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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枭

作者:冯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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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六章

第四部

第六章

一扇没有系住的窗户随风拍打着,又反转来碰撞在朽木框上。卞梦龙甚至懒得搭上这扇窗户,只是站在窗前郁郁寡欢地望着街上。他那双迷惘的眼睛依然呆滞不动,收拾了一下聚友会馆似乎并没给他带来真正的欢欣,却平添了许多剪不断的思绪。
江湖上人都能阴能阳,能大曲亦能能大伸。屋内登时又响起一片欢声,频频举杯,直闹到夜半才去。
一屋子的都是同路人,顿时黯然起来。冀金鼎仰脖又灌下一杯。当他狠狠地一蹭嘴角时,向小凤姐发过去一眼。小凤姐对镜又偷偷往他那边瞥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交错了片刻,又都惶惶然挣开。这个小场面没能逃过卞梦龙的眼睛。不仅如此,他能感觉到这两个人随之而来的发自心底的因孤独而凄楚的一叹。
绵绵春雨飘飘洒洒下了一夜和一个早晨。街上的房子淋得湿漉漉的,显得灰暗、凄凉,树木被风吹得来回摇摆,叶子如诉如泣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忽而紧紧贴在一起,忽而颤抖着吹散开去。
卞梦龙则去找小黛玉,小黛玉即是他初来盼盼苑时见到的那个楚楚动人的唱《好了歌》的女子。他知道,这女子是小凤姐手中的一张牌,她要用这个“清倌人”在嫖客身上大捞一票的。
经过巧珍的事情后,他已知道为什么王在礼在北京“八大胡同”时一口一个“雏儿”,也就是江南所说的清倌人。这类东西全然不知床上路数,但柔不胜娇,和_图_书确非精于此道的浑倌人可比。这样,他对已被潘大肚子包下的小凤姐提出,要给小黛玉梳拢。小凤姐一口应下,只是提出他要准备一笔钱。他明白,小凤姐之所以这么痛快,是看到他在隔壁聚友会馆连连得手,是看上他的钱了。但这笔钱又非得出不可,因为按妓院的规矩,妓|女梳拢跟平常人家闺女出嫁一样。老鸨像丈母娘一样,开列条件,金银首饰多少,衣物多少,现金多少,足足开出一大笔彩礼,除此而外,还得给老鸨一笔钱,给男仆女佣喜金若干。各项条件谈妥、结清,最后才能操办,其时除了不用花轿,一切类同于平常人家闺女过门成亲。
冀金鼎两个大拇指碰了碰。“这在你卞大哥算什么,你跟潘局长不是……啊?”
盼盼苑中一派喜气盈门的景象,煞是热闹。龟奴头戴红缨帽,雇来的乐工吹吹打打,穿戴一新的冀金鼎如同伴郎般把卞梦龙领到小黛玉的房中。房中贴了个大红喜字,红烛高照,两炷安息香青烟袅袅。小黛玉不安地绞着手坐在床边。在她的身旁,小凤姐如同伴娘般站着。
卞梦龙看见,在笑着叫着的人以外,有两个人似乎没听到潘大肚子的问话。小凤姐偷偷瞄了眼镜子,飞快地揪去了鬓角的一根白发,而在少了根白发的同时,她却一下子显老了。站在红烛旁的冀金鼎挑了挑灯花,转身把一杯酒仰脖灌下,当他抹抹嘴,长长地“嗨和_图_书”了一声时,像是要把一腔的愁郁全部随着这口气吐出去。
卞梦龙继续耳语:“同行放风致使坏了潘局长您与小凤姐的好事,为给您压惊,特送上小黄鱼一条。”说着将一个物件顺到对方的衣兜里。“小黄鱼”是黑道上对金条的昵称,潘大肚子一摸衣兜,笑逐颜开。
“我正包着她呢。”卞梦龙为难地皱起眉头。
潘大肚子急着要走,不耐烦地说:“同行间的相互倾轧就没有必要对我说啦。”
卞梦龙回首不解地看看他,“冀老兄有事吗?”
潘大肚子四下看看,似乎悟到了什么。他走到桌前,拿起了一个酒杯,喊道:“潘某是个粗人,败了大家的兴。我实是因妻小俱在北方,只身在此任公职,见此场面触动点乡愁而发此言。望诸位莫计较,快点喝下这杯酒,留下这两个人——睡觉!”
“人总得有个巢。”潘大肚子把厚墩墩的两手交叉在胖嘟嘟的肚子前,歪着头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似乎有些感触,又说,“看着满般配的,可在这种地儿,玩个几天之后又得散,还是没个窝,还是天各一方,还是没尾巴的风筝。既然长不了,又何必花本钱聚这一出呢?”
他拍拍额头,“对对,是有这事,小凤姐还生气了。”
冀金鼎仍在看着。他感到这两个人不仅熟悉,而且平起平坐。只见潘大肚子亲切地拍拍卞梦龙的肩,卞梦龙矜持地向他点点头,两人分开,一个上楼,hetushu.com.com一个下楼。
冀金鼎牙根咯啦一错,狠狠地蹭了下嘴角。只要后面根硬,在聚友会馆就可以泼下身子干一气了。
卞梦龙从聚友会馆所赢的钱中拿出了一笔钱。两天后,日子不错,也可算个黄道吉日,便在清倌人小黛玉的房中设酒开办了。主婚人是正在盼盼苑包房间的潘大肚子。
卞梦龙知道这是想探探他的“根”的虚实,便轻描淡写地说:“你等着,我去去就来。”说完便走。
潘大肚子拖着笨重的身躯呼哧带喘地上楼梯。见一个男子与他迎面快步下楼,与他擦身而过时,那男子轻轻唤了一声:
冀金鼎深深吸了口气,把手关节掰得咯咯啦啦响,见潘局长上楼后向小凤姐的屋里走去,他急速地下楼梯,快走几步楼下追上叫道:“卞兄,等等。”
他眉头一拧,疑惑地看了看这个生人,正要问话,该男子凑过来,俯到他跟前低声说道:“上次潘局长来此要包小凤姐过夜时,适逢此间盛传警察局要来检查风化,人心惶惶,以至潘局长未能尽兴而去。”
小凤姐正在帘子后洗澡,水撩得哗哗啦啦响。“把我的衣服递过来。”她说着,浑身冷得直打战,又隔着帘子伸过来手。卞梦龙拿过一件棉袍,正准备递过去,看到了她浑圆丰腴的臂膀,心里泛起了一阵骚动。小凤姐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去去去,不准看。”她说。他听话地背过身去,心里想着,这娘们儿的确有胜人和-图-书之处。
按规矩,操持人得讲两句。潘大肚子“唵”一声。见屋内静了下来,他仰头四面看看,亮开了嗓门:
卞梦龙显得落落大方。他穿黑西装、黑皮鞋、黑袜子,衬衣袖口白得耀眼,黑领带上夹着墨绿色的领带夹,白色手帕折成三角形,从上衣口袋里露出来。小黛玉穿着紫红色的旗袍,领口上扎着一条宽带子,直垂腰际,旗袍开气处显出两条大腿又白又长,双踝纤细,足蹬一双高跟的白皮鞋。在众人的恭贺声中,他们手拉手,眉目传情。
那男子继续耳语:“最近我们查明,这是同行间为了拆我们这里的生意而派人来此放的风。”
“瞧这屋里花花绿绿的,跟结婚成亲差不多。闹得我老潘心里也怪他娘痒痒的,可这又不是成亲。有人要问啦,不是成亲咋整得这么热闹,这么好看呢?露水夫妻嘛,到底沾了‘夫妻’两字,管他三天还是五天,都得端出个夫妻的架子。你们说对不对?”
秦淮妓|女久有善唱之名。小黛玉是个唱家,卞梦龙自住盼盼苑之后数度见到她,总是见她在那间放假山的茶厅里应唱,从没见她接客留宿过。他在与小凤姐打得火热时曾问及小黛玉之事,一问方知,她还是个清倌人。对于这样的人,妓院方面不遇到肥得流油的嫖客,是不会轻易甩出去接客的。
卞梦龙是过来人,一睡下就发现小黛玉根本不是未开|苞的清倌人。上当了却不恼。整整一夜,他在想着冀金鼎和小凤www•hetushu.com•com姐。
“卞兄,”冀金鼎闯入,看看正穿衣服的小凤姐,咬着卞梦龙的耳根子说,“潘大肚子来了,要包她几天。”
他是要去找那个潘大肚子,也知道冀金鼎会跟着看他与潘大胖子如何交往。但他绝不是为了稳住姓冀的再去找姓潘的,早上一直烦恼的赌馆的事这时突然像有了点眉目。
“你跟潘局长还真是老交情!”他振奋得像条发|情的狗。
卞梦龙漠然一笑,“潘兄刚才说啦,让我不要沉溺于女色。这话不能说不对,所以我把小凤姐让于潘兄。我嘛,包个小林黛玉就行了,更多的是要考虑考虑隔壁那个聚友会馆的事。”
“潘局长。”
冀金鼎眼不带眨的,站在楼梯上紧盯着卞梦龙与潘大肚子说话。说的什么听不见,只见两个人在悄声说话,而且很是神秘。“他果真是局子里的人。”他自语道。
卞梦龙久逛妓院,懂得点狎妓中的隐语。“清倌人”是处|女的代称。妓|女第一次留宿客人称“梳拢”,经梳拢的妓|女称“浑倌人”。已非处|女而冒充处|女梳拢,谓“挨城门”。作为一个男人,他当然理解为什么自宋以来封建士大夫就嗜好处|女。中国旧时极重处|女贞操。女子在家时被照看得很严,新婚之夜,新郎把见红作为鉴别处|女的标志。若首次发生性关系后,白绫不染丹色,新娘便有被休的危险。在妓院也同样,鸨母极力把妓|女梳拢说成是如何了得之事,内里自然是把嫖客开花妓|女作为妓院的一次发财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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