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逃不过一场爱情
二
“你确定她妈妈一直单独抚养她长大？”
“她一个小姑娘，能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杨建业狠狠地把茶壶摔在桌上，不小的声响把沈萍吓得一哆嗦。
“你不好奇我想问你什么吗？”他的声音柔软中带着磁性，在这个冷冰冰的夜里，竟来得比任何一刻都要动听。
对比两个人的急躁，吕艾草只是淡然地看着沈萍，然后微笑着说道：“解释您已经听过了，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这句话问得景卓然明显一愣，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杨星雪，然后在吕艾草审视的眼神中，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
乐程昱温柔地应着，握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接着便是一阵沉默。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怎么会讨厌你，怎么可能讨厌你？
怎么可能在一起？
“乐程昱，你什么意思？”吕艾草再一次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侮辱，她怒极反笑，举起旁边的枕头向乐程昱扔过去，“你给我滚！”
“她就没有什么别的亲戚吗，男朋友也没有？”
他们走后，偌大的病房只剩下乐程昱和吕艾草两个人，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挂了电话，她有些烦闷地把资料甩到了一边，谁知杨建业就在这时端着一壶茶来到了她的身边。她有些做贼心虚，下意识地想把资料收起来，却被杨建业抢了先。
一旁的杨星雪看出了吕艾草眼中的疲惫，于是催父亲快走。
后面的话，吕艾草听不太清也不想听。她看也不看两个人，倒头用被子蒙住了脸。
他终究是没有勇气。
“你现在怎么样，感觉还好吗？我才知道这件事，所以来晚了。”杨建业搓着手心，关切的眼神中带着慈父的味道。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躺在病房里了。看着白色的床单和手上包扎的纱布，吕艾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待吕艾草回答，杨星雪和景卓然却异口同声地否认。
“是吗？”乐程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有什么沉重的包袱终于放下了一样，接着，他心满意足地笑了，“真好。”
乐程昱在医院陪了吕艾草一夜，就那样静静地趴在她床边睡着，然后第二天比她更早醒来，帮她准备好早餐。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沈萍坐在自家花园的摇椅上，一边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边打着电话。
本是趁着闲暇想和妻子喝喝茶、聊聊天的，可他却听到了沈萍打电话的内容。怎么听，都像是在调查别人。杨建业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翻开资料的第一页，他就看到上面写满了关于www.hetushu.com.com吕艾草的信息。
许愿一进来就扑在了吕艾草身上，然后低声哭了起来。
吕艾草的伤虽然不重，但也不轻，大夫说还需要静养几天。于是梁博便痛痛快快地带她回了家。
“你这是在干什么？花钱调查一个小姑娘的隐私？”杨建业又惊又怒，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妻子能做出这种事。
“你不要把精力再放在我身上了，我会难过。”
“现在都深更半夜了，梁博，我没事，你先带许愿回去吧，她明天还要上课。”吕艾草再次下了逐客令。她原本是想让梁博陪她一夜的，可现在多牵扯出三个人，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自己留在这里，等到明天再出院。
“是。”
杨建业敷衍地应了一声，然后给了吕艾草一张自己的名片：“艾草，以后有什么事给叔叔打电话。”
心中那丝微弱的火光就这样渐渐熄灭，吕艾草敛住期许的眼神，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沈萍！你这么大的人了，说话注意点儿！”杨建业压低声音训斥沈萍。
“那你们好好聊，有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梁博针锋相对地看了一眼乐程昱，应承了下来。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许愿停止啜泣，吕艾草这才轻声问道，目光移到梁博身上，眼神里意味分明。
乐程昱就这样静静地回望着她，一边轻轻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他不知道，此刻看似平静的吕艾草，心中早已发生了一场海啸。
景、杨二人也觉得她需要休息了，便打算不再打扰。可让两个人都意外的是，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杨建业带着沈萍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医院。
“这怎么行？你身边又没有人照顾！”这话杨星雪几乎是抢着说出来的，看她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吕艾草还有别的亲人。
这么多年，虽然杨建业对她感情真挚，可家里大小事都是他说了算，沈萍并不敢挑战他的权威。
“艾草！”
“妈，你总说这些有的没的，有意思吗？”杨星雪对这种说法异常反感，她并不相信母亲的直觉，也不想探究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她给吕艾草带来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你们……不会在一起了吧？”梁博一脸震惊地问。
生平第一次，她不知道怎么应对一个男生。
“卓然打电话给我说你出事了，我就马上赶过来了。”她紧紧握住吕艾草的手，脸上的关切不像是装出来的。
一旁的沈萍终于坐不住了，讽刺地问：“艾草，你怎么那么凑巧和卓然在一和*图*书起啊？你们约好的？”
梁博是在半小时后赶到的，与他一起的还有睡眼惺忪的许愿，以及完全在吕艾草意料之外的乐氏兄妹。
她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愿意给她一个温柔的拥抱，愿意在地狱门口对她伸出手，愿意在无边的夜色里包容她的小脾气，愿意敞开心扉对她温柔以待，就好。就让她把这个散发着阳光味道的人放在心底，在她的心还没完全黑化之前。
吕艾草接过名片，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会遇到更好的女生。”
而和吕艾草目光相接的乐程昱眼中的担忧并未散去，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虚弱的吕艾草，不说话。
“喂，吕艾草，我和我哥好心来看你，你能不能别一副狼心狗肺的样子！”乐悠气得不行。
这些关于乐程昱的情绪，像是写在日记里的秘密一样，被她埋藏在心底某个角落，她从不打算拿出来与人分享，却在这一刻翻江倒海地涌了出来。
这句话像是扔进水里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好，等你消息。”
沈萍碍着面子，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出现后什么都变了！我当然要查个明白啊！”沈萍开始装可怜，因为她知道这样做的确是自己不对，而且那份资料绝对不能让杨建业拿走。
原来他都知道了。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耽误就耽误了，我还差客户？”杨建业一反常态地反驳妻子。
费力地喘了一口气，吕艾草坐直了身子，想到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一切，不禁望向景卓然：“你之前要和我说什么？”
“走吧。”吕艾草语重心长地道。
“我，我只想知道她的底细，我怕她做出伤害我们家的事！”沈萍据理力争。
也许是身上的伤带来的痛，也许是之前受到的惊吓，也许是前段时间经历的种种委屈，与此刻这种悲愤难平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吕艾草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不过杨星雪根本没时间注意他，只是无比内疚地握着她的手。吕艾草的伤看起来的确有些严重，双腿膝盖擦伤，手臂擦伤，以及额头碰伤，怎么看，都不像第二天能去上课的样子。
明明没有一点儿对不起的样子，明明没有一丝一毫温柔的道歉，仅仅是一个拥抱，她却被安抚好了。
一大早就赶来的梁博在看到吕艾草吃着热乎乎的包子，一旁的乐程昱端茶递水给她的一幕后，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完全没想到杨星雪是第一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吕艾草尴尬的同时愣住了。
乐悠大喘了口气，一副还好没事的样子。
说不惊讶wwｗ•heｔｕsｈu•coｍ•ｃoｍ是假的，吕艾草甚至还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动。只是这淡淡的感动，在看到旁边那个冷冷望着自己的沈萍时，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就说没事吧，你还大老远地跑过来，客户那边都耽误了。”沈萍不爽地发着牢骚。
若萍……
好在回到家后，这种情绪渐渐消失了。
梁博被他带着些命令的语气弄得有点儿不爽，一副想要说脏话的样子，却被吕艾草出言阻止。
“对不起，我的心里只有复仇，再也负担不起别的东西。”
“阿姨，我回家顺路碰见了艾草。”
乐程昱微笑着不说话。
与此同时，景卓然不知什么时候拎着一袋子吃的进了病房。
“不是就好。”乐程昱把瘦削的下巴抵在吕艾草的头顶，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温柔的声音传进吕艾草的耳膜，像是镇静剂般，让她立马停止了哭泣。
为什么每次这个男生都会这样看待自己？为什么每次自己都会对这个男生有别样的期许？
看来乐悠的确守口如瓶。
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温暖的怀抱就这样包裹住了她，接着，一只柔软又温暖的手轻轻地触碰到她的脸，帮她擦着眼泪。
“我不讨厌你。”吕艾草眼神真挚地看着他，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你醒了？太好了。”他松了一口气，语气带着温柔，“撞人的是两个飙车的小孩儿，我已经把他们送到警察局了。医药费的事你不用管，在这里好好养伤就好。”
他似乎是想说更多，但最终只汇聚成了这一句话。
“还好。”吕艾草惜字如金，低头摆弄着手指，试图安抚自己七上八下的心。
“叔叔，我真的没事，你们还是去忙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你这份资料明显还有缺漏，等你把更详细的资料拿出来，我会多付一份钱给你。”
这些事情，吕艾草当然不会跟梁博说，她谁也不想告诉。就让她自私地把这些藏在心底，在偶尔脆弱的时候拿出来反复咀嚼吧。
“顺便把乐悠带走吧，我还有话想跟她说。”一向温和的乐程昱面色冷淡地说出这句话。
梁博看了眼吕艾草，终于放下了揪着的心，然后默默站在窗子前，看着外面。
“建业——”她心慌地想要把资料抢回来，杨建业却一把推开她的手，零星的几页纸滑落在了地上，一张夹在资料里的照片掉了出来。
吕艾草就这样安心地在家静养着，梁博会每天过来给她做饭。
吕艾草从被子里露出头来，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她拿出手机，最终还是忍不住，给梁博发了一条信m.hetushu.com.com息。
嘈杂的声音让吕艾草从迷糊中清醒了过来，谁知她抬眼就看见杨建业站在床边十分关切地望着自己。
吕艾草不可遏制地想起昨晚自己睡前对乐程昱说的话。他把她小小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听着她迷迷糊糊却异常清醒的絮叨。
许愿不情愿地叮嘱了很久，才肯离开。
正在吃东西的吕艾草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没了食欲，赶忙问他是怎么回事。
“伤怎么样，还痛吗？”乐程昱坐了下来，近距离地看着吕艾草，关切低问。他的目光笔直又深邃，仿佛要把吕艾草看穿一样，可他的眼神又是那样温柔。
“我知道了一些事情，再联系我之前了解的，对一些事情有了猜测。景卓然是不是和你妈妈的死有关系？”
“有什么事快说，我还想睡觉。”吕艾草不自然地瞥了一眼窗外，窗外月明星稀，这让她烦躁的内心更不舒服。
梁博马上摆出一个发誓的动作：“不是我叫他们来的啊，是许愿告诉乐悠，乐悠带着自己哥哥来的。”
在杨星雪的帮助下，吕艾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盖好被子，打算睡一觉，第二天再叫梁博他们接自己回去。
“不是她还会是谁？”吕艾草嘴角挑起一个讽刺的笑，“也就只有她，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找到我的把柄把我弄死。所以，梁博，许愿的存在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
因为怕更加注意你，所以要离你远远的，所以赶你走，冷漠地对待你，甚至装作讨厌你。
“所以这次车祸是你策划的苦肉计，为了让他更加愧疚、更加注意你？”
“你带她们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然而，就在她静养的第四天，下班回来的梁博带给了她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有人在调查她的底细。
当然没有在一起。
这个细微的举动被乐程昱看在眼里，他不禁注意了一下许愿。可这个举动却让吕艾草心头无端一跳。
吕艾草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送进医院的。
“你认为是沈萍吗？”
“你醒了？没事吧？”
她实在忍受不了这个充斥着消毒水味却没有一点儿人情味的、冷冰冰的地方。
吕艾草微微抬起头，傻傻地看着乐程昱。
吕艾草一点儿也不想掩饰自己对她的敌意，毕竟她已经动手打了人，最后的脸皮已经撕破。
“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她。”
“查到的就这些？”
“也是别的兄弟告诉我的。不过没什么事，周围的人知道我和你关系好，说话的时候都有所保留，我已经交代过不能说出许愿了。”
梁博有些欲言又止，但看了看hetushu.com.com所有人，还是点了点头。本来他是有很多话要问吕艾草的，可是几个人都在这儿，他没办法问出口。
大约过了几分钟，他们终于离开了。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吕艾草身上移开，这让吕艾草很尴尬。
走之前，乐程昱终于开口对吕艾草说了话。
最不愿意面对的四个人站在面前，这种感觉十分折磨人，吕艾草真心希望他们快点儿离开。
杨建业想要撕碎资料的举动就这样停下，他的视线被那张照片牢牢锁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所以你才接近他？”
许愿哭着说一些担心死了的话，吕艾草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目光不自然地移到一旁的乐氏兄妹身上。
那张照片上的人，和他保存在抽屉里的那张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她有着和吕艾草相似的眉眼，这么多年，经常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他说：“对不起，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因为我做不到放弃你。”
“哦，还好，谢谢您的关心。”吕艾草怔忪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吕艾草转过来，和他对视：“是。”
“我今天来之前，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很怕你是故意在做这种事情，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吕艾草，你知道吗，你身上散发出来的狠劲儿，真的很让人担心你突然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一点儿都不想，就算你那么讨厌我。”
他在心中呢喃，眼角仿佛有湿润的东西渗了出来。
许愿拍了拍她的手，她才不服气地安静了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乐程昱一直在旁边温和地向许愿保证自己会帮忙照顾艾草。因为乐悠，许愿对乐程昱并不排斥，这才放心地离开。
吕艾草不知道，就在他刚才看到她睡着的样子时，几乎已经确定她就是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因为她和吕若萍睡着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吕艾草什么也没说，只是愣愣地上了车。她把车窗打开，任凭冷风吹着她的脸。可她却怎么都清醒不了，满脑子都是他的话。
“谢谢你们。”声音有些嘶哑，身上的那种疼痛这才清晰地袭来，吕艾草神色惨淡地看着他们俩，脑袋愈发地疼，“你们不用管我了，这么晚了，你们先回去吧。”
“你瞎说什么啊。”吕艾草白了他一眼。
“这样……”吕艾草若有所思，“那就随她查去。”
这一刻，十八岁的吕艾草终于明白，爱情，是如此让人着魔又不可抗拒。
吕艾草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衣领，像是赌气似的不肯撒手。此时此刻她突然无比嫌弃自己，因为自己好像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爱闹别扭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