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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止晚

作者: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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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念 一

不念

“何故如此怕我?”宋裕和放下茶杯,看到她的模样皱眉道,“难道又要哭?”
就这么看着天花板快两个时辰,才听见门口有声响。
“耍我?”宋裕和的手指慢慢收紧,安棉棉觉得自己的脖子在他手里仿佛是一根稻草,一捏即断。
看累了就趴一会儿,然后继续看。
“女侠好身手!”安棉棉笑着道,又弯腰抓起一把雪,朝暮迟扔去。
安棉棉赶紧端起一旁的点心说:“王爷,吃点甜的,解苦。”
没过几天就拿来几棵花苗,说要种花,大冬天里天寒地冻的,哪种得活?
“当然可以了,姑娘别怕。”
“害怕……他们说你脾气不好,怕你杀了我……”安棉棉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奴婢怕死。”
宋裕和眼角上挑看他一眼,语气颇为不屑道:“你的意思是,太后和宋容风穷途末路,派一个小丫头来对付我?”
安棉棉憋了半天问:“王爷要听实话吗?”
这才作罢。
宋裕和没理她,将笔放好,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轻敲几下桌子,门外的宁格立马走进来说:“二十手板。”
!!!
这是安棉棉十四年来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她无助地望着宋裕和,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安棉棉战战兢兢地伺候着宋裕和,隔三岔五就犯个错误被打手心。
安棉棉又叹了口气:“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说了,都念叨了半个时辰也不嫌累,方才玩的时候不也很开心吗?”
晓茴性子单纯,脾气有些不好,看不惯那些小妾的阴阳怪气,安棉棉来了之后她总爱过来。
安棉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道:“是吧?我可是堆了好几年,早就练出来了。”
“那怎么还留下?”宋裕和停住笔,侧头看着她问。
话说到这里,随从也验完了毒,将它呈了上来,安棉棉适时地问:“王爷可要尝尝?”
雪人不会讲话,化了就带着她的秘密离开了,不会有人知晓。
安棉棉记在心里,不敢马虎。
安棉棉得了自由,刚想掀开被子,突然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动作停了一下,抬头看看宋裕和,又看看宁格,裹着被子问:“我能先去如厕吗?”
玩得久了,错过了早饭,她马不停蹄地跑去正厅。
刚忙活完,宋裕和就下朝回来了。
赵安皓愣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小妾们都住在南阁楼,中间隔了大半个祯王府,她也不嫌累,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
虽说暮迟是宋裕和派来照顾自己的,安棉棉也不敢使唤她,能自己干的事情绝不吩咐她。
以前在宫里都是她伺候别人,来了王爷府倒成了半个小姐。
宋裕和哭笑不得,拿扇子拍了拍她的头说:“起来。”
安棉棉穿上早就准备好的棉衣,粉粉|嫩嫩的,在雪地里踩来踩去。
迎面遇到一个锦白衣裳的小生,生得颇为俊美,便多看了几眼。
安棉棉悄悄走上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没有反应。
安棉棉劝她放弃,来年开春栽棵小树,说不定还能活得久一点。
“那我还能看见吗?”安棉棉委屈地问。
安棉棉疼得直抽冷气,眼泪一出来就用袖子抹掉。
或许,真的只是一个蝼蚁。
安棉棉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被人叫醒时眼前一片模糊,还以为是昨天把眼睛哭瞎了。
摆摆棋盘,擦擦桌子,又折了院里的一枝梅花放在花瓶里,左右看看,不禁赞叹自己真会插花,好看极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耳边突然一声巨响,吓得安棉棉回了神。眼前这个貌美的小妾正美目怒瞪道:“安棉棉,你竟敢无视我的话!”
“还不走?”尾音有些上扬,安棉棉不敢耽搁,刚想走就被喊住了,“把它拿走。”
安棉棉好奇地往马车外面瞅,转头看看闭目养神的宋裕和问:“王爷,我们去哪儿啊?”
都是一母同胞,皇帝仁厚温和待人宽厚,宋裕和又怎会性情暴虐,喜怒无常。
“王爷,该吃药了。”有丫鬟端着药碗立在门口,安棉棉抬头对上宋裕和的视线,立马反应过来,快走几步到门口接住。
刚走到床边,还未开口就听那人说道:“王爷您终于来啦!快给我解开。”
安棉棉瞪她一眼,又重新倒了一杯,坐到椅子上问:“同我说什么?”
“是取自‘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吗?”安棉棉好奇地问他,看向他的眼睛又黑又亮,面带微笑,微微歪头。
宋裕和研墨的手停下,示意她继续,安棉棉很有眼力见儿地接过继续磨。
“太后说奴婢天资聪慧,面容姣好,性子单纯,为人和善,是个活泼伶俐的小丫头,送来祯王府能给王爷解解闷。”似是怕他不信,安棉棉紧接着道,“是真的,这是太后娘娘的原话。她还说我爱笑,能让人开心,让人打心眼儿里高兴。”
“没事,我就随便看看,”安棉棉摇头,学着他行礼,“你来干吗呀?”
“去看看。”
安棉棉点点头和_图_书,又问:“我叫安棉棉,你呢?”
安棉棉进王府的第一天,就看见有人抬着一个麻袋出府,一只带血的手垂在外面。她问身边的人,那是谁。
“是挺像的。”安棉棉笑着答道。
安棉棉推了推,推不动,又拍了拍,正好拍到宋裕和的胸……
宋裕和斜睨她一眼,声音慵懒道:“知我不喜甜还问,都是你的。”
安棉棉掂了掂,好家伙,还挺沉,苦口婆心地说道:“王爷那么聪明,我们这些小伎俩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再说啊,你这么有钱,过过自己的小生活多好,为何非要见王爷呢?”
安棉棉疑惑地看向宋裕和,后者只是斜看她一眼说:“开始就错。”
很是尴尬……
走时面色有些严肃。
她看了一眼没有理会,继续睡去。
这天无聊,暮迟也不在,安棉棉左转转右转转就晃到了正院。
安棉棉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拳,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努力不让自己哭,支支吾吾好久才道:“王爷,奴婢会学的,您别生气,也别杀我。”
暮迟等在院门外,见她出来,看见手里的砚台眸色一沉,默不作声地接过,领她回北阁楼。
“我喜欢他啊。”
“没有骗你,还……还给奴婢看了那些男女之事的小书。”安棉棉感觉自己紧张得舌头都在打结。
安棉棉拿着袖子擦眼泪,抹了又抹,还是止不住,只能边抽泣边道歉:“对不起王爷,奴婢控制不了。”
难道一个地方一个政策?
安棉棉轻轻一抖,故作镇定地答:“回王爷,试毒。”
话说得有理,但是那些小妾又不是傻子,这法子若真的行得通,早挤破头站在府门,还来找她做什么。
“认真点。”
安棉棉还以为宋裕和会动怒,或者斥责她,但他只是静默了片刻,拿笔尾点了点她的手说:“干了。”
安棉棉想死的心都有了,太后把她送过来是为了讨宋裕和开心。这事让她弄的,简直稀碎。
没走几步,就碰上了下朝回来的宋裕和。
“好看。”
宋裕和不许女眷出入正院,这事无人和安棉棉说过,她自然也不知道。
“那姑娘喜欢种花?”安棉棉指着院里的花枝问,暮迟未答。
暮迟拿清水为她擦了擦脸,简单地绾了个发髻。
“那我也帮不了你,你快回去吧,真烦人。”把荷包塞回晓茴手里,站起身拉着她往门口走,将她一把推了出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安棉棉还是忍不住大喊道,“你要是平日无聊,可以来找我玩。”
话音刚落,安棉棉就感觉自己被掐住了脖子。他的手真凉,冷得安棉棉打了个寒战,她本能地睁开眼,就看见宋裕和看着自己。虽然是笑着,但眼睛里好像淬了毒,声音冷得让人仿佛置身寒冬:“太后没和你说过,骗我,会死?”
那人悄声和安棉棉说,这是府上家丁,做错了事被打死了。
安棉棉是在宋裕和的床上醒来的。
“让奴婢来和你同房。”安棉棉紧紧闭着眼答道。
欸?
安棉棉拱啊拱,终于拱到床边,抻着脑袋看门口。
满街香的店小二送来一盒糕点,还没打开,安棉棉就小声凑到宋裕和耳边道:“多半是绿豆糕。”
“冰壶赛。”
见安棉棉不说话,宋裕和似乎是有些恼了,捏着她的下巴,眯了眯眼冷声道:“看着我。”
但宋裕和对她好像格外包容,安棉棉不傻,她能感觉到,只是不知原因。
宋裕和走到窗边,天色暗了下来,乌云密布,是暴雨来前的宁静:“若真是这样,倒也有趣。”
等等??
见过因为打碎花瓶被当场打死的丫鬟,也听过哪户人家的儿子冲撞宋裕和被一刀捅死。
宋裕和进来时,就看见一个头从床上伸出来,没有手。烛光还有些暗,风吹动帷帘,屋里忽明忽暗。
安棉棉在北阁楼待了半个多月,宋裕和一次都没见到,但他的那些小妾倒是见了个遍。
暮迟本不愿理她,但安棉棉得寸进尺,一个接着一个地扔过去。就在安棉棉弯腰抓雪时,暮迟拿了个雪球扔向她,正砸到她的脑袋上。
眼泪说来就来。
因为动静太大,有人来围观,安棉棉笑着朝他们喊道:“一起来玩啊!”
夜晚,安静得有些吓人。
打手板的下人没放水,安棉棉疼得不敢动,手肿成了一座小山。
好在无人居住,加之她是从淑妃宫里出来的,大太监很少管她。
见他不理自己,安棉棉声音软了软说:“拜托了。”
安棉棉也不甘示弱,把她推到雪堆里,两个人打成一团。
光禄大夫第二天就将她送到了宋裕和府上。
“小生来拜见王爷,想做王爷手下的门客。”
宋裕和抽出被她压着的衣角,有些烦躁又有些无奈,看了她一会儿像是懒得理她,转身离开。
“太后送你来时,倒也没说是个小结巴。”宋裕和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下她,又看了看后面的赵安皓,绕过她往院内走,“跟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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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苦好苦。
两人很快就拾掇完毕,暮迟带着她离开宋裕和的院子,走了一条不近的路,才到她所说的北阁楼。
宫里有宋裕和的眼线,太后说这话时又没避人,自然也能传到他这里。
她吃得津津有味,宋裕和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发现他在看自己,安棉棉纠结了一会儿,推推面前的碟子,有些为难道:“要……要尝尝吗?”
安棉棉赶到时还是晚了半炷香,自觉地去领了二十手板。
“既然来了,就一同去。”宋裕和净了手,将一幅字画扔给安棉棉。
这可把她吓傻了。
这么说着,又哭成一团。
见宋裕和没动,只是喝了口茶,安棉棉乖乖放下,站回原地。
夏日午后有些炎热,屋内早已放好了冰块降温。偶尔有风吹来,带来的是丝丝凉意,安棉棉看着宋裕和,突然觉得太后说的可能是错的。
见安棉棉没动,宋裕和用手指点了点砚台问:“不会?”
宋裕和耐心逐渐耗尽,不耐烦道:“别哭了。”
“也不是不会……”安棉棉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努力回忆着在淑妃娘娘寝宫时,翠兰姐姐教的,结果刚一上手就被拦下了。
有时来说说今天南阁楼的谁又和谁吵架了,有时来看看她房里有什么新奇玩意儿就带回去。偶尔也会带来自己做的点心,明明没这个天赋,却爱动手,还非逼着安棉棉吃下去。
安棉棉走上前蹲下,拿出两个茶杯,涮了一遍,都倒上茶。自己先喝了一杯,另外那杯放到桌上扣上盖子,说了句:“王爷请用茶。”然后起身退到一边。
眼泪“吧嗒”掉了下来。
刚回到北阁楼,立马就听见传过来的女子的骂声:“怎么还不回来?到底要等多久!”
宋裕和在下棋,与自己对弈。
淑妃娘娘不爱争宠,又没有孩子,寂寞得很,总是挑些初入宫的小宫女到自己宫里,说是看着这些小孩子,日子也有趣些。
宋裕和冷凝着脸,手上却不再用力,他渐渐松开手。安棉棉大口呼吸着空气,瘫坐在床上。
安棉棉以为说的是赵安皓,直到暮迟推了她一下,才意识到那句是和自己说的,赶紧小跑着追上宋裕和。
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就看见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墨锭和砚台粘在了一起。安棉棉拔了拔,墨锭就这么断开了。
安棉棉:???
凑近看了看,呼吸一窒,移开眼,又咽了咽口水。
没错啊,当年在淑妃宫里看宫女上茶,都会试毒啊。
可无人同她说过,宋裕和貌比潘安,玉树临风,一双丹凤眼好像能把人的魂勾过去。但与生俱来的贵气,却让人不敢亵渎分毫。
“啪”的一下,雪球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安棉棉立马跪下道:“奴婢参见王爷!”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脸红红的,笑容真诚。
一切发生得太快,安棉棉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就有点喘不过气。
不只是安棉棉,祯王府所有人都惧怕宋裕和,百姓也怕他。
虽是在心里万般诽谤,面上也不敢透露半分,安棉棉一点不耽误地回到屋内,侍女走到门口就停住了。安棉棉转头看向她,她只是垂首立在门口。
这天起床,刚推开窗,就看见皑皑白雪铺满了整个北阁楼,好看极了。
“你知道太后派你过来有何意图?”
说罢,看了一眼靠在墙边安睡的安棉棉,目光幽深。
安棉棉身后一直有侍女跟着,寸步不离,她如厕时那侍女就在门口等着。
感觉头上被打了一下,安棉棉委屈地抬头。
她早就看中了宋裕和房里的软榻,靠在那躺着,身下铺着带毛的毯子,软软的,很是舒服。
“南阁楼的晓茴和她走得挺近。”宁格见宋裕和侧目,解释道,“是半年前光禄大夫送进来的,没什么异常,性子看起来还算直爽。”
安棉棉也在淑妃宫里待过一段时间,不知是哪里讨了娘娘的喜欢,还赏了枣泥糕给她吃。
这人看着身形瘦削,怎么这么沉?
也不是不挣扎,她尝试过挣脱绳子,一不小心滚了下去,“轰”的一声,一头栽在地上。
安棉棉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捂住她的嘴,但手刚伸出,就停住了,转而摘掉落在她头上的叶子。
安棉棉不敢回话:要是顺着宋裕和说,就证明太后眼光确实不好,将来话传到她老人家耳朵里可有她好受的;要是反驳,她惹怒了宋裕和,现在就没有好下场。
有些恐怖。
“书上说,凡天下有三德:生而长大,美好无双,少长贵贱见而皆悦之,此上德也。”和-图-书
安棉棉不喜欢这些雅致的东西,拔光了已经枯死的花枝,把土拍实,扫了扫院子,简单地打扫了一下房间,就无事可干了。
宋裕和接过,一饮而尽,眉眼未动。
安棉棉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扫雪,耳边是晓茴的抱怨声:“我就不该提醒你,现在倒好,大晚上不睡觉地跑来收拾。”
“得嘞,谢王爷赏!”安棉棉笑眯眯地接过,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埋头吃起来。
可明明他还活着,带她进来的小家丁猛地咳嗽一声,压低声音焦急道:“姑娘以后莫要说这些话,王爷要他死,谁敢救?”
她到时,宋裕和刚吃完早饭,看见她还颇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安棉棉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到了宋裕和的房间,她早上没吃饭,怕会犯困,喝了整整一壶浓茶提神。
安棉棉在心里默默腹诽。
宁格:……
三个人打扫到后半夜才弄完,晓茴也懒得走回去,就在安棉棉这里睡了一晚。
安棉棉很怕哪天会被她毒死。
那小生注意到她,便停下脚步礼貌作揖,问道:“小生有礼,请问姑娘何事?”
“说得也是。”晓茴笑了笑,悄悄凑近她,突然把一个雪团塞进她的衣领。
他倒想看看,一个小丫头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安棉棉的手养了七日,刚有转好的迹象,就被通知以后要去轮班伺候宋裕和。
“王……王……王爷,”安棉棉呆在原地,可怜巴巴地看向宋裕和问,“怎么办?”
瘪了瘪嘴喃喃道:“好丑。”
是个藕粉色的玉石,被白色花瓣包裹着,像个刚开放的小花蕊。
要么是单个人,要么是组团来,这已经是第十好几拨了,她真的疲于应付。
安棉棉揉了揉太阳穴,沉沉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晓茴姑娘,我都同你说过好多次了,你来找我真的没用。这个时候王爷刚下朝,你到府门等他,也比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强。”
她今日穿了件浅粉的衣裳,是白兔毛的衣领。
宋裕和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泪珠,下意识地一皱眉,似乎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哭?”
宋裕和没开口,只是淡淡地看着床上的人,身后跟着的宁格很有眼力见儿地解开了绳子。
安棉棉一脸愁容地跟着宁格走到宋裕和的院子,刚到门口就有丫鬟端着茶壶放到她手上,她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安棉棉累得倒头就睡,任晓茴叫她多少声也不应。
“说完了?”宋裕和问她。
“不不不……”安棉棉扑通一声跪下,急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就……淑妃娘娘宫里都是这样试毒的。”
“……”宋裕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安棉棉用手指捏着砚台,微微福身一路小跑出去。
“怎么哭了?”暮迟打来水一进屋,就看见安棉棉坐在椅子上掉眼泪。
晓茴是光禄大夫送进来的,说是从街边捡到的,收做了义女。宋裕和只是说了句:“这姑娘笑起来倒也好看。”
两人关系算不得好,一见面就拌嘴吵架,前不久晓茴还指着安棉棉空荡荡的小院子,一脸嫌弃地说一点生气也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死人住的。
打开一看,还真是。
一直走到书房,宋裕和指了指书桌说:“研墨。”
安棉棉:???
两人一来一回,就这么打了起来。
安棉棉将宋裕和脱下的大氅递给宁格,又拿了早已捂得热乎的给他披上,又递上一杯热茶,将门窗关好。
不出一会儿,就有家丁按住安棉棉,拿着戒尺数着数打她。
二十下打完,安棉棉的手红了一片,疼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宋裕和瞧她那可怜模样倒是有几分好笑地问:“可知错?”
不|穿朝服,不拿折子,公然顶撞圣上,辱骂朝员,性情暴虐,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这就是安棉棉所听说的宋裕和。
“安棉棉五岁时,父母和两岁的弟弟皆死于江南水患,隔壁家的哥哥带着她北上投靠亲戚。遇到当时回家省亲的淑妃娘娘,就这么被带进了宫。属下派人去问了当时活下来的江南人家,当时确是有一家人姓安,生有一儿一女。村里人都叫她小书,冲了娘娘的名讳,淑妃说这小女娃软软糯糯,捏起来像棉花,故赐名棉棉。”说到这里宁格顿了一下,“王爷,按照以往,若是哪处存疑,宁错杀。”
安棉棉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不知是谁撞到了安棉棉,把她撞得一头栽进了暮迟方才没堆好的雪人里。她挣扎着起身,握着一个大雪球问:“谁撞的我?”
这里只住安棉棉一个人,听暮迟说之前有个姑娘,也是太后送来的,但不久前病死了。
走到她面前???
她不是没伺候过人,五岁入宫时在淑妃娘娘宫里待了三年,淑妃看她年纪小,没让她做什么活,后来被调了出来,安排到一个空院子里,和另一个小宫女一起每天打扫院子,日子过得还算清闲。但是那宫女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勾引皇帝,被和图书下令打死了,打扫院子的活就落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做完这些,安棉棉才能看清东西,照了照镜子,眼睛像两个大核桃。
仿佛死的只是一个蝼蚁。
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加之前几日因为手疼晚上睡不好,现在在宋裕和屋内,冰块带来丝丝凉意,听着屋外鸟鸣,安棉棉的眼皮越来越重。
送走了晓茴,安棉棉倒在床上,嘴里嘟囔着:“有个软榻就好了。”
这么躺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懊恼自己睡了这么久,待会儿肯定又睡不着。
“害怕……”不问还好,这么一问,安棉棉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只说了两个字就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俩同为奴婢,谁都不比谁高贵。
正在纠结该不该叫醒他的时候,宋裕和突然睁开眼,起身就把她压在身下。
但她不敢懈怠,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丢了小命。
这是安棉棉在宫里就知道的事情。太后和她说过,宋裕和身子骨不好,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格外怕冷,要她伺候时万分小心。
一袭白衣,披着白狐毛的大氅,走在雪地里,如雪天归来的谪仙。
“王……王王王爷,我……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说得得意忘形,突然人群里一声咳嗽,安棉棉停了下来。看看跪在角落里的晓茴,又看看似笑非笑的宋裕和,咽了咽口水。
“没有了。”
声音里带了几分喜悦,似是真的期待他来。
安棉棉没理她,拿起茶壶倒了杯水问:“找我做什么?”
不得不说,宋裕和挑女人的本事一点不输陛下,那些小妾的容貌和各宫主子有得一拼。但是和淑妃娘娘比还差得远,而且身上多了几分娇媚和风尘,不及娘娘仪态万千。
这么大一个王爷府还怕她偷……不成?
“没别的?”
天快亮时,安棉棉睁开眼,听见屋顶有一声轻微的响动,之后窗外闪过两道人影。
宫里的生活寂寞得很,她就同雪人讲话,把春夏秋的话都说出来。
每次都会放点心,每次都一口也不吃,浪费!
雪地里只留下一串细碎的脚印。
安棉棉突然想起书上形容女子,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臻首娥眉,这些词放在宋裕和身上一点都不为过,原来世间竟真的有比女子还好看的男子。
安棉棉喜欢雪,在宫里的那些年每逢下雪,她都会早早起来,在院子里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玩够了才把雪扫起来,堆一个小雪人。
“小生赵安皓。”
“疼……”安棉棉抽泣道。
这一口下去,安棉棉的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见没人动,安棉棉开始向人群里丢雪球。
“这墨是上好的,千金难求一块,只打你二十手板,你都该磕头谢恩。”暮迟拿手帕为她擦掉眼泪,蹲下身给她抹药,“王爷不喜人哭,往后莫要掉眼泪。”
宋裕和落下最后一颗黑子,棋盘上,看似黑子与白子处于胶着状态,实则黑子早已包围了白子:“不急,好戏才刚开始。”
……气氛安静得诡异。
宋裕和拿过墨锭,滴了几滴水在砚台上,他修长的手指被墨锭衬得越发白皙。
所以说,满打满算,她伺候人的时间只有三年。
慢慢地就靠着墙睡着了,睡一会儿又清醒过来继续站好,没站多久又撑不住睡着,反反复复。
雪还在下,一天的时间已经铺得很厚,能没过脚,她闲着无聊拉来暮迟堆雪人。
因为有二层,又在王府北边,故名北阁楼。
“太后说你是整个宫里最漂亮的宫女,本王看着,也不过如此。”
“第一次有人在王府打雪仗。”宋裕和看了看周围,目光停在边上完好无损的雪人身上,“手艺不错。”
他走上前抱拳道:“王爷,鱼上钩了,收网吗?”
一旁的侍女缓声安慰道:“姑娘可莫要再哭了,不然就真的看不见了。”
宋裕和轻笑着,将碟子推回去颇为无奈地道:“吃吧,不和你抢。”
弹劾他的折子,还没呈给皇帝,就先到了他手里。
慢慢地就有人加入了,好在院子够大,十几个人一起也玩得开。
打完手板,安棉棉就颠颠地跑去收拾宋裕和的屋子。
“王爷前几天来看我了,”见她停住,晓茴抢过茶杯喝了一口道,“我就说王爷心里是有我的。”
安棉棉悄悄走近,趴在门口趁里面的人不注意,冲过去一拍她。那女子吓得惊呼,转过身看见是她,怒道:“安棉棉!”
“说完了,就把这些都收拾了。”宋裕和视线向下,看了看跪着的人问:“还不走?”
安棉棉哪敢不听,立马瞪圆了眼睛看他。
“那……那我不管,你就要帮我。”晓茴一拍桌子,恶狠狠地看着安棉棉,但她生的可爱,圆圆的眼睛瞪大了也没有威慑力。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立马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放在桌上说:“我有钱,你帮我,我给你钱。”
安棉棉点头:“知错了。”
暮迟从不远处跑来,想要拉走安棉棉。
“让你和_图_书嫉妒我,”晓茴笑了笑,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雪,眼里毫无掩饰地开心,“也不知道王爷今天会不会来?”
宋裕和也是没见过这么拐着弯夸自己的,不禁勾了勾嘴角,又问:“你那日哭什么?”
宋裕和一挑眉,安棉棉立马解释:“这是他们家的招牌,每天只卖五份,这次来献殷勤,肯定要有镇店之宝。”
一转身,就看见下人跪了一地,宋裕和正站在中间,披着白狐的大氅。
就连他从拐角走到她面前的这几步路,都好似步步生莲,万物尽失色。
这事说起来很是羞耻,她前一天晚上被脱|光了衣服卷在被子里放到宋裕和的床上,被子外面捆着绳子,动也动不了。
安棉棉看了一眼暮迟,见她好像只是无意地说了一句,又望向门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缓声道:“感觉是个投缘的。”
他不常笑,只是偶尔弯弯嘴角,笑意从来不达眼底,就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真正开心。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
应该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听话,宋裕和怔了一下,皱眉道:“别看我。”
没人同她说过啊,什么时候?谁?
那侍女的声音温柔,将她扶起来说:“奴婢叫暮迟,是王爷派来照顾姑娘的。这里是王爷的房间,姑娘昨夜睡在这里已是逾矩,我们要快些离开,姑娘的宅院安排在北阁楼。”
安棉棉愣了一下,宁格解释道:“今日王爷要出门,不是和你说过不用来了吗?”
安棉棉这才发觉,其他人真的都在各干各的事,看都不看那被“打死”的家丁一眼。
那枣泥糕可真好吃啊,安棉棉现在想想还馋得流口水。
这难道是她想不来就能不来的吗?
说到这里,她转了转头,将后脑勺对着安棉棉问:“你看,这个簪子好不好看?”
这次放到了床的最里面。
宁格进来刚想出言提醒,但看看王爷下棋没管她,便也不吱声。
“太后选宫女时,无人想来我这里,你为何要来?”
宋裕和半靠在床上,微露胸襟,未束的长发随意散落,合着眼,手边还有本翻开的奏折。
打累了,就躺在雪地上,对视着笑。晓茴拍了她一下,说道:“谢谢你啊,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他们说宋裕和喜怒无常,但安棉棉却认为,他才是最波澜不惊的人,所有的情绪都露在表面,内心却像一潭死水,未曾泛起一丝波澜。
在地上躺了一小会儿,就有人来把她抬起来又放到床上。
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安棉棉又道:“听说味道是顶好的,当初宣称吃之前许个愿,若是吃到里头有红豆的绿豆糕,愿望就会实现。卖的主要是个噱头。”
“你怕有人给我下毒?”宋裕和一挑眉,拿起茶杯闻了闻,轻抿一口问,“还是说,你知道会有人下毒?”
安棉棉不想理她。
打手板的家丁无奈地叹了口气,中间几下几乎没用力。
安棉棉立马清醒过来,看着离自己一步远的宋裕和,又看看后面垂头而立的暮迟,赶忙福身:“奴,奴……奴婢参见王爷。”
宋裕和:……
这可怜的小模样被宁格一五一十地报告给宋裕和,末了又添了一句:“这安姑娘不像是宫女,倒像是个富家的大小姐。”
“那肯定的,”晓茴转过来,一脸骄傲地说,“王爷送我的,他说我和这个簪子很像,虽然我也不知道哪里像。”
好像是睡着了。
找她炫耀的目的达到了,晓茴开开心心地离开了,走之前还顺走了安棉棉屋内的一个花瓶,说要回去学习插花。
不仅不过如此,毛都没长齐的一个小丫头,太后这是把他当成饥不择食的牲口了。
宋裕和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声音淡漠地问:“查出什么了?”
“姑娘好像对晓茴姑娘有些不同。”
安棉棉进屋,摸了摸茶杯,还是热的,她默默收起茶具,看来一时半会儿没她什么事,收拾好后就独自离开了。
“这是做什么?”
安棉棉很是专业,没过一会儿就堆好了一个半人高的雪人,转头看暮迟,她竟然在拍雪人的身子。安棉棉团了雪球扔向她,暮迟像是后面长了眼睛一样瞬间起身躲过了。
宋裕和怕冷。
还如之前那样,拿了方才用过的茶杯倒了一点,喝了一口后才递给宋裕和。
安棉棉点头。
瞬间,北阁楼就空了。
原本气氛挺好的,但有人来说了什么,宁格脸色一变,又传话给宋裕和。这种情况安棉棉都很有眼力见儿地离开,没多久宋裕和就带着宁格出府了。
如果退回十多天以前,她还会耐心地把她劝走。但十多天里,每天都有人来看看她长什么样子,然后再数落一遍说她没有倾城之姿不足以勾引宋裕和,再提点让她别动歪心思,最后又问问那天晚上她在宋裕和房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区区一小块绿豆糕,能有多好吃?
“……”
宋裕和说,既然晓茴这么好心,就留下来一起打扫。
说完,还好心地提醒她以后就装作没看见,莫要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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