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永恒
01
“回去吧！”一出门，余夏就松开了拉着我的手，疲惫又冷漠地开口说道。
盛一诺，你醒过来好不好，我还想再听你跟我说一遍“苏北，没事儿的”，然后给我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让我嘲笑你两句好不好？
听着阿姨的话，我的眼泪差点涌出来。
和他一起赶来的还有盛一诺的父母，他们悲痛地互相依偎，依靠着对方才不至于倒下去。
“我没事儿，盛一诺也不会希望我哭的。”那年以后，我就努力不在盛一诺面前哭，可总还是忍不住。可是这一次我没有哭，我知道，我哭的时候他会比我更加难过。
我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哽咽着。
余夏，现在的你是否也和我一样痛呢？甚至比我更痛？
我也很想有个人可以让我靠一下，可每每转头看着余夏，他总是眼神闪烁，甚至有几次，他对我伸出了手，可在我想要依靠的瞬hetushu.com.com间又缩了回去。
“嗯，好。”
我记不清他这句话说了多少遍，说到最后，嗓子都有些哑了，哭的时候都没有了声音。
“余夏……”因为盛一诺我已经很伤心了，余夏此时的态度愈加让我心痛，我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的父母已经熬了一整夜，现在正在休息室里坐着。休息这两个字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都是没办法做到的。
“不用，你帮叔叔阿姨买一点吧！”
余夏一路都在自责，而我却一无所知地像个溺水者一样想要抓住他这根浮木，在他漂走之后，还埋怨他的冷漠。
后来余夏跟我说：“我们没有办法做到完全地感同身受，但是作为朋友，我们能做的是一直陪伴。”
“要喝点东西吗？”他问。
她告诉我，余夏在从程家阳那里知道盛一诺车祸的经过之后，就把盛一诺hetｕshu•coｍ.ｃom出车祸的一切错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他坚持认为，如果不是他告诉了盛一诺，我被陈浩纠缠的事儿，如果不是他和陈浩打了一架，盛一诺就不会去找陈浩麻烦，陈浩也不会因为积攒了太多的怨气而把盛一诺推入川流不息的马路当中。
相较于盛一诺重复着同一句话，他安静很多。他一直是一个不喜欢多说话的人，这么些年，从来没变过。
医院人来人往，有悲怆的哀号，也有畅怀的大笑，人们都在为自己、为亲人、为朋友的身体或喜或悲，极少会有人注意到缩在角落里的陌生人。
盛一诺，我不难过，真的，一点都不难过，我知道你一定会没事儿的，对不对。
直到我明白了我的自私之后，我开始为宿命的轮回深深悲哀起来。我最亲爱的爸爸，何尝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因为错过了自己最爱的人，在长久m.hetushu.com.com的失落之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他是获得了解脱，却让我妈妈永远地活在了黑暗之中。
“苏北……”余夏干涩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被余夏拉着走出医院，刺眼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睛，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那个时候的盛一诺原本是个坐不住的调皮孩子，但在看到我的悲伤后，他在我身边坐了一整天，一遍又一遍地对我说：“苏北，没事儿的，你不要这么难过，一定会没事儿的。”
在很久很久以后，我已经失去了能够失去的一切，然后遇到了光鲜亮丽的颜安言，她嘲笑着跟我说了这一切，我才知道，这时的我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完全忽略了身边的余夏。
“你们听阿姨的，回去好好休息，要是诺诺醒过来看着你们两个倒下去了，他也会心疼的不是吗？余夏，听阿姨的，带着苏北回去好不好？不能让你们的父母再担ｈｔtｐs://wwｗ.ｈｅtushu.cｏm.cｏｍ心了。”
“苏北，余夏，你们也守了诺诺很久了，回去休息一下吧！”盛一诺的妈妈被盛叔叔搀扶着从休息室走出来，头发有些凌乱，眼睛红肿着和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就像是颜安言说的那样，一直以来，我都是个自私的人。
余夏转身离开，望着他的背影，我想起了那一年，他也是这样陪在我身边的。
余夏点点头：“嗯，我们晚点过来接替你们，你们也要好好休息，盛一诺肯定更不愿你们为了他累倒。”
“阿姨，我不累……”我说。
可是，我什么都没办法改变。
颜安言说：“苏北，我对你的印象从未变过，你太自私了。你总是自以为是地对所有人好着，也希望所有人都对你好。一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你就想要追根究底地去问，却从来没有想过对方是不是想说，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一年，小小的我跪在灵堂wwｗ•ｈｅtusｈｕ•ｃｏm•ｃoｍ边，身边陪我跪着的是盛一诺和余夏。
令人无比悲哀的是，我爸爸的自私也深深地刻在了我的骨子里。我第一次开始厌弃自己的基因。
他们就这样陪着我，在我因为困倦倒下去的时候，总有一个肩膀让我依靠。
“苏北……”余夏转过头，满脸悲伤地看着我，几乎恳求地说，“回去好不好？”
我起身隔着玻璃看着重症监护室内浑身插满管子的盛一诺，甚至看不出他是否还在呼吸，他安静地躺在那里，不吵不闹，却让我想起当年爸爸离开我的那一天。
那么，这次意外就不会发生，盛一诺依旧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重症监护室外，我坐在长椅上安静等待着，医生说盛一诺伤得很重，手术成功只是他存活下来的第一步，接下来的三天才是关键。
余夏在手术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来了，他从程家阳那里询问了一遍事情的大概经过之后，代替了程家阳陪在了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