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喜
四
“你关心我？”蔡京轻飘飘地反问了一句，然后走到陆佳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进自己的心里去。
果然，她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陆佳宜被下人请到了蔡京的书房，上了一杯清茶后，下人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和以前的蔡府相比，这里的下人小心翼翼了许多，生怕一个差错就惹来麻烦。陆佳宜看着他们缩手缩脚的样子，心里有点怪怪的。
“我不是让你远离王相公的新政吗？”陆佳宜指着桌上的弹劾奏章，“他的变法运动导致朝廷分化成两个派系，现在愈演愈烈，你就算做到宰相又如何？还不是会被外党看成是眼中钉，欲早日除之而后快！”
“可是，我家里的女主人都不在了，我为什么要听？”
“你……”听到这种蛮横的宣言，陆佳宜有些生气，但她却不自觉地解释了一下，“我不是妖，但是……”
陆佳宜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脸色那样平静，仿佛是下朝回来的丈夫，随口问了妻子一句话，但陆佳宜却隐隐有些生气。
蔡京，真的变成了一个让人害怕的人吗？
从李清照手里接过了那一罐象征着欢喜和幸福的茶叶，陆佳宜独自一人走出了赵府。和里面的热闹相比，外面的htｔps://wｗｗ.heｔｕsｈu•ｃoｍ•cｏm街道显得安静又辽阔。
郁郁青竹下，是一个俊秀的小公子持书卷而立，也是她。
陆佳宜仓促转身。
蔡京看着她眼里无法掩藏的慌张，不觉冷静下来。
陆佳宜叹了一口气，不再看墙上的那些画，而是来到了蔡京的书桌上。
刚一打开，陆佳宜的脸色就僵住了。她看了几行，又急忙把另外的折子翻开，脸色刷地变白了，胸膛开始喘起气来。
陆佳宜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一下子吓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只敢盯着那双明亮的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蔡京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想追问了。关于陆佳宜的身世，他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最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鞭炮和礼乐响个不停，烟花冲上了天，将幸福洒满了整个夜空。所有人都在笑，不论新党旧党，都醉倒在了今夜的美酒里。
原来，蔡京一直留着这两幅画，还把它们裱了起来，挂在每天一抬头就可以看见的地方。
她拿出三足金蟾，轻轻地抚摸着，仿佛在告诉它，该回家了……
陆佳宜心头一颤，别开脸，轻轻地说：“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和_图_书”
明明决定不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内心，没想到一见到她，却还是失控了，蔡京觉得自己有些可悲。
如果把陆佳宜换作是蔡京，恐怕也会仇恨自己吧。
蔡京就像完全没听到似的，逐渐走向了黑暗。眼看他的背影就要消失了，陆佳宜一跺脚，赶紧追了上去。
“茶叶？”蔡京将罐子放到鼻子前，轻轻地闻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哦，对了，是茶叶。你每次出现都是和茶叶有关。”
正在这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陆佳宜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问。
如果这是她的最后一次旅行，她最愿意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说完，蔡京不再看陆佳宜一眼，抬脚就走。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陆佳宜。
“我……”陆佳宜被他的气势吓到了，说话开始结结巴巴起来，“你……快把茶叶还给我！”
“你是不是又要走了？”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蔡京的脸色很平静，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陆佳宜，问了一句：“在看什么？”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陆佳宜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指尖还停留在那些折子上，一句和-图-书一句，都是责骂蔡京的话。
蔡京终于朝她淡淡地看了一眼，冷笑道：“两位不同立场的朝廷命官结为姻亲，我身为大宋宰相，怎么能不亲自来看看？陆佳宜，你不是一个这么天真的人吧？”
新婚之夜，全城的人似乎都醉了。
一字一句，仿佛冰冷的雨滴般从陆佳宜头顶落了下来。
陆佳宜吃痛，差点痛呼出声。
这些折子，全都是言官上给皇帝的。这一大批人像是联盟了一般，前赴后继地跑到皇帝面前弹劾蔡京，而且言辞激烈，列起罪状来掷地有声，就差没直接跪在皇帝面前哭了。
“我……我……”陆佳宜心虚得厉害，“好啦！我多次不辞而别，算是我对不起你！你就直说，你想怎么办吧！”
“喂！”陆佳宜急了，指着他的背影叫道，“那是我的东西！你不可以拿走！喂，我让你停下！快把它还给我！”
算起来，在蔡京的时间线上，陆佳宜和他真的认识很多年了。
墙上挂着两幅画。
陆佳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由衷地感到欢喜。
陆佳宜低下了头。
看着他那双在夜色下散发着冷光的眼睛，陆佳宜的心颤抖起来。
那人穿了一身简单的长衫，就像很久前他们遇见的那次一样。今日，他依然站在和*图*书月色下，却不再看她，而是仔细观察着手里的一只茶叶罐。
没有半分不舍，因为，所有人都很幸福。
陆佳宜吓得抬起了头，有些慌张地朝门外望去。
陆佳宜忍不住低下头看看手里的茶叶，有了它，她就可以完成和陆羽的约定了。想到这里，她渐渐地从这个时代的故事里跳了出来。
蔡京看着她的反应，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颇为冷静地说：“我不管你是人还是妖，既然你惹到了我，就做好把一辈子赔进来的准备吧！”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毕竟，你我总算有一场相识多年的情分。”蔡京微微一笑，将握着茶叶罐的手别到了身后，道，“不过，这罐茶叶我就先带走了，你想要的话，就到我府上来拿。”
蔡京将她的双手狠狠地压制在墙上，凑近了她，低声吼了出来：“既然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痴心不改，天天梦着你能再回到我面前，而你呢？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消失了，你欠我的，又要怎么算？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蔡京的宰相府很气派，比李府大了许多，规矩也森严了许多。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陆佳宜吓了一跳，下意识循https://www.hetushu.com.com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去。然而，还没等她看到人影，却感觉到双手突然一空，原本握在手里的茶叶罐竟然被一股大力夺走！
桌上堆着一些折子，代表着大宋朝当前最及时的朝政和民生。陆佳宜见四下无人，好奇地翻开来看了看。
就要离开了……
两次，陆佳宜都离开得那么突然。无论第一次的相识，还是第二次的相交，蔡京都明明白白地向陆佳宜表达了爱意，但她却置若罔闻，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夏日的湖边，一个妙龄少女倚在凉亭上远眺，是她。
陆佳宜站了起来，开始打量着书房的四周。突然，她的目光被什么东西吸引人，不知不觉地走上前去。
她走在夜色下的街道里，回想着这一次的经历，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这句话仿佛一根刺一样扎在了陆佳宜的脑海中，她打了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她用力推开蔡京，然后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的态度终于激怒了蔡京。他眼中有千万种情绪在急速变幻，突然，他握住陆佳宜的肩膀，猛地将她压在了墙上！
他们离得这样近，近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蔡京松开了一只手，轻轻地抚上陆佳宜的脸颊，用近乎叹息的语气说：“你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