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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你一夜星空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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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毕业季

番外一 毕业季

郗羽些微一怔,觉得有些感动。美国人知道庚款留学生的人极少,Steve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他曾努力了解中国留学生这个群体。
郗羽好容易喘了口气,就看到了自己的同学Steve Davis。
按照美国人的观念,这种毕业典礼的邀请券,通常只给自己的家人、另一半和朋友。李泽文和她的关系哪一条都靠不上,所以只能以老师身份出席。
她这样想着,也这样说出来了。
半分钟后,照片拍好,郗羽道谢拿回手机。
“就是因为有我这样的人存在,你这样的人才能拿到多几张入场券啊!”郗羽振振有词。
“清晨对镜冶容色”这事儿郗羽来说挺稀罕,她对着镜子梳妆就是纯粹的“正衣冠”而已,从来不会像穿上新衣服像花孔雀一样在镜子面前得瑟自己的事情。当然,这也难免,她今天毕业了,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六年事件里的最高成就,如果再不得瑟,这大脑一定有问题,值得被送进她的脑成像仪里去测一番。
当时的郗羽不想和他做过多解释,美国人的大脑是很难理解中国人的纠结的,她肯定了他的说法,直接承认自己是很“是很奇怪”。
他手里拿着一束小小的紫色花,对她微微一笑:“我来观礼。”
“除了你还有谁?”李泽文道,“既然我是以老师的身份前来,那就不必要你的邀请函了。”
姐姐姐夫结婚后,两口子也存了一些钱,而这笔钱在去年又都砸进房子这个无底洞,去年郗柔买房的时候,南都的房价已经飙升到至少三万一平米。
郗羽抱着自己的学位证和鲜花规规矩矩站着,李泽文则地伸手帮她拨了拨博士帽上有些歪斜的流苏,理了理因为有些宽大有些歪斜的博士袍。
MIT也不例外,整个校园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张灯结彩,大活动小活动不断,洋溢着毕业生的欢乐之情。郗羽完结理解同学们的热情,在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目送了四届毕业生离开之后,今年毕业的学生们好容易能身体力行参与到这项活动中,大家不可能不兴奋。
每年五月开始,北美高校的毕业季轰轰烈烈开始了。
此刻,他笑着对他伸出手臂,郗羽犹豫了一秒,和他轻轻拥抱了一下。
有些奇怪,有些不合时宜,但她第一时间想起的确是这段话。
任何一个人在某个地方呆了五年,也会积攒起许多物品——床上用品,衣服鞋袜,图书笔记,电子设备,日用日杂等等。从剑桥到普林斯顿四百多公里,是那种坐飞机复杂,坐大巴不便的距离,最方便的就是开车载过去。
MIT每年也会向自己隔壁的邻居慷慨的赠送少量观礼票。李泽文是拿着这张票进入会场的。
“我最震惊的居然李教授都不要你的邀请函。我以为,就凭着你去年年末生病了他来照顾你这个情分,他起码值得一张邀请函。”
这位Stehetushu.com.comve几年前曾追求过她一段时间,事情还闹得挺大,她早就拒绝并解释了自己专注学业的情况,Steve当时不太理解她的行为,对此深感遗憾,并且直接了当告诉她:“你是我见到的最奇怪的亚洲女生。”
她想感谢他对自己的照顾,因此两个星期前她给李泽文打电话询问他是否愿意来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说有多余的邀请函可以赠送,他拒绝了。
她把手机递给赵蔚:“再帮我照两张。我要发照片回去给我给我家里人看。”
波士顿纬度较高,到了六月一点也不炎热。郗羽起了个大早,在清晨舒适的气候中,走到公寓的穿衣镜前换上博士袍。美国大学的博士袍都是大同小异,宽袍大袖,差异仅在于缝绣在袖子上布条的颜色,和搭在领口上的挂带。
然而来一趟美国旅游的开销可不少,单人往返机票就要一两万,而且好容易来一趟美国,不可能只在波士顿呆上三天就回去吧?再怎么说,也要去纽约、华盛顿也逛一逛吧?这又是一笔挺大的开销。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是也。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她能感受到Steve的真诚,也回之以真诚。
赵蔚的话当然有道理。一个人的时间用在哪里是看得到的,她缺少娱乐及社交生活,和几乎每个人都敬而远之,没把时间花在人脉关系上,自然会有这样的结果。
“也可以给其他人。真是难以想象,除了我,你居然连一张邀请函都没送出去,全拿去做好人好事了。”
两人整了整衣服一起出门去MIT的会场中心——赵蔚站到了观众席长蛇般的队伍末尾去,她虽然曾经是MIT的学生此时也没啥特权,一样要排队入场;身为学生的郗羽站到自己的方阵里,和自己的同学们一起等待荣耀时刻的到来。
今年四月,姐姐姐夫的新居交房装修,大家都知道,装修房子也是一个无底洞——刨除装修开支之后,全家人所有人的全部存款加起来也不到五万。
赵蔚莞尔失笑,也提不起吐槽她的欲望了。
除此外,郗羽没时间陪着家人旅游也是很重要的原因。普林斯顿大学地球物理流体实验这边希望她六月九号就去报道。她也很难带着自己的老爸和姐姐在美国玩一次。
“你也是。”郗羽郑重回答。
郗羽亦然。
“啊,你从别的地方拿到了票吗?”郗羽疑惑。
在她看来,这大概是一场结束。
只用了十五分钟,她就帮郗羽抹了粉底,涂了口红,稍微勾勒了眉毛。总的来说,妆很淡,对郗羽容貌的提升不算大,但肤色看起来透亮了一个色号。
郗羽于是拉住某路人,请他帮自己拍张合影。
“李教授,你怎么在这里?”郗羽有点吃惊。
因为两所学校的培养制度有交叉,李泽文在MIT的学生当然不仅只有自己——考虑到他拒绝了自己的和_图_书邀请函,答案更是呼之欲出。
同学们依次走上前,自信飞扬地从校长手里接过毕业证。
时近中午时,这一天的毕业典礼终于收尾,会场真正意义上的进入了“欢乐的海洋”——更准确的说,是“拥抱的海洋”和“合照的海洋”。
浩浩荡荡的入场仪式结束后,进入了各种讲话的环节,校长学生校友社会名流陆续登场讲话,现场掀起了一阵阵高潮。虽然美国呆了这么几年,但她还是不太能够接受美式价值观和美式幽默,不过这不妨碍她的好心情。
郗羽仔细梳理了头发,拿起帽子小心翼翼戴上:“没办法,没钱。等我以后挣了钱再把家人接来美国玩一次吧。”
“话说回来,没想到五年博士读完,你的人脉关系依然乏善可陈,连邀请函都送不出去。”
赵蔚说:“有些关系,不善加维护就会消失。”
“嗯。”郗羽顿了顿,她转过身,看着镜子的自己,“我明白。”
“呵。”赵蔚挑了挑眉,发出了一个拟声词。
“……啊,这样。”郗羽明白了。
郗羽指了指自己,反问:“这位曾经的学生……是……指的我?”
两人的联系一直没有中断,几月前李泽文就已经知道她在普林斯顿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博士后职位。
这位学姐上纲上线的能力真是一级棒!郗羽马上被说服了,她摘下帽子,坐到了小梳妆台前。
暖洋洋的阳光、喧闹的庭园,得意洋洋的学生,远处有人吹口哨、起哄,近处有人喝彩,放大大的礼花筒。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就像一首肆意舒展又生机勃勃的摇滚乐。
她心情愉悦,也有心思欣赏自己的打扮。这是郗羽到美国之后过得最为轻松愉快的一段时间。在经过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汗水,泪水和不眠之夜之后,最后拿到了博士毕业证和一个完美的博士后职位,任谁都会轻松一些的。
要混入MIT的毕业典礼可没有那么简单,票是唯一的道具。
赵蔚的化妆水平尚可,足够用,她和郗羽不同,常常参加一些社会活动,对化妆这门技术掌握得还算不错。
照理说郗羽家不至于连一点钱都拿不出来。郗羽上大二的时候,她母亲因病去世,为了给妈妈治病的原因,郗家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本科毕业时郗羽当然也参加过毕业典礼,但当时毕业氛围比起美国人差远了——郗羽顶着满头彩带落座时,由衷的感慨一句美国人真会玩。
母亲去世后到现在的七八年时间里,家里挣钱的主力就变成了当小学语文教师的姐姐和当高中语文教师的爸爸,后来还加上一个当警察的姐夫。教师这个职位的收入丝毫不能给人惊喜,满足日常的衣食住行没问题,但要赚大钱就很困难。
郗羽此时想到这件事情,无奈地解释:“可能是因为他最近忙着评associate professor(副教授)https://m•hetushu•com•com,没时间来参加这场起码要浪费半天的毕业典礼吧。”
这名路人的拍照水平出乎意料的好,她很满意这张合照,李泽文也没有发表意见。
“不错了,当博士的人都是半个大魔法师啦。”赵蔚吐槽她。
“那样就过头了吧,”郗羽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我只是想让我爸我姐看看我在拿到毕业证的样子。”
郗羽笑了笑,不以为意。
“不客气。”李泽文问,“什么时候去新泽西?”
综合以上种种原因,所以全家人压根没有谁能够来出席她的毕业典礼。
合影结束后,Steve对她一笑:“I know,you are just like those Chinese students who studied a broad under Boxer Indemnity Scholarship。(我知道,你就像一百年前到美国的庚款留学生)”
虽然看起来Steve还想和她聊几句,克郗羽的眼角余光扫过热闹的学校广场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随后和Steve道别,抱着自己的学位证书朝着自己更熟悉的人走去。
由于毕业典礼现场的场地原因,每个毕业生家庭最多能拿到3张入场券。郗羽自己用不上,原计划全部送人——赵蔚则出于同情,要了一张。当郗羽从校长那里拿毕业证的时候,她作为友人,起码拍个视频作为见证。
李泽文看了她几秒后,才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点头。
她化了妆,气色极佳,脸上的酒窝也比李泽文之间见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明显。
李泽文不意外,郗羽贫乏的社交圈里,赵蔚占了超过三分之二的分量。
李大教授当时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我明白了。谢谢你的邀请。但邀请函就不必了。”
来不了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没钱,一个是没时间。
李泽文站在树下等她过来。他今天没穿他的西装三件套,身上穿着的也是一袭黑色打底、红色镶边的博士袍,袍子上的颜色和花纹说明这是一套社会科学博士生的服饰——他看上去真是年轻,绝对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学校的教授,只会误以为他也是今天毕业的正当风华正茂的博士生。
郗羽基本不化妆,她甚至没有化妆品——连口红都没有一只,平时只抹一点护肤品就素颜朝天的去学校。说一千道一万,化妆太浪费时间,她又不想用容貌取悦别人,自然怎么简单怎么来。
当然,郗羽不认为自己的能百年前的这帮人相比,谦虚地道谢。
郗羽随后戴上四方帽,在穿衣镜镜面前转了两圈,对自己的外形显得十分满意。
李泽文点头。
波士顿的剑桥市逐渐人满为患,从全美国乃至全世界赶来的学生家长们逐渐将剑桥市的饭店、酒店、乃至大街小巷慢慢填满。
“……”
“嗯……”
https://www.hetushu.com.com果然郗羽说:“赵蔚也要去普林一趟,她会开车送我过去。”
然而不论怎么说,房子总归要买,全家人的积蓄被掏空,还背上了每个月六七千块钱的贷款。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如释重负欣喜若狂百感交集什么情绪都有,拿到毕业证的一瞬间,除了最纯净的喜悦外,随后脑中涌起的话是十几岁在父亲要求下背诵的课文——
“后天出发。”
Steve说:“Wherever you go,whatever you do,I will bless for you。(不论你去哪里,不论你做什么,我将永远祝福你。”
这是一个不发朋友圈、没有微博,别说自|拍、连去了一趟南极回来手机中的照片也不超过一百张的理科女博士主动提出的合影——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也许她自己都不清楚。
有刚到美国时的前车之鉴,郗羽提前几个月就已经找到了寻觅到合适的公寓,连押金都交了两个月的。
然而,在自己看来,这只是一个开始。
“已经找好了。”
“不着急,我再帮你画个妆了再拍。”
“还有,”郗羽拿出手机,振奋看着他,“教授,我们合张影?”
郗羽当然不会是例外的那个,仪式结束后她就被拉入了一波波疯狂的合照的漩涡。十人以上的合照,五人的,三人的,两人的……各种自|拍杆飘荡在众人的头顶,“咔嚓”声不绝于耳。
除此外,郗家人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没有时间。毕业典礼是六月五号,也正是各大中小学期末考试总结的时候,郗广耀和郗柔父女俩都是老师兼班主任,身为一个负责任的老师,他们也很难在这个比较关键的时候离开学生。
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因此,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一个人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能够说,我把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人生最宝贵的事业。
郗羽睁大眼睛,开心地接过这小小的花束。今天现场的各色鲜花很多,但她觉得,自己手中的这一束是最好看的。之前他拒绝自己的邀请函,郗羽内心是有一点失望的,就算是对人际关系没什么期待的她,盼望着有什么人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成功和喜悦。
Steve Davis是个很典型的美国男生,棕色头发,五官深邃,身材高大,笑起来非常爽朗。
“稍微擦个粉图个口红而已。今天毕业典礼,不要给咱中国人丢脸吧。”
两个月前,学校准备广发邀请函和入场券的时候,郗羽问了问父亲和姐姐要不要来美国,得到来自家人无可奈何地回答“来不了”。
李泽文再一次微笑。五年Ph.D生涯是一场背负着沉重行囊又不得不攀登高峰的历程——就算对李泽文来说都是如此。愉快吗?大部分时间都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磨难。这https://www.hetushu.com.com些磨难是一场对心性和品格的漫长考验,是一场自我实现,当你历经磨难,终于攀上高峰,为别人从来没见过的美景而喜悦。郗羽证明了自己的抗压能力和学术能力,这是足以自傲的一件事。
——就像一群在外沙场征战多年凯旋归来的将士一样,等待皇帝接见的过程虽然有些枯燥,但大家并不在意,熬了这么多年后,起码这样的等待是值得的。
郗羽对镜子里的形象也较为满意,至少看起来精神不错。至少爸爸和姐姐会觉得自己精气神十足。
“老师的身份啊。”郗羽说。
一般情况下,没钱是终结谈话的最好话题。但赵蔚不然,她犀利冷静地吐槽自己的室友。
然后他对路人点头,示意他拍照。
“学院里的老教授们对围观别的学校的毕业典礼兴趣不大,而我想到我曾经的一位学生今天也要毕业了,于是就主动请缨来承担这个艰巨的任务。”
李泽文问了几句住宿条件的细节:“那到时候怎么过去?”
“我以什么身份来?”李泽文当时在电话里这么问。
郗羽每每想到这点都忍不住感慨,也许是自己走得太远了,以至于家人都追不上自己了。
“如果有东西带不走,可以暂时放我家。”
赵蔚比郗羽高了一年级,是去年毕业的。和郗羽家不同,赵蔚的家庭条件相当好,经济上比郗羽宽裕很多。赵蔚在美国这些年,每个月她家还会提供两千美元生活费给她,再加上她原本拿到的两千多奖学金,足够过得非常舒适了。去年她毕业的时候,她父母和弟弟弟媳妹妹全来了美国参加她的毕业典礼,总人数共计五人。每个学生最多只能拿三张入场券,她想办法借来了一张入场券,才让家里人一个都不落空都坐在观众席上。
这件事郗羽也没料到。
李泽文微微一笑,把手里那把紫色的鸢尾花送给她:“郗羽博士,恭喜你毕业。”
人家都拒绝了,郗羽也不会那么不知趣再邀请,于是“请李泽文来参加毕业典礼”这个想法就这么胎死腹中,剩余的两张票也被她转赠他人,去为其他留学生做贡献去了。
赵蔚拍完照,把手机还给她:“你家人来不了,挺可惜的。”
“就差一个魔杖就像魔法师了。”郗羽得意。
这五年来,她学习了世界上最崭新的知识,她掌握了一套科学的思维方法,她和世界上最优秀的头脑一起工作。她每一天都过得充实之极,没有浪费一分一秒,这张证书和头脑里的一切知识是一种荣誉,她可以坦然受之。
“好,不过应该不至于,”郗羽说,“我东西不算多,一车就能装个七七八八了。”
赵蔚失笑,她觉得违和感特别重。
他清楚,郗羽不缺乏生活能力,绝大多数事情都能自己搞定。
路人愉快地答应,示意两人站到一起去。
“住处找好了吗?”
“这花很好看,”她抱着花束和自己的毕业证,开心得很,“李教授,真的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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