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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赣士笑他看不|穿：“我说的就是数学。”

说是“爱的力量”也好，“瞎猫碰到死耗子”也罢，郑能谅毕竟刻苦了至少一个多月，为了提高成绩，还多次向班长任赣士求教。任赣士天生自带一股领导的气质，与任何人都保持安全的距离，打招呼只用下巴，听到再有趣的笑话也是皮笑肉不笑。他对一切言情小说都嗤之以鼻甚至以唾沫，对多漂亮的女生都不会多看一眼，对所有早恋的同学都报以佛祖般慈悲怜悯的叹息，清静淡泊得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将来肯定会像林和靖那样梅妻鹤子。在同学们面前，任赣士经常冒出一些听起来很有哲理的话。看见一群小女生在聊明星，他会自言自语：“无知人的闲暇是人的一种死亡的形式，是活的坟墓。”或者在谁受到表扬而表现得比较谦虚时，他又会不以为然道：“当谦虚成为公认的好德性时，无疑世上的笨人就占了很大的便宜。”高考不要求背名人名言，所以同学们都觉得这位班长超凡脱俗又高深莫测，纷纷对他敬若神明。

令他更郁闷的是和_图_书，任赣士似乎并非和阿蒙森一样，是凭借实力和努力而成功的。

任赣士和孟楚怜正并肩坐在石椅上，她抬头望着星空，他侧着脸对她说着什么，不知是在讲解物种的起源还是在计算不规则多边形的面积。她似乎没怎么听明白，于是他决定用肢体语言帮助表达，首先将手绕过她的后腰，然后用嘴唇慢慢靠近她的脸颊，眼看共识就要达成，不料某个不知趣的不速之客突然咳嗽了一声。

郑能谅就若有所思，以为这些词句是某个二次方程的解法口诀，绞尽脑汁不得要领，直到任赣士采用了更通俗的表述：“我说郑能谅啊，孟楚怜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你要是把对她的心思放到学习上来，考个北大根本不成问题。”

郑能谅不想落得比斯科特还悲惨的结局，在返回教室的途中气得吐血而亡，于是迅速整理情绪，微笑着冲任赣士竖起了一根手指。从那天之后，任赣士不再向他传教了。

郑能谅就很苦恼：“班长，我问的是数学，不是哲学。”

望着凉亭里那一对和图书猫头鹰的眼睛，郑能谅不禁遥想起斯科特，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

受三姑父亲的委托，郝主任约上三姑和两位受害人在学校旁边的小酒楼吃了顿饭，三姑送上了慰问品和口头道歉。郑能谅和孟楚怜便以德报怨地原谅了三姑，三姑则以怨报德地偷偷递给两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别可是了，可是人家孟楚怜这样的姑娘，喜欢的可不是个不学无术就知道想入非非的凡夫俗子，做男人要多提高内心的修养，丰富思想的底蕴，喏，像我这样，做个云淡风轻的人，爱情的阳光自然会主动投射过来。”

任赣士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照你这样，成天胡思乱想，别说二本，蓝翔技校都不会要你。”

中学时代剩下的日子越来越少，郑能谅逐渐意识到，要想继续拉近和孟楚怜的距离，就必须考进那个叫作大学的地方。然后他就考上了。

“不过……”

两个月后的一个夜晚，月白风清，刚看完第七遍《道德经》的郑能谅摘下正放着《云水禅心》古筝曲的耳机，感觉整个人身和*图*书轻如燕、飘然若仙，似乎已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界，顿时喜出望外，决定趁热打铁到学校后山去走上一圈，以便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1910年，英国探险家斯科特率领的探险队历尽艰辛，排除万难抵达南极点，却发现，挪威探险家阿蒙森已经捷足先登，南极点上插着挪威的国旗。更不幸的是，斯科特一行在满怀失落返回故乡的途中，全体遇难。

他健步如飞穿入那片藏着无数秘密的小竹林，走近那座看惯了春花秋月的小凉亭，忽然看见一对熟悉的身影，脑海里登时嗡的一声，响起了马克西姆的《野蜂狂舞》……

孟楚怜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逃离任赣士的胳膊，低着头好半天也没敢朝后看。任赣士也吃了一惊，猛一回头，像只猫头鹰似的死死盯着十米开外的郑能谅。

“不过什么？高考这座独木桥你都‘不过’了，还想做什么白日梦？要知道，像孟楚怜这样的女生，在大学里简直多如牛毛，谈个恋爱也比高中里自由多了。”

郑能和图书谅直言相告：“班长，我只想考个二本。”

这是郑能谅记忆中，高中时代经历过最诡异也最有趣的一件事。

郑能谅对这个眼神感到一丝不安，还有些愤愤不平，但他的态度已无关紧要。这件事就此翻篇，大家继续愉快地复习迎考。

最后这句颇具启发性和诱惑力，令人神往，于是，郑能谅开始遵循班长任赣士的教导，朝着“清心淡泊，志存高远”的目标潜心修炼起来。他认真研究了佛教、道教、儒教、基督教的每一部经典著作，又从地摊上买来一大堆诸如《瓦尔登湖》《飞鸟集》《传习录》之类的盗版书，还搜罗了一抽屉旋律优美、陶冶情操的轻音乐卡带，日复一日地净化自己庸俗肮脏的灵魂。

本来郑能谅这种小人物来求教，任赣士是不屑一顾的，但他从不久前的流浪猫事件嗅出了郑能谅对孟楚怜的好感。身为一名站在云端俯视凡尘的世外高人，任赣士觉得有责任拉这位无知少年一把。于是，许多次郑能谅向他请教数学题时，他都不正面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和-图-书，大丈夫何患无妻，红颜祸水多薄命，桃花是劫不是运，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第二天上午，三姑没有来上课，下午打听到郑能谅和孟楚怜都还健在，才鼓起勇气回到学校，避重就轻地向郝主任交代了事情经过。但事关孟楚怜，郝主任还是很严厉地批评了三姑，责令她向孟楚怜当面道歉，并罚她抄了五遍老舍先生的《猫》，直到三姑的父亲亲自深夜登门拜访，郝主任才打消了让三姑当众念检讨书的念头。

从某种意义上说，郑能谅和孟楚怜算是生死之交了，但他仍没有勇气更进一步，因为他觉得那一晚自己的表现乏善可陈，根本不算英雄救美，细究起来似乎还是他害得孟楚怜挨了一闷棍，最后还说不好是谁救了谁呢。最可恨的是他最后一刻的懦弱，连碰一碰她头发的勇气都没有，说不定迈出这一步，他就能为孟楚怜选择一个美好的未来呢？而对于孟楚怜来说，这个时而羞涩时而勇敢的少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充满了阳光，但她没有时间深入了解，因为高考近在眼前。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