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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生死恋

作者:羽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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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看见达娃措跟孩子玩得正欢,色嘎去了厨房,装着找东西吃,等另外两个女人走了后,她叫住央吉,小声说:“公扎在山上!”
公扎接过酒瓶灌了一大口,说:“谢谢你,色嘎。”
“我是遇到狼了,不过没被吃掉,被他们救了。”央吉把怀里的肉掏出来放在一边的石头上。
“阿妈,他长得好像姬迦叔叔。”达娃措看着洗干净后的小男孩,对央吉说。
两人放开马,任其在山谷里自由活动。
“在……在哪儿?”
公扎点了点头:“不打算回老家去吗?”
公扎把肉一扔,拎上袋子翻身上马。
“他们才弄回来的,我偷了两瓶。”色嘎拿起酒瓶,咬开盖子递给公扎,“央吉说你喜欢白酒。”
“在找那头咬死了你女人的熊?”
公扎不再说话,提着枪就要出去。
公扎放下枪,从隐着的石壁后探出头来:“你们是……”
当蓝幽幽的湖面上躺了五只鸭子尸体后,色嘎没了兴趣。她放下枪,往公扎藏身的山上看了一眼,嘴角浮上一丝笑意。
“算了。我和石达过去不可能,今后就更不可能了。他上了大学,现在是国家干部。我是什么啊?连个牧女都算不上,偷猎者窝里的厨娘,怎么可能跟一个国家干部扯到一起呢?幸好我有女儿,达娃措很懂事,有她陪在身边,我也满足了。”
“你是公扎?”马上的女人戴了顶黑色的牛仔帽,羊袍滚了金边,长辫撒在身上,用马鞭指着公扎,口气倨傲。
色嘎拿着枪出来,和达娃措牵着小男孩一起向湖边走去。湖里近几天来了一群野鸭,色嘎好久没摸枪了,想去过过瘾。
“你小声点。”色嘎轻声示意,指了指外面,“公扎啊,就是你老家的公扎。你朋友措姆的男人。”
公扎没说什么,灌了一口酒。好久没沾酒了。荒野里,哪里去找酒喝?
“塔加普睡着了,我让达娃措看着,就偷偷溜上来了。怎么样?看到喀果没?”色嘎正收拾,把带来的羊毛毯铺在地上,把碎骨头扔出洞去,“进来吧,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我走后雍西她,没什么吧?”公扎问。
“告诉他,白天千万别出来,我会抽时间上去看他的。”色嘎说。塔加普的哭声传来,她便匆匆出去了。
“你怎么不回草原去?”
“谢谢你带我到这里找喀果。还有央吉,昨天她来了。如果不是你,我以为她真的死了。”
“没有了。”色嘎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嘲弄。
“谁说我被狼吃了?”
达娃措冲色嘎和央吉得意地做了个鬼脸,把小狐狸重新抓出来放在垫子上,然后趴下看着孩子,拿起他的小手:“好玩吧?来,摸摸它。对,这样摸,它不咬人的。”
央吉坐下,把自己这些年的情况跟公扎说了,又问了草原的情况。公扎说到她走后,她阿妈天天哭,她阿爸忍受不了她阿妈的唠叨也失踪了。
“你也知道喀果?”
公扎笑了,等他们消失在山石后迅速起身向上爬去,很快就消失在山垭的另一边。
“你别管了。老老实实呆在这儿,没有我的指令,不许乱动。”色嘎瞄了他一眼,然后猫着腰借了山石走出去十几米后,才直起腰来,故意甩着鞭子,大声唱起牧歌。
喀果藏身于这里那也是精明之极的选择,借用姬迦的安全措施来保护自己不被公扎追杀。
“这边没有暗哨,放心吧。”色嘎坐在船尾的横木上,两手向后撑住船帮仰脸看着划船的公扎,湖水烟波荡漾,天空碧蓝如洗。“不过,喀果藏身的山谷里有很多姬迦的人,过去后就得小心了。”
“我是央吉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央吉钻了进去。
“你要干什么?”色嘎一把扯住他。
色嘎笑着把另一瓶白酒开了递给他。
在雍西的帐篷边,第一次见到公扎。面对歇斯底里的姬迦,公扎镇定自若,仿佛眼前的危险根本与他无关。那份气定神闲、那份身处事内心在事外还带了几丝忧郁的样子,一下子就俘虏了姑娘的心。回去后她骑上姬迦的黑驹,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朝公扎可能去的地方追了过去。
“我是阿坝的。来朝佛时阿爸阿妈去世了,我在路上晕倒后,姬迦大哥他们打猎刚好路过,救了我。”
记得那晚雍西躺在背风处的草地上,色嘎跪在她身边,帮她抹着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草原的规矩,孩子是不能生在帐篷里的,否则会给帐篷带来血光之灾。被阵痛折和_图_书磨着的雍西跟她谈起了一个名字:公扎。她说那是第一个闯进她心里的男人,不过自己跟他有缘无分,公扎的心已经被死去的措姆占满了,再也无法装下其他女人。
达娃措肩上蹲着小狐狸,答应着跑了过来:“阿妈,干什么?”
这月色,今晚似乎格外不同一些。
公扎看着她,说了声:“谢谢!”马缰一带就要顺湖边跑去。
“你这张嘴呀,总是不关门,当心你老大听见又要骂你。”央吉笑着说。
公扎好奇地抬起头,眯着眼看着,身子一动都没动。
无人区某个不知名的山谷里。
色嘎走到帐门边,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空无一人,太阳照在沙地上,白晃晃的有些刺眼。
色嘎叮嘱了他几句,从另一边绕了下去。
这时,姬迦从帐篷外探了个头进来。孩子一看见他,嘴一瘪又哇哇哭了起来:“阿妈,我要阿妈……”
“我阿妈说女人不能玩枪。她说野了将来找不到男人的,最近都不准我打枪呢。”达娃措嘟起小嘴说。
“达娃措,你到外面去拔点野葱,阿妈跟叔叔说说话。”央吉对女儿说。
“好。我喜欢有情有义的汉子。”色嘎说,笑得如一朵盛开的格桑花,她站了起来,“你等着,我会让你过去的。”
色嘎不再看他,站直身子:“这个石头边上有个洞,你就呆在这里吧,我会抽时间上来看你的。记住,别被下面的人看到。”色嘎笑着,转身向山下去了。
当听到石洞边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时,他缩回了头,顺手拿起旁边的枪靠在内壁上。
“回去有什么用,我老家没亲人了。再说,像我这样的女人,活了还是死了,也没人关心。”色嘎说着递了一片血肠给公扎。
“我是听他哥说的。你当年突然离开,草原上都在传说你被狼吃了,石达很伤心,他不想留在草原上,所以下决心考大学离开的。”
“你阿妈胡说。咱荒原上的女人,又不种青稞又不织氆氇的,天天跟狼打交道,要是不会打枪,哪天狼来了怎么办?”色嘎说,又放了一枪。这次却什么都没打着。
洞里有肉,荒山野外,猞猁、狼、甚至熊,都可能闻味而来。
今晚的风啊,似乎格外轻柔一些。
“你疯了?不知道姬迦派人到处找他吗?说他钻了雍西的帐篷!”
公扎转过马头,询问地看着她。
“我来我来。”达娃措从姬迦怀里接过小家伙放在宽大的卡垫上,把小狐狸放在他面前,“你看,好不好玩?我养的小狐狸,很聪明,它会掏老鼠哦,等会儿姐姐带你去玩好不好?那儿有好多人参果哦。”
达娃措牵了孩子的手,带着小狐狸出去了。
白色的骏马直直地冲到公扎面前,女人一声轻喝,马的前蹄立了起来,稳稳地停在公扎面前。
幸好,喀果逃到了这里。幸好,她找到了他。
“是的,阿妈,我和阿佳常来。里面的羊绒还是我从姬迦叔叔那里偷的呢。”
“放心吧,吃的我会给你送来。后面山上有个泉眼,好几次我都看见喀果在那里喝水。”色嘎笑着,背靠在山石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公扎。
“放心吧,他没事的。我把他藏在山洞里,达娃措知道那个山洞,她以前跟我去过。我现在走不开,你和达娃措想办法上去一趟,给他送些吃的。”
公扎绕到石头的侧面,果然有个洞,他弯腰钻进去,见最里面铺了厚厚的羊皮,旁边有只小木桶盛满清水,另有一小袋糌粑,一些干肉。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你如果不哭的话,我就让人给你抓一只怎么样?”色嘎弯下腰,笑眯眯地看着他说。
大帐门口的姬迦看着三人的背影,满意地笑了,拎着酒瓶回了帐篷。
公扎探寻的眼神落在姑娘身上,一连串的疑问浮上心头。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一身黑袍,头戴毡帽,藏语带着明显的外地口音,有些像四川阿坝一带的。她是什么人?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找喀果?
“你对这里很熟?”公扎回过头来看着色嘎。
到了洞口,见里面有个人影闪了一下,色嘎的声音响起:“公扎!”
“措姆被熊咬死了?”央吉靠在小桌边,看着色嘎喃喃地念。那个从小的伙伴,央吉两行泪不自控地出来了。
“什么?”央吉瞪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色嘎打开一边的竹盒子,拿出食物放在中间的石上。
央吉走后,公扎一个人坐在石洞里。和*图*书想着这一切,真有些做梦的感觉。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央吉还活着,而且在这里碰到了她。
过了好一会儿,央吉才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你看我,离开都快20年了,孩子也长大了,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家乡的人了呢。”
只要耐心等着,不惊动它,相信总有一个晚上能碰到。
“强巴阿哥,我追狐狸,看到它跑到这边就不见了。你在这儿正好,帮我找找。”
“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只要喀果还在这周围的山上,它就离不开水。
“石达上完大学,留在内地工作了。我出来时,听说他正要回草原办离婚手续。”
“你还不知道吧?你大哥上午出去,把他和雍西的孩子带回来了。孩子找不着阿妈,正哭着闹着呢。你大哥叫我做些荞麦饼给孩子吃,说孩子光吃肉,没吃过这东西,看能不能哄着不闹。”
“你走吧,大哥,跟他们喝酒去,免得孩子一看见你这个偷小孩的贼就会想起他阿妈。”色嘎走过去,把姬迦的脑袋塞了出去,放好帘子过来,“好了,那个贼走了。宝贝,喜不喜欢小狐狸啊?”
他们在一个偏僻的湖湾上了岸,把船藏在礁石丛里后往山上爬去。
“葱没了,跟我上山去挖些回来。”
公扎下意识地一把抄起靠在外面石壁上的枪,端起,想也没想就冲那个跳跃的灰色影子扣动了扳机。
公扎点了点头。
这世事会怎么变化?明天自己又会在哪里?真不是人所能把握的。措姆,要是你在,我们一定很幸福,措姆……公扎,双眼红浊。
公扎,最初是听央吉说起这个名字。央吉只说他是好朋友措姆的男人,在当兵,从不钻其他女人的帐篷,是个把女人当宝贝的汉子。央吉说起他和措姆的往事时,口气里总是带着羡慕,说女人有了那样一个专情的汉子,才不枉了一生。后来,雍西生孩子的时候,色嘎陪雍西生产。
“你不知道,措姆死了,我的未来也就没了。”公扎摇着头,向后靠在壁上,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忧郁,“她不在了,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没有心的人除了流浪还能干什么呢?”
“色嘎,别这么说。”公扎提瓶又灌了一口酒,“好好活着,你这么美的姑娘,找个男人好好过日子吧,跟着他们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公扎点了点头。
两匹马“嗒嗒”地跑在山谷里,谁也没说话。
“对嘛,咱们把脸洗干净了,把饼子吃了就去找小狐狸好不好?”色嘎抱起他坐下,揪了揪他的小鼻子说。
她放下帘子回过头来,看着央吉说:“我看到公扎了。”
“不,不不……,”公扎晃了一下,头开始胀痛,“色嘎,你是个好姑娘,找一个爱你的男人吧。我已经有了措姆,我忘不了她,无论她在哪里,香巴拉也好,草原也好,她都在我心里,我天天都能见到她。”
“草原上的汉子,哪个一生才要一个女人?再说,措姆已经不在了,她去了香巴拉,让我代替她照顾你吧。”色嘎看着他,热辣辣地说。
公扎探出头去,见高处的山垭果然有个背枪穿皮袄的汉子走来走去。
“是啊,我常常见到它。它还生了两只小熊,跟它一模一样,额头上也有白圈。”
“怎么办?”
带着塔加普,色嘎无法脱身去看公扎,尽管留下的肉够他吃上两天的,心里却仍然担心着。
色嘎看着他,脸庞涨得通红。这个男人怎么那么傻?人都死了还惦记着。难道要为一个死去的女人埋葬自己的一生不成?她蹲到公扎面前,看着他发红的眼睛,拍着他的胸口说:“公扎,措姆不在了。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重新找个女人立一顶帐篷。措姆只是你的过去,你还有明天,还有长长的日子。”
所以公扎并不急,白天困了就睡一会儿,醒后就坐在洞口,看着下面的帐篷发呆。他知道一旦跟喀果碰上,他不可能不开枪,一开枪就会惊动姬迦,那个认为自己占了他女人,恨不得把自己立刻毙于枪下的冷酷杀手。公扎不想跟他发生冲突,不是看不起姬迦,只是认为不值得。姬迦这样双手沾满藏羚羊鲜血的人,自有政府管他。
“走吧,我出来时他还打着呼噜呢。”卓嘎推着强巴的后背走去,一边向山下的公扎招了招手。
“是啊,我也这么想,所以我想自己找个男人。”色嘎别有深意地说。
“央吉说你在帮姬迦带孩子,怎么上来了和*图*书?”公扎收起枪靠在洞口上。见今晚的色嘎穿了一身红色的袍子,领边和袖口滚了水獭皮的边,长发才洗过,湿漉漉的披在身上。整个人少了些张扬,多了些柔美。
色嘎咧嘴笑了,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缰绳轻挽就向另一头跑去,回头大声说:“姬迦正到处找你呢,要是被他发现,你还能活?咱们把马藏在另一条山谷里,我在湖湾处藏了一条船。”
“你……”色嘎冲了过来,见公扎提了枪正顺着山腰往前追,赶紧绕过去拦住了他,“别追了,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你挺关心她的啊。”色嘎说,再次扯起嘴角,“放心吧,别看姬迦像野豹一样,只要碰到雍西,他就跟只绵羊差不多。”
“公扎叔叔好!”达娃措看着公扎,羞涩的一笑。
“就为这瓶酒?”色嘎笑着,拿过来也饮了一大口再还给他。
“什么好吃的?”公扎嘴角上扬,弯腰钻进了山洞。
远远的就听见帐篷里传出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阿妈,我要阿妈,阿妈……”
在一个拐弯处,公扎看见色嘎玩着马鞭,靠在山石上,气定神闲地笑着。
山洞前一个熟悉的影子一闪而过。公扎在梦里有感应似的突然醒过来。
自此,公扎这个名字让色嘎产生浓厚的兴趣。
“雍西告诉我的。那熊是不是叫喀果?额头上有个白圈?”
“达娃措,晚上让你阿妈炒了吃。”
“我知道它在哪里,跟我走吧。”黑衣女子说完立即调转马头,再也不看公扎一眼,鞭子一挥,“啪”的一声,急驰而去,长长的发辫在身后甩成了一条条线。
“他把孩子偷回来的?”
公扎眼都没眨一下,只是淡淡地看着。
“我知道,公扎的心里只有措姆,否则他也不会到处找喀果报仇了。但是你把他带到这里来也太危险了。”
“这个湖很大,你这么走几天也到不了对岸!”黑衣女子扬声说。
难得有这么个安全而温暖的地方,不一会公扎就进入了梦乡。
“你是……影子猎队的?”公扎看着对方黑色的皮袍和倨傲的眼神,突然想起和姬迦发生冲突的月夜,一个姑娘靠在车门边。
“好。”公扎笑着,“叔叔把小熊捉住送给你。”
想起那张大胡子的脸和那双忧郁的眼睛,色嘎的嘴角又浮起笑意。她会征服他的,她会让他忘了那个已经去了香巴拉的女人。然后一起在荒原深处,一顶帐篷一个家,打猎、放牧,相伴一生。
“你要干什么?”公扎不放心地问。
从山谷出来,在湖边隐蔽处找到牛皮船。公扎坐在前面,拿起桨,等色嘎跳进来后,便把船拨出了乱石丛,向湖里划去。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清晰的打马声。
急驰了近三个小时,前面突然出现一个湖。黑衣女子勒住缰绳转身看着公扎:“喀果就在对面的山凹里,三天前生了小熊。”
小家伙泪花闪闪的,看到小狐狸,还真停住了哭声,伸手就要抓,吓得小狐狸“吱溜”一下跑回达娃措的怀里。
公扎脸抽搐了一下,沉声说:“我不能让我的女人死不瞑目。”
“也是也不是。”她笑着,不承认也不否认,“我叫色嘎,我要你记住这个名字!”
“还有一条路,不过更难。”色嘎小声说,“从谷口进去。那里守卫森严,根本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公扎趴在泉水不远处的碎石堆里。静静的,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岩羊来了两拨喝水,然后原羚来了、獐子也来了、麂子也来了,月上中天也没见到喀果的身影。公扎默默地收起枪,往回走去。
公扎看着她流泪,也不知怎么劝慰她才好。当年一起捡牛粪、一起玩水漂的小伙伴们,死的死、散的散,自己也想出去吼两下。
“我说,你当我的男人吧。”色嘎再一次清晰地说,“咱俩自己立一顶帐篷,你打猎,我放牧。”
孩子点了点头。
央吉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抓起篮子里的野葱扔进牛粪炉,看着烧完后再用棍子捣了几下,又扔了些牛粪饼在上面盖住,这才拿了些煮好的牛肉和干肉用头巾包了放在怀里,走出帐篷,故意大声叫着:“达娃措、达娃措……”
喀果!
公扎没有迟疑地跟了上去,进了一条隐蔽的山谷。
“回去干什么呢?哪里的天都是一样的蓝。”央吉说,扯过女儿,“达娃措,这是你公扎叔叔。”
公扎取下枪。
“我们可说好了,www.hetushu.com.com喀果就在这个湾里,不过白天你只能把自己藏起来,晚上等下面没灯了才能出去找它,否则下面的人发现你,到时不仅你跑不掉,我也麻烦了。”
“色嘎,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他没有,雍西和他什么都没做。”色嘎反驳说。
“老大找我干什么?”色嘎咬着饼子问。
央吉捂了嘴、瞪大眼看她,等反应过来,她快步走到帐篷边向外看了看,见没人才回过头来:“什么时候来的?”
“央吉?你没有被狼吃啊?”公扎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色嘎唱着歌,拿着一大把野葱进了营地,碰到央吉端了一盘油香扑鼻的荞麦饼从另一个帐篷出来。见到她,笑着问:“色嘎,野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老大正到处找你呢!”
“宝贝,别哭了,乖啊。阿爸让人给你弄好吃的了。啊,别哭,你阿妈找牦牛去了,过几天就会来的,乖啊……”央吉和色嘎掀帘进去,见姬迦抱着一个小娃娃不停地转着,手忙脚乱的。
到了藏身的石洞前,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孩子开始把注意力转到小狐狸身上,抓住毛茸茸的尾巴咯咯地笑。
“是啊,当初离开草原就是觉得没路可走了。没想到会被人救下,还生下了她。石达……孩子也大了吧?”
央吉点了点头。
“唉……想起来真像梦一样。”央吉叹了口气。
“草原的人都这么说。他们捡到了你的头巾,全是血。”
“只有这一条路过去?”
“第一次是在雍西那儿。老大以为他钻了雍西的帐篷,要打死他。后来我听雍西说,你朋友措姆被熊咬死了,公扎一直在找熊报仇。”
“嘭”的一声枪响,在静夜里久久不散。
达娃措答应着出去了。
山垭的汉子听到歌声回过头来,用本地话大声问:“色嘎,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公扎点了点头:“谢谢!”
色嘎坐到夕阳西沉才抱了塔加普回去。那一晚她没睡着。害怕听到枪声,怕他打死喀果后就会离开,怕他打喀果时姬迦也找到了他。就这么患得患失、胡思乱想着熬到了天亮。
色嘎把目光转回到波光粼粼的湖面。
色嘎脱掉一只袖子搭在腰上,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衣,笑着说:“喝吧,还有一瓶呢,保证今晚够你喝的。”
酒喝完了,肉也吃完了,月光斜斜地照进了山洞。
色嘎渴望认识那个男人,走进那个男人的内心。
色嘎跟在后面。
色嘎挫败地摇着头,想大喊、想抓他、想踢他两脚,最终,她什么都没做,转身飞快地爬出了山洞。
“他们每三个小时换一次班。不过即使换班,也很难摸过去。”
“好的,阿妈!”达娃措答应着,跟在母亲后面,见色嘎抱着塔加普正看她们,达娃措悄悄眨了眨眼,色嘎笑了。
公扎提起酒瓶把剩余的酒喝完,把空酒瓶放在一边,抹了一下嘴角,意犹未尽。
“说定了!”达娃措高兴极了,伸出手跟公扎的手掌击了一下,“我一定好好养着,不让它咬人。”
“央吉,你不想回去见见石达吗?”
色嘎让达娃措带着小家伙玩,自己把枪叉架好趴下,对着前面沙地上的黄鸭瞄了瞄,随着枪声响起,一只黄鸭应声而倒,其他鸭子“呼”的一下全飞走了。她笑了,跑过去捡了。
“牛舌头,血肠,还有酒?”公扎盘腿坐下,吃惊地看着摆在石头上的东西。
“色嘎,我有女人了。”公扎坐了起来,身子有些晃,却认真地说。
“算了吧,这荒山野外的,鸟都没一只,哪里会有人来?姬迦阿哥也是神经过敏。不过他正在睡觉,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来。强巴阿哥,你是不是不愿帮我啊?”色嘎爬到山垭处,站到强巴面前,用鞭子指着他。
“什么?”公扎睁开眼,讶异地看着她。
突然,她转身再度钻进山洞,公扎却靠在石壁上睡着了,不时措姆、措姆地叫着,满脸是泪,这个刚毅的男人。
“他要离婚?为什么?”
翻了两座不大不小的山,穿过一条河谷,前面出现红色的垭口。
看着她傲然的样子,公扎不由自主地笑了:“好,我记住了,色嘎。”
“达娃措,是不是这里?”
继而,开始有人往周围的山上来。
“好姑娘,你怎么带了只狐狸?”公扎看着她问。
“我是一定要找喀果的,对付一只狼跟对付一群狼,我选择这里的一只。”公扎说,毫不在意地看了看上面。
“不是不是,hetushu.com.com”强巴乱摇着手,从背上取下枪,“走吧,我帮你找狐狸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色嘎,老大真的在睡觉?”
翻过山垭,发现这是一个不大的河谷,三面环山,一面临湖。中间的谷地上散落着几顶大帐。姬迦可真会找地方啊,从安全角度来看,这真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进可攻退可守的,实在不行了,往后面的雪山上一撤?
“色嘎,帮你找到是没问题。只怕老大等会儿发现我不在,又会找我麻烦。”
“你真的那么爱措姆?非要杀了喀果吗?”
“两天前,我带他来的,他要找喀果报仇。”
公扎看了看下面晃成一片的手电光,极不情愿地退回了山洞。
色嘎躲在大石头下,向身后的公扎示意。待公扎走到身边,才向上面指了指,小声说:“那里有人。”
公扎歪歪扭扭地骑在马上,狐帽几乎遮住了眼睛,他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由马信步走着。感到有些累了,他勒住马缰翻身跳下,取下袋子扔在草地上,盘腿坐下,掏出肉来慢慢削着吃。一群野牦牛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吃草的吃草,打架的打架。
成为敌人的时间长了能觉察到对方的气息。公扎一边往回走一边想。喀果,是不是感觉到自己来了?这些年的追踪,一个逃一个追,对危险的感知也越来越敏锐,就像自己仅凭空气中的腥味就能找到它一样,它是不是也仅凭空气的震动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呢?
这里是荒原,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单人独骑的马?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达娃措笑着跑出去,一会儿就端来一盆水,用打湿了的毛巾把孩子的脸擦干净。
没一会儿,洞口里探进一张女人的脸,小声叫着:“公扎,公扎……”
倒酒,然后喝。
色嘎站住,把野葱递给她,伸手从央吉的盘子里拿了张饼:“怎么做这个?狼不吃肉,改吃素了?”
公扎找到了山上仅有的一处水源。
孩子一边大哭一边点头。
公扎接过,感激地笑了笑。山洞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冷却下来,两个人都不知道再开口说什么好。公扎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色嘎不停地递肉给他,偶尔也拿过来喝一小口。
“那有什么?央吉本来就活着啊。”色嘎说,拿起一片牛舌递给他,自己拿了一片咬着,“至于喀果嘛,你一直在找它,如果找不到,你的仇恨就没办法放下。”
山脚下的帐篷顿时慌乱,手电、油灯相继亮起,人声、马嘶声响成一片。
色嘎把石头挪到一边,看着靠在石壁上醉眼朦胧的公扎,突然说:“公扎,当我的男人吧,别找喀果了。”
“再说了,你知道喀果在山凹的哪个地方?”黑衣女子扬着下巴,嘲笑地看着他,“还有,影子猎队的营地就在对面的山谷里,你如果冒然闯进去,姬迦会放过你?”
孩子正张着嘴大喊“我要……”,一听这话,硬是把“阿妈”两字收了回去,抬起一道黄一道黑的小脸期待地看着色嘎。
“达娃措是你和石达的女儿?”
傍晚是动物最活跃的时候,它们要出来找水喝,要出来觅食。
色嘎笑着,并不回答。
公扎坐在山洞的口子上,偶尔探出头去看一下外面。昨晚他在山上晃了一夜也没发现喀果出来觅食或是喝水。他相信色嘎不会骗他,她也没有理由骗他,而且,他昨晚在山上转悠时也发现了不少喀果留下的痕迹。现在只需安安心心地等着。就如现在,措姆的名字每天都会出现,他已能平静地享受着他俩的过去点滴。
“人家是孩子的阿爸,怎么能说偷呢?”央吉说,往姬迦住的帐篷走去。
“在这鬼地方,一天到晚无事可干,不练这个干吗呢?不过比你的技术还差一点。还是你好啊,你姬迦叔叔亲自当教练。”色嘎说着把枪拿起走到湖边,架好趴下对着湖里的野鸭群又放了一枪,打中了其中一只,一圈湖水慢慢变成潮|红。不是想吃野鸭肉,色嘎只是无聊找点事打发难挨的时间。
熊有时并不比人笨。
“好呃,阿佳,你的枪法越来越好了!”达娃措拎着野鸭,笑嘻嘻的。
月色凄怆而迷离,就如她此时的心情一样。
“你怎么知道?”公扎吃惊地说,脸上总算有了表情。
“它是我养大的。”达娃措笑着说,“它妈被打死了,好可怜,是我用牛奶和肉喂大的。公扎叔叔,阿佳色嘎说你是来找喀果报仇的,你能不能报仇的时候不要打死小熊,送给我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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