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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成大人呀

作者:萧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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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尘埃终落定

第十六章 尘埃终落定

宋佑安面上的轻松神色敛得一干二净,薄唇抿得死紧。
宋佑安缓缓地放下手,终是褪下那层伪善的面具,将本性暴露于人前。
宋佑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笑意却不到眼底。这落在成决眼里,全然是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一来,此事太过突然,大家都没什么准备;二来,昌平公主身为眼下陛下如今唯一的孩子,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力荐淮南侯,她的话在如今陛下的心里实在太有分量。若是此时再去相争并没把握不说,他日淮南侯登位之后还会记恨自己,实在是得不偿失。
宣和帝使了个眼色,梁多时唤人将门外的人架了进来。待看清来人的脸后,宣和帝有些惊诧:“你不是庆太妃身边伺候着的人吗?”
中间那一大桌坐着的人纷纷起来,笑着迎了过去:“侯爷一直忙着在盖州城享乐,居然还能想着回来,不行,先得自罚三杯。”
成决见她心思已然不那么沉重,不再逗她:“我还是睡在外间的窄榻上,你早些休息,不要多想,凡事都有我在。”
宋佑安不解成决这突兀的一句话,成决不动声色地将周真真拉到身后,是一个很自然的保护动作。
“你的意思,这幕后黑手就是淮南侯?”
周真真没有看宋佑安,只是道:“臣本欲直接来承庆殿,但半路上碰到一位公公急匆匆地去太医院找太医,说是宫中有宫女溺了水。臣甫一入大理寺中,成大人就教导臣,说要做个良善之人,不能见死不救。臣见那位公公的脚程太慢,便跑了一趟太医院。因此才来迟了,还望陛下恕罪。”
此时,从门外传来清朗之声,人未到,声先行:“哟,大家都在啊!许久未见,诸位别来无恙。”
入目是一片肃白,迎面正殿的所有门都打开,让人一下就能看见那口黑漆的棺材,以及那个传递死亡消息的灵堂。宣和帝着一身丧服,转过身来,眼中的悲戚藏也藏不住。
成决侧目看过去,一身着华服的男子踏进门来,狭长的凤眸勾起,端的是个风流不羁的模样。
宋佑安说得没错,宋绩是惜命,是不甘,所以才会与他结盟。也是到此时,宋绩才发现,他整个人被宋佑安看穿看透了,而宋佑安的心思,他直到今日才稍稍看清。
“庆太妃因急病薨逝,她生前最想见你们这些晚辈。如今知道你们一入宫便来看她,庆母妃泉下有知,定会觉得安慰。”
“这可是侯爷说的,来来来,咱们可不能放过他。”
一时间,整个大堂里人声鼎沸。周真真苍白着脸,瘦弱的脊背忍不住发抖。她隐忍着咬着牙,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冲到宋佑安面前。
“淮南侯不见了。”
……
“哈哈哈哈……成决啊,你可真是没让本侯失望,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可真是厉害。是,你说的一切都是我做的,可我只是想拿回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陛下,我尊贵的陛下,您这个皇位究竟是怎么来的,您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先帝当年属意的明明是我父王,可最后先帝的遗诏上改成了您。之后我的父王便去盖州城做王爷,之后就是削藩打压,父王怨气郁结不幸身亡。我若不是耽于声色,恐怕早就遭了您的毒手。既然陛下不仁,那我又为何还有义?陛下的好儿子信王可是一早就跟了我,还肯为了我去劝昌平公主举荐我为太子。陛下曾寄予厚望的锦泰公主,也是死在了我传给她的瘴气毒烟下。您早已是孤家寡人、众叛亲离,我顺势而上,将一切拨乱反正,回归正道,有什么不好。”
宋佑安的神情一怔,近乎是下意识抬起手臂放入鼻下细闻,鼻翼刚一动,他便迅速回过神。
“臣,多谢陛下圣恩。”
成决道:“下官近日过得悠闲。若不是今日庆太妃寿诞,下官都见不到这么多人。过了今日,估计我日后会更加悠闲。”
可……可他们同寝而眠……
“今日能得见侯爷,也是本官之幸。”成决的神情是说不出的冷冽,手上动作倒是稳,他接过小二手中的海碗,醇香竹叶青倒满,“本官给侯爷接风洗尘,但愿侯爷在长安城一切顺遂,不虚此行。”
宋绩咬着牙,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为何如今我还会在这儿?你不是承诺过,只要我照着你说的做,只消两三日我就能出去?”
慕耳楼高耸,正午的太阳像是挂在其正上方。遥遥地,可见一个人滑向慕耳楼的楼顶,像是奔向那炽热的太阳。
“外甥在大理寺已经数年,经手的案子无数,看了太多别人的悲欢离合,方知自己的经历尚浅。办案与做人,外甥都还修炼得不到家,是以外甥想离开大理寺一段时间,到处去看看。等到自我有所提升,再回来,还望陛下到时候不会嫌弃臣。”
翌日,宣和帝下旨,召成决与周真真午后入宫觐见。
忽而一阵疾风肆虐,“砰”的一声大殿之中黑烟滚滚。
周真真想都不敢想。
她这话中有话,殿中人听完全都变了脸色。
但她的脚才迈出一步,手臂便被人拉住,成决的大手有力,掌心的温度炽热,一如m.hetushu.com•com他的心。
“我……我们……成大人,你还……还不行,我……”她磕磕巴巴半天也说不出个完整话。
她之前和杜如风一道来找线索,对这楼里皇亲贵胄的张狂样子还历历在目,并无甚好感。只是很快她就发现了兴趣,每逢楼中来了眼生的人,成决便会与她介绍此人生平。他有时嘴毒,贬起人来实在厉害,周真真听得眉眼弯弯,觉得他这副样子格外迷人。
月光将那人的身影拉长,犹如地狱来的勾魂恶鬼,连声音都沁着凉:“信王殿下这瘦弱的身板在慎刑司这种地方苦熬着,瞧着可真让人心疼。”
成决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我住到厢房去。”
今日,宋佑安将袖剑的机括射到楼顶,缠上房梁,倒是无意间又触动了机关。
“不……不是……我不是这么想的。”
“杜大人大可查一查,看那些美人究竟有没有进入过本侯的后院。”
宣和帝目光深深地直视成决,成决道:“淮南侯入长安城后,臣派大理寺中的霍迟秘密跟踪过。霍迟擅用机括,一直没被发现。淮南侯曾到过城郊乱葬岗,待淮南侯走之后,霍迟跟了上去,发现有一处土色颇新,土有被翻动的痕迹。霍迟顺便挖开土堆,找到了新埋进去的骨灰。而那个位置臣记得很清楚,埋的是因杀阮文清而被处死的赵集。”
“那是极少数,人和人不同,寻常的兵和天生的将才自是没法相提并论的。”成决想到什么又笑了,“不过,你若是见到我娘也会难以置信,她平日里喝多了还和我爹称兄道弟。”
酒菜陆续上了桌,周真真不饮酒,成决便顺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杯刚沾到唇边,周真真手中的筷子便“啪嗒”一声滚到了桌子上。
可他最后还是把她杀了。
这种种,终是他咎由自取。
宋佑安跪在地上,言辞并未慌乱:“臣久居盖州城,数年未回长安城,不知道如今朝中竟是有这样的风气。一个从三品官无凭无据,便可随意编故事,栽赃构陷一个清白的侯爵,可真是让臣大开眼界。”
守卫鱼贯而入,只听见刀剑相触的“铮铮”声,却看不见与守卫打斗的人。
宣和帝极为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又道:“成爱卿,你来说吧!”
那些山是你,那些水也是你。
“臣为大理寺的官员,查明案情是臣的职责。庆太妃被人下毒一案,敏王和信王两位殿下皆是被人陷害。这幕后黑手想借此一举铲除二位王爷,他城府极深,手段狠绝。臣出言,也是不想让陛下被人蒙蔽。”
“若是这个案子查下去,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疑点出现,云山雾绕间把你摘出来很容易。可那成决不愧是成决,从不按常理出牌,他什么都不做,我们若是做了什么,就是在自找麻烦。”
宋佑安耐心尚可,悠闲地在刑房逛了一圈后,等到了宋绩认命点了头。
周真真侧目问:“绯心,你告诉陛下,你的另一重身份是什么?”
“你……喀喀喀……”宣和帝怒急攻心,呕出一大摊血。
“这世上能拉你一把的只有我,你这么惜命的人,岂会与我破罐子破摔?”
周真真蔑然一笑:“淮安侯怎知,我是无凭无据?”
“儿臣有话要说。”一直静默不语的宋一月站了出来,殿中的纷乱声顿时散去。
话音落尽,殿门口出现一道瘦弱的身影,软软地跪在地上:“奴婢……奴婢给陛下请安。”
“哈哈哈……成大人客气了。”宋佑安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笑得肆意,“承成大人吉言,本侯,一定会不虚此行的。”
“哎,我可听说陛下要在今日择太子,才下旨务必让我们这些人都来。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
“那我便要一直待在这里?顶着个杀太妃的名头?宋佑安,你不能背信弃义!”
宋一月将下唇抿成一条线,倏忽莞尔。
周真真的眼睫迅速地动着,将那股潮意压回眼底,乖顺地点点头。
宣和帝来了兴趣:“哦?是什么故事?”
周真真对宣和帝是从心底往外的敬畏,并不敢多言,他问什么她答什么。没一会儿,她便从御书房出来了,宣和帝是有话要和成决说。
盖州城的杨柳村、西南边陲的小镇、一遇倾心的破庙中……她曾独自走过的山山水水,他都想陪她再走一遭。
杜之末皱紧了眉头,反驳道:“淮南侯在盖州城收集众多美女,整日寻欢作乐,沉溺酒色,若他为君,岂不是又一个商纣王?”
“绯心,周爱卿说的可是真的?”
宋佑安拂开宋绩已然抓上自己胸襟衣衫的手,幽幽地又道:“你是陛下亲子,由你上位做皇帝是名正言顺的。可我来长安的时候突然在想,若是你和宋怀时一起死了,那有所准备的我,不就是太子最好的人选?你说,我为何还要在这个时候救你出去?”
宋绩铁青着脸,霍然站起,因囚禁了多日,他已经狼狈不堪,此刻也不过是强撑着不输那份皇子的骄傲:“你不要忘记你做过什么,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今日你弃了我,他日我下地狱,也必会带上你。”
“你……https://m.hetushu.com.com
成决在她的太阳穴上啄了一口,起身走了出去。
“啪”的一声,宣和帝一掌拍在龙案上,惊得周真真跪在了地上。
成决说的话,东一句西一句,听着互不相干,但只要将其中发生的事情稍稍联系,便能想通其中关窍。
“臣附议。”
“本官前些日子成婚,给母亲写信告诉她这个消息时不免提及内子的身世。内子是盖州城杨柳村人士,家中唯一的亲人死于元庆二十六年。那一年青州案发,盖州城其实也并不太平。陛下也知母亲喜欢看热闹,盖州之事她也知道一些。”
这些皇亲藩王中有人也跃跃欲试,但终究没说出口。
这几日,成决一直带着她到处走,仿佛是要带着她把这长安城的酒楼、饭庄都走遍了一般。一开始,孟泛几个人还乐得蹭吃蹭喝,但饭桌间见那新婚夫妇两个你侬我侬,看多了着实受伤,还显得自己没眼力见,没两天就不再来了。
宋佑安三言两语就将周真真如此努力得来的结论轻飘飘地否定了,还将整个大理寺拉下水,说之前查的案子也恐有不妥之处。周真真想破案是真,却没有维护成决的名声来得急切,当即站起来想要找宋佑安理论清楚。
有相熟的公子哥道:“这是如今的大理寺卿,成决成大人。”
“你以为那大西北是好待的地方?能活着回京就不错了。”
周真真比成决想象中的更能隐忍,回去的一路上她面上都没什么异样,只是不像寻常那般走路时缠着成决说话。
宋佑安讥讽一笑,不慌不忙道:“那其他大人早早就来了,这位周大人又为何拖到此时姗姗来迟?”
宋佑安的眼底晃过狠戾之色,语气倒是轻松:“皇表姐的举荐倒是让我受宠若惊。臣虽没那个能力担此大任,但也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不知杜大人是否对我有所误解,才将本侯说成那等浪荡登徒子。本侯是爱美之人,可也只是同她们赏乐论诗。本侯家中,除了发妻之外,只有一个妾室,实在不知杜大人所言从何而来。”
宋佑安的左手轻握了下右手的手腕,仍是矢口否认:“都说成大人寡言,依本侯看,成大人这编瞎话的功力真是世所罕有。你言辞凿凿地说了这么多,可是证据呢?”
宋一月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已有不少人点头认可。
宋佑安笑着笑着,笑得眼底都是泪:“可惜,我谋划这么久还是就差那么一步,真是可惜了。不过,在离开长安城之前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也不枉我千里迢迢来这一趟。”
河西楼中很快恢复之前的醉生梦死、逍遥快活,宋佑安喝得眼神狂放,松弛一笑。
河西楼中间一桌由好几张桌案拼上,旁边坐了一圈人,吵吵嚷嚷的,喝酒划拳,没有长安城中那些皇亲国戚的矜贵之气。
“淮南侯,宋佑安。”
宋佑安眯起长眸,眼底晃过杀意,那目光仿佛淬了毒。可周真真仿若未见,径直走到大殿之中,与成决并立。
宣和帝秘不发丧,慈庆宫从外面看起来一切如常。周真真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准备回去。这时,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小太监,昏头昏脑地和她撞了个满怀。
“你……你是一早就存了这个心思?”宋绩不是傻子,宋佑安虽说得云淡风轻,但是有备而来。
往常庆太妃的寿宴都设在宫中的常青阁,今年本来是一切如旧。只是众位远道而来的藩王亲贵甫一入宫,被宫人引去的地方,不是常青阁,而是慈庆宫。
“这些藩王大多数是因军功封王,是军营里打滚走过来的兵痞子,凑在一起自然是没规没矩的。”成决看出周真真的疑惑,低声和她解释道。
成决一路走到宫门,外头周真真正等着他。她提前回家换下那一身官服,着一身常服。那发髻却高绾,梳成了妇人模样。
“咱们和郡王可是体验生活去了,这次回来,陛下定是不会再外放你了,到时候在京中有什么好事,可别忘了咱们兄弟。”
宋佑安站起身,勾唇笑道:“本侯在盖州城都时常听说成大人英明神武,断案如神,今日在这河西楼能见到成大人,是本侯之幸。”
“淮南侯办选美大会收罗美人,路人皆知,怎么是本官胡说?”
“奴婢的另一重身份是淮南侯培养的细作,送入宫中,听侯爷差遣行事。庆太妃被毒害一事,就是奴婢听从侯爷的命令所为。在太妃往望山亭去时,奴婢留了太妃爱吃的蜜饯,将凤凰胆的毒下在其中,之后在端来盘子时将蜜饯混在其中,并在敏王与信王来后让其他宫女站出去,奴婢自己守在亭中,做唯一的证人,证明太妃服用有毒蜜饯时只有敏王与信王二人在。如此,等两位王爷的小厮们招供后,两位王爷便是嫌疑最大的人。”
宋佑安的神色微变。
郑香薷曾与刘炎说的,慕耳楼顶有机括,会使整个楼顶坍塌并不是吓唬他的空话。只是在最后关头,她藏在心底的怜悯作祟,将机括的线从房梁上拿下了。
宣和帝的面色和缓下来,无奈地摇摇头:“朕是想留你,可你这性子像你爹又像m.hetushu.com.com你娘,固执又大胆。罢了,朕就准你所奏。只是朕只给你两年时间,两年后你自己回大理寺,不然看朕怎么罚你。”
兜帽之下的那张脸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宋佑安啧啧地道:“真该让人瞧瞧我们最是乖顺怯懦的信王殿下如今这副急切模样,我之前向你许诺,是因为你我合作这么多年。如今我不救你,是因为你没有什么让我救的必要。”
和郡王左右打量着,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人:“我怎么瞧着有些不对劲儿?这宫里都没有张灯结彩,可半分办太妃寿诞的喜气儿都没有。”
他为人的怜悯只是一时,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深渊沼泽的魔,将人包裹,将人掩埋。
众人像是这一刻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悲哭声响彻慈庆宫上方,惊走了房檐上的乌鸦。
“成大人,近日过得可好?”
连着吃了好几顿,周真真也有些吃不太下,成决便说带她去个不一样的地方。周真真没想到,他说的地方居然是河西楼。
他深知自己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回头无力。
他说得有理有据,周真真反驳不来。
周真真从成决身后站起来,眼眶已然红了:“元庆二十六年,淮南侯借由选美大会的名义搜刮美女,给她们灌下失心丸关入水牢之中。这些人,此后就成了你收集消息、监视朝臣的细作。我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因此被你派人追杀。在得知你要回长安城的那一刻起,我便做了准备。你想要证据,殊不知证据就在你的身上。我知道你对赵缨念念不忘,那埋着赵集尸身的四周撒了青荷花粉,气味淡到几乎让人闻不出来,但一旦沾上便久久不退。不信,你闻闻。”
他取出鸽子腿上缠着的信,纸上走笔如飞龙,一如那个人的张扬和肆意。他想起她总抱怨着:“我本想着有我这么好的性格中和,你能生得活泼些,谁知道十成十随了你那个闷木头的爹,真是气死我了。”
“淮南侯,她说得可是真的?”
宋佑安手腕上绑着一条红绳,下面缠着一个小巧的玉耳坠。光影之下,耳坠里面有一截翠绿的水头。飘着荡着,那无形的绿色幻出有形的人脸。
他已经不记得当初为何在杀了赵缨之后将她的耳坠带在身边,或许,是因为没有让她吃下失忆药那一刻的恻隐之心,叫他恍惚觉得,自己也是个正常人。
宋佑安满不在乎地道:“这酒本侯在盖州城都当水喝,还怕你们不成。来,我一对三喝你们一群。”
“城门封锁后,若是他在城中,倒是好找,怕就怕在他也用机括逃出。不过城门……直接能跃出城的地方……”
至于这联系……
周真真眨巴眨巴着眼睛,神情有些愣愣的,成决没良心地逗弄着:“看夫人这脸色很是失望,不如我们今夜便圆房?”
宋佑安叩了一个头,身板挺直,目无惧色:“臣并未做过这种事,不知道这位姑娘为何要随意攀咬臣。”
“谁?”
宋一月裹紧披风,敛眉走向后面。
周真真拽起绯心的手臂,将袖子挽上去。绯心的右手臂上缠着纱布,血已经渗出来,可见伤口之深:“绯心的右手小臂上原有一个红梅状的刺青,是淮南侯训练的细作的标志。在淮南侯的计划达成之后,绯心怕自己被灭口,便装作在厨房中做菜时受伤,将刺青毁了,以此让淮南侯放心。可谁知,就是这样淮南侯也没放过她。每一个细作的身体中都下了药,淮南侯不再给她解药,导致她萎靡不振、身体发软,才会无意识地跌进池塘中。”
“是。”成决上前,走到大殿前方,“臣奉陛下命令调查庆太妃被害一案。经查明,敏王宋怀时与信王宋绩皆想下毒害庆太妃再嫁祸对方,以期除掉对方而成为陛下膝下唯一的皇子,抢占太子之位。此案人证、物证皆在,铁证如山,陛下已经下令将两位王爷幽禁,容后处置。”
周真真神情一变:“慕耳楼!”
宋佑安整了整衣襟,道:“看在我们相交多年的份上,我倒是还可以再救你这一次。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等庆太妃冥宴之时太子位定后,我便设法将你放出来。没了敏王那么碍眼的人,等我登基后,你便是我大渝最尊贵的亲王。”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慕耳楼楼顶的房梁突然断裂,整个屋顶塌下,那滑向太阳的人亦是跟着掉落。
“这……”
这如意姑姑倒是个好人。周真真心道,然后给小太监让了路。
她折身走了几步,猛地一下顿住,指尖微颤,用尽所有力气才压住那股翻涌的气血。她抬起头,看见了午后的明光。
“盖州城的守城大将元正曾是庆国公尤扈手下的参将,而这位元将军与淮南侯素来不睦,但就是这么不待见淮南侯的元将军,竟然屡屡出入淮南侯妾室梁姬的房中。还有,庆国公尤扈后娶的那位最后殉葬的小夫人,据说也是青州城口音。”
称兄道弟?凤珏长公主和夫君称兄道弟?
宣和帝坐直了身体,双臂撑在龙案上,问:“为何?”
绯心的左手撑在地上勉强不让自己滑下去,艰难地点点头:“一切确如周大和-图-书人所说。”
“周爱卿怎么到这儿来了?”
大殿之上,还有接到召令匆匆入宫的朝臣们。大家面面相觑,静待着宣和帝开口。
淮南侯以梁姬媚术招揽元正,又通过元正和青州案发后急于脱手的庆国公尤扈暗中往来,以谋来日大事。庆国公的小夫人亦是擅长以美色惑人伎俩的淮南侯的人,可她来自青州,与当年的青州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成决跪在地上,道:“微臣想暂时离开大理寺,还望陛下恩准。”
“回陛下,微臣听闻陛下有要事召各衙门主掌大人入宫,成大人已经作为皇亲子弟入宫,那大理寺衙门中臣官位最高,合该入宫觐见。”
他从小二那儿要了一坛酒,单手拎着酒走到中间的那一桌,“咣当”一声放下酒壶。这一声,动静极大,将一群醉醺醺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见是成决,众人都没多话。宋佑安睁着一双犹自清明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成决:“我数年未到长安城来,不知道阁下是哪位?”
不管愿或不愿,九月二十三日终究是要来的。
九月二十,在外地的藩王与皇亲们陆续到了长安城。这些人大都在长安城有自己落脚的府邸,一时间京中热闹非凡。河西楼作为皇亲贵胄们最是喜欢去的场所,这些日子也都是爆满。
宣和帝揉了揉眉心,沉声道:“那众爱卿可说说看,择谁为好?”
“郑香薷在死之前曾说过,她们中有个主人很喜欢的女子,也只有这个女子没有被灌下失忆药粉,她叫赵缨。当时,查赵集毒害阮文清的案子时,臣看过赵集的档案,他那个已经死了多年的妹妹,便叫赵缨,而她刚好就是青州人士。淮南侯杀赵缨灭口,却又怜惜她,特意敛了她的骨灰埋到她哥哥身边。淮南侯,你可承认?”
昨夜成决与她商议,想辞官和她离开大理寺,离开长安城。
“那敏王殿下却不这样。”
宣和帝抬了抬眼皮:“既然众位爱卿没有异议,那此事……”
信的内容和他所想的相差无几,火烛将纸屑燃尽时,他抬眼看着已然酣然入梦的人。
成决牵起她的手,与她并肩往前走,“只要你陪我,去哪儿都好。”
“庆母妃走得突然,令朕措手不及,而更令朕心痛的,则是庆母妃是被人下毒谋害才会薨逝的,而下毒之人竟是朕的两个儿子。”
一场好好的寿诞宴会变为吊唁祭奠,众人心中的震惊大过悲愤。待到行过礼,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宣和帝在承庆殿见他们。一夜之间,宣和帝仿佛老了不少。
成决不言不语,独自将一壶酒喝到底,余光见周真真不再发抖,渐渐冷静下来才有所动作。
“那宫女如何?”
院中静谧,成决在树下坐了一会儿,白鸽“咕咕咕”地飞进来,落在他的手边。
踏着风,踏着雪,我曾在山水间倾慕你。
“哎,你小子,这一年没见怎么晒成这样,若不是这楼里灯亮,小爷我都找不到你。”
她扬起笑脸,问:“夫君,我们先去哪儿?”
成决伸手一拽,将周真真置于身前,然后扬起鞭子,马骤然飞出,不一会儿马停下来,马蹄下尘土飞扬。
“已经救下来了。那宫女错把臣当成她的救命恩人,想要报答臣,臣自小喜欢听故事,便让她讲个我没听过的故事,以此算作报答。那宫女讲了个故事,臣觉得颇为有趣。”
成决自袖中拿出一封信,梁多时接过信呈上御览。
“淮南侯的父亲淮南王是父皇的亲弟弟,论血缘亲疏,淮南侯为最亲,这是其一;淮南侯未到而立之年,膝下已有两个嫡子,日后为我大渝江山开枝散叶,无后顾之忧,这是其二;盖州城在淮南侯的治理下,这些年百姓安居乐业,足见淮南侯的能力出众,堪当大任,这是其三。”
冬日快来了,春日也不会远了。
宋佑安的眼神越来越幽暗,面色是波澜不惊。
“那就不叨扰了。”成决转身从人群中离开,回到周真真身边,“走吧!”
宋绩颓然地扶着发霉的墙壁,牙根咬得死紧。
“何止是如此,往年寿宴上打头的都是皇子、公主,今年前头就昌平公主一人。我进长安这些天了,连敏王和信王的人影都没见着。”
大殿之上一片沉寂,算是默认了如今局面。
……
宋佑安凝了凝眼,道:“盖州城中常有西域的游方术士过来,臣对这催眠之术虽不精通,但也略知一二。此术以惑乱人的心智为法,照着催眠者所思所想去问话。人的心智已经错乱,问出的话又如何能信?大理寺这么办案,倒不怕生出草菅人命之事?”
“臣听闻,周大人擅用催眠之术审问,这位绯心姑娘说的所谓的真相,可是周大人催眠后问出来的?”
“绯心姐姐在小厨房时伤到了手臂,伤口很深。如意姑姑便命我去太医院请个太医给绯心姐姐来看看。”
“来人,保护陛下!”
宫门在这一刻被打开,发出沉重的声音,宫宇的正面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待看清眼前的一幕,众人皆是惊诧到了极点。
“够了。”宣和帝厉声打断,“这些都是小事,不足为虑。佑安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和-图-书自九皇弟过世,他小小年纪就将盖州城治理得井井有条,朕亦是看在眼里。如此看来,佑安的确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周真真慌了神,成决揽住她的肩膀,然后屏住气息阖上眼,听见那如风般的身影来回闪动,落点却一直是那么一个。他拉过一个守卫夺过剑,用尽全力猛地横着推出,“噗”的一声,长刀入肉,殿中黑雾散去,地上躺着的除了守卫们,还有一个周身黑色的杀手。
成决没有送她回满月茶楼,而是带回了家。直到进了门,周真真才回过神,用无辜的眼神无声地问他是什么意思。
册封太子仪式后,宣和帝召了成决单独觐见:“这一次窥破淮南侯的诡计,多亏了你。朕想着寻常的赏赐终究不够,你自己说想要什么,朕一概应了便是。”
到最后留在我身边的,是你。
宋佑安正躺在前方的地上,满脸是血,浓稠、鲜红,将他的世界都染成地狱。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讲一个女子进了一家高门大院为奴婢,这高门大院家的老爷年事已高,想在两个儿子中间选一位做继承人。而这个女子是老夫人的贴身婢女,她趁两位少爷内斗时悄悄给老夫人下了药,并以巧计将事情推到两位少爷身上,让官府将两位少爷抓走。老爷虽怒火攻心也无计可施,只能选在府中寄养的远房亲戚之子过继到膝下,让家中基业得以传承下去……”
敢情他下手买通敏王府的小厮刘裕,破釜沉舟这数日,皆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又过了一月,宣和帝正式昭告天下,立三皇子敏王宋怀时为太子,入主东宫。
“不错。”
“哎哟!”小太监一个激灵,一下爬起来,见周真真身上是大理寺官服,行了一礼,“奴才不是故意的,还请大人恕罪。”
宣和帝颇有深意地看了成决一眼:“你这教导倒是入心入理得很。”
可真有意思。
“这也难说……”
“朕近来感觉心力不济,本想在今日诸位爱卿齐聚时立下储君人选,无奈出此变故……但储位不定,于我大渝江山稳固不益。诸位皇亲藩王都是我宋家子弟,其中不乏才干之人。朕想听听诸位爱卿之意,从皇亲藩王之间选一人过继到朕膝下,立为太子。”
“臣亦附议。”
“无事,这位公公这么急是要做什么?”
“臣觉得陛下此法甚好。”
确如周真真所说,他去过乱葬岗,可那里并没有青荷花粉,郑香薷也没有对她说起过赵缨之事,这些都是成决与周真真乱扯出来迷惑他的。他们两个人将他的行事手法学了十成十,甚至青出于蓝,让他无懈可击的计谋与说辞在一瞬间不攻自破。
“臣有异议。”俏生生的女声响起,与这大殿之上的严肃气氛格格不入。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穿着一身合体的官袍,脸上不施粉黛,仿若出水芙蓉。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是那一双眼,黑白分明,如星海,璨璨生辉。
一行人在慈庆宫外站定,宫门紧闭,在外头听不到里面的一点儿动静。
这一夜的慎刑司格外冷,怕冻死人,掌事给每间刑房多添了一床棉被。宋绩蜷在被衾里,犹在瑟瑟。
众臣小声议论,此法子虽说有些于礼不合,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淮南侯来长安城一趟,盖州城的事务怕是已经堆了许多。”
“你好大的胆子,大殿之上竟然敢说这样的话!”
“好说,好说……”
“公主安好。”
“陛下圣明。”
“虽说我试过你并不会冲动行事,可日后也说不准。淮南侯到了长安城,我要你时时刻刻在我眼前,我才能安心。夫人也不想燕尔新婚,为夫要日夜忧心、食不下咽吧?”
自案发后,成决非常能沉得住气,除了案发当夜,几乎就没有再提起过此案。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想的,但她信任她的成大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皆是有他的道理。
她对皇宫不熟,倒是走过一次去慈庆宫的路,脚下不自觉地就往那边移。
“儿臣举荐一人。”
如今皇子公主只剩下昌平公主宋一月一个人好好地在这儿,但世人皆知,昌平公主身子孱弱,唯一的女儿也夭折了。一个寿禄不长的公主,怎么能传大渝万年基业?
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算是彻底出卖了他的所有伪装。
这消息不可谓不令人咋舌,其中涉及的事情之重不言而喻。
成决走在后面,视线扫向淮南侯,听他道:“这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快些走吧,本侯可等着喝酒呢!”
宫中的奴才受伤、生病通常是没有资格让太医诊看的。
禁军清道,成决与周真真骑着马朝慕耳楼的方向狂奔。
淮南侯一案告破,宣和帝下旨查封盖州城的淮南侯府,将守城大将元正收押,而信王宋绩被废黜王爵,贬为庶人。
在场朝臣个顶个的人精,这短短时刻已经分析出了当下局势。杜之末道:“陛下召臣等入宫,可是已经有所打算?”
“奴婢绯心,是慈庆宫的宫女,负责伺候太妃的起居。”
“你说什么?你要辞官?为青,不要胡闹!”
成决更近一步,手揉着她发烫的面颊:“那你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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