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致最讨厌的宿敌
01
坐着睡一定很不舒服吧！
“走吧，你这一瓶药水也快打完了。”舒念说着，拉着我往病房走，“什么都不要想，先退了烧、消了炎再说。”
医生看着我说：“刚刚病人苏醒了一小会儿，他让你不要担心。”
我伸手摸了摸额头，还好，烧退了一些，身体也有些力气了。
我扭头看向坐在看护椅上的舒念，他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
“病人需要休息。”护士抱歉地对我一笑，“我们送他去加护病房。”
沈小西的亲爸爸在沈小西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陈阿姨带着沈小西活得很辛苦，尽管当初在见到陈阿姨和沈小西的时候，我完全不认为那是实话。
“不过有些事情要说一下，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病人的情况很不理想。”医生在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丢出了这样的话，“只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而m.hetushu.com.com已，病人车祸造成的创伤不是主要的。刚才输血的时候，我们查看了病人在我们医院的检查记录，发现他患有胃癌，并且已经到了晚期，不知道你们家属是不是知道这一情况。”
舒念告诉我，他背我来医院的路上，有一辆急救车从我们身边驶过，那辆急救车去的地方就是爸爸发生车祸的地方。
我回头看了沈小西一眼，她仍旧站在原地，看上去像是在梦游一样。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跟着爸爸的推床往前走。
他的眼角已经有了深深的鱼尾纹，眉心的两道竖纹很深，应该是经常皱眉头吧。他乌黑的发间也有了白发，原来他也默默地老了，在我关闭的心门之外无声无息地老去了。
“我跟你去，病人是我爸爸。”我走过去要跟着护士走，舒念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冲我摇摇头。
“https://m.hetushu.com.com没事的。”舒念说，“之前医生说车祸其实不太严重，所以你爸爸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一夜不睡觉会很难受的。”我说。
我对陈阿姨的了解，还是爸爸当年带陈阿姨和沈小西来我家之前告诉我的。
“手术中”的灯还亮着，爸爸是四个小时前被推进手术室的。
她说完就跟着护士走了。
我无法说动他，其实我也有小小的私心——我想让他在这里陪着我。
“别担心，小蝴蝶。”像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绪，舒念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我在这里。”
这大概是第一次，她用这种平静的、没有伪装的声音跟我说话吧！
一丝后悔的情绪涌上心头，假如那时候我跟他好好说话，他是不是就不会出去喝酒，也就不会因为酒驾而出车祸？
第一次遇见舒念时，我从和*图*书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在我最难过、最不知所措的时候，以这样安静的姿势陪在我身边。
我看着他俊秀的侧脸，惶恐不安的心似乎也稍稍安定下来。
我想对他说点儿什么，但就在这个时候，“手术中”的灯熄灭了，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是病人的妻子，我跟你走。”陈阿姨看了我一眼，眼神淡淡的，没有憎恨，“你爸爸让你不要担心，你不要做出什么让你爸爸担心的事情。”
辛苦活着的人怎么可能会那样光鲜亮丽？我从一开始就将她们当成了小偷——盗取了属于我和妈妈的幸福的小偷。
“什么？”我整个人都蒙了，“胃癌？晚期？”
我盯着纯白的天花板发呆，也许是因为一直记挂着爸爸的事情，所以怎么也睡不着。
医生摇摇头说：“没有了。”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我从未想过和*图*书要去了解陈阿姨和沈小西，她们也从未想过要接纳我，所以我们到现在还只是陌生人的关系。
回到病房，舒念喊来护士帮我换了药，此时已经是早上五点了，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一直在这里……陪了我五个小时？”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我的心里越来越着急，甚至朝着最坏的方向去想。无数种可能在脑海中反复出现，最后乱成一团。
假如不严重，为什么四个小时过去了，爸爸仍然在手术中？
“还有呢？”我追问。
我只好让开，看着护士推着他往前走。
“我是，我就是。”我连忙应了一声。
“反正寒假没事做。”他微微笑了笑。
他在窗户边的看护椅上坐下，完全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再等一会儿吧。你快休息吧，我没事。”
“舒念。”我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借此获得一些力量，让我不至于崩溃，“他……一定会https://www.hetushu.com.com没事吧？”
“哪位是病人家属？去办理一下手续吧。”医生又问道，“哪位是白小蝶？”
刚刚被陈阿姨吼了一声“闭嘴”之后，沈小西一直没有说话。
护士将爸爸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我走过去，看到他睡着了。
“嗯。”我感激地冲他微笑了一下，尽管我知道，这不过是心理安慰而已。
医生走到外面，摘下了口罩，视线在我们脸上扫过，然后笑了一下：“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我一下子瘫坐在长凳上，像是全部的力气都在刚刚消耗干净了。
“哪位是病人家属？请跟我去办手续。”小护士走过来询问。
很久都没有仔细看过他的样子了，此时看着躺在推床上那么虚弱沧桑的爸爸，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我走到他身边，这样就能更加清晰地看着他。
假如今天他不在这里，我还能这么冷静地面对这一切吗？
我的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