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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在药里放了东西。

谢临的眼底流露出了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却是一闪即逝，转为冰冷。

“谢临，你又何必总是说这种口是心非的话？”萧远沉沉一叹，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揪住胸口再度吐出了一口鲜血。

见那蓝衣领头人那么笃定的回答，一旁的谢临目光微微一闪。

谢临停下了脚步，握紧了手中的剑。

窗内，叶紫妍正心急如焚，更是坐立不安，对外面的一切仿若未闻，更没有看见窗外所站之人。

难道谢临的身上……心中蓦然涌了一丝寒意，萧远不敢再想下去。

谢临唇角一勾，却未答话。

“轰——”天际蓦然响起了一道响雷，火电直劈夜空，照亮了黑暗中的一切。

荒唐的念头一闪即逝，谢临微垂下眼帘，低声问：“有什么方法能化解蚀心针的毒？”

“你受伤了？”萧远眼中掠过一丝担心，伸手就要搭向谢临的脉搏。

叶剑澜转过身，与谢临擦肩而过的时候，淡淡扫了谢临一眼，便走出了房间。

叶紫妍回头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我知道这并不能怪你，你也是为了救我们。”虽然那些小雏鸟很无辜，但在那种情况下，可能也只有那种方法可以阻止那些蚀心针吧？

传闻龙舌草每百年才长一株，但近百年来的最后一株龙舌草却被深藏在神药山庄里。而神药山庄庄主慕凌却是个极其吝啬的人，视药若宝，就连平常的草药也不随便借于他人，更何况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龙舌草？

在她还未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她就深陷进了那些关于他的江湖传闻中。

他居然在嫉妒。

他太过倔强，也太过好强。

没想到自己真的猜对了。

“不过你的手段确实太过狠辣了些。”叶紫妍轻叹了口气，“为什么你能狠得下那个心？”不仅是那些雏鸟，就连那几个杀手，他也是下手毫不留情。

叶紫妍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只觉他的手好冷，直冷进人的心底里去。

忽然，不远处的天光之下，她看到一道白色的人影渐渐掠近。是谢临。她面上一喜，已急忙奔了出去。

他一边轻轻咳嗽着，想支起身体，撑坐起来，却牵动了肩上的伤口，痛白了一张脸。

谢临淡漠地目送着她离开，忽然眉尖微微一蹙，伸手捂了捂胸口，却又轻然放下。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萧远轻轻呛咳了一声，终于睁开了双眼。

而谢临只是轻倚着门沿，冷眼望着眼前的一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临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走廊之上。

神药山庄么？

谢临的剑很快，却也狠得让人心寒。

那些蓝衣人叩首起身，其中一领头人道：“此处极其危险，澜雨庄的人遍布四周，还请少主随属下等离开。楼主已经派人前来接应。”

叶紫妍怔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虽然想杀死萧远，但我要的，是一场公平的决战。”

叶紫妍眉尖微蹙，她真的看不透谢临究竟在想些什么？如今萧远性命危在旦夕，不容她多耽搁时间。

“我要萧远死。”话落，他转身就走。

刚才她已经去了一趟神药山庄，可惜被慕凌冷拒，虽想过硬闯，却无法破除山庄里的机关暗器，只能铩羽而归。

“随你怎么想。”谢临眸光闪了闪，拂袖转身。

谢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半晌，他停下笑，紧紧盯着萧远，“萧远，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朋友？我告诉你，龙舌草里我确实下了药。叶紫妍并没有冤枉我。”

“是。”

他之所以同意萧远因叶紫妍眼伤之事，而将决战延缓，多多少少也有一点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作崇。

“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谢临唇角一挑，“我只要你回答，你会选择救谁？”

萧远微一闭目，满是倦意的眼底似闪过一丝失落。

早上谢临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她摸不透谢临，真的摸不透……

叶剑澜面无表情地紧盯着他，眼眸中的神色却是变幻莫测，忽然，他的目光调转，看着还在痛哭的叶紫妍，冷冷地道：“紫妍，你先跟我出来。”

叶紫妍傍晚的时候就已不知去了哪里？

“我从来没有朋友。”谢临忽然冷冷地打断了萧远的话，“不要在我面前说那些虚情假意的兄弟之情，朋友之义。这些东西，我从来不信。”他是个连自己母亲都否认、甚至遗弃的人，在母亲临死的那一刻，他不仅看到了母亲眼里的泪水，也看到那丝不及掩饰的怨恨。

大雨依旧倾盆，老天似乎想用雨水淹没大地一般，不住地狂泻而下，夜色早已被雨水糊模成了一片。

谢临扬唇冷笑，轻蔑而嘲讽：“有空和我在这里消耗时间，你不如去想想，如何解去那蚀心针的毒性。不然我等到没有耐性，我会不顾一切逼萧远出手。”

谢临微怔，眼中闪过一丝淡淡复杂。

是谢临。

紧紧拥住萧远冰冷的身躯，叶紫妍又哭又笑，“等你好以后，我就嫁给你，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我知道——我知道的——”

他的神色虽然冷漠，也没说一句话，但那气色似乎跟萧远差不多，都惨白得像只鬼。

他的手好冷，透过她的掌间直渗进心底里去，几乎连血液都冻结了起来。

谢临剑眉微微一挑，眼https://wｗw•ｈｅｔｕshu•coｍ.ｃｏm底的神色变幻莫测，“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也中了蚀心针的毒，你会选择救谁？”

谢临这一剑刺得太深，已经穿透了肩胛骨，若是处理得不好，萧远这一身武功可能也会全部废掉。

该怎么办？

“萧大哥——”叶紫妍连忙接住他，一起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良久，叶紫妍终于站了起来，转身走回。

难道这是……回光返照么？

只是……他又可以抛却娘的遗愿而不顾么？

门外，谢临还是未动分毫，没有人看清他此刻脸上是什么神色。他静默地看着萧远半晌，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身后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了开来，紧接着响起了萧远略显虚弱却依旧平静的声音：“外面雨这么大，你为什么不进屋？”

萧远是一个好人，他不应该死。

忽然她一举掌，就朝自己的天灵盖劈去。

知道萧远心意已决，他只能无奈一叹：“属下领命，还请少主小心。”微一拱手，他带着属下返回雨幕之中，往西南方直掠而去。

“萧大哥，你一定支持下去——”看着那张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庞，她再也控制不住压抑了许久的情感，紧紧地抓住了萧远冰冷的手。

谢临紧紧盯着她，“这句话就是真。”

“这世上唯有龙舌草才能解得了蚀心针的毒么？”谢临漫不经心地轻扫了眼手中的药草，淡淡地问。

来人青衣长袍，满目威严。

谢临冷笑：“就算你想留下来查明真相，现在的你是他们的对手么？”

谢临心底隐隐涌上一丝复杂，中了那三枚蚀心针，萧远怕是已到了极限了吧？

“起来吧。”萧远脸上的神色虽苍白，但眉宇间依旧一片温和淡定之色。

“紫妍——”

那一刹那间，心底似乎有一个角落被活生生挖去了一个洞，撕心裂肺地痛，但剧痛过后，却也只剩下了一片冰冷和空洞。

“其实我们可以做朋友。”萧远轻叹了口气，“江湖上已是杀戮不断，又何必——”

“你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她颤抖着手，为萧远拭去唇角的血渍，泪水却止不住地落下，“不要死——不要死——我求你——我真的好喜欢你，想跟你一生一世都在一起，你不要死——”

叶紫妍安静地注视着他，然后轻摇了摇头，“你若是要杀萧大哥，根本用不着多此一举。”

谢临忽然转身，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现在是我中了蚀心针，你会怎样？”他俯身逼近了她一分，那狭长的眸子里掠过了一丝让人看不懂的神色。

“萧大哥，你还没说你喜欢我——还没说你怎么就可以这样死了——”伤心欲绝的叶紫妍，失魂落魄地看着怀中的萧远，内心的愧疚与自责就仿若一把刀，将她的心刺得鲜血淋漓。

床塌前，叶紫妍一边颤抖着手给萧远止血包扎伤口，一边不住地给萧远打气，然而，纱布才刚刚包上伤口，瞬间就血湿成了一片。

深深吸了口气，她看着谢临的眼睛，一字字地回答：“萧远。”

萧远轻轻叹息，眉宇间的神色却是坚信不移，“我知道你不会在我药里做手脚，我——”

谢临连头也没回，竟扬剑猛地朝前一刺，直直刺向萧远的右肩，锋利的剑尖顿时透肩而出，然后穿透了萧远对面那名杀手的胸膛。

神色凝重地在床头坐了下来，叶紫妍目不转睛地盯着萧远，就怕自己会错过萧远脸上一丝一毫的异样。

然而，他才走出两步，就听身后萧远淡淡地叹道：“谢临，你是没兴趣，还是已经力不从心？”

“他死不了。”叶剑澜接过女儿怀中的萧远，一手抵住萧远背心，为他输入真力。

“如果你真要我死，我决无怨言。”萧远也牢牢回望着他，“但如果你真的下了断肠草，现在我根本就不可能还站在这里？”

只是低低重复地这两句话，六神无主的叶紫妍强自压抑着眼中几乎要狂涌而出的泪水。她知道自己此刻绝不可以哭，哭了，不就代表绝望了么？

眼角的余光瞥见谢临在击退致命一击之后，身形忽然微微一滞，已来不及躲过斜空里刺来的另一只冷剑。

叶紫妍很清楚，蚀心针的毒已耗尽了萧远的体力，谢临这一剑无疑是雪上加霜。

谢临深深凝望着她匆忙远去的背影，正想迈开步伐，忽然眉峰一蹙，一手紧捂住胸口，另一手撑住身旁的大树，才勉强稳住身形。

“萧大哥——”叶紫妍惊呼，连忙伸手把住了萧远的脉搏，这才发现，萧远的的脉弱得几乎都探不到了。

谢临冷然打断他的话：“这些大道理我没兴趣听。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会不会娶她？”

叶紫妍担忧地看着他，却见他忽然蹙眉吐出了一口黑血，血染衣襟。

“轰”地一声，外面又响起了一阵巨响。

无论是什么事，他只有一个结果可以选择。那就是不遗余力地去完成，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即使是自己的生命。

娘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娘要他做任何事，也从来不告诉他理由。

叶紫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重伤的萧远半扶半抱拖进屋里，期间也不知跌了多少次，摔了多少回，但她硬是咬着和-图-书牙没开口，谢临也没帮忙，只是站在雨中冷冷地看着。

他在嫉妒萧远得到了叶紫妍全部的关心。

谢临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

窗外电闪雷鸣，照出了一道孤冷的身影，黑暗里显得分外寂寥。

“与你无关。”谢临冷漠地推开萧远。

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冰冷淡漠的声音，叶紫妍一怔，回过头就看见谢临一身湿冷半倚着门沿，静默地看着她，那双狭长的眼眸里暗藏着一丝她无法摸透的情绪。

萧远微笑，淡定的神色之中却隐隐藏着一丝莫明复杂，“若是你留下来，我的胜算便多一分。”

“萧大哥——”她惊喜地紧紧抓住萧远的手，“你终于醒了么？太好了——”一直压抑的泪水，竟在此刻倾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然而，在见到萧远的那一刻，他却意外地一再犹豫不决。

萧远睁开了眼，深深望进谢临眼里，“其实，你也喜欢她，对么？”

“紫妍——”萧远虚弱一笑，轻抚着她的长发，心底一直暗藏的情愫再也无法掩饰。

谢临就在站在离窗前不远的廊外，轻靠着廊柱，静静地望着窗内。雨水早已打湿了他一身白色的长袍，但他却似乎连动都不想动。

雨幕里，十数名黑衣人已将萧远和谢临团团围住，这些人显然与白日里的那些人是同一批，只是不知他们的目标究竟是谁？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完成娘的遗愿。

然而，眼角忽又微微温热起来，她咬紧了唇，转过了头，如痛如刀绞。

“让你们担心了。”萧远似乎也看到谢临，黯淡的眼眸掠过了一抹异样，“紫妍，外面雨大，让谢临进来。”

谢临转身就走。

谢临唇角微微一挑，“萧远，你未免太过自负，你以为这世间的人都跟你一般心软么？”微微垂下眼帘，他看着自己那双苍白修长的手，“知道么？我这双手之所以练剑就是为了要杀你。”

她虽然是魔教中人，但在澜雨庄她爹叶剑澜将她保护地太好了，并没有见过太多的血腥与杀戮。

她崇拜他，敬仰他，在她的心目中，他就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爹？”叶紫妍神色迷茫地望向那青衣人。

“谢临——”萧远连忙翻身下床，气喘吁吁地拦住谢临，满目焦急，“你想去哪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拦住他，但眼见谢临离去，内心总有一个莫明的声音在呼唤，一定要拦住他。

萧远面色微微一变，想也不想，就往谢临身前拦去，眼看那一剑即将穿过萧远的胸膛。

什么……也感觉不到……

谢临微微垂下眼帘，又利索地一抽剑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飞溅而出的鲜血，在雨幕中形成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红弧线。

谢临扬唇轻笑了笑，眼底的神色复杂而又悲凉，忽然，他转过身去，单手掩住了唇角，似乎有什么温热腥甜的液体沾满了手掌。

火蛇划破长空，照亮了门外谢临那一张苍白落寞的脸。

他是疯了么？竟向她问出了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她那么喜欢萧远，在这生死关头，她要救的人自然也是萧远。

萧远疲累地轻闭上眼，“你应该知道身为沧风楼的人，身上扛着怎样的责任。这么多年来，黑白两道势同水火，总有一天——”

那几名蓝衣人已飞奔而至，看到萧远齐齐跪了下来。

萧远摇了摇头，神色虽温和，但眉宇间的神色却是不容抗拒，“我自有分寸。你们若与楼主会合，告诉楼主，在我放信号之前，莫要轻举妄动。”

“萧大哥不会死，我也不会死。”叶紫妍坚定地看着谢临，“也许我真的如你所说并不适合行走江湖，但我至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想要什么？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又想要什么么？”

谢临却冷冷地避过，掏出怀中的一个锦盒，从里面拿出了一株暗黄色的草药。

他是奉命来杀萧远的。

她起身急步走到谢临面前，黑眸里写满了悲愤和失望，“你就这么希望萧大哥死么？若你希望他死在你剑下，你大可以现在就过去一剑了结了他，这样他也不受太多痛苦了——”声音蓦然哽住了，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滑落脸庞，叶紫妍别开了脸，不再看谢临。

他扬唇一笑，那笑意冷得像一把利刃，“你是不是想说，我在药里动了手脚？”

她刚刚才处理了那十具杀手的尸体，现在竟又开始埋那些雏鸟了。眼前这天真善良的少女真是出身于魔教么？

萧远看了谢临良久，终于点头，“我会。”

在雨中看到这一幕的叶紫妍几乎心魂俱散，冲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接过萧远倒下的身躯。

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叶紫妍的眼底闪过一丝沉痛。虽然她找到了一些可以压制蚀心针的草药，但还差一味药引——龙舌草。

“不错，我在药里放了其他东西。”

轻侧过头，他看了眼身后的叶剑澜，“多谢夜前辈救命之恩。”

谢临唇角一挑：“为了生存。行走江湖，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叶紫妍扶着萧远在床上躺好，并为他细心地盖上锦被：“萧大哥，你先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回来——”她说话的时候，眉宇间满是温柔，但也带着淡淡的落寞。

可是她却害死了他。

“萧大哥现在又中了蚀心针，你不可以——”

“是我害了你——是我——”

究和-图-书其原因，是因为他为她挡下了毒针，否则，现在真正濒临死亡的人，是她自己。

对于萧远，他理不清自己心底的感觉。

“叮”的一声，他已徒手两指夹住了那疾刺而来的锋利剑尖，然而，那一剑来势凶猛，而且又显是用剑高手，萧远身上原本就有毒伤，虽勉强接住这一剑，却被剑锋上凝聚的真力震伤了内腑，一缕鲜血溢出了唇角。

“萧大哥——”身后忽响起叶紫妍的惊呼声，他回过头，就看见叶紫妍抱着萧远失声痛哭，而萧远却是安静地躺在她的怀中。

“轰然”一声，雨幕里忽然再度劈下了一道闪电，那惨白的光芒照亮了两个人同样苍白的脸。

“萧大哥，我知道你能撑下去的，一定能撑下去的——”

雨中响起了声声凄厉惨叫，鲜血染红了冰冷的雨水。

谢临微微失了神。

叶紫妍跪在雨中，费力地挖完土穴，然后再将白布包里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深深埋了进去。

“萧大哥——”

谢临冷哼了一声，推开萧远的手。

谢临……怎么还没有回来？

“谢临——”萧远眉尖微拢，正欲说些什么，忽然身形一晃，已拦在了谢临面前。

谢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遥望着那连绵的雨幕，淡淡地道：“不怕我趁机杀了你么？”

这是谢临第一次跟叶紫妍解释。

萧远令他产生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那种感觉是连娘都没办法给予的。也许萧远是那种天生便能给人温暖的人，就连他都深受其影响。

谢临和萧远背靠着背，神色冷沉地盯着四周的杀手，但他明显地感觉到萧远的身子滚烫如火。

“少主——”

萧远无力地靠着门沿，眼底却写满了信任：“我知道你不会。”

谢临狭长的黑眸里虽然凝满了森冷的杀气，也丝毫不见疲惫之色，但他可以很肯定，谢临身上带着伤。

谢临竟无法直视那双眼眸，微微别过了脸。

这句话，终于惹怒了叶紫妍。

“萧大哥——”雨幕里响起了一声惊呼。

“不错。”叶紫妍点头，“而且一株只能熬制一个人的份量。这次萧大哥真是福大命大。”叶紫妍的眉宇间满是欣慰。

急着救人的叶紫妍也不及深思他笑容中的深意，接过药草便转身奔入屋内。

“紫妍，谢临不会、不会害我——”萧远吃力地撑扶着叶紫妍，面色已透着淡金，但眼底却写满了一片温暖的信任，那样骄傲的谢临又怎么使这种宵小手段？

“不要死。我求你不要死。”

谢临淡漠笑了笑，“原因很简单。”他回过头看了萧远一眼，“因为你就是萧远，所以，我必须要杀你。”

“等等！”叶紫妍唤住了谢临。

也许，在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他曾经有过梦想，但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些梦想早已磨灭无踪了。

经过谢临身边的时候，她并没有说话。

叶紫妍不解，“谢临，你究竟——”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有人倒地的声响，叶紫妍惊骇地回头，就看见萧远狼狈地跌在了地上。

见叶紫妍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一直沉默的谢临才冷冷地道：“当初你就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拒绝她么？”

心念电转间，谢临冷冷地丢下一句“站着别动。”便腾空跃起，长剑出鞘之际，一片冷芒华光绽放。

叶紫妍从萧远怀中抬起了头。

谢临的脸上是那种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神色。

萧远依旧昏迷不醒。他已经吃下了解药，却一直没有醒过来，甚至气色更糟了，那微弱的气息似有似无，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一般。

竟然不管萧远愿不愿意，她都要嫁给萧远么？

是呵，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么？

可这两次谢谢，都是为了萧远。

但就在刚才，当他看到她松了口气的神色时，那句话就那样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

若是萧远就这样死了……叶紫妍心神已乱，不敢再想下去。

“属下等来迟，还请少主责罚。”

“谢临！”叶紫妍一把拉住他，“你为什么一定要跟萧远决战？你们二人完全可以做朋友——”

蚀心之毒本就厉害，只要稍不留神就会在无形中夺去人的生命。

她话音未落，便被谢临的大笑声打断。

果然有问题。

萧远根本就没有渡过危险。

叶紫妍的心头微宽了几分，原本失望的眼眸里也亮起了一道希望的光芒，“我现在只缺一味药引龙舌草，在神药山庄。谢临，以你的武功闯神药山庄应该不难。”

正欲再度迈开步伐，黑前却蓦然一黑，紧接着胸膛里涌上一阵冷痛，痛彻心肺。

这世上，也许真没有人可以猜透谢临究竟在想些什么？

转身的那一刹那，却发现雨幕中不知何时多出了几名蓝衣人，正朝这里飞奔而来。

“谢临——”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有些东西早已悄悄侵占了他的心……等他惊觉时，早已迷足深陷，不可自拔……

她只要萧远活下去！

谢临在雨中穿梭，一路疾行，没有片刻耽搁。

为什么？既然有了神药山庄的药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但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叶紫妍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窗外的谢临。

“紫妍——”萧远扬唇轻笑了笑，似想伸手为她拭去脸上ｗww•ｈetusｈｕ.ｃoｍ•coｍ的泪痕，却力不从心。叶紫妍看到那双湛黑的眼眸透着一抹黯淡与倦意，原本放松的心再度紧提了起来。

连所谓的母爱他都从未得到过，这所谓的兄弟朋友，他更是不会相信。

这是叶紫妍第二次对他说谢谢。

转过身的时候，她忽然听见萧远淡然道：“紫妍，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叶剑澜的女儿。”

神药山庄里人的人武功虽不高强，但机关暗器却是江湖中一流的能手，谢临又能安然闯过么？

萧远再度拦住他，“你我一战还没终结。”

蓝衣领头人一惊：“少主，你不跟属下一道离开么？澜雨庄的人——”

“萧远，你以为自己是神么？可以猜得透我心中的想法？”他停下笑，眸光冰冷，字字更是如刀，“我告诉你，我在龙舌草里混进了断肠草。我就是要你死。”

谢临停住了脚步。

萧远淡淡一笑，“你也认为是澜雨庄的人么？”

“他们是沧风楼的人。”

他抚胸轻喘了几声，挥指连点胸前数处大穴，待再次睁开眼来时，眼底只剩一片冷厉与清寒。

天已经渐渐亮了，这一夜可以说是叶紫妍这一生中最难过的一个夜晚。萧远早已昏迷不醒，气若游丝，虽然肩上的伤口已被自己封住穴道勉强止住了血，但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叶紫妍怔了怔，但什么也没说，她轻轻看了谢临一眼，便走了出去。

谢临见他们走远，不禁看了萧远一眼，“你不跟他们走，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此刻萧远重伤未愈，元气更是大伤，看样子连三成功力都不剩，若是再遇袭，他只有送死的份。

“萧大哥——”叶紫妍喜极而泣地扑过去，埋首在萧远怀中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谢临神色一变，就要冲过去，然而一道身影却比他快了一步。

谢临上下打量了眼萧远，满目嘲讽冰冷，“你是嫌我下的毒药份量不够重么？”

萧远剑眉微蹙：“昨日刺杀我们的是澜雨庄的人？”

既然他喜欢上了叶紫妍，那么他也应该承认了。即使，叶紫妍是魔教首领叶剑澜的女儿。

谢临出手向来不留一丝余地，几乎是一剑一个，雨水打湿了他的黑发，浸透了他的白衣，那惨白的脸色中更是隐隐透着一丝湛青。

“我知道。萧大哥，你不要着急。”叶紫妍不住地点头，担忧地看着越来越虚弱的萧远。

杀戮已然结束，但风雨中弥漫的腥味依旧浓重地令人作呕。

闪电划过的那一刹那，谢临看清了那张脸。

夜幕静悄悄地降临而下，席卷而来的黑暗几乎吞噬了大地的一切。

“你这个丫头，你是疯了么？”

“放手！”谢临冷冷地道。

萧远略有深意地看着谢临一眼，接着道：“若真是澜雨庄的人就不会对叶紫妍出手。”

那暗色的红，让人触目惊心。

谢临苍白的唇角微微一勾，自嘲而寂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谢临唇角微微一弯，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你是要他右肩伤一剑，还是要他的胸口被利剑刺穿？”

谢临唇角轻牵，自嘲而落寞。

“你受伤了？”叶紫妍心底一沉，直觉就想伸手扶住谢临，目光担忧地盯住那道伤口，伤口虽长，却并不深，像是被锋利的暗器所伤。

谢临微垂下眼帘，忽然转身就走。

心口忽然间涌上了丝冰冷的痛意，他不禁蹙眉轻捂了捂胸口。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萧远神色依旧平静，“你我二人素未谋面，更无仇怨，你连挑白道同盟十八大门派，目的其实只是想引我出来，让我接受你的挑战。”

谢临忽然笑了，那笑意让人觉得寂寥而又揪心。

谢临眸光一寒，“很可惜，我没兴趣参与沧风楼与澜雨庄的恩怨。”说着，他跨门而出。

这是娘临终前的最后一道命令。她要他挑战白道同盟，引出萧远，然后与萧远决一生死。

她知道他每一次都没有做错，但她终究无法认同……

谢临看着叶紫妍，一脸淡漠：“是。”

耳边忽然响起了几道虚弱的咳嗽声，叶紫妍神色一喜，连忙回过头，就看见萧远已醒了过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紫妍急忙摇头，还未说完，便被谢临冷笑着打断。

但他的感觉已然麻木了。

若是有一天他也如萧远这般重伤，是否有人也会这样为自己伤心？

“好。给你。”他笑着，将手中的龙舌草抛向叶紫妍。

萧远……可以撑得下去么？

叶紫妍一窒，“谢临——”这个时候他开什么玩笑？“让我看看——”她伸手就欲搭上谢临的脉搏，却被谢临避开。

叶紫妍不由低语：“不可能啊，如果是龙舌草，不可能会这样——难道是——”她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谢临。

这一刻，她什么也不顾，什么不管了。

“少主——”

——

谢临双目微微一眯，露出了森冷的杀气。

谢临一直站在走廊边，倚墙而望，平静的眼眸底下瞧不出一丝波动的情绪。

叶紫妍连忙丢下谢临，冲过去扶起萧远。

萧远虽然也不比谢临好到哪里去，但他的眼眸始终注视着谢临，没有放过他脸上的丝毫变化。

那蓝衣领头人还欲劝阻，却见萧远的脸色已微沉了下来。

谢临还是站在站里，抱剑于胸，冷冷地望着眼前一切，那神色冷漠之极，也无情之极。

她忽然和_图_书有些后悔，让谢临一人去冒险。

萧远的大半边身子都已经鲜血染红，叶紫妍强自镇定地扯开他的衣物，小心地洒上金创药，为他包扎伤口，然而蚀心针的毒性显然是压不住了，伤口上的血已无法凝结，不住地狂涌而出。

“萧大哥，你别起身。”叶紫妍低低叹了口气，“如果他要进来，他早就进来了。”虽然与谢临相处并不是很多，但她多多少少也了解了谢临的一些脾气。

清晰地捕捉到了叶紫妍眼中闪过的质疑，谢临淡色的唇角轻轻一扬，带着些许冷意，也带着些许嘲弄：“他只能死在我的剑下。”

是叶紫妍。

“你肯救他？”

叶紫妍连声音都颤抖起来，萧远身上的毒伤原本就只是勉强压制住，再加上谢临这一剑的重创，她不知道萧远能不能撑过去？

竟真的被他拿到了龙舌草？叶紫妍一直紧提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叶紫妍不以为然：“其实你看待事情不要这样偏激啊，江湖中总也有好人吧？而且——”

萧远眉峰微蹙，脸色虽惨白却未吭一声。

可此时此刻，他却要死了。

叶紫妍诧异地转过头，看着谢临。

昨夜是她太过心慌意乱，一心想着救萧大哥，却忽略了谢临。如果为了救萧大哥，而把另一个人的生命搭进去，那根本就毫无意义。

萧远静静地躺在叶紫妍的怀中，伸出手轻抚上叶紫妍满是泪痕的脸庞，“紫妍——”这一声叹息包含了千言万语。

叶紫妍紧紧咬住下唇，她很清楚谢临刚才这样做并没有错。以当时的情况，要救萧远只有比那致命一剑更快的剑，不能有半点犹豫。

“快走——”萧远喘过一口气，竟用尽最后一丝真力猛地一用力，“叮”，锋利的剑尖应声而断，那名黑衣杀手被那股余力震得退了两步，目中露出了惊骇的神色。几乎在同一时刻，被萧远护在身后的谢临眸中寒光一闪，已然出手，一剑刺向那刺客，穿胸而过，当场气绝身亡，然后，利索地拉起萧远往外跃去。

“谢临，你疯了！”

叶紫妍已是泣不成声。

他终于再也撑不住跌了下去。

叶紫妍一怔，面色苍白，“谢临，你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随手把玩着手上的龙舌草，谢临懒散地半靠着树背，那双狭长而慵懒的眸子里却流露出了一丝莫明复杂的神色。

果然有点高估自己了么？

转头看向廊外的雨幕，淡色的唇角扬起一抹轻而自嘲的冷笑。

半晌，谢临停下笑，那黑沉的眼眸里流露出了与他的年纪并不相符的沧桑：“你这样的人，并不适合行走江湖，到头来，只有死路一条，就跟萧远一样。”

急掠而来的男子虽然还是那一身白衣，略略显得有些狼狈，她眼尖地看到谢临胸口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微微喘了口气，他唇角一扬，扯出了一抹自嘲的轻笑。

大雨终于停歇了，但天际还是阴沉沉的一片，似乎随时都会倾盆而下，让她的心也不自觉地压抑起来。

细雨，还在连绵不断地纷扬而下，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情景。

——千真万确。

谢临冷冷地推开他，“你先管好你自己。”

然而，他手中剑正欲出鞘，忽然被人按住。

房间里传来了萧远压抑的咳嗽声，一直守在门外的谢临眉尖微蹙了蹙，却没有推门进去。

那抹沧桑狠狠地刺进了叶紫妍的心底，她只觉胸口一窒，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顿时堵在了心头。

“多谢少主。”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叶紫妍终于心生气恼，放开了谢临手，转身离去。

“萧大哥——”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谢临见她与自己擦身而过，忽然淡淡地问：“你不生气么？”刚才那窝雏鸟，她视若珍宝，却被他拿来当了挡箭牌。

那眼神里的质疑，谢临看的一清二楚。

心头似被什么狠狠地刺进，只觉鲜血淋漓。

“答应我，不要死，好不好？”

雨虽然小了很多，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冷风里的寒意也越发浓重了一些。雨水虽然冲刷去了满地的血腥，但还是留下了一些让人心痛的痕迹。

因为，他根本就是为了这个愿望而存在的。

四周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大雨中，血腥味扑鼻而来。叶紫妍面色惨白地扶起已是接近半昏迷的萧远，也不开口向谢临求助。

为什么萧远服下了解药，却反而加重了病情？难道是自己的药有问题么？

心底的惶急和担忧交织在一起，让她坐立不安起来。

终于，他看到那座立于重重雨幕中的山庄。

如果能解去蚀心针的剧毒，也许萧远还可能熬过这一关。

屋里的灯光并不明亮，映衬着叶紫妍落泪的脸庞更为惨白悲伤。

“谢临——”她神色一变站了起来，直冲向门外，“你是不是山庄的地底暗室拿到的药？”

叶紫妍猜不透谢临真正的用意，“你真的也中了蚀心针的毒么？”

萧远微一沉吟：“你们先回去跟楼主接应。”

窗外，雨下得正大，雨水无情地击打着冰冷的地面，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就似乎要击穿整个地面一般。

耳畔回响起白日里谢临所说的话，忽然间她的心底隐隐不安起来。

“谢谢你。”叶紫妍轻声说。

历经了这一次生死轮回，他想明白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