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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情

作者:月影兰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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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同归

第十二章 同归

……
云秋尘淡淡一笑,反问,“琴玉,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春暖花开。当春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云府里所种的桃花全部迎风盛放,带来了阵阵扑鼻的香气。
“发生什么事了?”
容江急冲冲地冲过来,抢走了苏雨蓉手中的斧头。
忽然,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响起。
即使随着时间的流逝,心底那道伤痕越来越淡,但它依旧存在。
只是树砍了,人的心伤也不会痊愈的!
抱着怀里的东西,青年一路直冲向目的地,眼见面前房门紧闭,他门也不敲,直接推开门闯了进去。
火焰燃烧而起,映红了半边的天际,仿佛就连天边那一轮冷月都成了血色……
“你!马上给我躺回床上去。”
后悔么?他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却换来了这样的下场?
“你——”
少夫人流泪了。
寂静的房间里,苏雨蓉静静地躺在云秋尘的怀里,脸色苍白而疲倦,但目光却是晶亮有神。云秋尘背靠着床头,紧握着她冰冷的手,下鄂轻抵在她的发间。
“嗯,不见不散。”
才能让娘子原谅他?
“嘭”的一声,大门被狠狠地撞了开来。
苏雨蓉看着手中重新恢复光彩、焕然一新的《五牛图》,脸上微微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琴玉出现在门口,眼底写满了复杂。“你这么做,雨蓉真的会恨你的。她好不容易才发现自己爱上了你。”
“叩叩叩!”
容江苦笑。
绝不!
忽然,一阵微风吹拂而过,惊醒了她走神的思绪。连忙收敛心神,她找出了一对象牙雕制的撞边手卷,又拿来了藏经笺纸和旧棉,将画重新做了装裱……这是徐大哥最后留下的东西!无论如何,她也要把它恢复原貌。
“因为——”身后之人才刚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他也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在太原受阻,想来徐子皓复制了布兵图吧?
“什么人啊?一大清早这样扰人清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
苏雨蓉看着那株梅树,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琴玉,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狠心砍了梅树,就说明,我真的可以放下他了。”
“还不是被你吓的?”
“娘子,你究竟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苏雨蓉依旧怔在那里,握着画笔的手在颤抖。
骂了半晌,见躺在地上的人没动静,老者终于挫败地叹了口气,然后抓了抓一头乱发。
“我没事。”云秋尘轻摇了摇头,“权叔他们呢?”
嘴里轻声低语着,男子的眉峰越拧越紧。
将油伞打偏了些,尽量地遮住怀中所抱的东西,他也顾不得身后已经被雨水淋湿了一大片,在雨中急奔。
感觉身后的人跟了进来,她还是没有回头,径自拿起裱画的工具,开始手头的工作。
春天,总是细雨连绵。
他灿烂地微笑,然后伸手握住了苏雨蓉那只握着画笔的手。
她错过他太多太多,她还没来得及做一个真正的妻子。
苏雨蓉慢慢地伸出手,拭去了脸颊的泪痕,然后缓缓地说了一句:“容江,你家少爷是骗子。”然后转身走进了装裱间,又将自己关了进去。
捞起地上的人,老者一个纵身,便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我第一次遇到你这么痴傻的人。”苏雨蓉也淡淡地笑了,笑意却带着平日里所没有的温柔,“我只要靠近你一点点,你就好像得到了世间的一切。”
细心地将所有褪色和有色差的地方补好,再揭除画面上残留的血迹,然后拿来丝绢托补破洞。
一声惊呼阻止了她的动作。
画心再难修补,总有一天可以修好。而当人的心受了伤,又有哪一天能痊愈?
容江身子一软,直接跪倒在了雪地上。
就在梅树后面的墙头,一名老者正半卧那里,手里拿着一壶好酒,嘴里喃喃自语:“看来还是什么时候找个时间教教这个笨徒弟凤家神针好了,不然,这么好的医术可要失传了——”转过头,看了眼装裱房里,那些七七八八的工具,老者皱起了眉峰。
每次看到这株梅树,少夫人肯定很伤心了吧?
她没有回身,只是唇角又是一抿,然后推门走进了装裱间。
兀真脸色一变,忽然,他紧紧盯着云秋尘苍白的脸。
她不会原谅他的!
而此时,就在墙头的另一面,在琴玉和苏雨蓉没有看到的地方,一名穿着素雅长衫的年轻男子,正伸手扶着墙头,微蹙起一双英挺漂亮的剑眉。
容江拔腿就朝后院奔去。
也不知道在黑暗里沉浮了多久,苏雨蓉觉得自己做了一个令人开心却又心痛的梦。她梦见云秋尘回来了,像往常一和-图-书样,门也不敲直接闯进了装裱间,然后不满地责怪她又不好好吃饭……
他只知道一件事。

转眼间,寒冬过去了。三月的苏州到处都洋溢着春天温暖的气息。只是这种温暖却进不了苏雨蓉的心。
“娘子——”
“应该是我看错了。”琴玉笑了笑,“可能是风吹过树枝,让我眼花了。”
云秋尘摇头,然后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根本就没有解药,所以,我也没想过能拿来当退路。”
传说,在唐朝年间,江湖中曾有一个神话般的存在——医武双绝的凤家庄。
可惜,他与师父相处的时间太短,他只学到了一些皮毛功夫,并没有学到凤家神针。但这些皮毛功夫也已经够了,要将剧毒过到自己身上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而由凤家神针衍伸而来的调心大法更是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支撑到最后。
他在做梦么?
他是头一次这样接近她的心。
只是淋了点雨而已。
“云秋尘?”兀真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梅花树下的云秋尘,“为什么是你?徐子皓在哪?”直至今天他才知道,最近在太原阻击他们的,竟是理应在断屿山上死去的徐子皓。
心中突然生了怒意,她打开了装裱间的房门,走了出去,拎起了院子角落的一把斧头,死命地抡起来,就要砍下去。
“少夫人她——”
容江轻叹了口气,张了张口,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该说些什么呢?其实,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似乎只有不断地这样对自己说着,她才能很好地活下去。
会没事的!
当她落寞地缩回手时,她总是在心底重复这句话。
轻闭上双目,苏雨蓉紧紧握住了手心。
“不是说好了么?不见不散。不是说好么?少爷——少爷——”
一生啊,多么遥远的事。
苏雨蓉打开了房门,脸色虽苍白而疲倦,但唇角却挂着淡淡的微笑。
“她反正是你娘子,你们不是平常都睡一张床么?现在来害什么羞?”
容江推门进来,看见苏雨蓉闭着双目,心中一跳。
“琴玉姑娘,你有空就多陪陪少夫人吧,她最近一直不停地修补画心,裱画,都不给自己任何休息的时间,我怕有一天,她会硬生生把自己拖垮!”
“少爷。”
还来不及退走,四周埋下了火药已起了连锁反应。
“如果要学习裱画,这些工具应该齐了吧?”青年对着装裱间环顾了一周,“对了,我还买一个新的案桌,但暂时带不回来,明天就让容江去取——”
“一点点就够了。”云秋尘微合上眼帘,“我从来没想过,你能完全爱上我,我只需要在你的心底占一个小小的位置就够了——”
只是,耳畔似乎有嘈杂的声音一直挥之不去。
“带你们这么多人去见他,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
“嗯。”
他动了动唇,但最终没有应声,只是更加猛地敲着门。
这座宅院是他们的据点,最终,还是被出卖了啊!
身后那道声音里充满了沮丧。
抱紧了怀中的东西,他收起了油伞,然后伸手一阵狂敲。
屋里的人正在很认真地修复一幅画心,知道有人进来了,以为了容江,也没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只是呆呆在站在那里,泪水不住地流敞。
他甚至可以感应到此刻她心底的平静与温柔。
“娘子,我不是答应过你,我们要一起回来看梅花的么?”
时间在一分分地消逝,当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的时候,苏雨蓉终于完成了手中的工作。
“嗯。”琴玉点头,伸手轻拍了拍容江的肩,“放心吧,我不是答应了你家少爷么?我会好好照顾你家少夫人的。”
此时此刻,容江就站在太原城外十里外的梅林。
……
苏雨蓉走到窗前,靠着窗沿,看着天光下那株梅树。
轻轻一牵唇角,他站了起来,反转手心,神色平静地看着掌心处那一片骇人的乌黑。此时此刻,他真的很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好师父,让他有能力救回自己最爱的人。
琴玉沉默地看向被火光映红的北方,苦涩一笑。
“娘子,对不起,我回来了。”
他不断在心中安慰自己。
“他说过不见不散的!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眸光依旧如同星子般,但眼神里却略略带着歉意。
冲击过于巨大,苏雨蓉无法回应,只是僵硬着身子呆呆地看着。
“你就这么急着去见他么?”云秋尘一边问着,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然后猛地一打火石将枯树点燃。
“不知道琴玉什么时候会过来?”
休息够了,手上还有两幅www.hetushu.com.com画心没有修完,应该要开始工作了。
只说到一半,容江便将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
门外有人影闪动,是容江。
一时间,她怔忡了。
“什么人?”
兀真脸色惨白。
“其实真要砍的话,我砍不下去。我只是——”苏雨蓉顿了顿,苦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雨蓉动容了,只觉眼底微微湿润。
“怎么了?”苏雨蓉疑惑地问。
忽然,琴玉感觉梅树后面的墙头似有什么人影闪了一下,不禁抬头轻喝。
现在只是初春,每当这样的雨天,总会隐隐藏着残冬的寒意。
从排笔、宗刷、启子、砑石、锥针……那一个大包里,几乎是应有尽有。
“少夫人有什么吩咐?”容江的眼睛已经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是啊,少爷真是骗子!
“已经照你的吩咐,大家分批撤退了。”
“娘子,我很开心。”他唇角轻轻一扬,又露出了半年前那略显孩子气的灿烂笑容。“真的很开心。”
那熟悉的笑容,让容江一时间无法思考。
“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离开!”
她知道自己虽然清醒,却只是回光返照。
“砍了那株梅树。”
原来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之后,会变得舍不得离开。
今生遇上他,她是何其有幸!
“嘭!”
没有人应声,但没有任何人影。
这样的季节,真是令人温暖啊!
兀真环顾了清冷的宅院一眼,然后又深深看向云秋尘,“看来他们应该都撤离了吧?难道你想一个人拦住我这数百精兵么?”
“那少爷你呢?”
……
容江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嗯,是啊,少夫人还在装裱间呢。”
青年再也装不下去了,轻轻一叹,将她的身躯拥进了怀里。
“娘子,你怎么啦?你不是说过么,要教我裱画!”
那是火药!
云秋尘轻轻吐出一口气,“那就好。”他看了容江一眼,“容江,你也走。”
直到容江走远,云秋尘才掩唇轻咳了咳,然后低唤了一声。
她终于回过头,看了眼身后那张惶急清俊的脸庞,淡淡地问,“为什么不能砍?”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容江连忙擦去眼角的泪痕,“琴玉姑娘,你来啦!”
“琴玉姑娘,你也来啦,大家都没事,真是太好了。”当容江掀开了车帘子,笑容却凝结在了唇角。
耳畔响起了低低的轻叹,迷糊中,她感觉被一双手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他不是在做梦!
“是不是需要丝绢?我帮你拿吧!”
“好。那少爷,我们不见不散。”
“我看见那株梅树,就想起一个这一生都不想原谅的人。”
“裱画很难。需要很多时间,特别修复画心。”
云秋尘摆过苏雨蓉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一双如星子般的黑眸直勾勾地凝视着她,“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带你回家。”
云秋尘一个人坐在宅院的梅花树下,看着夜色里盛放着的红梅,忽然间想起装裱间外,他为苏雨蓉种上的那株梅树。
埋首在那具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里,苏雨蓉终于忍不住低泣。“云秋尘,若是你以后再敢丢下我一人,就算是下了黄泉,我也不会再原谅你!”
人都走了,却独留下这株红梅么?
那一句“我回来了”,却令苏雨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容江只觉心头堵得慌。
“回苏州么?”
“这回惨了,娘子怕是恨死了我。”
“我真是怕了你了,你能不能给我安份一点,明知自己身子还没完全好,竟又淋了一身雨,你是不是想再跟阎罗王喝杯茶,见个面?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我不想再费劲拉一次!”
他不知道。
应该没关系吧?
“是啊,中了跟你一样的毒。”云秋尘脸上还是挂着笑,然后漫不经心地从怀里掏出了两块小石子。
“少夫人,你在干什么?”
苏雨蓉淡淡一笑,“快将画收好了,这次若是坏了,我可不修了。”
“少爷——”
“少爷、少夫人——”

原本藏进云层的冷月,复又爬了出来,照亮了天地,也照出了黑暗中所站的那个人。他看起来六十上下,童颜鹤发,却已上了年纪,但一双眼眸却是炯炯有神。
眼角,甚至有些湿润了。
布包打了开来,里面放着一堆崭新的裱画工具。

“可娘子在睡觉——”
里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兀真惊疑不定,“云秋尘,你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她已经被你伤透心了,所以不想醒过来。”
“容江,你和_图_书家少爷要你安全地把少夫人带回家!”
“还真是惨烈啊!”黑暗里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叹息声,“火药的威力就是厉害!没几下,什么东西都不剩下了。”
琴玉一怔,“这画要送我?”
可见过以后,就真的不会有遗憾了么?

“琴玉,你来的正好,《五牛图》我裱好了。你看看——”将琴玉迎进屋,苏雨蓉拿出了重新装裱好的《五牛图》。
“师父——”
云秋尘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兀真,还有他身后跟着数百金兵。
那似乎是……火石。
1126年正月,金宋这一场战争,终于以宋朝皇室投降议和而暂时告一段落。
看着北边黑幕上那一片骇人的红光,突然打了个寒颤。
兀真冷笑,“你想用解药换取你们的退路?”
“怎么还是没有改呢,总是答应我会改,可是,老不改啊!”青年说着,已经抱着东西拐过了后院,消失了身影。
这种空荡,真的比寂寞还要可怕,因为它让人的心永远也找不着边际。
房门,再度被轻轻推了开来。
容江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感觉有另一个人被塞到了自己身边,沉睡中的她,微微蹙起了眉峰。
他的师父就是凤家的后代传人,不仅继承了凤家医高超的武学,也继承了绝顶的医术——凤家神针。
也许老天垂怜她,让她醒过来,见他最后一面,让她不再有遗憾。
“容江。”
云秋尘看着脸色铁青的兀真,一牵唇角,“你想见他?”
“帮我一个忙。”
可是,她发现得太迟……
“发生什么事了?”琴玉看了眼紧闭着房门的装裱间。
“不行,无论怎样,我也一定要回去。我不能等到娘子真的砍了梅树——更不能让她忘了我——”
“她早饭吃了么?”
刚才……那是幻觉么?
“你——”
说好了,不见不散,不是么?
往事历历在目,却已是物是人非。每当她从梦中张开眼睛时候,总觉得身边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陪着她,那双黑沉的眼眸,比天际的星子还要灿烂。然而,当她伸手触碰床沿时,却只触碰到一片寂寞的冰冷。
“少爷?”
容江欢天喜地地迎上去,见在外面驾车的竟是琴玉。
走到装裱间前,琴玉轻敲了敲门。
低声轻语了一句,她放下手中的《五牛图》,正想走出装裱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放置在案桌旁的细罗。

兀真此时恨不得将徐子皓千刀万剐。
“娘子,你看看我买了什么?”青年拿起布包,作势就要打开。
疑惑间,他听到了身后响起了马蹄声,脸上不禁一喜,转过身,便见一辆马车正朝这里疾驰而来。
真的很漫长!
而这样的男人,她又怎会不爱上?
云秋尘静静地轻拥着她,直到她完全陷入了黑暗。
……
还是这种手卷品式适合这幅古画!
“我明白。因为我跟你一样。”琴玉也跟着走到窗前,抓起苏雨蓉冰冷的手,眼底泪光闪动,“雨蓉,那我们一起恨那两个男人吧?直恨到下黄泉见他们的那一天——”
云秋尘笑了,不答反问,“娘子,你想念苏州么?”
为什么不让她安心地把梦做下去?
没有回答。
其实,他还真想亲眼看看。
“没。没有。”
“进来吧!”云秋尘将又陷入昏睡的苏雨蓉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云秋尘想跟他们同归于尽。
“轰!”
熟悉的走道,熟悉的后院,熟悉的装裱间……
相公,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
——“我只是想感受一下和娘子一起做喜爱做的事是什么感觉?我今晚其实很开心。”
忽然,窗前走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抬起头,朝窗外喊了一声。
绝不原谅!
“少爷在哪里?”容江慌了,“琴、琴玉姑娘——少爷呢?他去哪了?不是说在这里会合么?”
“少夫人呢?她是不是又在装裱间啊?”
“我知道,你剧毒未解。虽然你内力深厚,强行压制,但你撑不了多久。”
“容江。”
“少夫人,什么事?”容江停下了脚步,一脸笑容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她一手撑着斧头的木柄,一边剧烈的喘息着,好像刚才这一抡费力了她一生的力气,现在什么力气也使不出来。
“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一个笨徒弟?我凤家传人的命,几百名金兵就能抵得了么?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不划算啊!”
“俗话说,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合,等你和你家娘子睡一觉醒来,就万事大吉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他也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气。
宽敞的装裱间里,苏雨蓉正拿着画笔https://m•hetushu•com.com,俯身认真地修复着案台上所铺的那幅古画。
冷月,不知不觉间爬上了天幕。
强压下心中的不断涌上的惧意,兀真冷笑地向前踏出了一步,“那好,我就先抓住你,有你在手,还怕徐子皓他们不出现么?”
“真的不能原谅我么?”
容江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了神。
深深凝视着苏雨蓉,云秋尘满脸的沮丧最终为叹息所替代,伸出双臂,也不顾她挣扎,他将她紧紧的揽进了怀里。
“不是,我——”咳嗽声更剧烈了。
宅院之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轰轰轰!
“院子里那把斧头还在么?”苏雨蓉淡淡地问。
琴玉紧闭起了双目。
云秋尘抬头,微笑,“兀真,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琴玉接过图,眼中露出赞叹之色,“很漂亮。也只有你才能修复好这样残缺的画心了。”
“为什么——”连他自己都觉得声音在发抖,“为什么只有少夫人一个人?少爷呢?”
云秋尘没有回答,竟只是神色平静地在梅花树下坐了下来。
一股寒意忽然涌上了心头,他不禁掩唇压抑地低咳了两声,眉峰也跟着微蹙。
琴玉转过头,看了眼那株凋零的梅树,神色落寞。
“是啊,回苏州。”云秋尘点头,眼神却有些飘渺,“你还没教我裱画呢,现在我只会洗粉,也许还不一定能洗好。”
深深吸了口气,那清新的风顿时驱走了满身的疲倦。
——少夫人不是撑不过三个时辰了么?
“在。”
这次少爷没让自己先带着少夫人走,那就说明,少爷是要跟少夫人一起回去,不是么?
为了不让自己再伤心下去,所以她才要砍了它么?
“娘子,我可以进来了么?”
冬天的时候,当红梅盛放的时候,她还可以出神地看着,但现在春季已经来临,她要看红梅,还需再等漫长的一年。
“娘子,要开始了么?我来帮你!”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站起身,她朝装裱间走去,手才刚刚碰到门沿,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放心吧,徐大哥的仇,就交给我吧!”云秋尘走到琴玉面前,轻轻一拍她的肩膀,“我家娘子就托负给你了——琴玉,帮我好好照顾她!”
“吱呀”一声,沉重的大门被打了开来,露出了容江一张还满是睡意的脸庞。
一步步地细心修补好画心……当苏雨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着案台上古画上,那栩栩如生的五头牛时,眼底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容江正欲大骂,忽然僵住了身形,眼睛瞪得老大。
刚才她昏过去的时候,一直说,那株梅花开得很漂亮。
天光从窗外折射而入,在地上带出了一双相拥的身影,一双鸟儿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停留在那株梅花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了一阵,然后歪着脑袋看了屋里相拥的年轻夫妻一眼,便拍了拍双翅,一起飞向了高空。
“啊——”她身后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止,“娘子,你不能那么做!不能砍不能砍!”
“满意么?”
门外站着的青年,很灿烂地朝容江一笑。
“琴玉——”原本以为,琴玉比自己坚强,却原来,谁都不比谁坚强,只是将自己的心隐藏得太好。
“娘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漂亮的剑眉微拢了起来,“你怎么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看了眼案桌旁那分丝未动的早餐,他轻轻叹了口气。
一道修长却略显消瘦的身影走了进来,清俊的脸上挂着熟悉的、略显孩子气般的笑容。
“相公,能答应我么?不要再一个人一肩扛下所有的事——”苏雨蓉轻轻仰头,“虽然我帮不上你什么,但至少,让我跟你走到最后——”
“那我们事情办完了,就一起回苏州。”
容江使劲掐了下自己的脸颊。
容江难过地轻叹了口气,放下斧头,便转身离开。
苏雨蓉独自坐在桃花树下,仰望着那满树的粉红,唇角扬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好痛!
“嘭”的一声,斧头顿时失去了方向,落在了地上。
也许少爷有办法吧,否则,他要如何安全带少夫人回苏州?
深吸了口气,他极力地压下那阵阵熟悉的晕眩感,然后一口气跑到了云府门前。
风中又传来了焦味,老者连忙捂住鼻子,闷声道:“这地方不能呆了。”
“哦。”青年低低应了一声,然后乖乖地抱着东西退出房间,关上房门,然后又煞有介事地轻敲了敲。
只是……一个人这样寂寞地活下去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低下头,老者看了眼面前躺着的人,忽然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少夫人,www.hetushu.com•com为什么要——”
琴玉紧抿住双唇,低头不语。
只是,他对不住自己的父亲。
“琴玉,你进来吧!”
还是没有回答。
“裱画可真是一件麻烦的事,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玩的。”
兀真心底的不祥越来越浓烈,这个云秋尘究竟在干什么?
丢下话,老者跃下墙头,几个起落便消失了踪影……
“你在太原城十里外的梅林等我们,准备一些干粮和水。我和少夫人随后就到。”云秋尘转过头,看向床上昏迷的苏雨蓉,“我会让她安全回苏州。”
“容江,赶快让我进去。”也不等容江回神,青年很自然地走了进去。
那是永远也无法抹杀的。
——“娘子,我决定了,今天开始,跟你一起学习裱画,这样也可以帮你的忙。”
云秋尘将两枚小石子互相磨擦着,碰撞而出的火花映入了他的眼帘之内,就好像有星子在闪动。
苏雨蓉深深看着琴玉。
窗外的容江,笑了笑,悄悄地离开了。
那……他想用什么样的方法回去?
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彻底惊醒了她。
“我们有一生的时间,你总会教会我的,对不对?”
那强大的力量,冲击着一切,瞬间便毁灭了眼前的一切。
又说了一个“你”字,容江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但指着门外人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此时此刻,真是什么都够了。
“好。”苏雨蓉将头深埋进他的胸膛里,“我们一起回家。”
“她撑不过三个时辰。”云秋尘说得很平静,那份平静让容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不安。
倦意又渐渐地袭来,苏雨蓉强撑着精神,轻声道:“相公,我来太原前的那一夜,装裱间外的红梅已经开了,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我很想回去再看一眼——”
这句话,容江终究没问出口。
毕竟他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无论结局如何,他尽力了,他也算完成了与徐子皓的约定,问心无愧。
他还没来得给父亲一个合理的解释啊!
云秋尘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他竟能如此直接地感受到幸福和快乐。
云秋尘将手中燃起的枯枝远远地一掷。
车厢里的软塌上,苏雨蓉紧闭着双目正在沉睡,但她的身边,并没有云秋尘。
只是……没有机会了吧?
“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嗯。”苏雨蓉点头,“这是徐大哥留下的唯一东西,我想,留在你那里比较好。”
“嗯。”苏雨蓉应了一声,浑身却是一颤,几乎连手中的画笔都要握不住。
“你一裱起画来,老是忘记吃饭,这个坏习惯,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肯定永远也改不了!”
“师父,娘子,怎么还没醒?”
分明眼前那男人一直带着笑,但兀真却莫明地浑身一寒,下意识就后退。
心底在隐隐地抽痛,她深吸了口气,走到装裱间的窗前,看着窗外那株早已凋落的红梅,心底一阵空荡荡的。
月华如水,衬着一地的白雪,映射出一片晶莹的光芒。
琴玉紧紧抱着那幅画,心中五味杂陈,强自扬起笑容,打趣道:“雨蓉,你这里会知道把《五牛图》送我,让我赌物思人,自己却想把那株梅树给砍了么?”
“少夫人——”
“我不想吃了。不是说过了么?我在做事的时候,进来要敲门。”
“云秋尘啊云秋尘,其实你跟徐大哥一样自私。知道么?活着的人,远比死去的人痛苦——”
容江看了眼手中的斧头,“她刚才差点把少爷种的梅树给砍了。”
“谁啊?”
如果这个梦能一直延续下去,她宁愿永远也不要再醒来。
原本躺在车厢里、紧闭着双目的苏雨蓉,眼角忽然淌出了冰冷的泪水。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软塌上所铺的垫子,几乎要揪出一个洞来。
云秋尘轻轻一笑。
“一生的时间?”苏雨蓉苦笑。
“你也中了毒。”
湿透的衣衫粘在背后,让他感到极不舒适。
“娘子,这一次,我绝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
“啊,娘子,需要浆糊么?要不要我给你洗粉?”
“我——”咳嗽声渐渐低弱了下去,隐隐带着叹息,“我只是怕她不原谅我——”
“我只是……不想她伤心生气……并不是存心吓她……”
容江依依不舍地离去。
“娘子——”
她缓缓睁开了眼帘,迎上的,却是一双熟悉万分的黑眸。
苏雨蓉摇着头,脸色苍白如雪,眼角却有温热的泪水缓缓淌下。
原来,她的梦还没有醒么?
那是一种真实的疼痛!
燃烧的火光,终于渐渐熄灭。黑夜,再度归为了死寂。浓烟阵阵,寒风吹拂而过,带来了丝丝刺鼻的火药味与烧焦味。
“雨蓉,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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