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喜
七
如果尽头是彼此生命的尽头，她愿意留在这个人身边度过。陆佳宜觉得，这就是爱了吧。只可惜，如果她能醒悟得早一些，或许，就会有更多快乐的回忆了。
直到这一刻，陆佳宜才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样逃避，这个人，早就深深地印在她心里了。
陆佳宜一等就是三天。
白发云纹，目光淡然，正是陆家的祖灵——茶圣陆羽。
陆佳宜睁开了眼睛。她摸了摸身上被绷带裹了一层又一层的伤口，差点痛得叫出声来。
陆佳宜被那双眼睛看得心头一颤，眼前略过了许多他们相处时候的情景。
“我快死了……”陆佳宜的眼皮垂了下去，眼神开始涣散，意识越来越模糊，“我告诉过你……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现在只有那杯喜茶能够救我……我没有骗你……它对我真的很重要……”
她说服了赵明诚和李清照，陪她演了一出戏。
正说着，房间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了。
李清照不懂这个手势的意思，但看这个情况，陆佳宜应该是无恙了。她摇了摇头，和赵明诚一起退了出去。
如果可以，她希望从未遇到过蔡京，只跟彼此做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谁也不必为了谁深情。
她有些语无伦次，哽咽着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相信蔡京不忍心看着自己死掉，一定会用喜茶来救她的命……
和*图*书“怎么去了这么久？”陆佳宜有点着急。蔡京到底把茶叶放到哪里去了？居然要去这么长时间，看来，他真是防自己防得滴水不漏。
他的目光移到陆佳宜的腰上，看见了那块从衣物里渗透出来的血渍，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陆佳宜缓缓地扫过房间，只见李清照和赵明诚也在，他们都站在蔡京的身后，紧张地看着病床上的自己。
他抬起另一只手，那只手里一直被他藏在被窝里，正紧紧地握着一个茶叶罐。
“什么？”陆佳宜大吃一惊。
蔡京抽出了自己的手，揽过陆佳宜的腰，似乎想将她抱在怀里。
房间的门被大风吹开了，听到动静的下人们正往这边赶来。陆佳宜忙走到床边，去看蔡京的情况。
陆佳宜浑身一颤，愕然回头，看着半空中的陆羽。
一股强劲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似乎将周遭所有的力量都推向了床上的那个人。霎时，陆羽手中的光芒大盛，他张开手掌，将那道光芒送进了蔡京的身体。
陆佳宜的眼皮动了动，却没有再次睁开的迹象。
陆佳宜呆呆地看着他，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但身上的痛和心里的痛却是那样清晰。她的一意孤行，她的自以为是，让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等了半生，最后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自己执著的一切都变得没有和*图*书意义了。
蔡京霍然起身，双手紧握，突然，他扭头对赵明诚道：“看好她！”说罢，他大踏步走了出去。
像是做了一个绵长的梦，陆佳宜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还未等她走到那人身边，陆羽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只要你救活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佳宜！”蔡京俯下身，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你怎么样了？”
蔡京笑了，他望着陆佳宜的眼睛，动了动嘴唇，吃力地说：“希望我死后……能够去到你的世界……在属于你的时间线上……遇到你……到时……我就不走了……”
她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不禁大喊道：“陆羽！陆羽！救命！你在哪里？快出来！帮我救救他！”
“你已经不属于这里了，走吧。”
然而，人生于世，似乎总会辜负一些人。
她伸手抚摸着蔡京瘦削的脸庞，一边点头，一边颤抖着声音说：“就是这一瞬间……”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头顶的鸳鸯绣帐，其次便看到了一张关切的脸。
蔡京抬起手，想拭去陆佳宜眼角的泪水，却又无力地停在了半空中。良久，他用尽全身力气，只说了一句：“你没事了？”
终于，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某种撕裂了，一个透明的身影出现在陆佳宜身后。
蔡京坐在陆佳宜床前，眉头皱得像是要拧在一起了。
“陆羽——”陆佳宜ｈｔｔｐs://wｗｗ•ｈｅｔｕshu.com•cｏｍ撕心裂肺地喊。
山坡上有一块坚硬的石头插|进了她的腰，她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那种痛楚几乎让她瞬间就昏死过去。赵明诚抱着她去找马车，半路上她醒过来一次。她看着为自己担心不已的赵明诚和李清照，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说罢，他的眼睛缓缓地合上了。
那是陆佳宜千方百计想要回来的喜茶。
蔡京玩权术，她玩人心。
陆佳宜推开门，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蔡京如此虚弱的样子，如果不是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她几乎以为他死了。
蔡京的眼皮动了动，似乎察觉到是她回来了，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陆佳宜接过蔡京手里的喜茶，离开了床畔。陆羽飘在空中，垂首闭目，双手合十，一道五光十色的流光在他掌中汇聚。
“你在说什么？”蔡京的心一紧。
她没有去拿他手里的罐子，蔡京缓缓地把手放下。
现在，只要等着他把喜茶拿回来就行了。
陆佳宜一动，他便知道了。
剩下的话陆佳宜没有再听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一行动就牵动了伤口，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李清照在后面喊她的名字，但陆佳宜一咬牙，冲出了赵府。
他那双失去血色的嘴唇翕动着，嗫嚅道：“不要……不要答应他……不要……”
陆佳宜来到床前，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和-图-书。
赵明诚走了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蔡大人受伤了！”
那个趁机占她便宜的小鬼头，那个跋涉千里来看她的年轻人，那个用尽手段都要将她留在身边的权相……
陆佳宜身上的三足金蟾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在这刺眼的光芒中，陆佳宜甚至来不及再看蔡京一眼，陆羽挥了挥宽大的袖子，将她卷进了一片黑暗中……
狂风渐息。
如果可以，她愿意埋葬三足金蟾，永远待在大宋，在他身边做一个快乐的小女孩，谁也不必为了谁痛苦。
“佳宜，你有没有一瞬间，想过要和我在一起？哪怕只有一瞬间……”
陆佳宜见状，哭得更厉害了。
等蔡京走后，李清照上前一步，去看深陷在被窝里的陆佳宜。只见有一只手从柔软的棉被中伸了出来，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陆佳宜把拐杖一扔，几乎是冲到赵明诚面前，慌慌张张地问：“他现在在哪里？”
她腰上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了，虽然还是得卧病休养，但总算能下床走动两步了。这天，她像活动一下双腿，挣扎着下了床。李清照扶着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陆佳宜点了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落下。
眼看陆佳宜就要睡过去了，蔡京用力握住了她的肩膀，低吼道：“陆佳宜，你醒醒！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听到没有？”
陆佳宜痛苦地低下头，咬牙说了一和图书个字：“好。”
“蔡大人把那罐茶叶放到了一个看守严密的地方，被金人发现了。金人以为那是关乎我大宋秘密的东西，就在那里设下了陷阱。”赵明诚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受伤垂死，他放心不下，亲自去拿，没想到却被金人盯上了……”
她忍着疼痛回到蔡府，下人们自然不敢拦她，直接让她进了蔡京的房间。
腰身微微一紧，是蔡京下意识抱紧了她。他正陷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了这段对话，正拼命地摇头。
从前，她总是故事里的过客，看着别人的悲欢离合，会感动，也会伤心。这一次，轮到她自己来品尝人世间的感情，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痛。
她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落下。
“他已经被侍从送回府里了……”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透着深深的痛楚和担忧。
陆佳宜抱着蔡京的身体，绝望地哀求道：“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蔡京看着她，似乎有些无奈，轻声安慰她：“别哭了，你看……”
陆羽俯下身，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道：“如果我救活了他，我们的约定便作废了。集齐七情茶后，你必须重新和我定下誓约，这一辈子，你和我的生命将永远牵扯在一起。我要你为我走遍世界，终生寻找奇茶。”
一个能让她拿回喜茶的办法。
陆佳宜无力地笑笑，艰难地开口：“你……现在愿不愿意把东西还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