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也许我会幸福的
一
我还以为自己足够洒脱坚强，说放下就放下，说忘掉就忘掉……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我才吐出一句话：“陈嘉令，你是不是最近无聊了，才……”
“你当然不知道！你那时眼睛里根本没有我！但没想到，就连现在也是……裴吉星，你就是一个无可救药地喜欢着别人，却从来不注意身后望着你的人的笨蛋！”
而我只知道傻傻地追在陆铭羽身边，任性地把一切都屏蔽掉。
“好的，你放心。”他似笑非笑地答，目光却一直在我脸上逡巡。
陈嘉令说完，扔开我的手，带着一身怒意，转身就走。
我站在平缓的台子上左顾右盼，冰冷的风把周遭泛黄的树叶卷起，胸口像被刀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不曾流血出来，却隐隐作痛。
但是，隔着电话，我似乎也能看到他此刻深深的落寞和惋惜。
我想成全他的幸福，也想放过自己，放过那么卑微又可怜的自己。
我突然间热泪盈眶。
我想起今天他转身走掉的一幕，闭上眼睛，鼓起勇气一口气说了出来：“没有！你今天走得太快了，我追不上你，我到山脚的时候，你已经彻底离开了。”
不明白最好。
“哦？你追我了？”他的声音终于听起来有了人气。
周末的时候，我陪着汤糖去了一趟观音庙。
“一个对不起就想打发我吗？”他轻笑。
我发誓，我这句话说得很小心翼翼，并且十分诚恳。但即便这样，我好像还是惹到了他。
“挺好的。”
“好的，你们好好聊！”他的母亲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和善，走的时候还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臂。
但这个人的一通电话，一个声音，就把那些我刻意忽视的回忆和凶猛的情感都从角落里勾出来。
“哦，没什么，只是很久没有联系你了，不知道你
和图书最近过得怎么样。”他的语气里满是忐忑。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拽他的袖子，希望他消消气。
这段日子以来，我努力学习、奋斗，把自己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填满，就是因为我想忘记会让我心痛的那个人，远离那些会让我感觉寒冷的消息。
那边的声音清冷如水。
原来，陆铭羽对我的影响，还是那么深。
跟那个说喜欢了我很久的男生一起？
像是着了魔一样，我一直握着手机，时不时地看看屏幕上有没有新的短信提示。可事实上除了那些垃圾短信，一无所有。
也许，我可以给自己一次机会，尝试一下？
我再也忍不住了，抬脚向山下跑去。
搞砸我的学业。
那个包袋的主人就在这时凑了上来，挽住他的手臂，打量着我问：“小令，这就是你常跟我提的那个女孩子吗？”
“怎么，想抵赖？”
的确，自从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后，我们俩之前渐渐断了联系。而他那边，大概俞冰也管得很严，让他也没机会跟我见面。
才安静一会儿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我心不在焉地看着书，直到夜幕完全落下，天边挂满了星辰，电话终于响起。我看也不看是谁打来的，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抱歉，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都察觉，就他不知道。或许他知道，只是从不愿意揭破。
我把社交网络的账号也注销掉了，而在这个偌大的城市，若不是有心相见，并没有机会见到彼此。
大概也不想再生什么纠葛吧。我记得之前高中的时候，陆铭羽对陈嘉令也不怎么喜欢。他们两个男生，一个任性高傲，一个清冷内敛，都是天之骄子，但关系非常冷淡。
我举着手机愣在那里，窗子里映着我错愕的表情。
原和-图-书来他真的喜欢我，从我十七岁开始。
“这两天过得怎么样？”他向下走了两步，和我并排走着。
“为什么？我，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我听见自己傻傻地、难以置信地问。
“小星星，最近过得好吗？”陆铭羽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吓跑什么一样。
“丁零零——”
原来那样平凡卑微的我，也有人喜欢。
陈嘉令本来就是手长脚长的人，步子迈得还那样快，而我穿着那双jimmychoo高跟鞋，跑了两层台阶，就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我惊得猛一回头，发现陈嘉令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呢大衣，眼镜换了一副全框的，戴着皮手套的手上拎着一个女人的包袋。
我根本没想好会在这里碰到他，更没想好去回应这件事。我活了二十多年，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又怎么懂得如何面对他？
“我自己的未来，一个精彩的、成功的、没有伤害的未来。”我长舒一口气，扬了扬眉毛，“希望我能顺利拿到学历证书，然后有一份自己的事业！”
搞砸我的人生。
“未来？你和谁的未来？”她狡黠地笑。
“在，在。怎么了？”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我的眉心。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了很久的大巴，才回到家。
我有些悲哀地想。
陈嘉令的事，那朵才悄悄绽开的小花，一下子被挤得很远很远。
“哦，挺好的就好，我今天……还看见你了，你在寺庙和一个男生……”他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虽然临近冬天，可来庙里的人并不少。大家都是如出一辙的虔诚，生怕扰乱了世俗中这一片赤诚的宁静。
说完，不待我应答，他便挂了电话。
现在，那些都没有意义了。
“啊？这就和图书定了啊？”我错愕。
这句话像一枚原子弹，把我慌乱的心炸成了无数片碎渣，我愣愣地看着他，眼眶突然不可抗拒地酸涩了起来。
但是，现在有别的人为他操心那些事了，所以我一直保持沉默。
“菩萨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的。”一个熟悉的男声在身后说道。
她这一走，汤糖倒来劲儿了。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她突然问我，“你在那里默念了那么久，祈祷些什么？”
她和我都信奉观音，所以我们会偶尔约着一起去庙里上香。
有很多很多的想法。
当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掉了。
“我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他轻飘飘地说着，仿佛说着别人的事。
我想要追上他，我不知道我会和他说什么，我只知道，我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对那个说喜欢了我很久的男生说，也是跟很孤独地喜欢了一个人很久的、过去的我自己说。
但没想到，还有人说，他从我十七岁的时候就喜欢着我。
可是，一切都不如我想的那般顺利。
至少，我不想再拒绝幸福的靠近了。
“那……那我请你吃饭吧。”听到那个声音，我感觉自己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地把陈嘉令的名字隐藏了没说。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按通了电话。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会忘掉的一切汹涌而来，那些因为喜欢他而隐秘盛开的喜悦，那些因为喜欢他而挤压在心底的苦涩和疼痛……
他却顺势抓住了我的手腕，极其认真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从你十七岁的时候就喜欢你，你却说我是因为无聊？”
陈嘉令从来都是一个会控制好自己情绪的人，可这一刻，他居然被我惹得眼角眉梢都带着不爽和*图*书。
那个女人打扮得时髦又矜贵，我一眼看出了她是陈嘉令的母亲。我突然有点儿慌，别扭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失败的人，家庭不幸福，我的母亲不但不爱我，还怨恨着我。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孩，最终还是选择了牵着另外一个女孩的手走入婚姻。
我低头看了一眼屏幕，看到那个来电显示的时候，平静的心突然狠狠跳了一下。
心底那苦涩的眼泪海里终于开出了一小朵花。
甚至搞砸我的爱情。
为什么我总是搞砸。
良久，大概真的是无话可说了，他匆匆地捡起一个话题说了几句，然后和我平静地告别，挂掉了电话。
可是，刚刚陈嘉令的突然剖白，就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飓风，卷走了我心里的悲伤和寒冷。
他大概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和他，会变成现在这个冷淡如陌生人的样子吧。
他打电话来了。
很小，很脆弱，但它开心地抖擞着花瓣，呼唤着阳光。
我没有工作，没有学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当我一时犯傻。”我慌乱地道歉，真的希望他能原谅我。
我傻傻地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傻子。
“不不不，那就这样吧。”为了让他消气，怎么都行。
“你一时犯傻的时候还少吗？我当初要你跟我出国的时候，你不也在犯傻吗？”
“什么叫无聊了？你觉得我有那么多时间无聊？”他的表情骤然冷了下来，严肃地看着我，“所以你到现在，都不认为我是真的喜欢你吗？”
我想打电话给陈嘉令，却始终拿不出那个勇气。一整个晚上，我都心慌得像是生了病。
我把双手插在大衣口袋，想了很久，才小声地说：“未来。”
我傻兮兮地听着电话ｈｅｔushｕ•cｏm•com里传来的忙音，情不自禁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很多年前，陈嘉令也是这样看着我，很多次很多次，那种带着怒其不争又舍不得忽视的眼神。
“好啊。”他的声音仿佛带着笑，“明天中午，撒冷西餐厅。”
“好，那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原来，原来我也是被人喜欢着的人呀。
“原来是这样啊。”陆铭羽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在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似乎在等我说什么。
他的声音高了一个度，引得下山的路人纷纷看过来。
是陈嘉令。
曾经的爱而不得，我学不会放手；如今的被人珍视，我却不知接受。脑海中突然翻涌起无数记忆碎片，它们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网，把我牢牢锁住。我越挣脱，它们捆得越紧。
“那是我现在上的成人学校的老师……”
“挺好的，谢谢关心。”我沉声回答。
“喂，小星星，你在吗？”他追问，把失神的我拉了回来。
我一事无成，彻底失败……
“哎，我突然有点儿急事，我先下去了，那个，你帮我送她回去吧。”汤糖扬眉对陈嘉令说。
还不待我阻拦，汤糖就一溜烟地跑了，留下尴尬的我和陈嘉令。
这一秒，我知道，我摊上大事了。
“喂——裴吉星，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会再理我？”
“妈，你去找叔叔，等会儿我再回去。”他把包袋还给她，笑容像清风。
他突如其来的出现就像一场猝不及防的雨，而我却是一个并没有带伞的人。
“嗯，没有追到。”我答，“今天的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往常我会嘘寒问暖，想知道他最近怎么样，胃口好不好，有没有注意保暖……
汤糖这次是特地为自己的考试祈愿，她要考的证，分数要求很高，所以这一次作为学霸的她压力也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