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9
姬迦提着枪，眯眼打量着周围的雪山。
“色嘎，我有办法了。”央吉定定地看着两个孩子，声音有些颤抖。
“咱们一对一吧，不用枪，用刀。”
于是，所有人都猫着腰向上找着。
“那我还应该感谢你救了我儿子？”姬迦看着公扎冷笑，“公扎，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啊！”
再度沉寂下来的空气，就像引爆前的临界点，一触即发。
“我……我怕……”
牧羊姑娘，可爱的牧羊姑娘
公扎接过枪，拿在手里。
美丽的牧羊姑娘爱了你无论日月怎么变迁我都把你放在心上
姬迦也不忍，公扎出乎意料地把儿子还给了他。他本以为他偷走塔加普，是要用来威胁他的。现在看到他胸前缠着白布，上面浸着点点血迹依然傲骨铮铮。他欣赏这样的男人，觉得草原上的汉子就是应该这样，流血不流泪，丢命不丢人。
色嘎坐着，心里烦躁得就像猫抓一样，看到旁边的杯子，一把抓起，“啪”的一下扔了出去。
公扎咬牙取出了子弹，“咚”的一声扔在石头上：“不疼。”
不再分离是不是我的奢望
“色嘎，他告不告咱们不知道。但咱们不能冒这个险。老大说了，宁可错上一千次，也不能让自己后悔一次。”强巴说完，往山上爬去。
达娃措极不情愿地牵起塔加普的小手，慢慢向下面走去。
“塔加普，宝贝，阿爸在这儿，别怕啊。”姬迦见儿子在公扎怀里，正手脚乱蹬哭得肝肠寸断时，赶紧止住了手下，“不准开枪，谁要是伤了塔加普我要他的命。”然后又指着公扎大骂，“公扎，你用两个孩子当人质，还不如草原上的一根草，没有骨头。”
“达娃措，你怎么来了？”
见达娃措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公扎笑着说：“达娃措，叔叔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姬迦，我们之间的事，用草原上的方式解决如何？”公扎站起来，看着姬迦说。
离别时你说请不要把我遗忘
公扎把孩子放在地上，蹲下，从背后拉过达娃措：“带他过去吧。”
“不是……大……大哥，我……我是怕雍西阿佳……她……她……不会原谅你！”色嘎一说完就后悔了。谁不知道姬迦就是因为雍西才这么恨公扎的，这个时候提雍西不是火上浇油吗？
“老大说这荒原上敢单枪匹马闯无和_图_书人区的，除了公扎还没第二个人。他一喊公扎，人家就答应了，真是条硬汉。”
突然，从山脚下传来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姬迦，你偷走我儿子，要是再打死我大哥，今后永远都别想进我帐篷。”
“你不用他跟我交换你的安全，那你偷他来干什么？”这下轮到姬迦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公扎。
这时，色嘎披散着头发，一副被突然惊醒的样子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沉睡未醒的塔加普。看着带队上山的人马，脸上掠过一丝忧虑。
爱了你难道就只能绝望
“谁说他就要死了？”央吉拿下她的枪，强行把她按在卡垫上，“坐下，咱们再想想，再想想，办法总会有的。”
“大哥，大哥……”色嘎撵了出来。
色嘎和央吉闻声一下子冲了出去。
“大哥……你……真的要打死他啊？”
这时，前面突然响了一枪，一个人向后喊着：“在这边，大哥，他在这边！”那人话音刚落又一声枪响，喊的人就蹲到了地上，“唉哟，我的腿，混蛋，我的腿中枪了，快来救我啊……”
果然，姬迦脸一黑，眼里寒光闪闪，转身就向山上大步走去。
天亮的前夕，山上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
“你去救他？你这么去，不是跟着送死吗？”
雍西，她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闯了来？自己好歹也算是个荒原上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就会被一个女人吃得死死的呢？姬迦无可奈何地、极不情愿地放下枪，垂头丧气地说：“公扎，你走吧，你找的那头熊昨天已经离开这里，向湖对面去了。”
姬迦带了一帮人就在下面，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距离。看到公扎抱着塔加普突然出现，都一齐抬了头看他。
“我管不了那么多，阿佳，我不能眼看着他被人打死。他是我的男人，就算要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色嘎看着央吉，口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决绝。
然后，那些本来持枪搜寻他的汉子飞一般地溜下山去了。
“那……大哥准备怎么办？”
只需轻轻一声枪响，总会有一人倒下。
“好啊。”达娃措取下洞口的羊皮袄盖在公扎身上，见塔加普睡得很香，便坐过去，靠在公扎身边。
掀开自己的帐篷帘，见央吉裹了一条披肩在里面走来走去，见到她们，赶紧过来接过孩子放在卡垫上，盖上被子。
“咱们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总不能因为公扎就搬家吧？再说，他还是你大m.hetushu.com.com哥的仇人呢！”
天渐渐亮了，朝阳抹红了天边。
“我正到处找你，你倒是胆大，悄悄端我窝子来了。不错啊，公扎，看来我们俩还真是有缘。何不出来亮亮相？让弟兄们都见见你这位草原上猎狼的高手！”姬迦说完，对着山上顺手一枪，打在山石上，火花四溅。
“达娃措，达娃措……”
公扎看着外面明亮的月光，轻轻地唱了起来。
“什么人？孩子呢，塔加普，你在哪儿？”
公扎双手合十，冲他点了点头，扛着枪向山垭走去，夜色中又传来他豪气十足的牧歌。
“姬迦，我是来找喀果的。你做了什么佛祖知道，草原上自有收你的人。”
“我要去救他。”
本来留下以防万一的三个男人也因为公扎只有一个人而且还受了伤，没什么可担心的都上山看热闹去了。女人们没有上山，却都聚到山脚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何时才能回到我身旁，何时我们才能一路花香
达娃措不停地挤压着羊皮风筒，牛粪熊熊的燃烧着。塔加普坐在达娃措怀里，看着小狐狸咯咯地笑，炉火映着他的小脸，红扑扑的。
谁也不知道身后几个帐篷的火光是怎么起来的，然后听到色嘎在大叫，央吉也在大叫。
公扎藏身在巨石后面，羊皮袄围在腰上，肩上被血浸湿了一块。他本来正要冲出去的。却突然见到山下火光冲天，吃了一惊。接着就听到姬迦大声吩咐：“再去三个人把垭口看住，其余的人下山救火。”
“山上就那么大个地方，他们很快就会找到那个山洞的。他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这么多人啊？”色嘎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公扎，出来吧，草原上的汉子，怎么不学雄鹰在天上飞而学麻雀往石头里钻呢？”左边半山腰上，姬迦冷笑着对着黑沉沉的山大喊。
公扎不忍，对方毕竟是雍西的男人，再怎么十恶不赦，也轮不到自己来取他性命啊。行猎这么多年，枪口之下还从没取过人的性命。
那些白云那些星星那个月亮
看着我们约定今生约定来世相约永不忘
色嘎看着央吉，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喏，大哥！”汉子们分头行动。
“色嘎，你怎么了？”
美丽的牧羊姑娘你的笑声浑洒在蓝天下留在了我的心房
色嘎正在给他盛水，闻声袋子m.hｅtｕsｈｕ.cｏm•cｏm“啪”的一声掉在桶里，呆呆地看着他。
达娃措懂事的倒了一杯水递给色嘎，然后走到门边向外看着。
枪声惊醒了孩子，塔加普睁眼一看不是熟悉的帐篷，哇哇大哭起来。
央吉拍着她的手，小声说：“看看再说，现在咱们着急也没用。”
两个男人在明亮的月光下对视着。
“吓我一跳，色嘎，你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你是公扎的女人呢。”强巴笑着，接过一袋水挂在腰上，“我是说公扎被老大打伤了，咱们老大是什么人啊？枪法比他好的我还没见过。不过公扎那家伙的枪打得倒真不错，如果在咱们的队里，肯定又是杆好枪，可惜啊！”
拿孩子当人质去换得眼前的安全，这让公扎心里有些不舒服。立在天地间的一条汉子，用小娃娃做挡箭牌，有违公扎做人的原则。他想放下孩子，无奈孩子哇哇地哭着，达娃措又在后面推着他，他只能一手拿枪，一手抱了孩子钻出石洞。
“姬迦的儿子？”公扎想起雍西抱着的那个如小牛犊一般健壮的小男孩。
央吉把嘴凑到色嘎耳边，小声说了起来，色嘎不断地点着头。
一个白天，山上不时传来喊叫声，不时响一两声枪。
我今天要去远方
“你……你说谁受伤了？”色嘎定定地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达娃措从石缝里找出一个纸包，抖了些药粉在公扎的伤口上，然后用带来的干净布把伤处缠上。
达娃措拿着木桶打了水回来，用小毛巾把公扎身前的血迹擦拭干净，又给他披上衣服。
“放心吧，你大哥没事的。”央吉走了过来，扯了一下她的衣服，然后转身向着强巴，“瞧她的样子，从昨晚起就一直担心她大哥，也没睡好。色嘎，还不快给强巴装上水，山上还等着呢。”
塔加普安安静静地躺在达娃措的皮袄里，鼻息均匀。
“公扎叔叔，疼吗？”
央吉不再管她，而是盯着炉火出起神来，锅里煮着肉，翻滚着。
“就是阿妈叫我上来的。公扎叔叔，这是姬迦叔叔的孩子，色嘎阿佳说让你好好照顾他，不准伤害他。”
“老规矩，一人一枪，各凭天命。”姬迦说着，站到了石头上，抬起了手腕。
“公扎，公扎，你算什么男人，不但放火，还抢走我儿子？”上午，姬迦带着人马又杀气腾腾地冲上山来，满山遍野地乱叫着，子弹不时打得山石“啪啪”地响。
中午，强巴拿着十几个羊肚袋再和图书次下来取水说：“那家伙被我们老大打中了。”
公扎苦笑了一下，看了看怀中哇哇大哭的孩子，又看了看姬迦：“雍西为你把孩子都生了，你还怀疑她？姬迦，自己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不知道吗？来吧，把你儿子抱下去吧。我公扎虽说不是天上的雄鹰，但心里有雄鹰的翅膀，怎么会用一个小娃娃当人质呢？过来吧，抱走你儿子。”
“你害怕了？敢闯到我的窝里来却不敢出来？算什么草原雄鹰！兄弟们，人家看不起咱们，嫌咱们是偷猎的人啊。还不上去请下这位大英雄？”姬迦阴笑着，向手下挥了挥手。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
“我偷他？我什么时候偷……”公扎正要说是他们自己跑上山来的，身后的达娃措扯了扯他的衣服。他反应过来了，立即收住了后面的话，“姬迦，我只是怕你儿子被大火烧死了，这才把他和这个小姑娘一齐带了出来。”
我们的誓言高高挂在天上
今生的爱是不是已经散场
央吉赶紧扶她坐到一边的卡垫上，倒了杯酥油茶给她。色嘎一口喝干，扔下杯子，猛地站了起来，拿起一边的枪就要出去。
“那不公平，你现在受伤了。还是用枪吧，快一些。”
公扎点了点头，拿起身旁的老枪。姬迦摇了摇头：“你那枪太沉了，用这个。”说着，拿过身旁弟兄的一支小口径扔给公扎。
公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挪了出来。
所有人都立刻向他那边跑了过去。
这世界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公扎看着刚才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视他人生命如草芥的姬迦，在雍西一声大吼中如霜打的小草般，忍不住笑了。
“我们来救你啊！”达娃措慧黠地笑着。
“达娃措，这可不是玩的时候，快回去找你阿妈。”
中午姬迦下来了一次，睁着血红的眼，看着塔加普，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回了帐篷，换了一身轻便的布衣，戴了顶黑色的牛仔帽，拿了一把微型手枪出来。
山上陆陆续续有人下来，要肉、要酒、要水……
央吉和色嘎站在山脚下，着急的看着山上。模模糊糊看见快到山顶处有个人影快速地闪过，其他人则在后面撵着。不时有受伤的被人搀扶着送下山来。
色嘎闻声猛扑到她面前：“阿佳……”
公扎看了看山下的火光，又看了看达娃措，总算是明白了。他捂着右胸跟着达娃措回到了石洞，解下皮袄让达娃措盖在洞口ｈetushｕ•ｃoｍ.ｃom，用火石点着油纸烧了烧刀尖，低头划开胸前的皮肉，血顺着古铜色的皮肤往下淌着，达娃措取下自己的头巾，帮着擦拭。
谁都听见了枪声，谁都不知道枪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你，带三个人留在这里，组织好女人，随时做好撤退的准备。其他人分成三组，全都上山去，一组一边，给我仔细搜索，一只兔子都不准放过。”姬迦用枪点着身边的人，大声吩咐。
“别着急别着急，先坐下。”央吉尽管自己也怕得要死，但仍安慰着色嘎，“达娃措，给你阿佳倒杯水。”
姬迦扑过去抱起儿子递给身后的兄弟，转身看着公扎，眼里有了些欣赏：“好，你还算条汉子。说吧，怎么个解决法？”
“姬迦，我是猎人，懂得打猎是要耐心等待的。”山顶某一隅，公扎淡淡地说。
公扎捂着胸口挣扎着站起，拿上枪就要出去。
给我一顶帐篷哟，想牵你的手共度一生不再心伤
强巴刚走出帐篷，色嘎就支撑不住要往地上坐去。
“你干什么？”央吉一把抓住她。
公扎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笑容说：“叔叔受了点小伤，没关系。”
给我一片天地哟，想伴你的爱漫舞天涯不再徬徨
“我们去石洞吧，那里有药。以前色嘎阿佳练枪时常上来打猎，有时误打到太小的动物我们就不要，给它治好伤后放走。”
“色嘎，有你大哥在呢，没什么好怕的。放心吧，他只有一个人。”姬迦以为她在担心自己，安慰地拍了拍色嘎的肩。
“那家伙枪法还真好，绝不比我们老大差！”强巴把伤员交给帐篷边等待的女人说。
“公扎叔叔，公扎叔叔……”这时，右前方出现一个身影，好像还背着个孩子。
天渐渐黑了，月儿慢慢升上天空。
夜风呼呼地刮着，不知何处突然蹿起两只老鸦，呼一下飞向了远处。
达娃措赶紧抱起塔加普放进公扎怀里：“色嘎阿佳说只要姬迦叔叔看见你抱着他就会放你走的。公扎叔叔，我知道你受了伤，但没办法，你还是辛苦一下吧。”
“色嘎，带好孩子，放心吧，大哥没事的。”姬迦看着一脸担忧的色嘎，笑了一下说。
没有你的日子天天是情殇
公扎也抬起了手腕。
“嗯，他叫塔加普，现在睡着了。公扎叔叔，你受伤了吗？”
“怎么办？阿佳，现在怎么办？他们要是发现了公扎怎么办啊？”色嘎抓着央吉的手，慌乱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