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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我连忙说。

我站起来本能地想要逃，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听见他喊了我一声：“小蝶，爸爸就真的这么十恶不赦吗？”

医生说他是胃癌晚期，可是他从未告诉我他身患癌症。

明明是我的爸爸，却不记得我穿多少码的裙子；明明是我的爸爸，却不相信我不会去伤害别人；明明是我的爸爸，却从不在意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嗯，她的情况好像挺糟糕。”舒念说，“她爸妈在走廊里，脸色不太好。”

爸爸对我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担忧：“小蝶，烧退了吗？”

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我听见他低低的、压抑的哭声。

我没放在心上，也没有想过有一天爸爸会和陈阿姨离婚。

我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他都将自己放在那么卑微的位置上了。

但在他出了车祸之后的第二天，他这么说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告诉自己，您是我的爸爸，不要记仇，不要怨恨，可是心里那一关我怎么也无法跨过去。”

“38℃，还是发烧，不过总算是降下来了，再观察两天，要是高烧不反复就可以出院了。”护士在本子上写着我的情况，边写边说，“你这是着凉引起的，好在送来及时，不然烧出其他毛病就糟糕了。你可真要谢谢那个男生，他一晚上一直照顾和*图*书你，都没离开过病房。”

“所以您为此讨厌我……是吗？”我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我和他之间心知肚明却又不肯去面对的事实。

剩下我们两个人，那种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甚至是不想跟他说话的感觉又回来了。

远到不像是一对父女，倒像是一对宿敌。

“苏南又住院了？”我有些诧异，“好像……她总是在住院啊。”

“呃？”护士的脸上明显写着不相信，“不过那个男生真的很棒呢，他昨天背着你一路跑来，脸上身上全是汗，一脸的焦急。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对小恋人呢。”

“谢谢。”我接过他递给我的小勺，“舒念，真的很谢谢你。”

“给小蝶也带一份吧。”爸爸说。

可是我明明这么差劲，舒念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我？

“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笑起来就像太阳一样的苏南，那样的女孩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对我笑了笑，说了句“不客气”之后，就要走开。我忽然想起来，今天似乎是去学校拿成绩单的日子，连忙问她：“我今天可以出去一趟吗？要去学校。”

“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很感激地说。

“是，尽管我不肯承认我有这样的想法，但这样的想法一直都存在着。我努力不去看你，因为小蝶，你越长越像你的妈妈。https://m.hetushu.com.com每当看见你，我就会想起你的妈妈。”他仰起头，像是要将涌上来的泪水逼回去。

泪水在瞬间决堤。

“小蝶，我已经决定跟你陈阿姨离婚了。”他见我不说话，忽然说道，“从今以后，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人让你觉得委屈，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这是爸爸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

他说：“小蝶，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爸爸不知道要怎么补偿你，爸爸也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些什么。那天看着你在舞台上跳舞，你知道吗？那时候的你，真的很像我第一次遇见你妈妈的时候。也是那天我才忽然意识到，原来我们的女儿已经在我封闭的心门之外长到这么大了啊。

“爸爸错了，爸爸想要对你好，可是你无论怎样都不肯接受爸爸的好意。在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我很害怕，因为我的女儿还没有原谅我，我怎么能就这么离开？”他一抹眼泪，对我笑了笑，“就这么去了，你妈都不会原谅我吧？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在我离开人世之前，让你原谅我，这是我在车祸发生的瞬间，还有在手术台上昏迷之前唯一想做的事情。”

我怔住了，那时候的我烧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我不知道背着我来医院的舒念会失去那一份淡定从容。

吃完了粥，舒念又待了一和图书会儿就离开了，今天是去学校拿成绩单的日子，要八点钟准时到校的。

陈阿姨又看了我一眼，但她没跟我说话，只是走过我身边，出了病房。

护士进来帮我量体温，微笑着问我：“你的男朋友呢？”

我想起那天他带着陈阿姨和沈小西来到家里，想起他们三个其乐融融地说笑着，没有人发现我的离开，从那时候起，我就身陷孤独的黑暗中。

“给你带了份早餐。”他将病床上的小桌子支起来，从纸袋子里掏出一个打包盒放在上面。

打挂完了药水，我再也躺不住了，向护士问清了爸爸在哪间病房，我披了棉衣就去爸爸那边了。

“对，你还不能出去吹风。”护士说，“好好休息吧。”

这样的我不配让舒念喜欢啊！

“我和你陈阿姨说了，她没有同意，不过我一定会让她同意的。”爸爸叹了一口气，说，“爸爸能活的日子不多了，我只是想和自己的女儿一起好好走完剩下的人生，好好补偿亏欠你的那些关心。”

您让我一个人孤单了这么多年啊！

“你愿意给爸爸这个机会吗？”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我走到加护病房，轻轻推开房门，看到陈阿姨正趴在病床边，像是睡着了。爸爸已经醒了，他靠坐在那里，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除了腿断了，他还断了一根肋骨。

这句话并不是我的幻觉，他真的是和-图-书这么对我说的吗？

昨天手术之所以进行了那么长时间，是因为医生将切除癌症病灶的手术与接骨手术放在一起做了。这是一台大型手术，稍有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

他听见脚步声，扭头朝门口看来，见到是我，微微愣了愣：“小蝶？”

我还没有成为足够好的人，还没有成为能够理所当然地站在他身边的人。

后来，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的时候，舒念已经不在这里了。

没有舒念的病房显得空落落的，原来一旦有个人陪伴在身边之后，就不能忍受寂寞了。

“您既然这么在意妈妈，为什么又那么快地和陈阿姨结婚？”我始终无法原谅的就是这一点，“您不是早就把妈妈忘记了吗？现在这个家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是妈妈的遗物？

她飞快地回头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僵硬，说：“我去给你买早饭。”

他这一声将趴在床边睡着的陈阿姨唤醒了。

“我知道你不想跟我说话，你也不愿意原谅我，你不原谅我是对的。”他笑了笑，却惨兮兮的，“你妈妈刚刚去世的时候，我想我要对你好，要连同对你妈妈的那一份爱一起给你。但是我承认我失败了，看见你，我就会想起你妈妈。我无法忘记，她是因为你才失去生命的。”

“嗯，只有点儿低烧了。”我走过去，在看护椅上坐下。

我错和图书愕地看着他，“离婚”这两个字最初是从舒念嘴里说出来的。他说他路过我家门口的时候，听见沈小西要陈阿姨跟我爸爸离婚的话。

那样的眼神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虽然现在那种后悔的感觉已经淡了不少，他的种种不好又重新占据了我的回忆，可正如舒念所说，因为他是我的爸爸，无论我曾经多么恨他，多么埋怨他，都无法改变，我仍然会为他提心吊胆。

“你在这里待着，我去帮你拿回来。”舒念的声音适时响起，他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只纸袋子，“只是成绩单，不要紧的。”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她是在说舒念，“我们只是……嗯，朋友。”

他闯过来了，虽然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是癌细胞还是可能会发生转移。

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舒念一眼，对我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转身走出病房，顺手将病房的门关上了。

小蝴蝶，我喜欢你。

独自面对舒念，我有些不自在，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是一种福气。现在我知道了舒念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反而很紧张，害怕在他面前出丑。

我们都在逃避，彼此逃避，于是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不用对我说谢谢。”他敲了敲我的额头，低声说，“对了，刚刚走来的时候，我看到隔壁班的苏南也住院了，离这间病房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