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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年马月盗格日(上)

作者:商不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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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长在树上的麻花舌 5

第二章 长在树上的麻花舌

5

“通宵,情侣座!”郑能谅掏出一把零钱往桌上一拍。
姑娘看了看他,又朝车前方努了努嘴:“有事?那应该躺在地上嗷嗷直叫才对啊!”
“小伙子,今天搞活动,情侣座20块,饮料半价。”
大妈毒辣的目光又缓缓挪向他的右手,坏坏一笑:“不是在呢嘛?”
被惊出一身冷汗的郑能谅定睛一看,一辆比他的腰还低的金黄色跑车正停在他左腿外侧三厘米处,不安的马达发出呜呜的沉吟,似乎对刚才险些发生的亲密接触还心有余悸。司机比车要淡定一些,关掉音乐,轻轻摇下车窗,探出半个脑袋来,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礼貌地问道:“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再来两瓶饮料!”郑能谅一边吩咐,一边柔声问阿珧,“想喝什么?”
郑能谅一伸胳膊,忙又缩了回来,脱下脏兮兮的手套一丢,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双干净的白手套,认真戴好。
风舞长街,云撩寒月,郑能谅喝下两罐啤酒,顿时热血沸腾地开启暴走模式,一口气从南郊大学城冲到了东郊城乡接合部。站在陌生而冷清的街道上,他又开始怀念高低铺,转身往回走,却忘了来路。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座半睡半醒的城市里,脑海里又冒出那张面孔,往事便如春蚕吐丝般细细抽出。左拐右拐,转入一条m.hetushu.com.com逼仄的小巷,闪烁的灯光和醒鼻的浓香立刻将他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老纪正低着头在刷牙,听见下楼的脚步声,锐利的目光立刻切着眼镜框的上沿扫了过来,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紧随其后从鼻孔喷出。他知道,这个时间出门的都是打算夜不归宿了。郑能谅没有解释,也没想好要去哪里,他只是觉得今天是自己的18岁生日,意义非凡,如果像坨烂泥似的粘在高低铺上囫囵而过就太无趣了。
姑娘秀眉轻舒:“呵,真讲究。”
“不用了,我一个人看。”
大妈不敢相信:“你俩是?”
这几个字像一串铃铛落在地面上,清脆动人,更动人的是那无可挑剔的脸蛋和身材。眼前的一切都很新奇,郑能谅认不出这车的款式,也看不清那标志上到底是马还是牛,车的外形倒是似曾相识,用力一想,好像在动画片《变形金刚》里见过。这姑娘十八九岁光景,长发瘦脸,五官精致,看上去也似曾相识,用力一想,好像在挂历上见过。一缕清香顺风飘来,浓而不腻,艳而不俗,闻起来也似曾相识,用力一想,没想起来。
拐过街角,上了人行道,马路对面有个公用电话亭,郑能谅的计划是把秦允蓓约出来一起看通宵录像,让售票大妈见识一下,和-图-书他也是有女朋友的人。可刚走到马路中间,他就发现这么做实在不妥:仅仅为了挣个面子,大冷天把小姑娘从被窝里拽出来,是为不仁;约她看通宵录像,肯定会让她以为他在感情上有所企图,释放出错误信号,是为不义;身上酒气未散,今天过生日和他能喝酒的秘密都会被她识破,是为不智。如此不仁不义不智之举,发生在18岁第一天的最后一个小时里,岂不贻笑大方、遗臭万年?
“不用不用,挺好,挺配的。”
浓香从左手边飘来,是个简易的烧烤铺,小贩正一边在铁板上煎鸡蛋饼一边在烤架上翻羊肉串,左右开弓,忙得不亦乐乎。一对穿着宽大校服的中学生站在铺子前,手拉着手,清澈的眸子闪闪发亮。灯光来自右手边,那是一幢小楼,门窗上胡乱挂几串小彩灯,地上斜插一块黑板,上面歪歪扭扭爬着几行五颜六色的大字:远古怪兽复活记、吃人魔鬼和哑巴宠物、三颗痣的传说、不能看的录像、好色大汉奸……在这些大字的缝隙里,还穿插着叫人浮想联翩的介绍词。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真相,谦虚地笑笑,轻轻捏住她修长的手指:“我叫郑能谅,很高兴认识你。”“一听名字就是个‘三好’学生,叫我阿珧就好。”“阿摇?难怪步态如此摇曳多姿。”“‘hetushu•com•com三好’学生的嘴可没这么甜。”
令郑能谅意外的是,穿着时髦的阿珧对巷子里的脏乱毫不嫌弃,眼神中透着好奇,一开始还优雅地一步一摇,不一会儿就索性挽住了他的胳膊,俨然相识甚久。当造型和气质天壤之别的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出现在录像厅前时,售票大妈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
这时,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响了。姑娘拿起来,瞟了一眼来电号码,没有说话,咔一声推开车门,刚跨出一条腿,又返身到车后座去抓出来一大束玫瑰花,鲜红如血,艳光四射。她一扬手,将它们甩向路边的垃圾桶,又看了眼手机,关了机,丢回车座,锁上车门,轻抬玉臂:“走吧。”
郑能谅眉头微斜,目光轻轻一点,又飘回柜台。他抽出两瓶矿泉水,付了一瓶的钱,又要了一袋瓜子和一包薯片,拉起阿珧的手,满面春风地进了录像厅。
接过钱的售票大妈瞄了他一眼:“一个人?”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阿珧很配合地朝他肩膀上一靠,散开瀑布般的秀发,露出雪白的后颈和一个蝎子文身。
不知过了多久,郑能谅蓦然醒来,发现冉冰鸾还在呼呼大睡,霍九建却没了踪影——以他的酒量自然不会醉的,想必是夜跑去了。时针渐渐逼近晚上11点,郑能谅忽然想出去走走,便披hetushu.com.com上外套,裹起围巾,轻手轻脚地为冉冰鸾盖好被子,掩门而去。
郑能谅忍住笑,直奔主题:“撞哪都不算事,约你才是正事。”说着,他彬彬有礼地伸出一只手。
既然无处可去,不如就看通宵吧。郑能谅心里这么想着,却又有些忐忑,毕竟从来没有在录像厅过夜的经历,里面有被子盖吗?有枕头吗?有没有热水洗脚……管他呢,今天我18岁了,是个有选举权的成年人了,就应该像个成年人一样,玩耍、冒险、过夜生活。酒吧、歌舞厅、咖啡屋、夜总会……这些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娱乐方式是不适合我这种充满正能量的阳光少年的,看录像不同,属于文化生活,是积极向上的,可以开阔视野、增长知识,就算看外国片也是师夷长技以制夷……想到这儿,郑能谅将兜里的27块6毛5捏得更紧了。
“看不出来吗?需要开证明?”郑能谅的气一下顺了。
郑能谅露出酒窝:“不,你技术很好,没有撞到腿。”
“那是撞到脑袋了?”她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
郑能谅刚鼓起的勇气嘶嘶往外泄,心虚地解释道:“我女朋友在家……睡了。”
“一个人?看通宵?”大妈对单身汉的消费能力既失望又鄙视,目光幽幽飘向烧烤铺前那对小情侣,仿佛在说:“连中学生都比你强……”
“嗯。”https://www•hetushu•com•com
郑能谅对这种地方不算陌生,进入大学后的第一个光棍节,本系的学长们就邀请全体新生去西大街最豪华的录像厅看了场岩井俊二的《情书》,把一帮小姑娘感动得稀里哗啦。那家录像厅比眼前这个要大得多,也贵得多……说到贵,眼前这黑板上的标价可真叫人心动啊,15块钱包夜!
一丝意外在她眉宇之间稍纵即逝:“哦?约什么?”
“看通宵录像。”这答案就有点不着调了。姑娘怔了怔,开始认真地观察郑能谅的眼睛。这是表明诚意的好机会,他没有回避,报以专注而恳切的目光,并郑重地补了一句:“没别的意思,今天是我生日。”
这么一转念,他的双脚便下意识停住了,忽然耳畔传来一声急刹声。一股劲风,两束灯光,混着粗犷的嗓音:“我不愿相信真的有魔鬼,也不愿与任何人作对。你别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也别想看到我的虚伪……”
士可杀不可辱,郑能谅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身后传来急切的挽留:“哎,别走啊,一个人看也行的,别走啊……”
以他的性格和习惯,应该大度地回上一个友善的微笑,说声“没事”,然后飘然而去,但今天是个不一般的日子,此情此景也很特别,于是,一个大胆的念头蹦了出来。
他露出友善的微笑,不慌不忙走到车门边,微微弯下腰:“不,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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