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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生死恋

作者:羽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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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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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公扎的汉语水平再差,也知道这些文字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风看着央吉,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碍事的,只是想出来走走。
“没关系,色嘎,我理解。”风也笑了,想抬起手帮她抹泪,终究是力不从心。
“色嘎呢?她不在吗?”风坐在卡垫上,问央吉。
“她一个人啊,雇了一辆车。对了,还带了放牦牛的次仁桑珠,次仁桑珠说他在雍西阿姐的牧场附近见过你,姐姐就带着他一起找你去了。”
“给我点消炎药吧,我自己带着,不碍事的。”公扎按着手背说。

迷迷糊糊的风,想着自己就要死了,心反而平静下来。她不再想公扎,不再想上海,什么都不想,安安静静地等待死亡的最后来临。她甚至转头看了看重新落回湖面的鸟儿们,它们依旧是那么快乐。来世,就让自己变成一只鸟吧,生活在无人区的鸟儿,自由自在,可以一直飞在公扎身边,看着他,跟着他。
看到公扎,雍西放下小羊羔,笑着喊:“大哥,公扎大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公扎直起腰四处打量着,沙地上那一条黑色的痕迹弯弯曲曲触目惊心,公扎蹲下,不相信地用手拈起一些沙子闻了一下,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溢满鼻腔。然后,他看到了风那个黑色的背包和那一地散落的物品,还有湖边卵石上干透的血迹。
“风,这里是无人区,羚羊和我们,都只是荒原上的一部分。羚羊吃草,我们靠它们赚钱,这没什么不妥的。”
“你说的是风吧?”雍西说着捅开了炉子。
那一张历尽风霜的脸,
她发现,进出这里,有两条通道。一条是从山谷里绕过来,时间要长一些。另一条就是从湖对面直接用牛皮伐子过来。这两条道,都有人把守着,两个时辰就会轮换一次岗,外人想要闯进来而不被人发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你见到他了?”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能碰到熟人,风高兴坏了。
感觉到马蹄踏下去的地面有些发软,风带了一下马缰,离开沼泽地,往上走了一些。公扎曾经跟她说过,无人区这样的沼泽很可怕,一但陷下去,很少有生还的机会。
风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睁开眼睛,看到榻边坐着个长辫少女低了头打瞌睡,肩上还蹲着一只小狐狸。
公扎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她从上海追到无人区来。大哥,如果我是个男人,我也会感动的。她四天前来过,我以为你还在姬迦说的那条山谷里找喀果,就告诉了她,她第二天就走了。”
云也轻风也软,
“你……”色嘎看着风的背影,眼底弥漫起一股疯狂的杀气。她蓦的拔出腰上的刀冲过去,冲着风狂喊,“你到底走不走?”
到绒马时是中午,公扎径直去了乡上的卫生所。
起风了,飞沙走石。
“怎么会呢?你大哥已经有女人了。”公扎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我本来是要把你扔下的,不过想想这么个美女被狼吃了挺可惜的,就带回来了。”色嘎眉开眼笑的,川式普通话说得利落多了。
色嘎看着倒下的风,哈哈狂笑着,把刀子向湖水中扔去。然后冲进湖里疯狂地洗了起来,手上、脸上还有衣服上的血……怎么那么多啊?这么多水也洗不干净啊!她不停地浇着水,搓着,哭喊着:“我没有想杀她,是她自己不走的。佛祖啊,你原谅我吧,魔鬼占据了我的脑子,我管不住自己。佛祖,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不是真的要杀她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当她转过身无意中看到倒在湖边的风时,顿时“哇哇”叫着冲上岸来,发疯一般向前跑去。
“不是,她一个人。他们的车子没油了,扔在了那边的山谷。次仁桑珠要回去放牦牛,军桑跟着回去找救援的车,风等不及,晚上偷偷骑了我的马跑了,我估计是去找你了。不过你放心吧,色嘎来时听说后也追了上去,她熟悉地形,风应该不会有事。”
山顶上不知什么时候飘过一片乌云,鸟儿们陆陆续续往沼泽中散落的巢穴游去。
到了营地,色嘎抱着风大喊着:“阿佳央吉,阿佳央吉,快来帮帮我,达娃措,去叫阿哥强巴到我的帐篷里来,让他带上药袋子。”
“你到底走不走?”色嘎有些不耐烦了。这是什么地方,藏北的无人区。自己是什么人?荒原上的一头母狼。一头母狼,怎么可能容忍其他母狼抢走自己的公狼?不能,她绝不能容忍。
雍西抱着一只小羊,身边跟着那个被色嘎送给自己当“人质”的男孩塔加普。
“真的,阿佳。你知道上海离这里多远吗?几千公里呢。”色嘎拿着小石和_图_书片胡乱敲着。
风顿时蒙了,转过身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色嘎:“你……”
“以前听公扎说过。你们真的是……偷猎者?”
“说吧,我保证不会骗你。”
“这是怎么了?”央吉从帐篷里出来,见色嘎的马背上驮着一个血淋淋的姑娘,顿时吓坏了,赶紧放下手上的盆子过去,帮着色嘎把姑娘扶了下来。
“我把你伤成这样,你还谢我啊?”色嘎笑着坐到榻边,“真不愧是大城市来的啊。”
站在山坡上,头上是蓝天白云,正午的太阳正猛烈。看着自己刻的画上多出来的文字,公扎心潮起伏。
公扎吃了些干肉后就上马了。他得尽快赶到绒马,这里只有离绒马最近。
色嘎让达娃措守在帐篷里,自己和央吉走了出去。
公扎不敢跑得太快,怕错过了一丝一毫她们留下的痕迹。色嘎是个倔强的女孩,发起疯来就跟草原上的母牦牛一样,就像她把雍西的孩子送给自己当人质一样,根本不考虑后果。
“阿佳,不放弃还能怎么做。”她看着央吉,眼里有无数的伤感,“再说,她救了我的命,用我的命交换她要的爱情,应该的。”
“你拿这个威胁他?”公扎看着她,打趣地说,“你不怕他钻别人的帐篷去?他那儿姑娘可多的是。”
央吉看到脸色惨白的风,赶紧几步走上前来挡住了风的视线,跟达娃措说了一大堆话,像是在责备达娃措不该带风出来。
外面沙地上,一群人正在清理带血的羚羊皮,看到风和达娃措,所有人一齐抬起头来。
爱上同一个男人,这不是对方的错。都想拥有这份爱,这也不是对方的错。错在上天,把同一份爱的种子撒在了两个女人的心田,还让它发芽生长,而最终能使它开花结果枝繁叶茂的,只有一缕阳光。
“不,我不会离开。除非公扎亲口告诉我,你是他的女人,否则我绝不离开。”风坚定地说,弯腰捡起水壶,慢慢向前走去。
到雍西的草场已经是第三天下午。
他的马就拴在院门口的石头边。
“你听说过影子猎队吗?”
然后,他看到沼泽里有陷落过的浅凹,还有那条拖出来的痕迹。
他们在杀羊。这是风第一个闪过的念头。然而看清边上散落着的几个藏羚羊的头,她才惊觉过来,他们不是在杀羊,而是在整理藏羚羊的皮。偷猎者,当这三个字如一道闪电劈过脑海时,风蒙了,有些站立不稳。他们怎么会是偷猎者?这些荒原深处的牧人,容许自己一个外人在他们帐篷里养伤的善良的人们,怎么会是残忍的偷猎者呢?
风心里有些羡慕。只有草原的风雨才会把女人养得如此轻灵。色嘎,是属于草原上的格桑花,配得上这朵花儿的,只有高高翱翔于天空的雄鹰。
那个傍晚,风站在帐篷的出口处,看着蓝天白云下色嘎把马打得飞快地在湖滩上来回奔跑,长辫飞扬着,远处的湖烟波浩渺,雪山倒映其中,风光潋滟绝美。
“他根本就不爱你。他如果爱你,就不会在荒原上流浪了。”风说,鲜血染红了她半边身子。
雍西说的那条山谷不是顺着湖边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吗?为什么自己骑马走了一天还没到?难道走错了方向?不会啊,自己一直沿湖边走啊,雍西不是说那条山谷是红色的,很好认的吗?这一路上都没看到红色的谷口啊。风看着四周,心里开始发毛,她害怕自己又迷路了,可面前烟波浩渺的湖水告诉她,这个方向是正确的。
小姑娘进来,靠在门边看着输液的公扎:“你就是公扎叔叔啊?”
风的伤一天天好转,能慢慢动一下胳膊了,可以翻身了,偶尔还能走动一下了。
冰雹突然停止了,太阳突然出来了。
“不,公扎不会是你男人,否则他不会在那石头上刻出宝宝和贝贝,还有我和他。那是属于我和他之间的故事,我们的秘密。公扎不会是你的,你肯定搞错了……”
央吉听不懂汉话,但色嘎两个字还是听明白了。她做了个采药的姿势,意思是色嘎给她采药去了。
草儿青青野花正艳,
“你放心吧,我会帮你找到他的。”
“好了,我去找央吉给你熬药,等会儿来给你换药。”色嘎笑了一下,拿着雪莲出去了。
反正自己要死了。
“雍西,你见没见到一个汉族女人?”公扎摸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风笑了一下:“好多了。色嘎,谢谢你!”
吃了大半碗,风摇了摇头示意饱了。姑娘放下碗,拿过一边的药和凉开水,让风服了。
“风……”公扎对着四周大喊着,群山传来“嗡嗡”的回声。
“色嘎,藏羚羊现在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国家明令禁止猎杀。你知道你们这是在犯罪吗?”和-图-书
公扎翻身上马,一挥马鞭,向着旁边那个有无数古岩画的山坡驰去。
“怎么回事?”姬迦也从自己的帐篷里出来,见到风,怔了一下,“这女人是哪儿来的?”
“就是死了,我也爱他,也要找到他。”风说,看着色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惊起湖里的水鸟“轰”的一声飞起。
芳心已许此情不变,
风的伤口慢慢开始结痂,勉强可以动了,风教达娃措说些简单的汉语,俩人也能指手画脚地交流了。
在这幅画面里,风看不到自己。
什么人在哭喊?那个刺伤自己的女人吗?她为什么还不离去?自己不在了,再没人跟她抢男人了,她就风挪动沉重的脑袋,转了一下眼睛,定了定神,看到前面有个女人在沼泽里挣扎着,两手臂无助地挥来挥去却什么都抓不住。
风突然在想公扎如有色嘎这么一个好女人陪着,未尝不是好事。
风迷迷糊糊的,身体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不觉大叫一声睁开眼睛。见自己身边围了好多人,有的戴着狐帽,有的戴着羊羔皮帽,有的什么都不戴只把长发盘在额头,这是天堂吗?天堂的人怎么长得跟草原上的人一样呢?她环视了一下周围,终于碰到一双熟悉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不再有恨意,而是充满歉意和关切。她也死了吗?这下好了,两个人都死了,再也不用争不用抢了。只是公扎,你该多孤独啊!
“阿姨看到你刻在石头上的画后,哭了,她在上面写了好多字。第二天就走了。”
看到风,姑娘飞身下马。
风指了指帐篷外面:“达娃措,我想去外面走走,晒晒太阳去。”
“医好她有什么好处?”强巴看着色嘎,色迷迷的。
临别时她那一声狂喊:“公扎,我会想你的!”响在耳边,挥之不去。
如此一来,反而激起了风的好奇心,她开始留意起了周边的地形。
让这日月从此恒久远。
“他敢不答应。”雍西脸一板,“他要是不答应把孩子给我,我就让他永远都呆在帐篷外面。”
“喂喂,你的伤发炎了,不输液会死人的。”卫生员赶紧站了起来,着急地说。
风叹了口气,静静地站着看湖面倒映的雪山,多美的一个世界啊。如果不是亲自来到这里,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美的地方。没有人声、没有烟火,世事繁华都不在了,只有天、只有地,还有自己的心跳和无尽的思念。
“她去无人区了?跟谁?”
风点了点头。
色嘎瞪了他一眼,强巴立即老老实实地收起笑脸,指挥达娃措打来热水,拿来白酒。
央吉和色嘎扶着风,达娃措端了牛肉汤让她服了药,风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公扎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明知道无人区的危险还闯了进去,万一碰到雪崩或是狼群怎么办?如此一想公扎的心就更乱了,他再次翻身上马,狠狠地挥了一鞭,顺着山坡向那一望无垠的荒原驰去。
石头落在色嘎身前一米远的地方,色嘎努力地伸手去拿,却始终够不着,身子因此不断往下沉着。
“她真是来找公扎的?”央吉问。
想执你手从此两不厌。
“没关系的,我们慢走嘛。”风说着,掀开了厚厚的羊毛被,把腿往下挪。
强巴和达娃措跟着进去。
小狐狸看到她醒了,“吱吱”地叫着。达娃措回过头来咧嘴笑了,说了一句藏话,见风一副茫然的表情,乐了,指着自己肚子,做了个吃东西的姿势,风笑着点了点头。于是达娃措小心地扶着风坐了起来,拿过靠垫让她靠着,然后端过一旁的碗,用小勺子舀了喂她。
强巴端着药碗进来,把碗递给色嘎,顺手扯下了她头上沾着的草屑。色嘎不耐烦地拂开他的手。
“是,他不爱我,但我也不会允许他爱你。”色嘎看着歪歪倒倒的风,大脑里全是无边无际的恨和怨。她再次举起刀冲过去,狠狠刺进风的前胸。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了色嘎一身一脸。
“不是三个人?”
“谢谢你,色嘎。”风笑笑,看看周围没人,问,“色嘎,我想问你个事,你能据实告诉我吗?”
“你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快点上药。我可说了,你可得治好她,如果她死了,我就让你给她赔命。”色嘎凶巴巴地说。
色嘎呐喊着,身子不时侧翻,手臂轻舒,一条腿便离开了马鞍,俯下去捡起扔在地上的哈达。
蓝天下,一个穿黄色冲锋衣的女人骑着马,走在漫无边际的荒原上。
风拉着缰绳开始往回爬,爬到了马的前面,她翻过身来,用脚蹬着一个小土堆,身子向后仰用缰绳驱赶着马倒退着,https://www•hetushu.com.com她要借马的力量把色嘎拉出来。
天为证地为鉴,
所以,关于偷猎者与反偷猎者的斗争,自从政府颁布禁止猎杀野生动物条例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有停止过。最近姬迦命令兄弟们封湖,谁都不能轻易进出,估计政府又有动静了。
马边倒退边嘶叫着,把淤泥里的色嘎一点一点拖了出来。
天,她陷在沼泽里了。
达娃措赶紧帮她把鞋穿好,扶着她站了起来。
“他敢,我宰了他。”雍西眼一瞪,叉着腰说。
把我的深情放你的眉间,
“外面的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在这个大荒原上,影子猎队甚至连昼伏夜行都不需要。任何人想闯进来抓他们,都不会是单枪匹马。只要荒原上一出现人群,那就像城市里突然有熊一样显眼,该藏的藏、该躲的躲,枪埋地里,人换衣装,敛眉收息。这些野性而残忍的汉子,赶上一群牛羊,瞬间就变成了牧民的身份。
“好多了。”公扎跳下马,牵了走过去,抱起塔加普放在马背上,“姬迦答应把孩子还给你了?”
公扎靠在卡垫上,半眯着眼。
总算是站了起来,风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向前迈了一小步,胸口和肩一阵撕裂般的痛,她捂住胸口,再往前一小步,再一小步,就这样一步步挪出了帐篷。
“色嘎怎么……也跟去了?”
风毫不在意的转身往帐篷走去。她知道天一会儿就会变好。藏北的天就是这样,一会儿雨一会儿雪一会儿冰雹,转眼间又会艳阳高照。
风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碎石子。阳光照在她身上,风竟然感到了一丝温暖。她想站起来,想动一动手指,但没有力气,就跟上次自己在无人区时一样的感觉。就要死了吗?真的就这样走了吗?也好,死在这里,总算是离他近了些。那无边无际的思念总算是有了尽头。
色嘎抱了抱风,泪花闪闪。
“但你最终还是救了我啊,没把我扔在荒原上喂狼。”风嘴角上弯看着色嘎,见她穿了一套天蓝色的藏裙,刚洗的头发湿湿的披在身上,没戴任何首饰,清清爽爽的,跟刚见面时完全不一样,“色嘎,你还算是有良心!”
他用水小心清洗了伤口周围的血迹,再把白酒倒上去。
风并没睡着,刚才看到的一幕挥之不去。藏羚羊已经被国家列为濒危动物,受一级保护。来之前她知道,在无人区,有些人受高额的利润驱使,仍在不顾法纪偷猎藏羚羊,但真正看到,还是很震惊。
“可是,它们快灭绝了啊。”
俩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心底的嫌隙不知不觉揭过。
“你是不是叫公扎?”卫生员坐在窗前修剪指甲,不时翘起手指对着阳光看一下。
风拿着水壶到湖边打水。公扎曾经说过,无人区的湖,不是每个湖的水都能喝,然而湖边有动物脚印的湖水肯定是可以喝的。风看着湖面一隅密密麻麻的水鸟,拿起水壶喝了几口。公扎公扎,你知道吗?短短的十来天,你已经把我培养成了半个藏北通了。瞧,我知道什么水可以喝,什么地方可以搭帐篷,什么东西可以充饥,只是,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让你打水给我喝,让你削肉给我吃,让你给我搭帐篷……风看着面前安静的湖水,无边无际,水鸟你追我赶,恣意嬉戏。这是藏北最美好的季节,草儿发疯一般的生长,野花贴地的不贴地的,比赛似的开着,生怕错过了这一季,就再无繁盛的可能。
犹记初见你,
“唉……”央吉叹了口气,说,“公扎,可真幸福!”
“怎么伤得这么厉害?”强巴看着风身上的三处伤口,吃惊地瞪大了眼。
公扎听到这里,一把拔下输液的针头就站了起来。
也许,自己真的只是这片荒原的客人,来了,看一看,然后离开。
公扎急速离开雍西的草场沿着湖边追去。
远处的雪山和近处的丘陵在这片焦黄的土地上,显得那么矮小。若不是那一抹抹蓝色的湖泊和悠闲自在的野驴野牦牛作点缀,这个世界,真会让风以为是史前某个不为人知的时代。
“你的伤如果没有意外,再过一个月就能好了。”色嘎小心地解开她肩上绑着的布条,看了看黑黑的结痂说,“强巴说,你活动时一定要小心一些,如果裂开就麻烦了,我们这儿没有止血的药。”
公扎接过搭在马背上,向雍西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一路烟尘而去。
看了看太阳,已经快下山了。风跳下马来,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取下背包,把帐篷支起来。她不敢走夜路,怕自己像上次一样迷路。
风没有回头,依然慢慢走着,口气坚定:“我不走和图书,我一定要找到他。”
“还行,迷途知返不算过,原谅你了。”风白了她一眼,装出一副挺勉强的样子说。
他总是走一会儿就停下来看一下,风中的气味和地上的印迹会告诉他方向有没有出现偏差。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没……没死?”风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真漂亮啊,圆圆的,泪花闪闪。
“好,你不走,那就死吧。”色嘎挥着刀狂乱地喊着,冲着风又是一刀,扎在风的左肩上。她拔出刀来,眼睛血红,大脑一片混沌。
公扎点了点头。
“没死,我们都还活着。强巴正在给你治伤,你放心吧。”色嘎笑着,眼泪终于滚了下来,“风,对不起,我那是疯了,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你找的男人叫公扎?”色嘎看着她,眼里带着明显的敌意。
央吉嘀咕着,扶了风向帐篷走去。
“你受伤后,色嘎到处找你,我跟她说了风和你的事,她说会把她找回来的。”
“风去找我了?”
“好,你不走!”色嘎狠声说,想也没想,冲过去对着风就是一刀刺在她的腰上。鲜血顿时汩汩而出。
“大哥,她真是你的女人?”
公扎再也坐不下去了。他放下茶杯,提着枪就出了帐篷。
风笑了一下。她在达娃措的帮助下,慢慢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央吉看她不再说话,就拉了达娃措出去。
“佛祖啊,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应吗?”色嘎挣扎着,却陷得更快了。她仰天呐喊着,瞪大了血红的眼睛。
风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风反应过来了,残存的理智让她挣扎着抬起头来,使出浑身的力气向她喊:“你别动,越动陷得越快。”然后,她撑起身子,慢慢向帐篷那边爬去,身后拖出一条弯弯曲曲的血线。
“不,公扎不是你的。”风按住腰上不断往外涌的鲜血,脸色苍白,站立不稳,“如果他真是你的,你就不会来跟我说这些了。我不会离开的,就是死,我也要死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你可幸福了,居然娶了个漂亮的汉族老婆,她去无人区找你了。”卫生员笑着,看到外面有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走过,立即招着手叫,“普姆,进来,你不是带那个汉族女人去看过岩画吗?现在她男人来了。”
最终,她爬到离色嘎最近的地方时,几乎变成血人。风捡起一块石头拴在绳子的一头,向色嘎喊:“接着绳子。”然后把石头用力扔了过去。
换好药,风握着色嘎的手,真诚地说:“色嘎,我不怪你。爱情是自私的,谁也不想跟别人分享,我能理解。”
他不想风受到伤害,也不想色嘎受到伤害。两个都是好姑娘,各有各的好。只是她们的好,不是自己一个浪子所能承受的。
“不,你不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早死了。”色嘎看着她,挥着手嘶喊着,眼里仿佛要冒出火来一般。措姆已成过去,公扎的未来是属于自己的,任何人都别想抢走。
人,何尝不是如此?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怎么样?”她把雪莲递到风鼻子前,“有没有香味?”
“大哥,你别问了,反正跟猎队无关就是了。”色嘎说,跟央吉一边一个扶着风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哦。这里是哪里?”
“你回去吧,回你的上海去。公扎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色嘎握着刀,刀尖滴着血,一滴滴的渗进黑色的碎石里。突然而至的冰雹,打在刀上“叮叮”地响。她眼神狂乱,“我让你走,回你的上海去。这里没有你要的男人,他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姬迦不能,你也不能!”
公扎翻身上马,他不敢停留,打着马如飞一般地向那条隐密的山谷驰去。
色嘎傍晚才回来,手上拿着两支雪莲。
公扎走在不知名的河谷里,仍是一人、一马、一枪。
喀果,你是逃不掉的。公扎眯眼看着连绵的群山,心里再一次这样说,胸口的伤隐隐作痛。他扼住马跳下,再扯下皮袄铺在地上,盘腿坐下,解开胸前的布看了看伤处,周围有些发红。公扎皱起眉头,伤口发炎可不是好事,得赶快找医生处理一下。他看了看周围的山势,还好,离绒马不远,最多两天也就到了。
“你……不要命了啊?”卫生员说,转身从药葙里拿出两盒药递给他,“一次两粒,一天三次。千万别忘了。”
色嘎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她迅速起身解开绳子向自己的马跑去。到了马跟前,色嘎突然又停了脚步,脱掉沾满泥浆的袍子扔到一边,跑进湖里狂乱地浇着水洗干净身上的泥后,然后又发疯一般跑回风身边,见风已经晕迷过去,顾不得要先弄醒她,抓过风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背起她到了自己的马跟前,她把风放在地上,又去把风的背包拿过来,掏出里面的m.hetushu.com.com东西扔了一地,看到一个白色的小背心,色嘎拿起来撕成条状,然后把风的衣服解开,把布条紧紧地缠在伤口上,绑紧。色嘎重新找了风的衣裤换下她身上的湿衣,再把晕迷的风抱上马背,自己跟着爬了上去,让风靠在自己的怀里,一扬马鞭,马儿就“嗒嗒”地朝着旁边的山沟驰去。
越跑脚下越软,直到两腿再也拔不出来,她才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身子正慢慢下沉,身旁的淤泥泛着黑泡,一点一点吞噬着自己。
还没走回帐篷,就见来时的湖岸线上飞驰过来一匹黑马,马上一个身着黑袍的姑娘有些面熟。
“痛!”达娃措指着她的伤,皱着眉头说。
“你女人去无人区找你了。”卫生员看公扎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突然来了兴趣,把指甲刀扔在桌子上,转过身子对着他,兴趣盎然的问起来,“你怎么找了个汉族女人?”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强巴会医好你的。”色嘎说,按住她因为疼痛而不断扭动的手臂。
风看着愤怒的色嘎,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当那顶黄色小帐篷映入眼帘时,心里一阵喜,打马过去,掀起帘门,里面除了打开的睡袋外,空空如也。
然而,无论风走到哪里,总有一双眼睛跟着。开始风以为人家是关心她,怕她磕着碰着了,时间一长,她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因为只要她稍微走远点,就会有人上来请她回去。口气是极温和的,虽说听不懂,但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见过她?”公扎猛一下站了起来,见雍西好笑地看着他,又尴尬地坐下。
“不会的,风。这里的人祖祖辈辈哪个没打过羚羊呢,它们也没见少啊。再说,羚羊、野驴跟我们的牦牛绵羊争草场很厉害的,草场越来越小,都不够用了。”
“阿姨去找你了,你们碰到了吗?”
央吉握着她的手,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
“风,那是你们的法律,管不着我们这些荒原人。我们只知道需要钱去买帐篷买枪买牦牛买绵羊,羚羊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杀几头换钱有什么不可以的。咱们不说这个了,等你伤好后我就带你去找公扎,别管这儿的事了。对了,我还要跟你说,你跟外面那些人可别说你认识公扎,他跟大哥有仇,我怕大哥知道后会对你不利。明白吗?”
“公扎是你的男人?”风看着色嘎眼中的恨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风笑了:“色嘎,怎么是你?”对方正是跟她一起在绒马泡温泉的女孩。

湖边上,央吉和色嘎面对面坐着。
“无人区啊。你安心养伤吧,伤好后我帮你找他。”
色嘎用汉语给风说了一遍,风点了点头。
当看到碎石上那件沾满黑泥的袍子时,公扎捡了起来,拿在手上看了看。这是色嘎常穿的袍子,只是她怎么会扔在这里,而且沾满泥浆?
风又收回绳子,用尽全力扔了过去,这次刚好落在色嘎身前。色嘎迅速解开石头,把绳子缠在自己的两个手腕上。
雍西说着掀开帐篷的帘子让公扎进去。待公扎坐下,给他倒上茶,“大哥,你这次来是有事找我吧?”
公扎接过先剥了两粒扔进嘴里,也不喝水,干嚼着,把其余的揣进怀里,走过门口时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大步出了院子。
公扎看着她,更加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找了个汉族女人?
没有任何预兆,风的脑海里升起一幅画面。公扎带着一女人在雪山草地间纵横驰骋,掠过成群的野驴、藏羚羊、野牦牛……
“谢谢你,色嘎。”
“大哥,大哥,你的羊皮袄!”雍西抱着老羊皮袄追了出来。
“对,公扎是我的男人。你回去吧,回上海去。”
淤泥里发出恐怖的“咕咕”声。
“这就是命啊。阿妈以前常跟我说,命里没有的东西,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属于你,那时我不信,现在相信了。”
“等她伤好后就带她去找公扎。”
不知道爬了多久,风终于爬到帐篷边,艰难地从背包里翻出一堆白色的绳子,那是晚上固定帐篷用的。她的左臂用不上力气,就用嘴咬着,一根根结了起来。然后爬到马身边,抓着马腿终于站了起来,她把绳子一头拴在马鞍上,试着想爬上马背去,但爬了几次都无力地滚了下来,无奈,她就一手拉了马缰,一手抓着马鞍向沼泽那边挪。几乎走几步就会摔倒一次,然后又慢慢爬起来。
“好了,全搞定了。”强巴抬起头来,从布包里掏出几粒药丸递给色嘎,“今天晚上星星升起来时吃第一粒,四个小时后再吃。告诉你朋友,不能乱动,以防伤口裂开。如果三天之内不红肿的话就没事了,如果红肿,佛祖在我们这里也是没办法的。”
风快速拉回绳子,再一次用力向色嘎扔去。这次落在右边,色嘎仍然够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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