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话剧
“米静，以前有没有演过话剧呢。”老师和蔼地问我。
“公主。”身后似乎有人在叫我，我没有理会。
“嗯。”我漫不经心地应声，专心翻看着剧本。
“离我远点。”我的目光掠过他帅气的脸庞，语气冷漠。
“是啊，怎么了可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一愣，下意识地反问：“季惟轩？”
“是啊，主任说只有作者才能更深刻演绎出人物灵魂深处的世界，所以一定要季惟轩担任王子的角色。不过呀，我们都知道那只是主任的借口，就算剧本不是季惟轩写的，王子的角色也只有他能够胜任。”
冷可儿眼眶里蓄满泪水，她哽咽着说道：“可他爱你，我阻止不了，他爱你。”
见我没有说话，冷御唯质问道：“你的心真的是这么硬吗？难道你没有爱过一个人吗？被伤害时那种绝望你不能体会吗！”
这个世界美丽得像是一个仙境，可是，当夜晚来临，阳光褪去时，黑暗仍然会降临。没有什么可以阻止黑暗的亵渎，就像没有人可以阻止童话的破灭。
我有些恼怒，推开他，屈膝横踢向他，毫不留情。
“米静。”声音近在咫尺，带有浅浅的笑意，却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我的心阵阵刺痛。
也许，冷可儿是真的爱季惟轩吧。
“米静，你来一下。”系主任出现在门口。
“我为什么要放弃？”我依然看着天空，偶尔有光线透过云层，尖锐却脆弱。
原来他练过散打，怪不得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系主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递给我一个黑色封面的本子，上面用俊秀的笔迹写着一行银白色的字：爱，在天堂的歌声中陨落。
剧本里穿插着亲情，友情，爱情，财富，权势，衔接自然并息息相关，将现实中钩心斗角的黑暗刻画得出神入化。贵族间的争斗将这场话剧装饰得异常华丽。
随着冷御唯离我越来越近，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没有人再敢出声。
“如果我说不呢？”冷御唯靠近我，他的呼吸在我耳边游动。
我望向天空，浮云遮掩住太阳，天空淡得像大片水色的泼墨。
我扭头看季惟轩，他也在静静望着我，深邃的眼眸带着笑意。
这样几招下来，我被他逼得紧靠在墙上。
我愣在原地，心剧烈地疼痛起来，像荆棘干脆利落地刺入心脏，每一个伤口都在瞬间涌出腥甜的血液。
他说得很对，只要我了解角色内心的挣扎，我便可以塑造出一个真实的公主。可是他不会知道，同样的
和_图_书伤痛曾伴随我的童年至今，我就真的像一个坠落凡间的天使，无助地徘徊在街头，没有人会看到我，没有人帮助我，我唯有用冷漠冰封自己，才能找回仅有的一点尊严，所谓高不可攀的公主，只是天使在绝望后伪装的躯壳而已。
我沉默，心痛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米静姐，有人想找您谈谈。”
“哥，你这是干什么？”冷可儿紧张地看他有没有受伤。
原来剧本是季惟轩写的，怪不得有种痛惜隐隐流露在文字间。
时间开始缓慢地行走，像岩壁上渐渐枯萎的藤蔓。
系主任眼神里的期盼是那么真诚，虽然我一直以来都只想保持低调，但是转来创宜这么久了，学校从来没有给我贴过所谓问题学生的标签，老师们也对我非常好，我又怎么可以拒绝呢。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为什么有人可以义无反顾地背弃承诺，有人却为爱肝肠寸断。
“能不能不要伤害我妹妹？”冷御唯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落寞无比。
“米静，我希望这次能由你来表演我们压轴的话剧节目，我在学校调查过，有相当一部分人都认为如果你可以担任主角，我们会有很大的胜算。我知道你是从祀言转学过来的，你的事情我也大概了解一些，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对你的欣赏。”
早自习的时候，我照例捧着书，对着繁多的化学公式有些发呆。
我将头转向一边，淡漠地说：“不要问我，我从来都不相信童话。”
我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她身后的冷可儿，她面容苍白，憔悴得不像当初那个冷傲凌厉的少女。
“那又怎样。”我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
生活永远如同没有色彩的油画，在阳光的照耀下脆弱得几近透明。
除了不俗的文字能力与细腻的情感表现，表演的难度也十分大。
我冷眼看他。
他的眼眸里有着微微的痛楚，像失去阳光的向日葵，那样失望，那样黯然，我几乎要相信他那些所谓的真心了。
故事有如天堂般纯美，寓意却深刻无比，悲哀的结局让人深深自省。
我刻意将“谢谢”两个字念得格外清晰。
咎由自取。
可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区别。
远处有风吹来，凉凉的，我蓦然收起笑容。
我皱皱眉，记忆里对这个张扬的男生毫无印象。
冷御唯的笑容充斥着邪恶的气息，在静默的空气里，寒冷刺骨。
仿佛无形的疏离。
“不要试图猜测我的思想，你还没有资格。”
我的心跳似乎慢了半拍，我低和-图-书下头，暗暗对自己说，我不会陷入他虚伪的游戏。接着，我抬起头，表情冷漠，淡淡地说：“别和我废话，请开始吧，谢谢。”
我看了看冷可儿，她睫毛上还留有细碎的泪珠，我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甩甩长发，朝家的方向走去。
“米静，好久不见。”
我转身，准备走开，冷御唯拦住我，我略微偏一偏头，闪开到一旁，他的步法十分敏捷，迅速逼近我，用手锁住我的肩膀，我一愣，低下身体，微微旋转九十度，摆脱他的手。
我静静听他说。
“呵呵。实在抱歉，不过能遇见您可真的很不容易。”
我没有必要为她做什么，况且，我也做不了什么。
我微微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笑容淡淡，烟花般妖娆。
“季惟轩，你再给米静讲解一下，如果能让她更深地理解会更容易演好。”
冷御唯有些诧异冷可儿的反应。
谁能明白我的伤害是怎样的刻骨铭心。
“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我真的开始迷茫了，米静，为什么你好像永远让人琢磨不透？”
“如果时间能倒回，我愿意放弃一切，来换取你的快乐。”
思绪还停留在某个冗长的季节，关于感情的，关于伤害的季节。
有东西落下，在地上溅起了一圈小小的水纹。
“哥……”冷可儿的声音像是卡在嗓子里，良久，挤出几个字，“季惟轩喜欢的，也是她。”
安雅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继续说道：“米静，季惟轩真的好有才华呢，他是当之无愧的王子，完美的王子一定都会幸福的，对不对？”
“你喜欢米静？”冷可儿震惊不已。
我不想再伤害更多人，唯有牺牲季惟轩。
伤害，呵，他居然和我谈伤害。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是校庆了，这些日子，除了必要的课程以外，其他时间我都需要在礼堂练习，这便免不了每天要和季惟轩接触。
季惟轩有瞬间的失神，随即又恢复常态，微微笑道：“好吧，米静。你这么聪明，我想这个角色对你来说不会很难，故事并不复杂，天使沦为魔鬼，公主将堕落风尘，这个阶段根据故事发展而循序渐进，转变的过程很重要，如果这段过程演得不够自然，整个故事会变得十分僵硬，如何能将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演绎出完美的效果，这是最难以拿捏的。但是如果你能够理解公主内心的挣扎，就绝对可以将角色饰演到最完美。”
我有些惊讶，仰起头看他，他的眼神是真诚的，但我ｗｗｗ.hｅｔｕshu•com.ｃｏｍ并没有任何感觉。
“可笑，”我冷冷地看他，“我没有时间和你废话，让开！”
他的嘴角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嚣张得让我有些反感。
“米静，你不会知道，初次见你的时候，看到这样一个纯净如玉兰花般的女子，面容淡定，却冷漠得仿佛不可融化的坚冰，这对我来说是种怎样的震撼。”
可是，童话毕竟是童话。
“废话少说。”我准备走，他却拦住我。
当季惟轩看到我的时候，表情有一闪而过的惊讶，转瞬即逝。
“我体验的绝望和你们任何一个人所体验的都不一样，那种仿佛即将死去的痛苦，你又能体会吗？我没有时间浪费在谈情说爱上，如果她要季惟轩，自己去争取，不要给我说，别人的事情我没有兴趣。”
窗外的阳光浓得像金色的混沌的宇宙，叶子是流动的绿色，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我的表情有些僵硬。
“即使你放弃季惟轩，也不会对你有丝毫的影响。”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融入了黑色的雾气，深得有些模糊，却有着太多的难以置信。
而我这样的女子，本来就陌生得令人难以置信。
没有水晶鞋的灰姑娘不会成为公主，就如同我是公主，便没有必要穿上冰冷的水晶鞋等待传说中的王子，等待一个未知的结局。
“别这么不给面子，”冷御唯扬起笑容，“我转到祀言可都是因为你。”
“不要紧的，最重要的是自信，你可是我见过唯一拥有公主气质的女孩，又这么聪明这么漂亮，你一定能将剧本中公主的角色饰演得非常出色。”
“因为除了我，没有人能配得上你。”
男人通常都用真诚掩饰虚伪，结局显而易见。
纯洁善良的公主对权势地位毫无奢望，她只是一心想要守护自己小小的爱情，可是最终为了虚伪的权势，她身边唯一的亲人还是深深伤害了她，她渐渐不再相信感情，为了报复，她不惜由天使沦为魔鬼，直到彻彻底底万劫不复。
季惟轩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容。
冷御唯的眼神仿佛一场纠缠的迷局，笑容里带着邪气。
我将头扭向一边，语气淡漠：“我从来没见过你。”
我有些诧异，跟着主任来到教研室。
冷御唯站在原地，眼神空茫缥缈。
“我要你做我女朋友。”冷御唯的声音缓慢而优雅，像初夏的柔风，飘忽在空气中。
无言以对。
我闭上眼，仿佛看到落寞的雪花洒满季惟轩的世界，哀伤得像无边无际的白色沙漠。
“米静，和-图-书怎么你会有剧本呢，学校真的让你担任女主角吗？”安雅凑过来兴奋地问。
季惟轩嘴角漾起一抹浅浅的笑，仿佛触手可及的童话。
冷御唯倒退几步，看向一个方向。
生命里少了几许颜色，愈发荒凉。
“你说的话不可否认，可是如果我是你想象中的单纯善良的女子，我的下场该是怎样，你敢想象吗？”
我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几个男生正向我走来，他们穿着祀言学院的校服，白色的衬衣，肩口的铜扣在阳光照耀下泛起贵族般的华丽光泽。为首的男生耳朵上戴着耀眼的银色耳钉，头发略微遮住眼睛，我听到周围女孩兴奋的声音：“看，那就是祀言最帅的男生，冷御唯。”
我点点头：“谢谢您，主任，那您先把剧本给我看看吧。”
“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天使，就算天使再怎么堕落，仍旧是我的天使，至始至终都是。”
我跟着他的目光，居然看到冷可儿。
回到教室，我用了整个自习课的时间看剧本。
第一次随老师走进礼堂，看到很多陌生的面孔，难免会觉得有些微微紧张，唯一熟悉的，只有季惟轩那张王子般俊美的脸庞。
“这个社会弱肉强食，你该明白，即使我无法拥有简单的幸福，但我亦不会被别人掌握命运，这就够了。”
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只黑色的蝴蝶，寂寞地舞蹈。
我与任何人的幸福没有关系，我只是我。
身后闪出一个高个子男孩站在我面前，标志性的亚麻色头发，带着点痞气。
冷御唯脸上还是淡淡的诡异的微笑，像能够迷惑世间万物的黑夜，我差点失去提防，只能下意识地举起胳膊，挡住他下一步的动作。
放学的时候，我独自走出校门，阳光像温暖的手掌，覆盖整个城市。
“你不是也知道吗？我喜欢的女孩在创宜。”冷御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了，如果没有什么话说，就不要耽误我的时间了。”
“太好了，你可以和季惟轩一起演话剧，我们学校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过段时间就到了我们创宜一年一度的校庆，只不过以往的校庆仅仅是自娱自乐，这次却要在媒体面前公开表演，你知道的，创宜可以说是一所艺术性的学校，最擅长的就是艺术和表演，正因如此我们才能一直把祀言学院压在下面，所以，这场公众表演非同小可，如果稍有差池，可能我们创宜的名声就要被祀言抢去。”
冷可儿不再说话，她的头埋得很低，肩膀微微耸动。
我们就在校门口hetushu.com.com打了起来。
这四个字让我心口隐隐作痛。
“哥！”熟悉的声音带着焦急远远响起。
我将目光转向别处，淡淡地说：“对不起，我为你做不了什么。”
“怎么脸红了，我的公主。”季惟轩在我耳边低声说，语气暧昧。
我将目光移向远处，装作若无其事，脸颊却一下子烫了起来。
“那和我无关，有什么话就说，别浪费我的时间。”
系主任一向平易近人，很少见他如此认真严肃。
“不错，可以挡我几招。”
“你能不能放弃？”良久，冷御唯说道。
我低下头，表情有些僵硬。
我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冷冷地说：“杨宁，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你有勇气来直呼我的名字。”
“呵，我很欣赏你。”冷御唯眯起眼睛，表情慵懒，带着诱惑的气息。
“米静，你真的太聪明，我知道可儿和你，没有办法比较。”
“很多人说公主的下场是咎由自取，你觉得呢？”
“我知道一定是你。”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他轻声说。
他没有说话，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他定定地看着我。
我心口有些痛了，语气却依旧冰冷：“我不会爱任何人。”
远远的，我看到无数色彩绚烂的谎言铺天盖地，遮住我眼前的一切。
冷御唯的表情是看不透的暗淡，眼神里凝聚着夜一般的深沉。
落日下，他的脸庞被黄昏的余晖镶上一层金边。
“没有，”我抬起头看着老师，“这是第一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我藏起心痛，眼神冰冷望向他。
“那和你无关。”阳光在云层边缘挣扎，却仍旧透不出一点微弱的光芒。
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男子，居然可以写出如此震撼我心灵的剧本，着实让我敬佩。可他故事中浅浅的伤痛，伴着行云流水的文字在空气中跳动，竟是那样悲哀。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从来不想，可是，却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伤害了我。伤痕累累的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老师的话让我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时间仿佛长久停滞在遥远的空间里，空气里花粉的气味浓重，沉默得仿佛浓缩起来的白昼，让人骤然无措。
身后墙壁上镶嵌的冰冷石子将我背脊硌得生痛。
“你凭什么？”我迎向他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眼里的痛惜竟让我的心丝丝抽痛起来。
“如果你写的东西太肤浅，我也不会来。”我仍然面无表情，但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
气氛沉寂了片刻，我淡淡地说：“别浪费时间了，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