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决斗之后·几家欢乐
楚云舒这么乱打一气,心绪也渐渐平复了很多,他虽然是鬼仙成就,却并不是木石无情,只是能制七情六欲,不为外物拘役、蒙蔽本心而已。
“这孩子,看他言谈举止,倒是个锋锐逼人的性子啊,也样的性子,好也不好,于修行固然相宜,于人事则不然,我倒是要多费心调|教他。”楚源心中计较着。
他自然不知道,这一刻楚云舒流露出来的是他鬼仙的精神本质。
拿定主意,楚云舒即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
李天胜向楚源见过礼后,又道:“我已经令赶车的阿旺先回去报喜了。咱们得走着回去了。”
“我会的,师傅。”楚云舒恭敬答道,至于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那就只有楚云舒自己明白了。
楚源点点头,笑道:“也好!”
既然心绪已平,这般乱打就再无意义了,在厅内众人眼中,楚云舒忽然一声大叫,硬生生仰天躺倒在地。
李旭生这刻脸色铁青,看着楚云舒眼里都能射出刀子来。
李天胜忽然笑道:“云舒,方才可是说好了,软香玉的那个班子,明日就来,你现在可有什么想法?”
见到楚云舒一行三人走近,楚富先哆嗦着迎了上来,“少爷,您回来了!”他对楚云舒激动地说道。
“哦。”楚源向楚云舒介绍道,“楚正蒙,是飞天剑客楚鸿的次子,因为一直住在老家乡下,所以你不认识。正蒙。”楚源对楚正蒙问道,“你今年是十七吧。”
厅中三人,都是武学好手,一见楚云舒发力征兆,就知道他这时在演习打法而非练法;庭院之内,楚云舒咆哮如雷,手足齐动,带起呼呼风声,威势非同寻常。
楚源默然,他万万没想到,这新收的弟子居然有这么一番见识,“这孩子!”他看着楚云舒虽然清秀但全无半点年少稚嫩的样子,不由在心中叹道,“这是楚家的千里驹啊!”
李天胜摇摇头:“这路掌法可不够看了,比起死掉的刘正南,还差些火候。”
楚云舒心中却是冷笑:“楚正蒙这人,心机如此之深,连楚源这等老江湖都瞧不出半点破绽,可见平时心思都放在这上面了,这种人,还能多少精力去钻研武艺,天分又如何能好?至于说担心人家长兄做得太过,还不如担心楚正豪做得太过才好。”
这个判断使楚云舒心中警兆大生,软香玉是他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修炼了心灵秘术的高手,也是第一个能屏蔽他鬼仙灵觉的高手;要知道,即使是楚徵阳、楚源这等将外家功夫炼到至境的武者,在楚云舒恐怖的鬼仙灵觉探查之下,也藏不住任何心思的变化。
楚云舒认得这些女子,都是城中有名的艺妓,无一不是风流标致的人物,只见眼前,众女中推出一位女郎,手捧一束白芍药,款款向他走来。
楚徵阳点点头,不再言语,回屋里去了。
“云舒,你干得不错啊!”李天胜大笑着从边上坐过来,大名鼎鼎的“黄面鬼”此刻脸上全是喜色。
“这小子这样的天赋,恐怕不是我家彦和可以随意操纵的啊!看来,我这个老头子还得给彦和擦擦屁股才行,不过……”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楚源一眼,然后转身慢腾腾走下台去了。
楚云舒既然行了大礼,若他还迟疑,那就要寒了人家的心了,楚源这个老江湖,心中十分明了这点。
楚源却是一窒,无他,楚云舒回头看他时,他恰好望见了楚云舒眼中的神色,饶是他久历江湖,也不由为这眼神所摄,楚源忽然从这眼神联想到了小时候独自一人在江边远眺的事,他只觉得楚云舒的这时的目光像极了那时候他看到的资江水,长波浩荡,日夜无情向东流!
楚云舒接道:“也不要一味辛劳,总要注意劳逸结合。”
庭院中,王昌文的尸首已经入棺敛好,仪容也已做过修饰,新制的寿衣罩在年轻但已失去活力的躯体上,尸体胸口的伤势经过巧妙的掩饰,已经看不出来了;冰泉宝剑放在一边,依旧跟随着主人,但是从此以后,只能参与幽冥中的战斗了。
等刘明峰走了,他对楚云舒道:“听了刘主簿这些话,你有何感受?”
李天胜心中诧异,想道:“糟了,连源叔也喝多了。”他正这样想着,又听到楚徵阳“咦”了一声。
“云舒!”楚源回过神来,朗声道,“我欲收你为徒,如何?”
楚源摇摇头:“天胜,可不能这般说,毕竟云舒并没有在这路碧鹫掌法上多下工夫,能使成这样算不错了,楚正蒙那小子,他老爹飞天剑客就是以碧鹫掌法、碧鹫剑法闻名,可是我看正蒙在碧鹫掌法上的修为,和云舒差不了太多。”
楚源大讶,道:“你为何这样说?”
虽然是超越凡俗之上的鬼仙,但是楚云舒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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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莫名其妙的自以为高贵,“‘三人行必有吾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圣人教诲,字字珠玑,眼前这位老人,是将铁砂掌练到六层的外家绝顶高手,论肉身修为,不知要高出自己多少,拜他做老师,有何不可?”楚源笑道:“云舒,你赶紧回去吧,家里人正等着你庆祝呢。”
“你……很好!”李旭生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论功夫,李旭生不过是外家炼皮境界,他能在益阳城内吃得开,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的大舅子楚广泽,二是他和李浩文交好,李旭生也深知自己的长短,因此早早就选了王昌文送到楚广泽处培养,同时接好楚怀安,以为独女的将来谋划。可如今……
楚源闻言叹道:“这路伏虎拳是当年李铭父亲‘疯虎’李德茂的杀手绝学,只是这门功夫和李铭的体质不合,因此李铭学的是白猿掌,想不到,这功夫能有幸被云舒得到学会。”
他笑嘻嘻朝厅堂中走来,李天胜笑骂道:“你这小子,我还以为你喝高了,叫你叔白担心一回。”
倒是刘明峰见楚源和楚云舒演了这么一出,于是上前道喜,朝楚云舒说了些语重心长的敦厚长者话,又朝楚源说了些雏凤清于老凤声的话,他是官场老油子,这些话张嘴就来,什么语气配什么表情,一点儿也没有差错。
楚云舒亦闻言点头,道:“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看来,正蒙堂兄的机缘不在师傅您这里。”
楚云舒淡淡道:“他把太多心思放在接人待物上了。”
李旭生站在棺木旁边,似乎一下子就老了许多。他看着王昌文的遗容,棺木中,少年兀自双目圆睁,死前那一刻的不甘与绝望至今尚未消去。
楚云舒摇头笑道:“老师您真贪心,还问多少,没多少,就方才我演示的这一跌而已。”这话并无隐瞒之处,先前决斗,楚云舒睁开阴阳眼,就偷学了那么半招。
楚源笑道:“那你就是云舒的堂兄了。”
“弟子受教了。”楚云舒恭恭敬敬道,这道理他虽然也明白,但是楚源作为长者特意点出,也是一份对后辈的关爱之情,做晚辈的不能不识好。
“天胜叔,你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吧。”楚云舒苦笑道。
这就令楚云舒诧异不已了,要知道,如李彦和之流,虽然面上表情作假,但是内心深处亦有真实的情绪波动散发出来;可软香玉的内心,在楚云舒的灵觉中仿佛是一片空白,不存在任何情绪。
楚云舒不管他人的评价,只是自顾自的演练功夫,他也是郁闷坏了,好不容易干掉一只王昌文,结果又被一个来历不明的软香玉盯住了,这还叫人安生不安生?
“源叔你不反对就好。”李天胜笑道。
楚云舒收回目光,脚前地板上躺了一把宝剑,他弯腰拾起,这剑锋刃间一道清光宛转,如含着一道清泉,端的是一把好剑!楚云舒细细打量手中宝剑,最后在剑柄处找了这宝剑的名字,“冰泉”,是雅致的阴刻篆文。
这些功夫,虽然都是大派所传,却在民间流传极广,只是在关键的练法上秘而不宣,楚云舒纵然平素未曾精研,却也多有接触,所以也能施展。
楚徵阳接口道:“源叔所料不差,我和天胜他们也是这般怀疑。”于是又将众人的分析说了一遍。
楚源赞过之后,沉声道:“今日云舒决斗时,我就觉得李铭神情举止之间有些古怪,现在想来,倒不是我多心了。”
方才软香玉走近时,即被楚云舒的灵觉探查到了异处。表面上,软香玉这不过是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女,然而在楚云舒的灵觉感应中,却全然感受不到软香玉半点所谓的情意,不但感觉不到情意,连其他应有的感情也都一应都无。
这个问话叫李天胜心中一惊:“莫非,云舒他不是喝醉了跌倒?”
“哼!”李旭生一拂袖,继续朝比武台走去。
“好!好!”楚富连说两个好字。
李天胜忙站起身来叫道:“云舒他果然是喝醉了。我去扶他。”李天胜刚走两步,经过楚源面前时,却被楚源一把按住。
当然,楚云舒并不明白他之所以被软香玉盯上,是因为参悟透了百宜苑内古井处那一道上古仙真留下的法术残痕的缘故,这一处仙家遗迹,修行界内知道的人其实不少,只是由于神州大地上,这个层次的遗迹太多,所以不太受人重视而已。
楚云舒放下茶杯,懒洋洋伸了个呵欠,道:“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你和老爹硬是要把这个什么软香玉当做我这次获胜的庆祝之一,就连老娘也认可了你们那套调剂心情的鬼话,我有再多的想法也没用啊!长者赐,不敢辞啊。”
楚源极是高兴,道:“云舒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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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天分惊人,能收他做徒弟,也是我的福气,名师固然难寻,嘉徒也十分难得啊!”“嗯,富伯,待会儿我们喝一杯吧。”楚云舒扶住老仆双臂道。
“师傅,这位是?”楚云舒状似好奇地问道。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也就是最危险的可能!”楚云舒瞬间在心中作出了判断,“这个软香玉是一个修炼了某种心灵秘术的高手!”
李天胜接道:“那也怪不得我们,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楚云舒静静站在比武高台之上,环顾四周,他神色平淡,然而在近处的观众看来,这平淡中却包含这极大的威势,台下近处几人竟不敢和他对视,纷纷下意识闪开了目光。
拳法中有打法,有练法。有时候招式虽一,运气使劲的法子不同,就分为两路:大抵上是打法快捷迅猛,如疾风骤雨,劲力发动,似飞矢,似发石;而练法则讲究劲力含而不露,深沉内敛,如滚珠走盘,遍及全身。
两人又互相吹捧了几句,一个是少年老成,心有山川之险,一个是鬼仙转劫之身,善能洞察人心,因此尽管两人心中都不怀什么好意,面子上却颇有些一见如故的味道,两场边两个老江湖楚源和李天胜都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
楚徵阳沉吟迟疑道:“云舒这一跌,我看他躺倒时身形未乱,精神未散,似乎是某种特别的奇门功夫……”
楚源虽然心情有些复杂,但是总体还是高兴居多,毕竟徒弟天分高确实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因此对刘明峰的这一番话,都含笑受了。
行礼完毕,软香玉似是不耐羞意,转身回跑,待跑入那群女子中,又悄悄回头来看。
楚云舒点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楚徵阳夫妇和楚风萍在二门处候着,见楚云舒三人进来,楚徵阳夫妇依礼先见过楚源。
同一时刻。李旭生府上,果然如楚徵阳口中所言,是一片愁云惨淡。
边上“出水苍猿”李铭脸上仍是一片淡漠,不过心中已是无比震惊:“这小家伙,居然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杀死了王昌文!虽然刚才这一仗,王昌文因为事先被这小家伙用言语撼动了心志,一身功夫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但是只看王昌文最后那一击,能在力竭之后的瞬间发力,分明就是大门派中十分秘密的损元增功之术,能在瞬息间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可是就算他身负这样的奇功秘技,也落了个身死而亡的下场,楚云舒这小家伙的天分真是可怖可畏啊!”李铭不断想着,他虽然家学渊源,父亲亦是李家长老,可是也未能看出楚云舒方才最后这一击中,是一门极高明的功夫。
楚源一震,旋即大笑:“想不到徒儿你如此急切,也罢,我就先预受了你的大礼。其他礼节仪式,咱们来日再补办。”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要找上门来,我应着就是了。”楚云舒心中幽幽想道,“敌明我暗,也不是没有应敌的手段。”
看着楚源离去,楚徵阳忽然叹道:“我们这里欢天喜地,旭生那边,只怕是愁云惨淡了。”
餐厅中的气氛,不知不觉间沉寂下来。
楚云舒应声一个鲤鱼打挺立起,脸上精神奕奕,哪有半点醉态。
被楚源称作正蒙的年轻人恭恭敬敬地道:“楚老来了,我就来了。”
楚云舒抬头看去,又不以为意的低下头:“一个小麻烦而已。”他心中想道。确实,和软香玉比起来,其他麻烦都只能算小麻烦。
楚云舒若是被他憨厚的笑容骗住那就是见鬼了,感受着对方内心深处一波一波涌出来的杀意,楚云舒恨不得立时就把他拖到还没拆除的比武台上见个生死,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楚云舒带着笑容,用不失恭敬的口气说道:“能拜在师傅门下,确是我的荣幸啊!”感到楚正蒙传来的杀意又有所加强,楚云舒顿时心下明了,“多半这人是恨我夺了楚源徒弟这个位子,不过,这人的心性之狭窄,还真是……”
楚源“咦”了一声,道:“云舒这倒像是酒性发了,奇怪,方才他未喝几杯啊。”
楚源点点头,道:“我是贪心了,这一路野人醉剑法,是灵应峰中的上乘剑术,昔年元和子亲创,你要是和人家一次决斗就学会许多,那就不是人类,而是精怪了。不过虽然这有这么一跌的身法,你以后和人交手时,用得好了,出其不意,也是克敌制胜的绝手,平时不可炫耀。”
接下来自然是楚徵阳三人将这位楚家长老送到门口。
感受到楚风萍话语中的真情,楚云舒心中暖暖的,于是轻声道:“风哥,你这自责好没由来!是我杀的李富贵,此后种种,都该我来承受,你我兄弟,若是能用得上你的时候,我会客气么?”
李天胜和_图_书忙道:“也请楚老一起去。”
最后,楚正豪彬彬有礼地向楚源告退。
楚云舒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深深望了一眼那一群渐渐远去的女子背影,道:“不,当然不反对,我同意。”
楚源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只以为是楚云舒和楚正蒙一见如故,所以有此一问,他沉吟片刻,方道:“正蒙这孩子,人品是很好的,只是学武的天分差了一点,我楚源的弟子,可不能光是品行好就行的,我还指望着徒弟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而且。”楚源低声道,“他是楚鸿家的庶子,上面还有嫡亲的大哥,若他成了我这孤老的门下,只怕有些不美……”
楚源问道:“王昌文的野人醉剑,你会了多少?”
楚源整整衣袍,对楚徵阳、李天胜道:“云舒正式拜入我门下的一应礼仪程式,就照我们方才议好的,择日不如撞日,大后天正好。”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又笑道:“吃饱喝足,我也该回了。”
主人们如此情绪,做仆人的更不好过,仆人们哆哆嗦嗦躲在一边,既不敢呆远了,以至于不能在第一时间响应主人的召唤,也不敢呆太近,从而遭受不必要的迁怒。
楚源亦点点头道:“这孩子,也是可怜。今日你既然和他一见如故,今后,你还是要多帮衬他一些。”
谁知楚源笑着摆手道:“今日唱主角的是楚云舒这小子,你们不用管我这老头子。”
楚源略一迟疑,楚云舒接道:“师傅您老人家和我们一起吧。”
他站在台上思绪飘飞,场下众人望去,只觉得这少年年纪轻轻就能喜怒不形于色,实在是不凡之极。
楚源改口极快,立刻就改了对楚云舒的称呼。
楚徵阳欠身说了句客气话。
说到此处,楚源忽然皱眉:“要说云舒和那李彦和一见如故,人家就将家中祖传的功夫拿出来,这也太难叫人相信。我只怕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
楚徵阳眯着眼睛,淡淡道:“云舒,听你这口气,似乎是不喜欢了?是看不上人家还是怎的?你不要看人家不过是一个草台班子的乐伎,可是最近在城里的风头之劲,可是盖过了不少头牌。说实话,人家明日里是否有空,还在两可之间呢。”
楚源心中点头,方才他几次提问,并不是漫无目的的闲聊,而是存着考校新收弟子心性的意思,听了楚云舒的回答,楚源心中也有了几分定见:
女郎走近,见楚云舒一脸紧张茫然的样子,不由低眉含笑,伸出纤纤玉指,扯着楚云舒僵硬的手,把自己手中的花束递了过去。
女郎抬头,含情脉脉,低声娇羞道:“奴家软香玉,请郎君记住了。”说罢,盈盈拜倒,若风中弱柳。
不过,楚徵阳因手受伤,不能多饮;楚云舒不喜喝醉,饮了两杯就止住了;楚源、李天胜俱是老江湖,自制力强,喝到微醺时就放下了;只有李薇环、楚风萍,连同楚云舒的老仆楚富,多喝了几杯,都不胜酒力,被人扶回房里去了。
楚云舒对这点确实有些疑惑,他方才也细细观察了楚源的情绪,发现楚源对于楚正蒙还是颇有好感,神情间也十分熟稔,可是看楚源却并没有收他为徒的意思,因此才出言问这个问题。
这女郎,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相貌也只平常,不过身量极好,配上面颈手腕处露出的雪白晶莹的肌肤,与人一种十分特别的味道。楚云舒和她打过一个照面,是在百宜苑的飞英会上,这女子是当时主舞的乐伎。
楚云舒朝他笑道:“正蒙堂兄好。”
三人边走边说,忽然听到右边不远处传来许多女子的喧哗,楚源微一抬眼,朝楚云舒笑道:“云舒,你看那边。”说着朝右边那些女子聚集的地方指去。
楚源对眼前新收弟子的态度亦十分满意,他笑道:“明日我放你一日假,从后天开始,你需每日到我家里来学艺。”
楚源捋着络腮胡子,哈哈大笑道:“跌得好,跌得好!”
李旭生哽咽道:“昌文,你是死不瞑目啊!”
桌上杯盘狼藉,小茵指使着人端了四杯浓茶上前。楚云舒接过来,小口啜吸着,茶碗中升起腾腾热气,隔着热气看其余三人,都有几分蒙眬的不真切之感。
李天胜呵呵笑道:“他从李彦和那里得了峨眉伏虎拳的第一层的拳谱,如何不是真传?”
楚云舒淡淡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站起来昂首走向门外,众人好奇望去,见他下到庭院中,摆出一个“猛虎伏地”的架子,蓦然吐气开声,按“勾、撇、捺,劈、撕、打、崩、吐”八大要诀,将衡山派灵应峰嫡传的六十四手伏虎拳依次施展。
楚源在边上朝楚云舒淡淡笑道:“云舒,你刚才的样子,可把李旭生给气坏了。”
“旭生叔。”楚源忽然听到楚云舒出声招呼道,他抬头www•hetushu•com•com一看,果然,前边走来的是李旭生。
“弟子遵命。”
楚源又道:“至于说李铭、李彦和这样做的目的,倒是值得思索。不过要是说他们李家有什么事要求你们出手帮忙,因而事先示好,这又不像。这事后面的种种,我一时也计较不透,不过,云舒赢了这一阵,李家必有接下来的动作,那时就可看清一二了。”说到此处,楚源笑道,“我们还是看云舒练武吧,这孩子脸皮薄,你们尽找他说些风月之事,倒把他吓跑了。”
这时庭院中楚云舒一套灵蛇拳堪堪使完,只见他忽然纵跃而起,拳路一变,又将衡山派碧鹫峰一脉的碧鹫掌法使了出来。
楚徵阳笑道:“您老收了云舒做徒弟,亦是今日的主角啊。”
这时两人正走下比武台,楚云舒听了楚源问话,沉吟片刻,答道:“我看,现在就算是有一位名师打算收刘主簿为徒,他也难有成就了。”
楚风萍用力点点头道:“我这几日都在刻苦用功。”
楚云舒行礼完毕,直起身来,微微一笑,推金山倒玉柱,双膝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头:“师傅,请受弟子一拜!”他大声道。
楚云舒神色木然,好似手足无措的样子。
李旭生绕着棺木走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喃喃道:“这叫我怎么跟广泽兄交代?这叫我怎么跟广泽兄交代啊!”
“楚老好!”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肤色黧黑,相貌憨厚,如同农家子弟。
楚源沉吟片刻道:“这事还要徵阳拿主意才好。”
确实,父仇未报,自己又死在仇人手中,繁花似锦的前程转为不归的黄泉之路,假若死者有灵,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这么一个高手,隐藏在一个草台班子里做妓|女,现在又在自己面前表演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楚云舒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个比王昌文还要大一百倍的麻烦逼近了。
“楚老有何吩咐?”楚云舒回头行礼道。
见楚徵阳等人面露疑惑之色,楚源将比武时李铭的表现说了,然后总结道:“要说当时李铭是老糊涂了,没有看出王昌文已经被云舒的言语刺|激得心态失常,我是不信的。只能说,当时李铭是故意偏向云舒,这和李彦和事先送拳谱所表现出来的倾向性是完全一致的。”
兄弟俩正叙着话,李薇环又泪光盈盈的走过来,楚云舒只好好生安慰了母亲一番。接下来,自然是宴会上一家子人其乐融融,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看着楚正豪远处的身影,楚云舒叹道:“正蒙堂兄真是至诚君子,师傅。”他问楚源道,“我看正蒙堂兄对师傅您也是极恭敬,怎么不考虑收他做徒弟?”
说话间,楚云舒一路碧鹫掌法使到一半,忽然变招,掌法或拍或点,皆轻柔飘逸,这是衡山派白云峰的白云掌法。白云掌法未使数招,楚云舒招式再变,竟在白云掌法中杂糅了衡山派天柱峰的铁柱棍法、芙蓉峰的芙蓉刀法、崱屴峰的反手刀法的变化。
他们这边说着,那边楚风萍两眼红红的,亦扯着楚云舒道:“云舒,你这回能得胜归来,真好!可惜,我这个做哥哥的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躲在家里枯等。”
楚源和李天胜哈哈大笑,李天胜拍着侄子的肩膀低声道:“美人情重,故赠之以芍药,云舒,方才这姑娘不错,你有艳福了,你别看她五官眉目只是寻常,以你叔的经验,这女子肌肤如雪,体态婀娜,当是内媚之相,是一等一的欢场尤|物,想不到,小小一个益阳,也有这等恩物。”他说到此处,转身问楚源道,“源叔,这软香玉是哪家的头牌?”
楚云舒摇摇头,叹了口气,缓缓走到王昌文的尸首前,在李铭三人略带惊讶的目光中,将这宝剑轻轻却不失认真地放回王昌文手中。
“旭生叔谬赞了。”楚云舒仍然是一脸恭敬,客气说道,似乎完全未曾听出李旭生语气中的愤怒与森然。
灵蛇拳阴沉诡秘,和伏虎拳的刚猛霸道又大不相同,楚云舒的灵蛇拳是楚怀安、楚徵阳所传,习练已久,亦颇具神韵。
“软香玉。”楚云舒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有何目的?”
做完一切,楚云舒心中不由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时雨已停歇,天空依然阴沉沉的,从空阔的江面上吹来劲风,场外虽然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知多少人,然而在楚云舒心中却越发的空寂起来,“这种感觉,就如前世刚修成鬼仙时一般啊,没有晋级的喜悦,只有遗世独立的怅廖。”楚云舒淡淡想道,“可是我喜欢啊,如此隽永而深沉。”
楚正蒙笑道:“能被楚老看中的人,必不至于让他老人家失望的。”
楚安也跟着迎了上来,依次见过楚源和李天胜,将众人引入府内。
楚云舒亦是淡淡答道:“到了这个地m•hetushu.com•com步,无论我做什么,旭生叔都必然是要给我气坏的,不差刚才那么几句话。”
楚源点头微笑:“云舒这路伏虎拳使得不错,有几分真传的味道。”
楚云舒对楚源问话的目的也是心知肚明,做老师的要考校弟子的人品,也是应当,用本心应对即可,师徒之间日后的路还长着呢!若是一开始就以伪诈相对,日后怎么办?
确实,此刻楚云舒一口气使出四五种功夫,这些功夫有的讲究一击必杀,有的讲究一力降十会,有的讲究轻灵迅捷、击敌之不备,楚云舒不管这些差异,随兴所至,施展出来,于外人看来,倒不像是在演练打法,而是手舞足蹈了。
楚云舒宛若未觉,依旧是恭敬行礼。
楚徵阳笑着将李彦和月夜赠谱的事细细说了,只是未说后来众人的分析。
“那好。”李天胜接道,“云舒这回大胜,应当好好放松一番,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嘛,不如就请了这班子到家里唱上一天。”
楚源笑着点头:“不错,云舒这一跌,正是灵应峰野人醉剑中的一式身法。想不到他和王昌文斗一回,连人家的拿手绝学也学了个一两分去。”他转头朝庭院里躺倒的楚云舒叫道,“云舒,你还不起来!”
黄面鬼李天胜的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远远看上去如秋天的金桔,他依旧是习惯性的左手按照腰间短刃上,斜签着身子坐着。
楚婉在一旁轻轻拍着丈夫的后背,做无声的安慰。她的心中亦充满悲痛,她和李旭生好的时候,李富贵正是李旭生的贴身小厮,平日里传递消息情书,幽会时充当岗哨的都是他,因此李富贵极得楚婉的信任,如今,不但李富贵已经死去,就连他最器重的儿子也死了,这真叫人情伤!
楚正蒙憨厚一笑:“云舒堂弟你好福气,居然能拜入楚老门下,你可要好好珍惜了。”
楚源笑着对楚徵阳道:“徵阳,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楚云舒心下摇头,脸上却仍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必不会让师傅失望。”
一旁的楚源亦心思电转,尽管已经事先多次在心中算计这次决斗的结果,但是像眼前这样:楚云舒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格毙王昌文这一种,绝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哦?云舒你莫非反对?”李天胜“惊讶”道。
“云舒!”他出口唤道。
楚源面色如常,只是嘴角泛起微微笑意,一只手反复捋着下巴处的络腮胡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可能吗?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的内心中可能会一片空白,不存在任何情绪吗?就算是未经世事的婴儿,也有着简单的好恶啊!”楚云舒没空理会李天胜和楚源正在聊什么,机械的走在他们身后,心里反复自问道。
楚源一惊,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子天分惊人,绝非池中之物,我当收之为徒,不出十年,我楚家必将多一位外家绝顶高手!”楚源如此想道,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
“天胜叔。”楚云舒上前行礼道。
楚云舒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李旭生身上,纵使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远远超出了楚云舒灵觉的感应范围,楚云舒仍然从李旭生脸上轻而易举的读出了四个字:“震惊”!“迷茫”!
李天胜在一旁闻言笑道:“确实,人家府上的嫡庶之争,扯进去并不好。不过,我看楚正蒙的性子极好,他那长兄若是做得太过,只怕反而显得气度不够。”
“嗯,我今年十七。”楚正蒙垂手恭敬答道。
正说着,不觉间就到了楚徵阳家门前了。大门处,楚富、楚安两人立在一旁,正翘首以望。
只不过他这种态度,更加令李旭生心中怒火上升。李旭生一想到自家大舅子楚广泽将唯一的一个弟子托付给自己,这弟子还是自己引荐给楚广泽的,却莫名其妙折损在楚云舒手中,就心中十分冒火。
楚源摸着颔下的络腮胡子轻轻笑道:“是月前来这里的一个草台班子里的乐伎。”
他们正说着,庭院里楚云舒一趟伏虎拳打完,又以“蛇盘式”开头,将衡山派灵麓峰的一路灵蛇拳尽数施展开来,也是用的打法。
楚徵阳等人皆点头称是。
楚源又点头笑道:“云舒的灵蛇拳也使得不错啊,虽然不如伏虎拳得了真传,可胜在招式娴熟,进退间法度严谨,徵阳调|教得好!”
“是正蒙啊!”楚源笑着说道,“你也来看云舒的生死决斗?”
李天胜也偏头望去,见那一群都是“三五盈盈还二八”的妙龄女郎,这些女郎着红着绿,皆撑着精致油纸伞,挤在一处,似是自己这边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值得她们指指点点,嬉笑打闹。
楚徵阳面有倦色,喝了几口茶后,就靠在椅背上,双目微暝,背后小茵伸出纤纤玉指,正给他额角头面处做按摩。他因左手受伤,元气亏损,静养期间,因此精力不如从前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