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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他们在秦月河上的酒吧里对饮，凌晨两点。酒吧打烊。两人带着几分醉意并肩走在街上。

回房后，江一述急匆匆地找出了高中的毕业纪念册。

江一述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曾听过这样一句话。彼时，一个高瘦的女孩紧紧抱着周小葵，以身体替她抵挡着一群女孩的拳打脚踢。

钟又青写“钟”字的时候，最后一竖喜欢写成向左的一勾，而钟守真也是如此写法，对钟又青字迹很是熟悉的江一述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确实是出自从一个人的笔法。

“……”于江江觉得自己也许没有睡醒。亦或还在梦着，总觉得这个电话，甚至陆鑫说的那些话，都充满了不真实感。肝癌晚四期？陆予的妈妈？

陆鑫六神无主，已经全然乱了阵脚，此刻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半天阐述不完整，“江江姐，求你劝劝我哥吧，他真的不能做这样的决定！”

那几个人啐了一句：“疯子！”也不再恋战，架着被她砸过的那个男人就赶紧跑了。

走了好远了，还能听到那司机在她身后嘀咕：“嘿，这姑娘，这暴脾气……”

那女孩也是念念有词，不断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周小葵：“你会没事的，有我在，我会保护你，再忍一忍，江一述一定会来救你的。”

早上大家都才刚上班，于江江刚走进去没多久，就看到了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陆予，此刻他正在总公司过来的技术人员和-图-书说话，全英文交流。说来惭愧，于江江留学四年没学到什么口音，陆予从来没在国外学过语言，却说着一口标准醇厚的英伦腔。

以前她上雅思的时候，老师曾让她多听BBC，练发音，她总是懒得听也懒得学，觉得英语只要别人能听懂就行了，口音又有什么要紧。这时候看到陆予，才真正感觉到他付出的努力，到底是怎样的意义。

几个醉汉见钟又青长得漂亮，出言挑衅。几人你来我往，一场恶斗避无可避。江一述以少敌多自然没有多少胜算。他极力护着钟又青，让她免于受到伤害。

陆予一结束工作就赶急赶忙地过来了，额头上还有汗。他拢了拢西装，有些疑惑地问于江江：“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昨夜他离开后，不敢回和钟又青的家。那里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有顶的房子。离开了钟又青，便什么都不是了。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静静喝完水。于江江才鼓起了勇气去把手机的电充上。

陆鑫吸着鼻子，很明显是在哭，他心疼陆予，舍不得他做太大的牺牲：“他用了这么多年才在北都有了事业有了房子。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回江北来。我不要他放弃。”陆鑫难受地求助于于江江说：“我妈前几天检查出来，肝癌晚四期。医生说最多还能活半年。我哥决定辞职回来陪妈妈。”他哽咽着说wｗｗ.ｈｅｔｕshｕ.ｃｏm•com：“江江姐，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辞职啊。他那么想成功，不能让他半途而废。妈妈……妈妈我能照顾，我可以改志愿，读江北大学。”

于江江知道不该管，可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她正想得出神。那人电话又进来了。于江江顺手接了起来。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钟守真和钟又青？他陷入了迷茫。

五分钟后，手机顺利开了机。短信箱里有二十几条提示。全是未接提醒。其中十个未接来自段沉的号码。另外十几个都来自早上，于江江扫了一眼那陌生的十一个数字，完全想不起来是谁。

怎么可能呢？回忆起阿姨纯朴辛劳的样子，于江江不禁眼热了起来。一个有残疾的寡妇，辛辛苦苦在菜市场摆摊养大两个儿子，福还没享到呢，怎么就……

于江江站在角落里，看着陆予眼睛有些红。陆予余光看到于江江，对她点了点头，示意让她先去坐一会儿。

记忆中那个存在感很弱有点内向的高瘦女孩，长什么样子江一述已经不记得。在毕业照上，江一述仔细描摹着角落里那个对他而言很陌生的脸孔。

“江江姐！”电话一接通，那端已经传来陆鑫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于江江仅凭一句话就听了出来。

上天真的对人太不公平了。于江江喉头硬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医院搞错了？阿姨她……”

纪念册的最后一页是签和图书名页。江一述很仔细地在一众层层叠叠地签名里找到了钟守真的签名。江一述这才发现，原来冥冥之中真的是有迹可循的。

同一张照片上，还有周小葵那种颠倒众生言笑晏晏的脸孔。恍惚中，江一述将她和钟又青重合成了一个人。可他知道，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江一述一页一页地翻着纪念册，除了那张集体照，江一述几乎找不到一丝钟守真曾存在于他生命里的证据。

这样的陆予，辞职离开已经打拼几年的北都，别说陆予妈妈和弟弟，连她都觉得惋惜和心疼。

“怎么了？”对陆鑫，于江江总有一种做姐姐的责任心。即使他并不是他的弟弟。

那几个人上来想要抓她，她像是疯了一样，爆发出了可怕的力量，把几个本就打架打得没什么体力的人抓得浑身都是伤。

就在于江江急匆匆出发去陆予家的时候，江一述也正在到于江江家的路上。

猩红的血滑过眼睛，昏沉沉的头让江一述脚下有些虚软。

她这么说着。

已经有点想不起当初钟守真在他的纪念册上签名的情形。这本纪念册所有人都有一本，是学校发的，一发下来大家就自发的互相交换，三年的青春和回忆，最后只写成纪念册上挥斥方遒的一撇一捺。

周小葵善良而慧黠，柔弱却又有点倔强；而钟又青，坚韧而要强，执拗到有些偏执，明明瘦瘦弱弱，却仿佛能迸发出无穷的力量。与其说她和_图_书是他的依靠，倒不如说，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依赖着钟又青。

于江江错愕地挑了挑眉，问他：“到底是什么事？陆予他怎么了？”

年代久远的纪念册，明明一直放在柜子里不曾拿出来过，纸张却还是泛黄了。任何东西都无法和岁月抵抗，它的痕迹总是那么深重。

一晚上的时间，足够钟又青把这十几年的执拗收拾好吗？足够她与过去告别吗？很显然，这答案是否定的。可她却不能否定钟又青什么。

一切归于平静，钟又青越过满地的狼藉。双眼通红的她一步一步走过来，沉着而细致地用手帕捂住了江一述的额头。她嘴里念念有词，只是反复地唤着江一述的名字，像个强迫症患者，仿佛不这么叫着，江一述就会消失一样。

于江江从来没有这样抱怨过北都的交通。早上八九点，路上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于江江坐的出租车，表一直在随着等待的时间跳数字，车却是纹丝未动。司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和于江江抱怨：“您可别觉得等时间跳表我赚了，要不做您这一单，我跑一趟机场，又轻松又舒服，时间还快。”

“江一述，你会没事的，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她哭着，陆鑫更是跟着哭个不停：“我妈和我哥一辈子都没享过福……我不能……不能让他们……为我牺牲……”

过了大约半小时，陆予终于姗姗来迟，他脖子上挂着工牌，在这样的外企，大家ｈｅｔｕsｈｕ.com.cｏｍ的名字都是英文名，只有他，还是一板一眼写着“LU YU”。于江江突然有些心酸，七年，陆予只是循着他的方式变得更好，可他从来都没有变，变得只是她而已。

于江江没有打扰他工作，坐在门口一个沙发上，前台的小姐给她倒了一杯橙汁，明明是甜腻腻的橙汁，她喝着却觉得有丝丝苦味。

于江江本就心烦气躁，脑子里全是陆予要辞职的事，这会儿听司机这么一抱怨，一时脾气也有点上来，拿了钱包把车资付上，直接下车走人了。

握着那张毕业照，江一述突然想起了三年前他们去古城西岸旅游的一件事。

这会儿再拦车也没什么意义，于江江看了眼时间，走到地铁站，转到了陆予的公司。

恍惚中，江一述看到钟又青突然捡起了地上的那块砖头，径直走向那群人，猛地拍向方才砸江一述的那个男人。那人没想到钟又青一个女人居然有这样的胆量，吓得捂着直冒血的头嗷嗷直叫唤。

于江江看完便条，随手将它搁回桌上。

醉酒让人失去理智也不计后果。一个被江一述猛揍了一拳的醉汉恼羞成怒，直接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砸了过来，江一述伸手去挡，那砖头擦过他的头皮，在他额角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最后掉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而江一述的额头上，也顿时血流如注。

开车回了父母家。退休在家的父母早就睡了。他轻手轻脚地开门，生怕吵醒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