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喜
六
“小婿明白。”赵明诚施礼。
“这是皇上的旨意，你求我有什么用？”
陆佳宜无奈地点点头。她不想再看他了，于是把头垂了下去。她根本不敢想象蔡京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但这个秘密，已经是陆佳宜所能想到的，最后的绝招了。
蔡京看着手里的毛笔，从笔尖处拔了一根狼毫出来，一脸平静地说：“贪玩的鸟儿知道回巢了，这是好事。不过，皇上今天已经下了旨，李大人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你放心吧，我的茶还在你手里呢！”陆佳宜举手发誓，“我只是去见李姑娘，一定在晚饭前回来，这总可以吧？”
如今，陆佳宜觉得身上满满都是负能量。
李格非捻了捻花白的胡须，道：“李某的遭遇不关任何人的事，朝廷派系争斗厉害，党同伐异，既然下了水，就别指望能全身而退。不论早晚，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队伍慢悠悠地走到了一座木桥前，李清照夫妇下了车，来到李格非的面前。三人相对无言，只能以泪话别。陆佳宜低着头走到大家面前，满怀愧疚地说：“李大人，对不起，我……”
陆佳宜彻底心凉了。她努力维持着正常的呼吸，然后转过身，迈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朝门外走去。
蔡京正在书房里临摹一幅山水画和_图_书，仿佛没有听到陆佳宜的话似的，平静地从笔架上换了一支笔。
李清照望着渐渐远去的父亲，心中悲伤渐浓，忍不住跟着队伍走了起来，陆佳宜和赵明诚忙追上去。
“你……”陆佳宜指着自己，诧异地问，“你不介意我的来历？”
陆佳宜伸出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她看着蔡京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求你了，放过他们。”
得知陆佳宜的身份之后，蔡京考虑了很久，但最终没有将她拘禁起来。在蔡府，陆佳宜依然是自由自在的，没有任何人敢管她。只不过，陆佳宜立下了承诺，不再离开蔡京身边，果然是作茧自缚。
然而，陆佳宜却先开口了，出乎意料的，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平静。
等李格非过了木桥，沿着回乡的大道越走越远，李清照终于停下了脚步。陆佳宜伸出手，轻轻地拉住她的衣角，李清照转过身来，跟着她慢慢往回走。
蔡京皱着眉头看了她很久，迟迟没有回答。
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压抑，蔡京抬起头，看着她落寞的背影。他也努力维持着正常的呼吸，好不容易才把刚刚涌上来的火气压下去。
蔡京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情绪仿佛风云般急剧变化，最终归于平和图书静。他将手中的笔放在了未画完的画上，因为刚沾染了墨，笔尖处晕开了一大片墨迹。
他就这样看了她一会儿，看着她愧疚的样子，看着她无助的样子，看着她失去一切只能回来求助自己的样子。
但这里是个滑坡，李清照没有立足点，滑落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救回！陆佳宜想也没想，竟然跳下去抱住了李清照！两个人一起沿着滑坡滚了下去！
“佳宜！”李清照回头去拉陆佳宜。
他看着陆佳宜，用颤抖的声音将她的话接了下去：“你早就知道，我也会出事，因为你在历史上，看到过我的结局……是不是？”
陆佳宜正苦恼地胡思乱想，忽然得知李格非要离开汴京城了。她赶紧去找蔡京，气喘吁吁地说：“我要出门，我要陪李家小姐送李大人一程！不管怎么说，我可是做了好几个月的李府丫鬟，你总不能让我对李府的人无动于衷吧？”
蔡京被她的大眼睛看得心意一动，趁陆佳宜不注意，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头，飞快地在她在唇上啄了一下，然后在她耳边低声道：“为了我，留下来。”
他们是不同时空的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他们的相遇，不过是错乱时空的一次错乱|交集。
你可一定要回来……
终于，蔡京想开口叫住她。www.hetushu.com.com
陆佳宜跟着前去通报的下人，直接走到了蔡京面前，用恳求的语气说：“放过他们。”
幸好山坡不陡，在滚落河水之前，陆佳宜及时稳住了身体。这时赵明诚飞快地赶下来了，当即去查看两个人的伤势。
“那……我呢？”
蔡京终于正眼看她了，但他只报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蔡京闻言，完全没有理解过来，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蔡京看着她心虚的样子，方才的冷漠渐渐消退。
送行千里，终须一别。李格非让他们都止步，只带着两三仆从，一车行李，缓缓地走上了木桥。
陆佳宜瞪大了眼睛。
事到如今，她只剩最后一个法宝——三足金蟾。三足金蟾，和陆羽的约定，都是陆佳宜没有告诉蔡京的秘密。因为，这是她的底线，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
…………
“爹爹！”李清照扑进李格非的怀里，放声痛哭。
李格非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肩，对赵明诚说：“好好照顾她。”
下人们一点也没有表示出惊讶的样子，就好像出去买菜的女主人回家了，对蔡府来说，陆佳宜的离开根本就不能算一件大事。
陆佳宜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她没想到蔡京会这么说。
陆佳宜一怔，慢慢地放开了他的手。良久，她低下头去，轻声说www.hetushu.com.com：“从今往后，我哪儿都不去了。我发誓，一定乖乖地待在你身边。看在我的份上，你能不能帮帮李大人？”
陆佳宜独自一人出了门，好不容易赶上了李府的车队。李清照身边有赵明诚陪着，但脸色却憔悴了许多。见陆佳宜到来，她也没多少表情，似乎把一切事情都抛之身外了。
“我为何要介意？”蔡京皱眉，随即一笑，“既然上天把你安排在了我身边，那么，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从今往后，你就好好地在我身边就行了。”
走到桥头的时候，李清照脚下没有踩稳，突然向河里滑落。陆佳宜原本牵着她的衣角，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即去拉她的手。
陆佳宜没有去握她的手，而是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摸到了一片黏稠。这时，她终于感觉到了剧烈的痛楚。陆佳宜笑了笑，想对吓坏了的李清照说点什么，眼前却突然一黑，晕了过去。
“你……因何来此？”果然，蔡京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声音也越来越冷。
“你……你是一个意外……”一谈到这个话题，陆佳宜下意识就想回避，“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会一直记得我，会不断遇到我，我……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目标的……”
这是他想得到的，只不过，到了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会为她的www.hetushu.com.com伤心而伤心。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
他绕过书桌，大步走到了陆佳宜的面前，低头看着她，认真地问：“你没有把我当成你的目标，但我却不停地和你遇见，这是不是说明，上天把我们安排在了一起？不然，如何解释今天的事情？”
得到应允后，陆佳宜开开心心地走了。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蔡京却陷入了心神不宁中。
当夜，陆佳宜回到了蔡府。
陆佳宜转过身，努力用镇定的表情看着他，将秘密说了出来：“我是一个来自未来的人。我的时代和你的时代，相差了一千多年。这就是我为什么告诫你不要参与王安石变法的原因。我早就知道，他会失败；我早就知道，大宋会陷入党争；我早就知道，你……”
不过，到底还是有人去通报了蔡京。
李清照吓得脸色发白，但她睁开了眼睛，看了赵明诚一眼。赵明诚悬起的心放下了大半，立刻伸手将她拉起来。
“我是茶圣陆羽的后人。”陆佳宜叹了一口气，“我在不同的时代穿梭，是为了收集世间的奇茶。如你所见，我每次出现，都和茶相关。因为我在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在特定的时候，去接近特定的人。”
看着她诚恳的眼神，蔡京终于心软了，道：“好吧。”
“清儿！”赵明诚吓得大喊。
“我是一个时空旅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