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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生死恋

作者:羽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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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10

上篇

10

这时太阳冲破云层,一抹金色的光线落在了山谷里,苍茫的雪地慢慢变成橘红,那个怪诞的“¤”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奇异的光芒。
终于,一只大个子的熊低低地吠着,其他熊便退到它身边,六只站成一排,仰脖对着山头一阵嚎叫,高亢的熊嚎声此起彼伏。
“熊脚印。”措姆几步走下去,仔细看了看,抬起头说。
惊天动地的过程,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
措姆也赶紧爬了上去。
“好。”卓麦说,“从这边走吧,坡没那么陡。”
“公扎也是。你舅舅很欣赏他,否则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他。”
而草地的另一边,身着小羊羔皮袍的措姆在帐篷前,两手握着打酥油筒的杆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他们的爱情,随着二叔灵魂一起远去了,今生,将不再有欢笑!
“可那只是神话啊,措姆。”卓麦看着黑链,它跟石头就像是天生连在一起,接触的部位严丝合缝,一根草茎都插不进去。怎么想都想不通在这雪山之巅会出现一条明显是人工打造出来的链子,它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镶进去的?镶在这雪山顶上的石头里干什么用?
公扎跟着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山谷的另一边往山上爬去。在北边的山崖上,脚印突然消失了。
今天措姆穿的皮袍是黑色绒面,领子边缘露出白白的羊羔卷毛,纤腰上扎了一条镂空雕花的银腰带,无数的长辫套在银色的辫套里,轻垂在腰际,走时便随着腰肢轻轻晃动。
“好!”措姆签应着,重新打好包甩在背上。
半夜,外面突然传来熊的嚎叫,俩人同时惊醒。卓麦摸着枪,弯腰悄悄爬到雪窝边上,只见下面雪谷里,七头熊正伸着脖子在原地转着,不知在干什么。
“我……该去找他吗?”措姆突然问。
“卓,那是什么?”措姆往前走着,突然指着前方的雪地说。
石窖里顿时明亮许多,影影绰绰显得更加神秘。
顺着山边的小路下到草地上,荒草没及脚背。在进帐篷点时,想也没想脚就自动转弯,往那间白色的小帐篷走去,在距离十米远的地方停下,那头大獒卧在地上,警惕地盯着他,嘴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无奈之下,他去找了石达,让石达陪他去找喀果。
给我一顶帐篷哟,想牵你的手共度一生不再心伤
爱了你难道就只能绝望
“她本来就是女神。舅舅说,察那罗的前生是格萨尔王妃的帖身侍女,替王妃管理珠宝的,转世时投错了方向,成了牧女。”
“是啊,我们就是从那儿进来的。”
公扎有一种冲动,他想把那头大獒一脚踢开,想掀开帘子进去,想对她说对不起,想告诉她自己天天都在想她,想搂她入怀伴她入眠……
“怎么会这样?”措姆不相信地看着刚才摸过的地方,那里赫然出现明显的一个破洞,其他地方却完好无损。她索性又抓了一把,仍然是触手成灰。她再探头一看,一个白色的枯髅头,吓得她“啊啊……”叫了起来。
团里办了个小学,请了教员,暂时解决守边官兵孩子的上学问题。卓麦把儿子一航送进学校后,抽了个时间再次来到草原。明年就要退伍回去了,他想找到四部医典的笔记,完成老人的心愿。
“那你还要去?”
公扎一看到那个图案,心底顿时波涛汹涌,迅速掏出手电,想也没想就猫着腰爬了进去。
死一样的沉寂,除了他们自己的呼吸,厅里没有任何声音。
翻过一道山梁,前面出现一条积雪的谷地,干净的雪地上,连一丝尘埃都找不到,就像是地上平铺了一层绵软的白糖。在这个雪白的世界里,没有声音,寂静得除了自己的呼吸,感觉不到还有其它生命存在。
“空的?”卓麦也伸手顺着措姆的手臂摸出去,前方真的什么都没有。他赶紧拿下手电向里照着,赫然发现前面真是一个洞,两边是岩石,前面却什么都看不清,他和措姆赶紧把周围的雪移开。
“卓,你疯了啊!”
“我舅舅说,这是格萨尔王用来拴狼神的,怕狼祸害草原,所以让狼祖宗在这儿看着。”
离别时你说请不要把我遗忘
“当然不会像以前那样。以前你们这儿叫黑地,政府为了自己的利益,说你们这儿到处都是鬼,不准牧人来这里放牧。现在生活好多了吧?只是这场运动让人闹心,到处乱哄哄的。我听说,我也只是听说啊,政府今后可能要把牲畜分给老百姓自己养,还要给你们修公路,修电站。”
从此,她的眼泪留在他的心上,再没干过。
“怎么有三只熊了?”卓麦看着前方乱糟糟的脚印说。
如此一想,心思又飞回到藏东的大山里了。那年他才十八岁,部队驻守在大山里。作为军医,他常常下山为周围的老百姓看病,就这样认识了她,一个美丽如月亮般的姑娘,有事没事都爱放声大笑。自己常借住她家,出门巡诊,她就为他提着药箱,陪他走村串户,傍晚时,俩人踏着月色归来。她爱唱歌,总是一边走一边玩着乌儿朵唱歌给他听,还“咯咯”地笑个不停。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牵她手的情形,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突然间娇羞无限,脸庞上飞起两朵红云,眼睛看着地上,两排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有鬼?女人,你是不是被吓糊涂了!”公扎好笑地看着她。
今生的爱是不是已经散场
话刚一落地,山顶上就“轰隆隆”地响着,雪排山倒海一般滚了下来。
蓝天白云下的圣湖波光潋滟,美得那么不真实。
“美!”卓麦看着雪地里的措姆,她把黑色的藏袍缠在腰上,里面是合体的高领真丝衬衣,解了辫套,任长长的小辫如一张撒开的鱼网披在身上。脸庞有淡淡的高原红,眼睛又圆又亮,就像草原上夜空的星星般流光溢彩。
措姆突然大步走了进去,到了最近的一个背影跟前,伸手拉了对方衣服一下。“大哥!”没想一触到对方的衣服就变成了粉末,“簌簌”往下掉。
那些白云那些星星那个月亮
给我一片天地哟,想伴你的爱漫舞天涯不再徬徨
雪深及膝,一脚下去,真是没个准点。俩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爬着,终于爬到了那个平台上。
“不管别人认为他是什么,他都是我心中最好的老师。”卓麦看着外面仍然明亮的天,认真地说。
单增看着马背上的公扎,眼里充满信任。
这个山洞跟错鄂寺有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在墙上会有关于错鄂寺建寺时的情景?那尊黑佛,号称错鄂寺的镇寺之宝,为什么佛背上会有一个跟喀果头上如出一辙的“¤”?
措姆也挤到了卓麦旁边,探着头向外看。
措姆示意卓麦看右边领头的大熊。
措姆的眼睛带着一丝阴郁,光洁的额头正中有一粒红色如水滴般的玛瑙。那是她阿妈出嫁时活佛舅舅送的,措姆十三岁那一年,她阿妈送给她作为成年的贺礼。
“他俩去察那罗干什么?”公扎眯着眼看着远处隐隐的察那罗峰顶,黑红的脸上升起一股不祥的阴云。
他不想再看,转过身来,眼睛扫视着雪谷,那个怪诞而夸张的“¤”形图案就这么突然地、没有任何预兆地www.hetushu.com.com进入了他的眼帘,公扎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了一下,措姆,他脑中一下闪过措姆被雪豹追击的画面,顿时纠紧起来。
不再分离是不是我的奢望
他知道熊在小熊还不能出洞时,母熊外出觅食怕别的动物伤害小熊,会想方设法地掩饰洞口,再绕着圈往外走,回洞时也并不直接回来,而是绕远远的路,确定没有危险才会回到洞里。
“我说我跟你一起去!”措姆看着他,坚定而清晰地说。
“别怕,我们一定能出去的。”他说,抖索着把干肉的袋子也扯了出来。摸出吃肉的刀,削了两块,一块放到措姆手上,“吃点东西,咱们再顺着石头往上掏。”
“别说话,认真看!”措姆说,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下面。
“喀果……”公扎看着正中那头熊,它的身边还跟着两头小熊,不过额头上的图案一个是黑圈一个是白圈。
卓麦扛着枪跟在后面。
爱了你难道就只能绝望
山势越来越陡,加上积雪又厚,只能迂回向上。哪儿好走就往哪儿走,哪儿能上就往哪儿上。他们只有一个目的:爬到山顶那个平台。看看是不是真有一条不知何时何人留下的铁链,至于卓麦要找的四部医典手稿,在这茫茫的雪野中,没有目的地乱找根本就不可能。是的,扎多曾经说在一个山洞里,但那个山洞是大是小,在山的何处却没说清楚。
美丽的牧羊姑娘爱了你无论日月怎么变迁我都把你放在心上
“你看那个图,是不是一个圆,边上还有四条斜线?”措姆盯着下面,眼睛发亮,因为激动,语音都有些颤抖。
星星已经变得稀疏,月儿也走过了山顶,她为什么还不熄灯?莫非又要一晚不睡吗?已经熬了好几个晚上了,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夜夜不眠啊。
俩人从石头边溜下来,顺着坡往下还不到五步,却听到山峰一阵“咔咔”声响,“雪崩,站稳了,拉着我!”卓麦本能地说,伸手就抓住了措姆。在阿里他经历过雪崩,知道此时要尽可能地手脚伸展开,背微躬占最大的空间,只要有氧气,俩人才有可能从雪里爬出去。
措姆看了外面一眼,也把头缩进皮袄里,俩人不再说话。
“我是说……我是说……,你舅舅不是说,四部医典和他行医的笔记藏在山洞里吗?”卓麦显然是激动得不行了,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
卓麦和措姆钻出雪窝子,站在山坡上。这里居高临下,雪谷里的一切尽收眼底。线条边上的雪绵软光滑,除了熊们离去和来时的脚印,偌大的一片山谷里就只有熊踩出的那个怪异的图案,“¤”如一粒硕大的印章,盖在了洁白的雪地上。
“是啊。奇怪,熊深更半夜在这里干什么?”
唉,那些日子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呢?怎么一夜之间她就成了别人的新娘呢?
没有你的日子天天是情殇
“你真是不要命了,敢到这里来。”公扎又气又怜惜。
措姆点了点头,“我明白。舅舅生前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医生,可惜他被打成了牛鬼蛇神!”
卓麦就着月光看去,见它头顶有一个圆圆的白圈,四条白线伸向四个方向。“它是喀果吗?”
“我也只是听说的,不知是真是假!”卓麦笑着,把脑袋再度缩进羊皮袄里。
“是啊,我是公扎,不是魔鬼。”公扎看着她的眼睛,见她花容失色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心痛地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我来了,不要怕,有我,我在这儿,我来找你的。”
这应该是苦修者的山洞吧?公扎这么想着,慢慢移动着脚步。从小就听父亲说,察那罗山有修行者,只是不曾见过。他打着手电四处察看,发现右边石壁上开了一条通道,通道的上方画了彩色的朗久旺丹。
“卓,那个医书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应该是啊。奇怪,从来没听说过察那罗有这么一个山洞!”措姆说,用火器点着了石壁上的酥油灯。
俩人到了察那罗山脚下,解开马鞍扔在一边,马到草地上吃草,措姆吩咐獒看好马儿,就和卓麦背着各自装肉的袋子向山上爬去。
“我知道这是山洞,你怎么了?卓?”

一连串的问号出现在公扎脑海里,每一个问号都足以想得他头晕眼花。
公扎不再看单增的眼睛,他怕眼泪会滚了下来。挥起马鞭,“啪”的一声,卷起一溜烟尘远去。
“卓……”措姆回过头来莞尔一笑。这个家伙,总是这样呆呆地看自己,难怪石达开玩笑说卓医生也看上她了。如果不是知道卓心中有人,这样的眼光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良久,公扎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绕过小帐篷向西头走去,孤寂的身影在草地上拉得好长。
今夜,她是不是又要彻夜不眠了?这个女人,不知道自己有多担心吗?不知道自己会心疼吗?
然而所有的问号都没有一点头绪。
措姆也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朗久旺丹在藏语里是十相自在的意思,是藏传佛教时轮的精髓,是时轮金刚的核心表像意义。
他把军装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被子上,穿上借来的老羊皮袄,带了两腿羊干肉,牵上马正要出发,措姆拉着马带了看帐篷的獒过来了,“我跟你一起去!”
公扎皱起眉头,如果错鄂寺建成是这个样子,那么后来边上那些房子怎么没有了?是毁掉了还是根本没建成?
稍顷,卓麦把电筒调亮了些,往里照去,前面没有一点反射回来的迹象。
穿着老羊皮袄、戴着牛仔帽的公扎盘腿坐在山头上,深邃的眼神望着白云翻滚的天边,獒坐在他旁边。
才垮下来的雪并不结实,软软的掏起来并不费力。
“像个女神。”
公扎几步上去,蹲在那丛红色的灌木跟前,拨开浓密的干枝条,果然有一个洞,洞口很小,却足可容一头成年的熊进出。这些熊真是聪明绝顶,把洞口藏在灌木丛下,而且是斜着向里,既挡风雪还十分隐蔽。公扎回身看着被压过的积雪,笑了。谁说它们是笨熊,这些家伙对付敌人时是一点都不笨的。它们出去回来时,会让最后两头熊把脚印毁掉。即一只熊在下面挡住,另一只熊从上往下滚。然后最后一只熊回洞时,还会把前面一头熊留下的印子再清理一遍。公扎想明白这个道理后,简直是佩服极了熊的聪明。
他顺着脚印向前走着,心情因兴奋而有些紧张,他甚至忘了上山是来干什么的了,只是本能的,凭着一个老猎手的经验跟着脚印而去。这群熊能在山谷里画出这么个怪诞的图,不可能不被山坡上的措姆他们发现。而这谷里没有一点人熊争斗的痕迹,那至少说明他们现在还安全,公扎松了一口气。
“卓大哥要去采药,还说只有找到喀果,才能找到他要的草药。唉呀,我也没弄明白,他本来叫我陪他去的,我没干,哪知措姆却跟他去了。”石达看着他,着急地说。
“这里有熊?”卓麦有些吃惊,本能地取下猎枪。“我们碰到熊了?”
“对不起各位大哥,我们遇到雪崩,误闯了进来,请大家原谅!”卓麦再次提高音量弯腰说了一遍,声音在洞窖里“嗡嗡”地回响。
卓麦看了措姆一眼,措和图书姆也正惊异地看着他。
“好像在学习,但又没有声音,咱们先过去看看再说。”措姆说,慢慢向前移动。
“咱们这是在察那罗山里面吗?措姆!”卓麦摸着石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在这个山洞里走了多久?一条通道接一条通道,就像进了一个迷宫,不知哪里才是出路,也不知哪里才是尽头。
“为什么不能顺利下山?咱们爬到那个平台看一下,找不到山洞就算了,我改天再来。”卓麦看着措姆,莫名其妙地问。
公扎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气走向另一边的山崖,大青石依然屹立。公扎看了看石缝,当年幼小的自己时常在这里躲风避雨,现在那个石缝是挤不进去了。他把手上的铁丝弯了弯,形成一个勾子,从石缝里伸进去,凭着感觉小心地掏着。
“还没呢。这些印子应该是前几天留下的。你看,有的都有些模糊。”
没有你的日子天天是情殇
“嗯,全是……”卓麦还没把“死人”说出来,措姆就“啊啊”叫着狂奔出去,冲到洞口时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吓得更大声的“魔鬼,魔鬼”叫着,手脚乱舞。
空旷的草原上,牧羊人看着远处的白云发呆,牛羊和野驴都停了脚步,静静地伫立着……
“不知道,我从没听说这里有个山洞。”措姆摇了摇头。
“措姆,措姆,是我,我是公扎!”公扎一把抱住啊啊乱叫的措姆,拍打着她的脸。
公扎进了院子,诺大的建筑群现在空荡荡的。这里曾经作为红卫兵们活动的场地,后来又作为大队的仓库存放干肉,再后来什么都不是了,老鼠、兔子、野猫把这儿当成了窝。
“卓大哥,你还是不要去的好,真的。再说采草药不一定非去察那罗,其他地方也有啊。那个喀果可不是好惹的,它伤了好几个猎人了。我可不敢去。”
走了一段时间,发现地上的脚印突然多了两行,而且零乱不堪。
“公……公扎,公扎……”醒过神来的措姆抱着他的腰,哇哇大哭。
“察那罗。”措姆淡淡地说。
进入石窖,两只手电轮流扫射着。公扎看到石壁上有大大的酥油灯,走过去用火器打着引火的油纸后把每盏灯都点了。
措姆拿着装肉的袋子,卓麦并没忘了他的枪,俩人钻出雪洞,站在碎石铺成的山洞里,傻傻地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
“措姆,你看看这个石头,想一下早上那些熊踩的那个图,是不是一模一样?”
“没有你,我活着跟死了都一样。”措姆盯着公扎的眼睛,温柔幽怨。
此时,公扎已经顺着两人的足迹找到他们头晚住过的雪窝子。看着那个小小的空间,公扎的心里再一次升起刺痛的感觉。面对整个雪山,公扎听见自己的急速巨大的心跳声他清晰知道自己决不能失去措姆,也决不能允许任何人分享措姆的感情。
如果不是一身绿军装,如果不是部队有铁的纪律,他真就那么干了。
俩人一间间找起来,根本没去想要留个记号以便出去。当他们找来找去,重新回到刚才找过的石窖时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就你这个样子还要照顾我?算了吧!”措姆瞅了他单薄的身子一眼,嘴角一撇,翻身上了马背,用马鞭点了点他。“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怕我跟你一样被熊咬了、被狼吃了吧?你放心,你被熊咬了被狼吃了我都会好好的。走吧,俩个人总比一个人强。”说完打马疾驰而去,獒跟在后面。
牧羊姑娘,可爱的牧羊姑娘
何时才能回到我身旁,何时我们才能一路花香
“快找快找。”卓麦说,把枪放在地上,在石窖里找起来。
洞子很深,只能爬着向里蠕动。约两三米后,洞口开始倾斜向下,因为无法转身,公扎只能咬着手电,把手当脚,微弱的手电光下,能看见洞子的两边有人工开凿的石窝。他顾不上多想,用手撑在石窝处,一点一点向下移动着,好不容易到了底部,发现洞子又向一边斜斜地升了上去,两边仍有石窝作支撑。公扎也是胆大,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爬了上去。出了顶端,发现上面有一个小石窖,地面平整,两边还放了些石头,就像凳子一样。石壁上画了很多熊,各种各样的姿态,有玩耍的、有哺乳的、有捕食小动物的……
他们此时上的是察那罗的最高峰,察那罗山的另一面就是碧波万顷的错鄂湖。
“措姆,草原不会永远这样的,就像错鄂湖的水一样,下雨时会浑浊,天晴又变得清澈了。我这次出来时听团长说,这场革命不会长久了,中央已经在开始反思,也许不久的将来,人们的生活又会重新恢复平静。”
“卓,看来你真是不了解雪山的脾气了。”措姆说,站起身来,抖了抖袍子上的雪。“这个季节是雪崩最容易发生的季节,如果雪崩下来,别说我们两个,十个也埋了。再说,这山,看着银白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你知道有多少狼、有多少熊就在那些冰后面看着我们?早上你不是见过那么多熊了吗?”
“是的,我好几次我都看见公扎晚上望着你的帐篷发呆,一站就是一夜。”
“走吧!”措姆脱下皮袄,露出红色的真丝衬衣,她把两只袖子绑在腰上,带头顺着山腰往上走。
平台足有一个球场那么大,方方正正的,像有人故意修的一样。平台上积雪很厚,没及膝盖。
“好。”俩人离开熊脚印,从另一边斜斜地往山上爬。
“是它们用脚踩的,我们亲眼看见的。领头的那头熊额头上长了个白圈,跟它们踩的图一模一样。我们怀疑是喀果,但又不敢确定。”卓麦说。
“过去看看!”公扎说,拖起措姆的手就向前走。
踩着碎石,穿过灌木下去,院墙边的木门还在。轻轻一推,门发出“吱吱”的声音,吓得院里的两只野猫一下窜出好远。
何时才能回到我身旁,何时我们才能一路花香
“啥?”卓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扎绕着图案仔细看着,不时俯下身去察看一下图的边缘。碎碎的、零乱的脚印,像什么动物用脚踩出来的。公扎抬起头,开始在两边的谷地里寻找,果然在右边雪地上发现了一长串脚印。
“措姆,咱们好像又转回原地了。”卓麦看着石屋周围的壁画,沮丧地说。
“这个图跟那头熊额头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它真是喀果吗?”
天黑之前,俩人在一处大石头下掏了个雪窝子,三面都用积雪垒实了,吃了点干肉和雪,把羊皮袄紧紧裹在身上,靠着石壁,倒也不觉得冷。
俩人不再说话,嚼干肉的声音和俩人的呼吸声在雪窝里回响着。此时,吃东西是最好的镇定剂,既补充了体力,又能让心安静下来。吃完牛肉,感觉身上没那么软了,大脑又能正常思维了,卓麦开始用刀子顺着记忆中的石壁掏去,只要掏到石壁处俩人就有希望。因为那块大青石离地并不高。
“你看到雪谷那个图了吗?熊踩的。”措姆终于平静下来,不好意思地从公扎怀里抬起头。
措姆毕竟是本地人,长年生活在荒原上,比起卓麦来经验要丰富得多。卓麦看着她在雪地上冒着热气的背影,再一次心生感慨。草原的女子别看平时嘻嘻哈哈的,只知打茶挤奶侍候男人和*图*书,一旦风雨来临,她们绝不躲在男人的身后,而是跟男人并肩站在一起,镇定自若,共同迎接风雨。
退去神性没有信徒的寺庙还原成了屋子,而且是破败的屋子,远远不如一顶黑帐篷来得温暖,来得安全。
“有可能。我们就是一直往石头边掏的,本来就是想掏到石头后再顺着往上的。”
“你没听猎人说吗?察那罗山可是熊窝子、狼窝子,我自己去已经很勉强,你一个女孩子跟着我,还要我照顾你,危险将加大一倍。”
这时,石达叫着“公扎!公扎!”,往小山上走来。
公扎坐在地上,背靠着大青石,就着月光仔细打量。佛像沉甸甸的,是什么材质做的公扎说不上来,反正不是黄金白银也不是铜的铁的。记得幼时,罗布顿珠为了得到这尊佛像,常常把扎多活佛弄去批斗,还把他的腿打断了。它很值钱吗?甚至为了它而不惜毁掉一座寺庙?公扎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着。突然,他感觉佛像的背后像有什么凸起的线条,翻过来对着月光一看,原本应该光滑的背部居然有一个小小的“¤”形图案。这是什么图?公扎惊奇地看着。佛教里有这个佛号吗?没见过啊。他抬起头,脑海里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副画面:一个穿着破旧僧衣的扎多坐在湖边的沙地上,看着湖对岸的察那罗雪山出神,然后用手指在沙地上画出“¤”形图案。见到有人来,迅速抹平,装出一副疯癫的样子对人傻笑。
“公……公扎?”措姆脸色煞白,魂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来。
草原,铺上了一层说不出来的伤感。
黑佛背后的光滑圆润的“¤”、扎多坐在地上无意识画出来的“¤”、狼群里喀果额头上跳跃的“¤”……齐齐涌了出来。为什么这荒无人烟的雪谷里也会有这个图案?公扎无法抑制住惊诧而又激动的心情迅速滑下山坡,连滚带爬的,裹了一身白雪落到那个图案面前。“¤”形图案非常工整,四个方向的四条线斜斜伸了出去,长短宽窄都一模一样,就像是人拿着标准的尺子画上去的。
在这个银白的世界里,带了一丝忧伤的措姆仿佛就是这片天地的女神。
卓麦和措姆吃了点干肉,用雪擦了擦脸。
偌大的荒原上,无边无际,谁知道哪座山、哪个湖下埋藏着千年的神奇。就像这个深不可测的山洞,每一次拐弯都不知下一个路口会是什么。
“对我来说,没有他,活着还是死了都一样。再说,你是我的朋友,草原上尊贵的客人,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冒险而不管呢?”措姆说,嘴角挂着一丝苦笑。这个开朗热情的草原姑娘,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脸上再难出现明媚的笑容。
这时,另一边突然传来熊的吼声,还有措姆惊恐的尖叫声。
在太阳划破云层之前,熊终于嚎完,成一个纵队向左边的雪谷驰去,瞬间就消失在了苍茫的雪山中。
“是啊,怎么?”卓麦正在调弦,闻声抬头看他。
公扎掏出药师佛放在台上,退后两步看着它,淡淡的月光下,那尊高如孩儿手臂的佛像发出莹莹的光泽。他在想要不要磕个长头,想了一会儿终究没有磕下去,不是他不想磕,而是觉得此时磕下去不太妥当。在部队呆了几年的公扎,对世间是否真有佛祖已经持怀疑态度,既然怀疑,再磕头就没意义了。他看了一会儿,收起佛像重新揣入怀里,转身向外走去。
“看到了,真的是熊?”
俩人进了左边的通道,一路走一路点灯。约十来分钟,发现前面出现一个很大的洞窖,有些影影绰绰的背影,像是打座的僧人。
“恢复平静?像以前那样为主人放牧?”
“你们看到了铁链?”公扎惊异地看着他。
措姆把酥油放在掌心捂化了,分了一半给卓麦,俩人往脸上抹着。在雪地行走,紫外线反射强烈,皮肤很容易灼伤。酥油是很好的防晒品,牧人出门都会带着。
措姆也跟着走了过去。
“这么说,你们进来的地方可能就在石头下面。”
“真的有鬼,那些人明明都好好地坐着,一摸却全变成了灰,而且……而且全是骷髅!”措姆说,还下意识地往公扎身上靠。别看措姆一路上都冷静沉着,那是因为草原雪山都是她所熟悉的,再说,没有自己亲密的男人在身边,没有依靠的女人也能独挡一片天,女人的柔弱和眼泪,是为自己的男人准备的。山洞里的一切她以前从未经历过也没听说过。现在好了,自己的男人就在眼前,一切都有他挡着,再不用强撑坚强,女儿家的天性也就随之露了出来。
“不是铁,铁不会这么重。还有,它一点锈都没有,很光滑,还不积雪,真是奇怪了。”
卓麦把小手电咬在嘴里,把挖下来的雪扔到身后。俩人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前进着,不知道挖了多久,直到措姆一声惊叫。
不再分离是不是我的奢望
“是啊,是很像。不,根本就是一样,太奇怪了!”
卓麦说了经过。
“怎么办?”卓麦探身看了看,大厅里没有灯,过道的酥油灯映过去,些微的光亮,只能看见一个局部,石屋里没有一点声息,整个厅堂笼罩着一层神秘的气氛。
佛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个图?代表着什么意思?公扎眯着眼打量着佛像,想了半天却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把佛像揣进皮袍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重新回到山头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寺庙,突然生出想去那里看看的念头。
看着我们约定今生约定来世相约永不忘
临湖的一边确实有个大青石,比台地高出一米左右。卓麦爬上去,顿时睁大了眼,“措姆,快上来,快上来!”
措姆身子抖着,牙齿咬得簌簌地响。“全是……全是……死……死人……”
俩人跟着雪地上熊的脚印走着,头顶上,不时有鹰向下掠过。
公扎想了想,问措姆,“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吓成那样!”
公扎回到帐篷,给二弟公赞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得两三天,叫他照顾好阿妈,按时熬药给她喝。然后带了老枪,牵了马出了帐篷点,先去了单增的帐篷,叫出单增。
迷路了。
每条通道的尽头都有一个小石窖,四壁上有壁画,有灯,他们还在一间石屋里发现糌粑,装在石盆里,用石板盖着,只是结成了块状,显然好久没人动过。
卓麦脱掉皮袄的袖子拴在腰上,突想起什么似的大叫。“山洞山洞……”

山上长满扎人的灌木,已经弥漫了上山的小路。公扎拿着一根铁丝爬到山顶上,看了看山下,草原沉睡着,只有那顶小白帐篷还亮着灯。她总是睡得很晚,灯光有时彻夜不灭。每次看着那黄黄的灯光久久不熄,公扎都觉得酥油灯在灼着自己的心脏。
“好像是上面又下来了两只,你看那些印子小一些,可能是这只的孩子吧?”措姆说,“卓,我们得从另一边走了,熊在带仔时脾气很暴躁,咱们不能跟它碰上。”
他看着措姆,“怎么办?”
卓麦用手电筒到处晃着,见殿里的柱子上、地上、神秘人身上,到处都是尘土。他再探头看了看坐着的人,“天哪,措姆,他们全是死人!”
“当然。我是学医的,只要对我专业有帮助的,我都感兴趣。何况,你舅舅研究了一辈子四部医典,据他讲,凡是经过他治疗的病症,他都详细记www.hetushu•com.com录了用药过程和病人的反应。有了它,我就相当于有了你舅舅几十年的行医经验,你明白吗?”
“对,察那罗。我天天看见它,却还是第一次走近它。真漂亮,是吧?”
卓麦轻咳了一声,弯腰说:“对不起各位大哥,我们遇到雪崩,误闯了进来,请大家原谅!”
“嗯!”公扎应着,翻身上马。
措姆深吸了口气,看着卓麦笑了笑。“好,如果我们这次能顺利下山,我就去找他。”
想起她出嫁的那个晚上,自己在山顶上的小路上走,听着山脚下的哭声撕心裂肺。
“你小心一些。”措姆不时回头看看卓麦笨手笨脚地往上爬着,有些好笑。草原人,翻越雪山是常有的事,哪见过这样四脚并用还笨得如熊的家伙。“别踩到冰上,滑。”她话一说完,卓麦就四肢着地摔到了冰面上。
卓麦准备独自去察那罗山闯一闯。在西藏这么些年,走过无数的雪山,蹚过无数的河流,不相信察那罗就能难住他。
“分给我们自己养?还要修公路?修电站?”措姆不相信地看着他,“那样一来,我们不是跟城里的生活一样了吗?”
牧羊姑娘,可爱的牧羊姑娘
越往上越陡,积雪也开始加厚,白色的山坡,看上去哪里都一样,一脚踩下去,不知会出现什么状况。
雪山的天气没有规律可言,刚才还阳光明媚,温暖如春,转眼间就乌云翻滚堆积,雪花飘飘洒洒下起来了。措姆穿好皮袄,扎好腰带。“走吧,咱们都到这里了,总得上山看一看。”
“喀果,到底跟这一切有什么关系?”卓麦皱起眉头,一连串的疑问不得而解。
我们的誓言高高挂在天上
“铁链在哪里?”卓麦拔着脚,到处看着,还用枪的叉子在雪地里探着,扬起一片雪雾。
“它们好像在朝拜什么,奇怪!”
卓麦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时针指向下午四点,也就是说,他们从发现这个洞到现在,已经转了六个小时。
“你行吗?”单增看着他,稍顷点了点头。
“还有这条链子,真像是从石头里长出来的一样。”卓麦蹲在地上,用力拨拉着铁链,“奇怪,这是什么做的?不是铁,更不是铜,还这么重。”
这是藏地最普通的景观,那些层层叠叠的山后,可能都是这样的情景。然而这又是藏地最不普通的景观,因为它在羌塘高原的腹地,号称世界屋脊的屋脊。这屋脊的脊柱并不是那么结实,说不准什么时候脊柱闪一下,积雪滚滚而下,轰隆隆地把这片区域的面貌重新改写。
对不起,措姆,我们不能这样下去,我太想你了,我要娶你,我只要娶你。公扎在心里不断跟措姆道歉。
“肯定有出口,否则空气不会这么清新,咱们慢慢找。”卓麦说,捡起一个石子,“咱们要做好记号,不能再走回头路。但凡迷宫,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肯定能找到出口,咱们现在开始朝左走。”
到了出口,俩人的影子映在厅堂里,挡住了仅有的光线,厅里显得更加昏暗。所有人都面朝里跌跏坐着,像极了僧人打座念经,身上穿的衣服又像是普通牧家的样子。
我今天要去远方
“谢谢你,我自己会把握的。”卓麦说,拿起吉它,拨了几下弦,看着远处的雪山唱了起来,忧伤的歌声在草原上回荡着。
“什么?”卓麦走过去站在她身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雪地上,一个个小坑蜿蜒而去,消失在雪弯尽头。
“很美,是吗?我们的草原,我们的错鄂湖!”累了,俩人坐在雪地上。措姆看着山脚下湛蓝的湖水,自言自语地说。
今生的爱是不是已经散场
公扎因此更加确定这是个修行者的洞窟。然而既是修行者的洞窟,为什么熊会进来?莫非修行者死了,熊把这里当成了窝?那墙上画的那些熊又作何解释?还有那个神秘的“¤”形图案。雪谷里的、黑佛背后的、扎多活佛画在沙地上的、喀果头上的、刻在洞口的,看似没有联系,却又隐隐觉得有中间有什么线在牵着。
俩人从进洞起,因为好奇,居然忘了这次上山的目的。
“它们在干什么?”卓麦轻声问。
卓麦把石头上的雪大致清理了一下,站在链子处,看着圆形的石头从四个方向伸出的四条青石傻了一般。
“措姆……措姆和卓大哥去察那罗雪山了,昨天没回来,单增他们急坏了,正要去找她呢!”
“卓,我这边好像没有雪了,是空的。”
“管理珠宝的?难怪会这么美,就像一颗大钻石,光芒四射。”卓麦收回目光,又看了看措姆,微闭着眼,若有所思。
卓麦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身边的女人兴奋什么?一群熊啊,如果被它们发现,他们还不完蛋?
公扎紧紧搂着措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知道措姆还是自己的,他还想说,其实没有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行尸走肉般。公扎的心脏似乎在舒展,很温暖,他感觉自己的每个毛孔都是暖烘烘的。
“我们小心点就不会了。再说,才发生了雪崩,这几天应该是安全的。”
走在前面的措姆侧靠在墙壁上,示意后面的卓麦往前看。
“别着急,慢慢找吧。”措姆说,也用靴子刨着积雪。“听说链子在一个石头上,他们说像从石头上长出来的一样。”
“好像是。”措姆点着头,又摇了摇头,“我不敢肯定是不是它。”
公扎也听到了忧伤的歌,无法抑制住心底的悔和痛,打了马疯了一般地在草原上狂奔。
“不是,措姆,我……我……我想起来了,山洞,山洞……”
就在公扎落寞远去时,身后的小帐篷慢慢掀开一条缝隙,露出措姆苍白的脸和泪光盈盈的眼睛,目送他远去。
弦音在慢慢地弱下来,歌声也越发地忧伤缠绵。
美丽的牧羊姑娘你的笑声挥洒在蓝天下留在了我的心房
“听人说,从我们族人搬到错鄂草原时,它就存在了,至于它是怎么来的,没有人说得清楚。”措姆说,站了起来。看了看天色,乌云没有一点散开的迹象,雪反而越来越大了,“别管它了,还是早些下山吧,雪如果再厚些我们就只怕回不去了。”
太阳慢慢射出了第一缕光线,雪谷里又安静了。
“你等等。”单增转身回了帐篷,拿出自己的皮袄放在公扎的马背上。“雪山上冷,你和措姆早点回来。”
公扎对熊仔子没有兴趣,他要去找措姆,却突然他看见洞口上方有一个小小的“¤”,淡淡的线条。
“不知道,以前我们没有近距离见过喀果,只是听公扎说过它头上有个白圈,但从来没看清过。”
藏北荒原上的人没有吃糌粑的习惯,平时都是以肉食为主。山洞里发现糌粑,这与措姆最初的想法不一样,她本来以为这里是本地修行者的洞窟。在西藏,野外修行的人很多,深山老林里的、偏僻的荒无人烟处,虔诚的信徒找一个能容身的洞窟,与世隔绝,不与人交流,只与心中的佛祖对话,一住多年。然而,那样的洞窟总是很小、很简陋,修行人一旦离开,从此就破败了。这个洞窟显然不是某个修行者的,各室之间都有通道相连,整个洞窖保持得非常完好,特别是那些壁画,色彩鲜艳,就https://m•hetushu.com.com像昨天才画上的一样。而且,作为修行的洞,这里也太大了些,足以让几十甚至上百人在此长年居住。
“奇怪!”公扎抬头望了望悬崖下,万丈绝壁,两边都是雪,雪面光滑明亮没有一丝印迹。“怎么会可能不见了?”公扎坐在雪地上,自言自语。看着自己身前零乱的熊脚印,这一路上都是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脚印,到了这儿突然变得乱七八糟。就像到了家门前,迫不及待地等着家人来开门因着急而无意识地多转了几个圈一样。家门?当这个念头闪过时,公扎莫名地兴奋起来。他翻身爬起,在周围仔细寻找,终于发现左侧有两只细细的脚印向上延伸,到了一处红色的灌木丛边再次消失,而脚印两边的雪地上,像有什么东西滚过一样。公扎俯身察看着,捡起两根灰棕色的毛,“怪事,它们为什么要在雪地上滚?想掩饰什么?难道里面有熊仔?”
“错鄂寺的重建啊。你舅舅希望公扎有一天能重建错鄂寺!”
“卓,我知道舅舅为什么喜欢你了,你和舅舅太像了,你们俩都那么善良,做事情都一样认真。”
“那边……那边石屋里……有……有鬼!”公扎这么一问,措姆又想起刚才的情景来,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结结巴巴地说。
“重要的东西?什么意思?”
“疯了,这个季节去察那罗,雪崩那么多,不要命了。”公扎跺了一下脚,转身朝山下大步而去,石达赶紧跟在他身后。
“不是铁吗?”措姆蹲下来,双手用力拔了一下链子,链子纹丝不动。

“叔,我去找她。”
“那你为什么还陪我来?”
“重建错鄂寺?卓,你说笑话吧?”措姆偏着头看他,不相信地问。
“找喀果?你要找喀果?闯察那罗雪山?”坐在草地上,石达眼睛瞪得像牦牛眼一样大,仿佛抱着吉它的卓麦在说什么笑话。卓麦只要来草原,都会带着吉它,吉它和药箱成了他形影不离的两件东西。
公扎摁亮手电,在空空的房间里走着,一些佛殿的壁画还在,颜色仍如从前一样亮丽。到了正面的大堂,昔日高高在上的菩萨没有了,文革时被疯狂的人们抬出去扔进了湖里,或是砸烂派了别的用场,只有那台子还在,几只老鼠飞快窜过。四根大柱仍然稳稳地支撑着,当然,披金裹银的威仪不在了,佛家高高在上的气派在这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中消失得干干净净。原本光可鉴人的地面蒙了厚厚一层灰,香雾弥漫的佛殿里今日只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霉味。
“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再说,我是本地人,土生土长的,比你更熟悉雪山。”
“现在还弄不清楚。”公扎摇了摇头,极自然地拉起措姆的手,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这样的一个动作,让俩人尽释前嫌,温情重新弥漫在俩人的心间。
“这个季节是雪崩最多的时候,你不知道啊?前几天还发生了一次,埋了湖对岸上山打猎的两个人!”
察那罗的清晨是热闹的,小动物们开始出洞,雪地上不时能看到各种脚印,熊的、狼的、兔子、老鹰的……能飞不能飞的,在太阳出现的那一瞬间,都从安全的洞里钻了出来,按照自己生活的轨迹开始新的一天。
“我带有取火器,卓,要不……”
“不不不,措姆,一点火就耗氧,没有氧气我们死得更快。就这样掏吧,朝着一个方向。”卓麦说。措姆说起火却提醒了他,自己不是带了做手术时用的小手电吗?他赶紧伸手掏出手电摁亮。
熊一会儿两只在一起向前走,一会儿又分开各走一边,但始终都在图案的线条上,绝不踏错一步。仿佛,它们的任务就是把那个图案的线条踩得更深更严实。
还是没有人回答,那些背影一动不动,俨以入定。
“措姆!”公扎大喊一声,转身就朝石窟另一头的通道跑去。
“它就是察那罗吗?”卓麦看着山峰,出神地说。
卓麦挥着右臂,把身边的积雪打实了,弄出一个能活动的洞。再顺着手臂掏出去,把措姆掏了出来。
太阳出来了,天地渐渐温暖。
“先看一下肉还有多少,够咱们吃多久的。”措姆说,解下背上的袋子放在石凳上。“剩一小半,你那儿还没动过,两三天是够了,关键是水。咱们进来这么久,还没发现哪里有水!”
“你们昨晚没回去,我上山来找你们。在雪谷里追几只熊,就追到了这里。”公扎搂着措姆,看着卓麦说。
一条黑黝黝的链条静静地卧在积雪中。
当铁丝那头传来勾住东西的沉重感时,他的心猛跳起来,佛祖保佑,幸好还在。他抑制住兴奋,稳住手臂,小心地一点一点往外移动。终于把东西拉到了外面,就着月光看清是那本书。他一把抓起飞快地翻着,发现除了沾上些干沙以外,里外都好好的。他小心放入怀里,再捡起铁丝伸进去掏着,能感觉到东西,就是拉不出来。公扎收回铁丝重新弯了一下再伸进去,这次顺利多了,很快就把那个佛像勾了出来,他用袖子上的羊毛抹掉沙子,月光下黑得发亮的佛光亮如新。

“好!”公扎看着单增担忧的面容,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又忍住了。
卓麦也走了出来,看到公扎,立马露出兴奋的表情。“公扎,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公扎趁着月色去了错鄂寺的后山。
石窖就那么几个可以放东西的地方,一目了然。
随着丝弦叮咚响起,卓麦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中。亲爱的牧羊姑娘,你还好吗?离别经年了,你的笑容是否依旧?是否记得当年那个一起捡磨菇一起唱歌的汉族小医生?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血流了,泪流了,生活还得继续。
他去找过公扎一次,公扎见到他不冷不热的,还没等他开口说出来意,他就拿出枪牵了马走了。
公扎顺着石头开凿出的通路继续向前走。通道一个人走着略宽,如俩人并排走又嫌窄,两边石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石壁上隔不多远就会有一个小孔,放了酥油灯,公扎掏出取火器,打了几下,点着油灯。通道里顿时明亮很多。他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点灯,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前面又有一个四方的石窖,这个石窖比刚才看到的那间大了不止一倍,而且方方正正的,墙壁上也有壁画。右边壁画一群人在往山上运木头,正面的在彻墙,左面是一群红衣僧人,对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寺庙在念经。那个寺庙……那个寺庙……特别是中间那座大殿的外观,经幢、红边、黄墙,怎么那么眼熟?公扎走近了些,仔细看着墙上的画,眼前闪过错鄂寺主殿的样子,只不过壁画上的错鄂寺比现在的错鄂寺多了很多房子,几乎占据了整个山头。
帐篷点后面有座小山,山坡上长了些低低的带刺小灌木。
“那边好像是石头。”卓麦指了指靠湖的一边,拖着枪过去,枪叉在雪地上画出两道歪歪扭扭的线条。
石达也看着远处,眼前闪过央吉怨恨的双眼。她,是带着恨意离开的,走得那么快那么决绝,连一丝后悔都不给他。
一些怨,就能代替了天大的恩么?
“我之所以能闯进这个山洞,就是因为洞口有个跟喀果额头一模一样的图。还有,我在前面一间石屋里看到建错鄂寺的壁画,另外还有很多关于熊的壁画,其中一只额上的图案清清楚楚。”公扎说,把自己如何进到这个山洞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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