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蓝洛心中一动，倘若当真可以让萧牧野退兵，那么蓝氏所面临的局势要缓和许多。虽然他心里清楚胡人最终的目的也是要吞并蓝氏，可是能够拖延一天就是一天。这和他当初设想的大军向东撤退，建立起以康都为中心的势力范围不谋而合。

蓝芷云叹了一口气道：“总之爹爹既然做出决定，我们便不可忤逆他的意思。”

石娃子内心剧震，举目望着龙渊。过好一会儿，目光变得明亮起来。他终于明白了龙渊的真正意思，龙渊绝不会允许关中落在胡人的手中，倘若蓝循拒绝投诚，那么龙渊会趁着蓝循后方空虚之际攻入关中，逼迫蓝循不得不背水一战。倘若蓝循东撤，那么他们的大军就会及时补充蓝氏留下的防守空缺，将胡人拒之于北疆之外。

弥敦道：“摆在将军面前的有两个机会。一是投降龙渊，那么蓝氏将彻底向龙渊俯首称臣，从今以后再无翻身之日。一是采用我的建议，向东退守，让出北方七城。我可以保证只要将军答应了我的条件，必然让萧牧野退兵。”

弥敦笑道：“龙渊图谋的是整个关中，他绝不会给蓝氏一条后路。而我家大王，想要的只是一条道路，他绝无将蓝氏赶尽杀绝的用心。”

蓝洛强忍心中悲愤：“是，爹！”

蓝洛冷冷道：“妹子，你可曾想过，若是我们蓝氏降了龙渊。他会如何待我们？”

蓝洛道：“倘若易地相处，我绝不会放过害得我几近灭国的罪人。”

蓝循怒道：“你做什么？”

赵无涯走后，身穿皮甲的芮曼来到龙渊身边。这妮子在心中对龙渊的依恋已经愈来愈强，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看到龙渊脸儿红了红，轻声道：“主人，石将军来了！”

当蓝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居然出ｍ.ｈｅｔusｈｕ•com.com人意料的冷静。他默默坐下道：“爹爹当真这样说？”

蓝芷云没有回答。当初如果不是蓝氏按兵不动，大康也不会在短时间内瓦解崩塌。可以说蓝氏是大康覆灭的直接原因之一，她也没有把握龙渊会放过他们。

龙渊微笑道：“你要跟何人开战？”

赵无涯在龙渊身边看到他的神情，已经知道一定发生了重大的事情。等龙渊把事情告诉了他，赵无涯也不禁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关中的灾难真是延绵不断，蓝循若想从困境中解脱出来，看来只有低头了。”

石娃子愕然：“我们调拨这么多兵马难道不是为了攻打胡军侧方？”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骏马嘶鸣之声，却见蓝洛率领几十名盔甲鲜明的武士从大门外冲了进来，几名捧着药材的药师躲避不及被他们推倒。

蓝循冷冷道：“我知道。谢先生和柳太医是我专程请来的。如果不是他们，疫情早已变得无法收拾。我警告你们，任何人都不得对他们无礼。否则，我必格杀勿论！”

蓝洛内心一怔。从父亲的话语中他听出，原来父亲早就已经知道谢庸的身份。既然知道谢是龙渊的谋士，为何还要和他联系得如此密切。由此看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父亲已经决心向龙渊投诚。蓝洛英俊的面孔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他大声道：“爹，他是龙渊的人！”

蓝芷云前脚刚走，蓝洛身后的帷幔一动，却是胡国使臣弥敦从帷幔后走了出来。原来他从将军府出来后一直都没有离开，而是藏身在蓝洛府中。

蓝洛手指谢庸道：“爹，此人乃是巴蜀龙渊的谋士谢庸。我刚刚查出他们的来历，这次天水的疫情想必就是他们散布出来的。”他怒视谢庸：“把这个奸细m.hｅtusｈｕ.coｍ•ｃｏｍ给我抓起来！”

回到将军府，蓝循让随从呈上一个革囊，然后屏退众人，双目冷冷审视着蓝洛：“这些日子，你背着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蓝芷云含泪道：“爹，我们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天水城的雨还没有停，城内的情形却变得越发严重了。柳思变率领着蓝循给他调拨的百余名药师日夜赶工，饶是如此仍然无法确保所有人都能够及时喝上汤药。而一个更为严峻的事情发生了，药材的供给出现短缺，假如无法及时弄到更多的药材，那么即将面临断药的局面。

蓝洛反问道：“倘若他的决定是错的呢？”

谢庸道：“大将军还没有决定吗？”

蓝循沉声道：“你跟我来！”他转身向大门外走去，来到马前，蓝循翻身上马。蓝洛只能跟上，内心忐忑之极，却不知父亲找他究竟为了什么。

蓝循专门在天水城为柳思变准备了一套宅院。柳思变和谢庸这几日都在忙于收治病人，配置汤药。说来奇怪，久旱多时的关中一旦下起雨就下个没完，干涸许久的土地被这延绵不绝的秋雨浇得到处都是湿漉漉一片。这让控制疫情变得越发困难，瘟疫已经开始有了小范围蔓延的迹象。

蓝洛冷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岂会在乎这点儿女情长。再说芷霖已经成为他的妃子，又岂会顾虑我们的死活。其实我们并不是全无机会，蓝氏将士仍在，爹爹为何要做出这糊涂的决定。”

谢庸笑道：“我并非是为大将军着急，而是为关中的百姓焦急！”

“还敢嘴硬！”蓝循一声怒吼，随手将那革囊抖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其中滚落在了地上。蓝洛看得真切，那人头正属于胡国使臣弥敦。他这才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https://www.hetushu.com.com在父亲的掌控之中，脊背之上冷汗簌簌而下，双膝一软跪倒在蓝循面前，大声道：“爹，孩儿都是为了咱们蓝氏着想啊！”

赵无涯点了点头。

※※※

石娃子哈哈笑了起来，来到龙渊面前恭恭敬敬给他磕了一个头，大声道：“巴蜀来的粮草已经顺利抵达，咱们的士兵也是龙精虎猛。只等三叔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开战了。”

蓝芷云默然无语。她的心情也是烦乱之极，不想继续就这个问题交谈下去，向蓝洛告辞离去。

蓝循心中黯然，疫情传播的速度虽然在他们竭力控制下放缓了许多，可是仍然以惊人的速度在蔓延着。现在的药材主要供给军队将士，百姓得到的很少，每天都有不少的百姓因病死去。蓝循密令女儿蓝芷云处理此事，凡是死去的尸体统一处理。现在街头巷尾已经有人传言天水发生了瘟疫。

龙渊默然不语向前走了两步，低声道：“关中这场瘟疫目前只是小范围内滋生。倘若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蓝循低声道：“算起来我还有十天的时间！”最多十天，胡人的兵马就会在北疆布置完毕，而萧牧野也会在他的背后列好阵势。

龙渊低声道：“若是蓝循低头，我们便可抢入关中。若是蓝循拒不低头，我们一样要抢入关中！”

两份密报扰乱了龙渊的心境，他不禁愁上眉头。

蓝洛呵呵笑道：“当我三岁小孩吗？居然用这种谎话骗我？”

蓝洛怒视弥敦：“都是图谋我蓝氏的土地又有何不同？”

“也许他会看在芷霖的份上。”

蓝循得知这一情况之后，第一时来到了柳思变所在的药坊。柳思变在里面正忙，谢庸走上前来和他打一个招呼。蓝循问清现在药材储备的情况，脸色也不由地阴沉下去。他派去和_图_书宣城采购的人仍然未归，希望能在药材耗尽之前能够补充上新的药源。

蓝循怒道：“混账东西，我看谁敢对谢先生无礼？”

弥敦却摇了摇头道：“我家大王和龙渊完全不同，龙渊图谋的是整个中原，大王所图的却是关中之地。”

龙渊却摇了摇头道：“当务之急乃是进入关中，而不是对付胡人。”

蓝洛冷笑道：“龙渊也罢，拓跋烈也罢，他们所图谋的无非是关中的土地罢了。”

身在坎儿城的龙渊几乎在同时收到了巴蜀和关中的密报。关中密报来自于谢庸，通报关中生疫情的事情。着重指出，蓝循现在出现了动摇。而巴蜀密报则是纾秀和芷霖两人不顾危险前往关中。

龙渊又道：“还是让谢先生去见他吧。你上次舍弃蓝循投奔到我的麾下，恐怕蓝循仍然记恨这件事，我不想他对你不利。”

龙渊举目望去，却见石娃子正在箭楼下将马缰甩给随从，大踏步跑了上来。龙渊笑道：“石娃子，都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了。怎么还是这般毛毛糙糙？”

蓝洛低声道：“我妹子的话你都听到了？”

谢庸道：“我们也已经提前派人去寻找药源，不过从梓潼运往这里翻山涉水需要不少的时日，一切顺利的话也要五日后方才能够到达，看来是要中断两天了。”

看到父亲蓝洛不禁微微一怔，他大步来到蓝循面前。

龙渊微笑道：“谢先生在那里。不过你对蓝氏的情形比他清楚得多。好吧，你准备一下，去关中和谢先生会和吧。”

考虑到胡人大军临近，假如可以规避战争的话，龙渊求之不得。他才不想因为过度的内耗而给外族以可乘之机。大康败亡之后，他心中最恨的萧逆寒已经死了，梁靖已经死了，现在剩下的只有蓝循。然而龙渊却意识到，有些时候，放下仇恨比hｔtps://www.ｈetｕshu.cｏｍ.cｏｍ快意恩仇能够起到更好的效果。假如可以避免一场关中的战祸，那么他宁愿放下和蓝循之间的种种仇恨。只可惜这番话是无法向蓝循亲口说了，他向赵无涯道：“无涯，我会给蓝循写一封亲笔信。你帮我交给他。”

弥敦叹了口气道：“听得清清楚楚。我真不知蓝大将军为何会做出如此决定。”他低声道：“蓝将军以为龙渊会放过你们父子两个吗？”

“自然是胡人。”

赵无涯道：“公子，我愿前往关中说服蓝循！”

蓝循叹了口气道：“你大哥的性子始终太倔，还是你去跟他说吧，让他早有准备。”

谢庸道：“只是一个决定，就可以避免一场战祸，就可以挽救千万名关中百姓。”

蓝芷云知道父亲心意已决，暗自忖道：这关中天灾频发，而今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如果继续坚持，便会有穷兵黩武之嫌。而胡人和萧氏的大兵压境更让父亲平添压力。这样的状况下，最好的选择的确是向龙渊低头。她抬头望去，却见灯下的父亲又苍老了许多，心中一阵酸楚，小声道：“爹爹，大哥那里……”

蓝循淡然笑道：“谢先生好像还不如我有耐性！”

蓝芷云默默点了点头。

蓝循严令控制这件事，生怕疫情一旦被百姓所知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

蓝循缓缓点了点头：“帮我叫锐虎过来！”

蓝芷云点了点头：“我看他老人家也是没有办法。”

谢庸也在等待着蓝循的消息，想要改变关中窘迫的局面，唯一的方法就是蓝循低头。而以蓝循高傲的性格，他最终会向龙渊低头吗？

蓝洛内心一惊：“孩儿没有做什么？”

赵无涯心中一阵温暖，龙渊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安危。赵无涯道：“主公放心，我有足够的把握说服蓝循，让他放下手中的刀剑，重新对大康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