌伸出手去，拿着纸巾在喧闹的餐厅帮她擦了擦嘴角。
“比较简陋，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郗羽原本不打算玩这款桌游，但被李泽文推了上去：“去吧，我教你。”
烤箱“叮咚”一声，两人同时停止说话，吕子怡快步上前，从烤箱里端出一大盘非常漂亮的比萨——这就是今晚的主食了。
但计划不如变化快，现在的她，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去回答上一次了。
“很有趣。”郗羽由衷的感慨，“崔维，你很厉害啊。”
和简洁的客厅相比，卧室看上去更富有人烟味，书架上堆满了书，看得出郗羽平常就在这里活动。
叶一超站在树下，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垂了垂眼后又抬起头来，态度很镇定——至少在郗羽看来，他情绪很稳定。
“是的。一个月前结婚的。”
李泽文低头瞧了瞧这块素净灰蓝色的地毯：“地毯是怎么回事？”
李泽文“嗯”了一声，并不否认她的指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在李泽文看来，这窗口的景色还算不错，树林郁郁葱葱，高低参差不大，树冠挤挤挨挨，仿佛一片随着微风轻轻起伏荡漾的海洋。但说到底，美国绿化率很高，这样望之满目凝翠的景观在美国其实挺多的，算不上稀奇。
“嗯？”崔维一愣，他作为一名专业方向是弦论的理论物理研究生，在商业上的敏感度非常低，“改手机游戏？会有人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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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羽思索了一会，开口问：“我们会这样吗？”
“坐过来。”
虽然两人平时有通过视频联系，李泽文也有一周时间没见到她本人了，看到面前鲜活的人，对上她期待的眼神，瞧着她明媚的笑容，自然的伸手过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
在郗羽这里，一定会有一个“但是”的。
同组的法国女研究员梅拉尼和她一起离开研究所，并且问她：“去约会？”
吕子怡是普林的中国留学生中的外交部长，人脉广博，消息丰富。她询问了郗羽的住宿要求后，当即就告诉就告诉郗羽可以申请湖畔公寓——这是少数可以供教职工和研究人员居住的、价格适宜的公寓。
郗羽平生第一次经历和恋人一起吃早餐这种事情，她不想出什么差错。她煮了一锅粥，凉拌了一盘黄瓜，当她准备开始煎鸡蛋饼的时候，李泽文从卧室走了出来，同时进入客厅的还有一缕金色的阳光。
李泽文微微笑了，他左臂动了动，抓住了郗羽的右手，十指交缠。
郗羽抿了抿嘴，然后上前一步，以一副“我是来取暖”的模样挽住了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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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羽坚定无比地点了点头，然后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
郗羽对电影的要求不高，觉得这电影总体而言还可以，只是有点担心李泽文是否会觉得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